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背心!」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是胸罩!小背心兜不住的!你媽媽這都不教你?」
「我……」我的臉更紅了,「我試試……」
其實,身體的發育,有誰能比自己更早察覺的呢?
我在很早以前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背心有點緊了。
我曾經忐忑地跟媽媽說,讓我去買一件帶海綿的背心。
可是,話剛剛說完,她就皺了眉,惡狠狠道:「錢錢錢!我們一共就那麼多錢,養你們兩個,你們還不知節省,難道要我們喝西北風啊?」
可是,十塊錢而已。批發市場上的小背心最多也只要十塊錢。
而且媽媽說的是「你們兩個」,可我已經半年沒有飯錢以外的零花錢了。
江濃來之前,我每周有十塊錢的零花錢,別的不說,至少吃個辣條或者點心面不是問題。
江濃來之後,媽媽好像不記得我了一樣。
她會給江濃買好看的衣服,也會給江濃報興趣班……我之前也有興趣班的。可是,給江濃報班的那個月,正好爸爸拿回來的工資沒有那麼高。
「嫣嫣,我感覺你已經把游泳學會了,要不然咱們停一停?
「你讓讓濃濃嘛。」她說,「濃濃剛來咱們家,就當是體諒體諒媽媽呢,媽媽也不容易的。」
可我沒有想到,這一讓,就讓了三年整。
從最開始的補習班,到我的房間,到我的家,到最後,連我買背心的錢都要讓出來。
媽媽沒有帶我買新背心。
所以,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省下早飯錢,自己去買背心。
批發市場的老闆娘不讓試,我也沒有講價的經驗。買回家的背心有些小,回頭找到賣家,她卻不給換。
不過沒關係,比之前的那件背心好多了。
可是,背心穿了三年,弔帶多少會變得松垮,也會跟不上如今發育的身體。
我以為自己是要換新背心了。
卻沒有想到,原來是到了要用胸罩的時候。
10
媽媽打斷我的話:「你怎麼不跟我說?」
她開始滔滔不絕,想要掩蓋什麼:「你怪我沒注意到你的身體發育?可是你自己跟我要的小背心啊,我怎麼知道該給你換胸罩了?我也有工作,我還要照顧你們的生活。
「你們所有人都怪我,可我容易嗎?我照顧兩個小孩容易嗎?
「我沒有時間揣度你們想要什麼,你爸是個甩手掌柜,你是個悶葫蘆,什麼都不跟我……」
「媽媽。」冷靜了下來,「我跟你說過的,你忘記了。」
「我跟你說過,說過我在學校被人嘲笑,被人欺負。
「可你說我是太敏感了。
「對於我讓你去學校一趟,給我撐腰的要求也是嗤之以鼻。
「我跟你說過我需要一個胸罩,你說我是人小鬼大,只顧著愛漂亮,不知道好好學習。
「你丟給我一百塊錢,跟我說足夠我買三件內衣了,讓我去學校的時候順便去批發市場買。
「可是,當我回去房間拿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看到正在換衣服的江濃。
「媽媽,江濃身上合身的、看起來又很貴的內衣,是誰給她買的呢?
「那天,江濃問我為什麼不敲門就進房間。
「可是媽媽,你說一說,為什麼我進自己的房間還要敲門呢?
「媽媽,你總是說讓我讓著江濃,我把媽媽讓給了她,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她,我把所有的東西都讓給了她……媽媽,你還讓我讓到什麼程度呢?什麼時候才能讓到頭?」
「嫣嫣姐。」江濃在一旁泫然欲泣。
她大概沒有想到,這把火最終還是燒到了她的身上。
「嫣嫣姐,你這麼想我?
「姑姑對我好,那是我用真心換來的。可是你呢?你有沒有心疼姑姑?姑姑最近長白頭髮了,你看到了嗎?
