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從學校請假回來照顧她。
我媽恨了沈晴雨這麼多年,她這一舉動無異於自投羅網。
折磨和折騰是少不了的。
據說我媽在醫院擺出了皇太后的架勢。
她其實本身是沒有什麼毛病的,鬧這樣一出最開始也是給我和我爸看。
但是現在沈晴雨來了,她登時連屎尿都不能自理了。
沈晴雨在舞台上當了十幾年的白天鵝,現在卻要給我媽端屎倒尿。
換做從前,兩人之間早就爆發了。
可這一次,她意外地沉得住氣。
我媽還在瘋狂想著點子折磨沈晴雨。
她使喚沈晴雨給她跑腿。
還故意當著同病房的幾個大姨面前,講沈晴雨自小就愛勾男人。
沈晴雨不但不生氣,還攔住了想來找我媽興師問罪的我爸。
這樣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終究還是讓我媽放鬆了警惕。
終於,沈晴雨在伺候我媽的半個月後,成功偷到了媽媽的手機,並且成功地刪除了那些照片。
她做事很謹慎,連手機雲盤都一併檢查了。
得手之後,她轉身就走。
我媽見她變臉,冷笑著問她這些天來,是不是就圖這個。
沈晴雨有些得意:「反正照片的源文件已經丟失了,就算你知道從其他地方下載了過來,我也可以說你是惡意 P 圖造謠。到時候,全網都會知道你這個瘋女人,為了給自己女兒潑髒水,不惜惡意造謠自己女兒和丈夫的關係。」
見我媽臉色發青,終於揚眉吐氣的沈晴雨十分得意。
她在醫院裡大罵媽媽是老妖婆,還說,等她回家之後就會慫恿我爸搬了出去,和媽媽離婚。
讓我媽這個瘋女人凈身出戶。
9
她說得每一句話都戳在我媽的痛點上。
只是她終究是忘了,我媽之前是在裝病。
她並非真的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
那一天,得意的沈晴雨在轉身出門之後,被尾隨而來的我媽一把從二樓樓梯上推了下去。
沈晴雨摔斷了腿,當場就辦理了住院。
而我媽被聞訊趕來的我爸當場甩了一巴掌。
到那個時候,她依舊不甘心,恨恨地對著我爸開口:「你不是看好這個小賤人嗎?你覺得這個賤人做了舞女就能比我們天賜強?現在她變成瘸子了,你的所有心血都白費了,哈哈哈哈!」
我媽笑得得意,而我爸看著她這副癲狂的模樣,氣得當場揚言要跟她離婚。
可我媽像是贏了,她毀了我爸這些年來傾注心血的沈晴雨,哪怕離婚她也是揚眉吐氣的。
這一幕被路人拍下來發到網上,我刷到的時候,熱度已經在同城發酵得很大了。
視頻的標題就是:論一對癲公癲婆在毀滅孩子方面的殺傷力。
很不幸,視頻里出現了我爸的正臉。
我爸前陣子才被舉報影響了工作,如今這事一出,不但區域代言人無望,美術館那邊更是通知他近期不要去上班了。
這麼多年,他的畫作終於火了,只是火的方式跟他想像中不同。
他的畫被網友們搜出來,放在網上公開處刑,有作為外行觀眾從純欣賞的角度點評:「這玩意美感在哪?怎麼就能被稱為藝術作品?我四歲的兒子都畫得比這好。」
以及一些業內人士陰陽怪氣地批評:「這是趕上時代紅利了啊,擱現在畢業證都拿不到,更別說進小有名氣的美術館工作。」
我爸徹底名聲掃地,他被停業,只能在家裡和我媽糾纏不清。
面對網上對她的指責和批評,我媽倒是不在意。
「這些罵我的都是生不齣兒子的女的。」她略過罵她的男網友,將一些明顯是女性用戶暱稱和頭像的帳號發言截下來,發在自己的朋友圈裡挨個攻擊。
「罵我的生不出都兒子。」
「我有天賜,我的未來好著呢,你們這些女的,又不結婚又不生兒子,天天管別人家的閒事,將來就等著遭報應吧。」
這些話被看不下去的親戚朋友截到了網上,又開啟了新一輪的熱潮。
就是在這樣一波又一波的熱度之下,我的存在終於還是被網友們順著網絡扒了出來。
在現在這個時代,人在網際網路上是無處遁形的。
比如我過去的那點事情。
不少網友驚嘆於我生長於這樣的環境中竟然沒有長歪。
她們中間有人給我出主意,讓我大學去申請助學貸款。
也有人讓我直接問我和我爸媽索要之前的撫養費。
有鼓勵我快點逃出牢籠的,也有讓我趁著熱度開個號圈一筆為之後做保障的。
我十八年的人生中,頭一次被這麼多的善意包圍。
於是順勢,我也開了自己的自媒體帳號。
不過我沒有打算按他們說的去開直播。
只是偶爾更新一兩個視頻,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給關心我的網友們報平安。
