謝問以為我又流了眼淚。
驚叫出聲強調:「出息!出息!」
我咬唇點頭,掛斷了電話。
6、
傅璟深剛想解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
他不由得有點煩躁,提高了音量:
「誰在說話?」
「許禾,你和誰在一起?」
回答他的只有忙音Ţů⁵。
傅知嶼見爸爸好像有點生氣,他走過來問。
「爸爸,是媽媽想要回來嗎?」
傅璟深沒有說話。
傅知嶼想,媽媽真的很會惹爸爸生氣。
也很會管著自己不和小滿玩。
如果媽媽能改一改,那回來也還不錯。
他知道,媽媽是很想他的。
以前媽媽哭的時候,總愛抱著他一遍一遍地說:
「知嶼,媽媽只有你了。」
「媽媽只有你了……」
這麼一想,他感覺胸口脹脹的。
好像也有點想媽媽了。
不過一抬眼,爸爸還是黑著臉。
他又懂事道:
「爸爸,媽媽要是還鬧,你就讓她先別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小東西一臉討好的樣子。
傅璟深突然有點煩躁。
不過仍蹙眉道:「嗯,我沒讓她回來。」
「難道她還捨得離婚不成。」
傅知嶼聽完,果然是媽媽又惹爸爸生氣了。
不過爸爸還是很厲害。
他崇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
歡快地跑出去了。
7、
掛完電話,諾諾就蹭蹭蹭爬了過來。
手裡捏了紙巾,堆滿討好的笑。
我抽過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跟謝問說:
「你這個孩子,我管不了。」
謝問嘖了一聲,教育諾諾。
「看到了吧,這個女人沒良心的,你對她好。」
說完又瞟向我:
「順便說一句,可不是我的孩子。」
諾諾聽了這話,臉上立馬閃過失落,可她還在強顏歡笑附和謝問。
「對,是我小叔嘛。」
我見不得孩子這樣,更何況我剛剛還受過她遞紙巾的恩惠。
「不用這麼討好他,你小叔他就是個混蛋,誰都欺負。」
我一示好,諾諾立馬又捕捉到了。
「老闆姐,那你培養我唄。」
這見縫插針的功夫,我又打消剛剛覺得她畢竟是個孩子的念頭。
不得不認真跟她解釋。
「不是不培養你,是我自己也還沒想好,更何況你現在才上小學。更應該以學習為重,更何況你可是個童工,到時候有糾紛你小叔不得扒我的皮。」
「真的要做的話,可是要每天都堅持工作很久很久的,不是這麼小打小鬧的哈,很累的。」最後我這麼嚇唬她。
「看到了吧,沒人贊同你吧,還不信,你爺爺也不會喜歡的。」謝問叼著煙往外走,又轉頭向我:「你開導一下她吧。」
這下,車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有種心照不宣的寂靜。
諾諾立馬收了笑,小小的臉上滿是倔強。
我有種微妙的感覺,我是在跟一個小女孩說教,而是兩個受傷的人互相舔舐傷口。
諾諾一本正經。
「老闆姐,我是沒有媽媽的,你知道嗎?」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爺爺也不喜歡我,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要取悅別人了,我想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話語權。」
早知道這孩子早熟,但我仍然大吃一驚。「誰教你的?」
「張朝陽。他說會做自媒體啊,如果現在重新創業的話。」
「我和老闆姐一樣,也想要有把控自己生活的能力,我才不想等到像你這個年紀才來努力呢。」
「會很被動的。」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我不想和一個小孩計較,只得岔開話題。
「放著喜羊羊不看你去看張朝陽?你這眼光不行,我培養不了。」
「你騙人的,明明答應了。」
諾諾竟然直撲我懷裡。
軟軟的,我想起傅知嶼,防備鬆懈,開口答應了。
8、
原本沒有很高的預期。
結果卻是很好。
我和諾諾也相處越來越好。
我發現她過於早熟,相處久了以後,又覺得……
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外殼呢?