「嫣嫣姐,我已經沒有媽媽了,就連姑姑疼我一下都不可以嗎?」
我其實並沒有在意過她。
媽媽雖然偏心,但是她有時候說得也不錯,嫣嫣沒有了父母,內心的不安全感讓她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份溫暖。
所以,即使她若有似無地挑撥媽媽和我的關係,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但我知道,真正能起決定作用的,還是爸爸和媽媽。
可惜,爸爸是個甩手掌柜,雖然偶爾會抱怨媽媽在江濃的身上花了太多錢,但只要媽媽和他鬧一下,冷戰一下,他便讓事情過去了。
而我的媽媽,我很多次都在懷疑,她並不是單純的偏心,她只是討厭我。
要不然,哪裡有媽媽會放著自己家的孩子不喜歡,去喜歡別人家的孩子呢?
可我再怎麼不願意搭理江濃,她也絕對不該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審判我——
「江濃,你憑良心說,她對你的偏愛是一點點嗎?
「家裡的錢不多,只能支撐一個人報補習班,她跟我說,我的成績既然不錯,讓讓你怎麼了。
「你要學鋼琴,因為學校里的住宿費便宜,她能直接讓我住校,但是你沒有安全感,所以要住在我家。
「這麼多年的家長會,每年四次,她總會去參加你的。即使在同一個學校,她連上樓來看我一眼都不看,因為她跟你的同學說她是你的媽媽,她怕我不懂事戳破了,她怕傷到了你幼小的心靈。
「這期間,但凡她出現過一次……但凡她為我出頭一次!
「可現在,你說我沒有心疼她?你告訴我,一個心驚膽戰、時刻擔心自己會挨同學打罵的人,怎麼抽出精力來心疼她?」
「你說她做什麼?」媽媽把江濃擋到了身後,「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是吧?
「你怎麼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針對你?為什麼所有人都看不慣你?」
我沒有說話。
我知道,此時此刻,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會意識到她曾經做錯的事情。
整整四年里,她都沒有意識到過。
我沒想到,有人會替我出頭。
「你踏馬是不是個媽了啊?」
趙甜一腳踹在了我媽的小腿上。
辦公室里登時又是一陣驚呼聲。
我媽像是忽然有了出氣的方向,反手還了回去。
「叫人!叫人!!」班主任慌忙打電話,「保安不行就讓門衛大爺過來!快!打起來了!!」
11
這件事情,最後還是解決了。
是八年級的年級主任出面攔著我媽媽。
本來他是攔不住趙甜的。
只是在瞥到趙甜的時候頓了頓。
「趙甜?」他喊。
然後,趙甜就詭異地僵硬了下來。
她的手從我媽媽的頭髮上放了下來,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皮低垂,也不說話。
直到年級主任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趙老師。」她的嘴裡擠出一個聲音小之又小的稱呼來。
媽媽想要說什麼,她趾高氣揚了一瞬間,卻又在江濃扯她袖子的同時,默默地忍了下去。
也對。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我的班主任面前撒潑。卻不能在江濃的年級主任面前做出任何損害形象的舉動。
就這樣,江濃也好意思說出她不偏心。
媽媽本來打算報警的。
她說本來她只是教育女兒,可趙甜卻毆打她。
「你報我也報。」我說,「我告你家暴。」
「你的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媽「嗷」地哭出來,「你沒有良心啊!」
學校當然是不可能讓她們報警的。
最後談來談去,還是息事寧人。
「許嫣,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欺騙學校和家長是既定事實。這邊建議停課七天,回家靜思己過吧。」年級主任說。