事實證明,這樣的善意終歸會有回饋。
在我拿著做暑假工攢的錢準備去大學報到前幾天。
我的自媒體帳號上收到了一條私信:「明天你父母叫你回去的話,千萬別去。」
我猶豫了一下,回復了這條信息。
然後我才知道,給我發信息的正是當初勸我媽好好對待我的那位鄰居嬸嬸。
她說,她這兩天住在隔壁,聽見我爸媽吵架了。
我爸覺得沈晴雨毀了,就千方百計地想要害了沈天賜。
可我媽早將沈天賜送回娘家好好保護著了。
她說我爸如果一定要她賠的話,她就再賠我爸一個女兒。
那個女兒就是我。
他們如今背負罵名成了過街老鼠,也不準備讓我好過。
所以準備過兩天打著給我拿學費的旗號把我騙回去,將我賣給我媽娘家不學無術的遠房親戚,收一波彩禮。
正好沈晴雨治腿需要很大一筆錢,我爸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這個計劃。
聽鄰居阿姨說完,我只覺得心跳如擂鼓。
等不到明天了,我連夜收拾了行李,買了最近的一趟火車,連夜踏上了前往北方的旅程。
之後的許多年,我都無比慶幸自己當初做了這樣的決定。
在我從火車上醒來的第二天,就刷到了熱心網友們推給我的視頻。
那是住在老屋對門的鄰居放出來的私人視頻。
視頻里,我爸媽半夜去撬老屋的門,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之後,我媽當場發了瘋。
當時的他們按捺不住,等不及第二天,想連夜將我綁走生米煮成熟飯。
好在我搶先一步離開了。
這件事的後續影響很大。
至少我去報道的時候,很多學生都得以認識了我。
還有大學裡的老師們。
他們知道了我的過去,自發地將我保護起來。
大學四年,我爸媽無數次想要鬧到學校來找我,都被他們支開。
後來他們報警想要見我一面,很多校友就自發跟我到了警察局外面等候。
我爸媽最終什麼也沒有做成。
他們大罵我是白眼狼,放狠話讓我有本事一輩子不要回家。
我當然不用回家,我在大一進校的時候,學校就給我安排了勤工儉學。
脫離了原生家庭,我在外面吃得很好,睡得很好,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可以這麼寬廣。
我以為我和我爸媽一輩子就這樣了。
可是大一下的時候。
我爸開始換著號不斷頻繁聯繫我。
10
我以為他又有什麼新的花招。
可是後來,得益於當初那位周叔叔,我知道了我爸的近況。
原來,在我離開不久之後。
有人冒充接骨神醫,自稱能將我姐姐的腳治好,讓她恢復如初,能夠重新站在舞台上。
一開始,我爸本來很懷疑。
可是沈晴雨真就在那個接骨醫生免費贈送的那幾個療程下恢復得越來越好。
本來我爸還在猶豫。
可我媽天天拿著沈天賜刺激他。
說他養的女兒廢了,可她的兒子卻還好得很。我爸一上頭,最終將這些年來的所有積蓄砸了進去。
第二天,沈晴雨就和那名接骨醫生消失了。
我爸以為她被誘拐了,滿世界找人,幾乎要發瘋。
最後卻發現,沈晴雨拿著他的錢,在海南和一個黃毛旅遊。
而當初那名接骨醫生,正是黃毛的親爸。
這一切,都是沈晴雨聯合黃毛一家給沈晴雨做的局。
追過去的我爸心痛地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沈晴雨卻說,她早就厭惡被我爸逼著上台的感覺了。
她說,她根本就不喜歡跳舞,不過是因為從前她展現出舞蹈天賦,我爸便會誇她。
她只能靠裝出喜歡舞蹈來討好我爸。
「以前你還有些價值,能夠托舉我,我就不說什麼了,現在的你和路邊一條有什麼區別?」她看著我爸一字一句開口,「我早就厭惡要強顏歡笑討好你的感覺了,而你作為一個成男男人和自己女兒相處真的沒有邊界,你敢發誓天天打著女兒是爸爸前世小情人這句話洗腦我的時候,心裡真的沒有占便宜的想法嗎?」
她每說一個字,我爸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後,沈晴雨的黃毛男友將他推倒在地,那個他自以為最愛自己的女兒,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噁心的父母,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這些都是你們欠我的,現在我要自己去追逐自由了,你最好少來管我。」