她把自己武裝得像是十項全能,張牙舞爪,ţůₐ事實上真正的險惡她一概不知。
慢慢地,也顯現出小孩真誠的一面來。
只是我沒想到傅知嶼會來鬧。
我下樓買杯咖啡的功夫,剛到電梯門口,員工就焦急地告訴我諾諾被人打了。
我趕到的時候,諾諾已經被抓花了臉,站在一旁,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倒是傅知嶼,一見到我,立刻一臉得色地沖諾諾做了個鬼臉,邁著小短腿向我飛奔而來。
沒想到傅知嶼這麼狠辣,我直接一手輕輕地推開他,在諾諾面前蹲了下來。
我問她:「為什麼不還手?」
「我聽他們說,他是你的孩子。我要是打了他,你一定會很難過吧。」
我沉默。
她頗有點不好意思地搖了搖我的手。
「老闆姐,你是不是很怕他討厭你?有次你在沙發上睡著了,臉上都是眼淚,是不是夢到他了?」
「你放心吧。」她傾身到我耳邊,「我一下都沒有打他。」
我心裡五味雜陳。
傅知嶼哭得很大聲,一邊哭一邊向他爸爸告狀。
「媽媽幫別人也不幫我,媽媽不要我了。」
我這才看到,傅璟深也在這裡。
大半年沒見,臉若冰霜還和以前一樣。
他沒猶豫,正臉都沒看我,就指揮著人抱起傅知嶼。
臨了前,頗有點兇狠道:
「孩子想你了,我才來看看你,這樣子,看你也不必回去了。」
傅知嶼同樣氣鼓鼓,擦身而過時還伸出手來打我。
「壞媽媽,我也不要你了!」
我立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諾諾苦著一張臉問我。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我苦笑著摸摸她的頭:「沒有。」
9、
因為諾諾抓花了臉,我不得不跟謝問交代。
謝問說他很忙,讓我送孩子上門。
謝問家一股敘利亞裝修風格,看起來就像沒有活人氣息的樣子。
諾諾懂事地要給我煮麵條。
我問她:「晚餐就吃這個?」
「對,小叔很忙的。」
我忍不住又要吐槽謝問,諾諾連忙制止了我。
「媽媽走了,爺爺不要我,是小叔收留了我。之前那個保姆在爺爺面前說我的壞話,我不想給小叔添麻煩。我自己就會煮麵啊,而且我中午在學校吃,有肉有菜,還有營養。」
「小叔有時候也會煮麵給我吃的啦。」她語調輕快地回答。
我只好動手接下她的活。
謝問剛洗完澡出來,敞開浴袍衣襟,濕發貼在胸口。
經過我時,帶起一身水汽。
他在我身後拿過廚具輕佻道:
「這麼心疼,你可以來照顧她。」
四周的空氣蒸騰起來。
我一時氣急:「你這說的什麼話,你這麼不負責任!」
他反問我:「那我現在要負責了,女士,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臉抓花了,這麼好看的臉,怎麼賠吧。」
他裝模作樣,捏著諾諾的臉左看右看。
我啞口無言。
他又問我:「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嗎?」
我想起來,謝問雖然吊兒郎當,但我們分手,他也不占主要責任。
那時他在德國延畢了,做實驗做得心煩氣躁,我這邊急需用錢。
異地加上雙方都無法安撫對方的情緒,終於迎來了一個爆發點。
家裡給我介紹傅璟深時,我就同意了。
反正婚姻大多就這樣,雞毛蒜皮、蠅營狗苟。
傅璟深也一樣,顧瑤結婚出國,他聽從家裡的安排。
我們的婚姻,也算是相敬如賓,隨著孩子出生,慢慢增添了真實感。
有了很多溫馨柔情的時候。
沒想到顧瑤回國,一切又變了模樣。
或者說,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我凝視著謝問還貼著濕發的臉頰,一副居家的氣息,突然間想到。
如果當初我結婚的人是謝問,現在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呢?