媽媽帶走了我。
她走在前面,江濃說說笑笑地挽住了她的手。
我踏出門的那一刻,扭頭看了一眼。
趙甜正站在年級主任的旁邊,已經紅了眼眶。
12
我這七天過得並不好。
我沒有通過一頓哭鬧或者撒嬌,就能引起父母重視的資格。
回到家後,我就像是被無視了一樣。
媽媽一進門,便徑直往臥室里去了。
江濃當然也緊跟著走了進去。
很快,房間裡面傳來了媽媽的嗚咽聲。
「我怎麼就養了這麼個東西啊?」她哭著說。
我把自己的東西都搬去了書房,可是,還沒有把書本整理好,江濃就推門進來了。
她板著臉:「你別在這兒待著,等一會兒我把我房間的床上用品都換好,你住那個房間吧。你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憑什麼?」媽媽聽到聲音,很快衝了過來,「誰哭一下就有理了是吧?小濃,你不要讓!這個家我還是做得了主的!」
爸爸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他下班的時間並不算早,滿臉疲憊,推開門的動作很不耐煩:「吵吵吵!吵什麼吵?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啊?」
他看到了站在書房中間、滿臉漠然的我:「許嫣,你能不能懂點事?一到周末回來就吵架,就不能好好過了?」
看,這就是媽媽這樣待我,我卻不找爸爸的原因。
他們,一個把心偏到了胳肢窩,一個對家庭成員任何一方都視而不見,只想著粉飾太平。
「我已經很累了,能不要給我找事兒了嗎?」
對我而言,他們誰是稍微好一點的那個?
不,沒有好一點的那個。
他們當父母,都是一樣的爛!一樣的不合格!
「你這是什麼眼神?」媽媽又生氣了,「好好好,你不是說我偏心嗎?我就讓你知道一下,什麼是真正的偏心!
「小濃!接下來的時間也不用搭理她。」她帶著一種自覺拿捏了我的狠意,「如果這七天你認識不到你自己的錯誤,那我就幫你認識!」
她要讓我見識真正的偏心是什麼樣的。
還能怎麼樣呢?還能比現在更壞?有多壞?不管我吃,不管我喝?還是虐待我,無視我?或者把我趕出家門?不會更過分了吧?還怎麼更過分呢?
可我不允許這樣了。
我不允許自己這樣。
不允許我明明是在自己家裡,卻像是寄人籬下;不允許我想要媽媽多愛我一分還要搖尾乞憐;我不允許自己像是一個小乞丐一樣,求媽媽來開一下家長會,卻被斷然拒絕!
我把剛剛放在書桌上的背包背了起來。
「你幹什麼?!」媽媽失聲,「你這是什麼樣子?你是想上天啊?!」
爸爸拽住了想往外走的我。
「你幹什麼去?」他的手像是鐵鉗一樣,將我的手腕越攥越緊,「你多大了,還鬧小孩子那一套?你媽媽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嗎?她是你親媽!」
「我好吃好喝……」
「你閉嘴!」我爸喝住了我媽。
我看著她本來就紅腫的眼睛忽然蓄了眼淚:「許國棟!你平日裡管誰了?現在我說她兩句都不能說,平日裡就讓我唱紅臉,你唱白……」
「你不就是想住次臥嗎?」爸爸略垂了頭,「之後你在家,和小濃一人住一天次臥,咱們公平些。」
公平。
哈哈哈哈。
原來他也知道公平。
原來他也知道他們對我不公平。
「爸爸,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恨媽媽不公平啊?
「你是不是覺得,今天鬧成這樣,全怪我媽媽的偏心和我的作啊?
「你能不能別這樣息事寧人了啊?你現在知道這樣處理,怎麼一開始不知道啊?
「江濃她還有姥姥、奶奶,她是只有你們這個姑媽、姑父了嗎?用得著你們收養?你們養好自己的孩子了嗎?就上趕著養別人的孩子?
「就算收養她,家裡是只有一個房間了嗎?難道不是應該把書房改成客臥給她住嗎?你為什麼要允許她一步步蠶食我的空間?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不喜歡分享我的房間,我不喜歡分享我的父母?可你怎麼說呢?你說『別鬧了,你媽媽一個人鬧已經夠讓我頭疼了』!