那一天,我爸本來還想據理力爭。
可是看著黃毛和他爸的拳頭,最後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他事後,曾不只一次拉著朋友懺悔:「晴晴居然是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她還沒有小文對我好。」
提到如今學業有成的我,他的語氣更是感傷:「早知道當初就對小文好點了,她讀書這麼聰明,才是真正繼承了我天賦的人。」
也是那之後,他開始變著法地聯繫我,試圖與我重新建立父女感情。
他給我發消息:「小文,爸爸錯了,爸爸現在才知道你才是那個好孩子,只要你給爸爸一個機會,爸爸可以給你一切。」
聞言,我難得認真回復了他:「是嗎?那先給我十萬塊錢。」
他不說話了。
之後,他給我發一條消息,我就拉黑一條,只覺得和這樣的人廢口舌簡直可笑。
11
大二那年,老家又傳來一件大消息。
沈天賜說是要去參加體考,結果拿了家裡一大批錢,跟他的狐朋狗友上鄰市賭博去了。
被警察抓住送回來的時候,體考早就結束了。
眼看著沈天賜的運動員之路斷了,我媽對著他又哭又鬧。
可沈天賜卻將她打了一頓,還問她要更多的錢。
「造孽啊!」我媽哭得滿臉是淚。
可沈天賜卻絲毫不同情:「不是你要我跟他們玩的嗎?少逼逼,錢拿來。」
原來,這些人都是當初我媽送沈天賜回娘家避風頭的時候結交的。
那時候我媽還因為其中有舅舅領導的兒子,鼓勵沈天賜多跟他們玩。
卻不知道領導的兒子玩得花,沈天賜給他當狗腿子, 只用了半個暑假, 就徹底墮落了。
事到如今,她和我爸的比試分不清輸贏, 兩個孩子都廢了。
他們整日在家中怨恨彼此,吵架鬥嘴,偶爾大打出手。
可即便這樣,兩個人也沒離婚, 像是打定主意就這樣糾纏彼此一輩子。
當我媽發現我爸在偷偷聯繫我時。
整個人直接炸了。
那一刻,她有了新的打算。
兩人之間開始了新的比拼。
這一次,他們在比誰能先挽回我的心。
畢竟, 大女兒跟黃毛跑了,小兒子成了混混。
只有我這個他們從不操心的二女兒, 如今最有出息。
見我媽和他競爭,我爸開始捨得下血本了。
他們掏出來的真金白銀的東西,我從來照單全收。
按照給我出謀劃策的網友們的話來說。
這是他們過去虧欠我的,該拿我就拿。
至於那些聲淚俱下的懺悔,字太多了懶得看。
12
就這樣, 到大學畢業的時候。
爸媽竟然前前後後給了我將近三十萬的錢。
與此同時, 老師再次提出了讓我出國深造的建議。
她本來想勸說我先去申請貸款, 再自己私下貼補我一點錢。
「不用了。」我笑容明媚地朝著她開口, 「其實這幾年下來,我攢了不少。」
離開之前, 我給爸媽發了簡訊,說我要回老家祭拜爺爺奶奶。
那一天,他們早早等候在了老屋門口。
兩個人打扮得光鮮亮麗,生怕給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據說, 媽媽給我準備了不少漂亮的衣服。
爸爸準備帶我去吃大餐。
這些都是我在童年時期最渴望得到的,但是現在的我, 已經不需要了。
那一天,他們從早等到了晚上。
我都沒有出現。
飛機落地大洋彼岸的時候。
我收到了我媽發來的信息:「寶貝, 你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麼事情耽擱了, 要媽媽去接你不?」
爸爸的訊息也隨之而來:「乖女兒, 如果你嫌太累的話,我們來找你也一樣的。」
我笑笑,隨即註銷了這張電話卡。
他們不知道,我早在他們來的前一天, 就祭拜完奶奶了。
奶奶喜歡的那幾盆蘭花,我送給了鄰居嬸嬸,她也是個熱愛植物的人,奶奶的東西到了她的手上,一定能夠被照顧得很好。
閒聊的時候, 我知道了弟弟混社會的時候因為勒索到了不該惹的人被打癱了,如今賴在家裡, 整天管我爸媽要錢。
姐姐早已沒了音訊,
至於爸媽, 每天在家裡以淚洗面, 悔不當初。
他們對我的殷切期盼,不會只停在今天。
今後的每一天, 他們都會活在對我的思念和對過去的悔恨當中。
至於我,我看著世界另一端的風景。
不被那些虛假無用的感情拖累束縛住的我,前途只會更加璀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