相視怔愣的幾秒里,諾諾突然疑惑出聲道:
「小叔,你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不會就是老闆姐吧?」
謝問嗤之以鼻,拎起我衣裳的一角。
「你看她,這麼老土,已婚婦女,你小叔我飢不擇食嗎?」
說完挑眉問我:「對不對?」
我收起那點旖旎的心思,恨恨點頭。
謝問滿意了,擦著頭髮說:「走吧,帶你們出去吃,免得怪我小氣了。」
10、
我們去了一家有名的餐廳。
諾諾這時倒像個小孩,像是 get 到了某種神秘信號。
她夾在我和謝問中間,一路嘰嘰喳喳。
「我們好像一家人呀。」
我還有點尷尬,謝問立馬敲了一下諾諾的腦袋。
「像嗎?我可嫌棄她了。你問她,真是丟盡了我的臉,放著我這麼好的不要,去找了傅璟深那樣處處不如我的。」
謝問嘴上一如既往不饒人,當年也是混不吝,但最近幾番操作,確實打得傅璟深毫無招架之力。
我點頭贊同:「對,他是處處都不如你。」
謝問被我一夸,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耳根泛紅。
哼哼兩聲掩蓋:「喲,現在不嘴硬了,承認自己是有眼無珠了吧。」
諾諾接過話頭:「那我們就叫被棄者聯盟吧。」
謝問一敲諾諾的腦袋瓜:「起個好聽點的名字!」
說完又挑眉看我。
我久違地開心笑了,好像回到了從前。
謝問目光沉沉,難得認真。
「你看,現在不就挺好嗎?非得弔死在歪瓜裂棗上。」
我難堪地別過臉去。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出來時,我們剛好碰上了顧瑤領著傅知嶼。
傅知嶼一見到我就把臉撇向一邊。
顧瑤尖利地叫起來:「許女士,你竟然真的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寧願去當別人的後媽嗎?」
「知嶼在家哭得可傷心啦。」
傅知嶼聽了這話,氣得跺腳。
「誰哭了,瑤瑤阿姨,你不要理他。」
「爸爸說得對,她是個壞女人,只會貼那些有錢的男人。」
「誰要認她當媽媽,只有瑤瑤阿姨才配做我的媽媽。」
顧瑤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摸了摸傅知嶼的頭,輕聲道:
「知嶼乖,說不定媽媽是想給知嶼賺錢花呢,不信你問問她?」
傅知嶼顯然沒理解其中的意思,眼神雖然憤怒,卻帶著點傲嬌和期待。
我迎著他的目光,溫和開口:
「知嶼說得對,我很快就不是你媽媽了。」
傅知嶼還不知該做何反應,謝問已經插嘴了,賤嗖嗖的。
「小崽子,你說錯了,不是你媽媽貼我,是我求的你媽媽。」
「不過嘛,現在你媽媽也愛上我了,不會再要你了噢。」
11、
諾諾在一旁搭腔:「對!」
說完謝問牽過我的手,我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吃完飯,決定去散散步。
月亮在天空高懸,惠風和暢。
走了很遠,我才想起來要甩開他的手。
謝問很憤怒:「幹嘛啊,用完就丟?」
從這一天起,我們的關係變得奇怪起來。
倒是傅知嶼,不知道出於什麼決定,就在我的對面,也做了小小主播。
我們這裡是一個工業園區,扶持了很多家 MCN 機構。
這下真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傅知嶼每天趾高氣揚的,似乎在等我認錯。
跳舞的時候倒是用心,沒多久,就積累了一些人氣。
這天我出來去洗手間的時候,正碰上他們在錄視頻。
看我出來,他輕蔑地瞥了我一眼後,咧開嘴笑著轉向鏡頭說:
「是瑤瑤媽媽教的,連爸爸都夸瑤瑤阿姨對我最好,這點他最喜歡。」
我能想到螢幕前的觀眾有多喜歡這種奶聲奶氣的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