「你現在怪我為什麼鬧。你說我為什麼鬧?當然是因為我曾經想鬧,但是沒有鬧起來啊!
「你現在怪我為什麼給你們找問題,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試過處理問題啊!」
「夠了!」媽媽摔了桌上的馬克杯,「你怪完我怪你爸爸,然後怪江濃!可沒有你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好好的!我生下你來不是讓你怪我的!你要是嫌這個家不好,你就……」
「好啊。」我甩開了爸爸的手,「我滾啊。」
打開門的一瞬間,寒氣撲面而來。
出來的時候,我忘了拿圍巾和手套。
我不準備拿了。
身後是媽媽的喊聲:「你滾啊!你滾了就一輩子就不要回來!你個喪良心的東西啊——」
爸爸也喊了兩聲我的名字。
但慢慢地,聲音弱下去了。
13
冬夜,即使是城市裡,也顯得格外冷清。
樓下旁側的店都開著。或昏黃,或明媚的燈光透出來,卻少有顧客。
我無處可去。
今天學校放假,我是回不去的——即使能回去,我得在家思過七天,就算進了學校也會被趕出來。
我的身上也只有二十塊錢了。
奶奶家在其他城市,姥姥家……他們只會和媽媽一樣,說我不懂事。
路過周圍的店鋪都打烊了,我走了很久很久,才硬著頭皮,扎進了一家 24 小時營業的快餐廳里。
二十塊錢,估計只夠點得起這家店裡的一杯咖啡。
可我想想明天後天的生活,還是硬著頭皮坐在了座位上,並且在服務員過來問我要吃些什麼的時候,輕輕搖了搖頭。
鎮靜了好一會兒,我從包里拿出了書本,低頭寫作業。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敲桌子的聲音響起。
入目的是一根彎曲的、略顯粗糙的手指。我順著胳膊往上看,就看到了一張鮮活的臉蛋,還有一雙炯炯的眼睛。
「喲。」她說,「被趕出來了?」
她見我怔然惺忪的神情:「不認識我了?趙甜,你雇來的……媽媽。」
她這個樣子,我當然認不出來。
此時,趙甜身上的皮夾克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她穿著這家餐廳的員工制服,最關鍵的是,臉上未施脂粉,看起來就像是個勤工儉學的大學生。
不,或許比普通大學生還要小些。
我明白了,怪不得她之前參加我的家長會一定要化妝。
要是不化妝,恐怕人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的年紀。
「今天準備在這兒過夜?」她問我。
我不說話。
她在學校的時候是替我出氣了不錯。但我也還記得她參加個家長會跟我要了 200 塊錢的事。
「今晚收留你。」她說,「我下班了,現在去換衣服。你過來不過來?」
我寫字的手緊了緊。
她很快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門。
出門前,最後看了我一眼:「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剩下的幾個服務員投來目光——
「你是幹什麼的?」我還稍微有點警惕心,「趙老師認識你?」
「哈。」她笑了,「我拐小孩兒的,你愛來不來。」
14
趙甜住的地方又小又破,還沒有暖氣。
但收拾得很乾凈。
看到我的神情,對方笑了笑:「別嫌棄啊,嫌棄就送你回餐廳里。」
我沒有答話,視線落在翹起皮的書桌上。
書桌上孤零零地放了一本書——《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你是高中生?」我問她,「高中生出來接單?」
她把被子抖好:「屋裡太冷,我準備睡了,你呢?」
「我也……」
「那好,你先躺進去,給我暖下被窩。」
我:「?」
「你的成績還行。」將睡未睡的時候,我隱約聽到身邊的她說,「之前的成績。」
我承認自己現在是退步了,但是以前的成績,居然只是還行?
這樣想著,我問出了口。
「我的成績比你的強。」她說,「那個時候,我全校第一,也是三年八班的。」
理解,三年八班一直是尖子班。
也怪不得老趙認得她,全校第一的照片會掛在照片牆上,怕是哪個老師都認得的。
不過,老趙看到昔日的全校第一回校坑蒙拐騙,肯定很生氣。
會罵她也不一定。
所以她當初的眼睛才會那麼紅。
我想問她現在呢。我看她應該是大學生,可哪兒有大學生看高考資料的。
「我現在?我現在已經不讀書了。」她說,「考上高中沒有去讀。
「為什麼沒有去讀?因為我家重男輕女啊。
「所以,我今天拉你一把,是因為覺得你跟我同病相憐。
「啊,也不對,你爸媽比我爸媽傻逼多了。」
以為趙甜是個社會人士的時候,我對她還有點提防。
可等知道她是個中途輟學,現在還在努力考試的學生時,我對她僅有的提防心沒了。
「學生個屁啊學生!」她的手往我的頭上一砸,「我比你大五歲!成年人!社會人士!」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穿上衣服,叮囑我可以遲點起床:「我先出去了,你要是出去的話,記得鎖門。我在抽屜里留了鑰匙。」
我知道她會這麼早出去的原因。
我聽她說,她打了三份工。
電子廠一份,餐廳一份,還有一份自由職業:比如冒充家長,或者幫人擼貓。
「能上學,誰他媽不想上呢?」
一個昔日的尖子生,罵罵咧咧地對我說。
昨天情緒太激動,其實現在我還有點困。所以,在她輕輕帶上門之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問她的。
問她昨天我們走了之後,趙老師跟她說了些什麼,昔日的老師對她失望,她有沒有很難過。
問她這麼努力掙錢做什麼,問她不是說了只收留我一天,怎麼看起來不太像要趕我走的樣子。
可她太匆忙了。
15
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敲門聲又短又急促。
「開門啊!死妮子!死妮子!瘟妮子!別裝不在家,我知道你在這裡!
「啊——」外面的哭號聲清晰可聞,「你這死人啊!自己掙錢發達了,就不要老爹、老娘了啊!
「老天爺啊!看看這該殺的不孝女吧!我們辛辛苦苦養大她啊!掙個錢就不養她的老爹、老娘了啊!」
外面傳來亂糟糟的聲音,應該是有人湊上來圍觀了。
外面的是誰?是不是找趙甜的?
我慢慢地穿上衣服,想要湊近門看一看。可就在我穿衣服的空當,便聽到了「砰砰」的撞門聲……
門被撞開的時候,我正好穿上了鞋。
來人面對面,和我對上了視線。
他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而他身後則跟著一個同樣年齡的女人,應該是他的老婆。剛剛的謾罵聲就是從她的嘴裡發出來的。
最後面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並不健壯的男人。
五十歲那個男人的眼裡閃過一抹心虛:「……你是誰?趙甜呢?」
他的老婆馬上帶了一副討好的笑:「不好意思啊,我們找錯地方了?我們聽說趙甜住在這裡,她是我們的女兒。」
「這兒沒有趙甜。」我說,「你們找錯人了。」
男人臉上也帶了訕笑。三個人便準備往外面退:「不好意思,這門……」
是不準備賠的意思。
我當然也不敢讓他們賠。
這樣的架勢,他們趕緊走才是最好的。
我屏息等著他們離開。卻沒有想到,下一刻那個三十歲的男人卻忽然往後一退。
然後翻開了桌子上的「五三」。
「趙甜!
「爸!媽!這就是趙甜那死丫頭的家!」
16
什麼是家呢?
坐在警局裡的我想。
是我爸爸媽媽,還有江濃,他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燈光昏黃、其樂融融的地方嗎?
是這座城市郊外不遠的小村裡,那個關住趙甜十幾天,只為了趙甜錯過高中報到的小屋子嗎?
家,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不遠處,那對夫妻正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三十歲「老兒子」的胳膊,一會兒吹一口氣,心疼地問他疼不疼。
我想,這是家。
是趙甜哥哥的家,是江濃的家,唯獨不是我和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