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他在裝還是他變了?!
回答我的是漫長的夜。
8.
第二天。
周司遠穿戴整齊去公司上班時,我還在睡,昨晚後半夜才沾上枕頭,現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老婆,我去上班了。」
我含糊地「嗯」了他一聲,隱約感覺他在額上親了親。
一覺睡到大中午,神奇的是,我竟然在電視上看到了黎頌認親的新聞追蹤。
黎頌全程都哭喪著一張臉。
可記者在旁邊說:「我們可以從黎先生的表情看出來,他對於這次的認祖歸宗是非常感動的。」
笑死了,這大少爺何曾到過這種地方,估計是還沒反應過來。
他親生父母的家是農村自建小三層,周圍的建築物普遍偏矮。
門口圍著柵欄養了十幾隻雞。
黎大少爺估計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身上的名牌和周圍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皺著眉對攝像機說:「別拍了。」
他親爸卻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傻,採訪有錢拿。」
鏡頭掃過旁邊的梁悅兒,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偏偏黎頌親媽還拉著她的手說:
「這是我兒子女朋友,長得可漂亮了,也不嫌棄俺們沒房沒車的,可真是好孩子啊。」
黎頌卻道:「悅兒是不計較這些,但是我自己有房子有車子有存款,不可能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梁悅兒臉色這才好了起來:
「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他家庭怎麼樣和我沒有關係。」
這時節目旁白說,黎頌「年紀輕輕,事業有成」,說梁悅兒「這年頭這麼不物質的女孩實屬難得」。
這話聽得我和我婆婆都樂了。
黎頌的車子和房子和用的那些卡,都是黎家的。
他還以為自己是少爺,但我公公婆婆把房車和銀行卡以及交給黎頌打理的分公司都收回來了,只是還有一輛他正在開的蘭博基尼還沒來得及收回來。
我婆婆笑得分外輕鬆:
「幸好不是我親生的,不然我非得把他掃地出門,這麼多年,在他身上投入這麼多時間金錢到頭來這麼不爭氣。」
9.
跟周司遠結婚後。
黎家送了我和周司遠市中心鬧中取靜的一套大別墅,位置非常優越。
我和周司遠過去時。
發現別墅門口站著兩個人,不正是大情聖黎頌和他的小女朋友嘛。
我下了車,和周司遠走過去。
「兩位,你們在我家幹什麼?」
梁悅兒怯生生地躲在黎頌背後,一副被我凶到了的嬌弱模樣。
看得出來,黎頌的保護欲頓時有膨脹了:
「什麼你家,這是我媽之前送給我的別墅,我才應該問你們跑過來幹什麼!」
這時別墅的管家看見我和周司遠,過來迎接道:「少爺,太太,你們來了。」
我還沒邁開腿,黎頌拉著梁悅兒就要進去。
去被管家一把攔住:「這位先生,請不要隨便闖入別人的家。」
「老李你怎麼回事,這房子是我的啊,前些天我不是都過來了,你再這樣信不信我炒你魷魚?」
「現在這個房子已經與你無關了,鎖我也已經叫人換過了,你如果要強行進去的話是私闖民宅,你也無權炒他魷魚。」周司遠淡淡說完,對老李說:「你做得很不錯,待會我叫人給你加工資。」
黎頌當了二十幾年少爺順風順水,周圍人敬他身份給他三分薄面,可這都被他以為是他自身牛逼。
現在突然被戧聲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梁悅兒輕聲道,楚楚可憐地看著周司遠:「江小姐,周先生,很抱歉,我真的不是來故意打擾的,只是……」
周司遠一句話就打斷了她施法:
「明知抱歉還不快走?」
都用不著我出手,我彎了彎唇,挽著他胳膊進了別墅前院。
而黎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進去,將他兩人隔絕在鐵門之外。
院子裡有個鞦韆,陽光正好,正是一個適合盪鞦韆的好日子。
很快,我公公婆婆也來了。
我們約好了在新房吃飯。
黎頌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似的,笑著迎了上去:「爸媽,你們來了。」
「這房子是您之前買給我結婚用的,」他說著指了指院子裡吃著水果盪著鞦韆的我,「現在他們不讓我進去了,還把鎖什麼的都換了。」
「讓你進去幹什麼?」黎父皺眉道,「這房子本來就是給我寶貝兒子準備的婚房,現在你不是我兒子了,還想繼續賴著不成?」
黎頌明顯被打擊到了,這時候梁悅兒說話了。
「叔叔阿姨,你們怎麼能這樣,再怎麼說他也陪在你們身邊二十幾年了,你們也花了這麼多精力培養他,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也有感情啊。」
黎父說:「是啊,花了那麼多精力培養他,分公司打理得一塌糊塗,成天帶著女人在外面揮霍無度,還玩失蹤,現在想想花的這些錢和精力簡直是浪費!」
黎頌慚愧地低下了頭。
半個屁都放不出來。
其實他以前還沒有這麼廢柴,就是蠢了點。
只是後面高考填志願那時,家裡人叫他報考本市的大學,他表面上答應了,後面收到的錄取通知書卻是離家十萬八千里的,和梁悅兒的大專在同一個城市。
脫離了黎父黎母的束縛,他應該是放飛自我了,沉湎於吃喝玩樂,專業課學得稀巴爛。
然後徹底就成廢柴了。
但黎父黎母想著畢竟是自家兒子,還是在他畢業之後把一家分公司給他打理,吩咐能力強的下屬從旁輔助,但他爛泥扶不上牆。
動不動就玩失蹤,帶著梁悅兒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以為無論如何自家家大業大,有人給他兜底。
黎母看了看梁悅兒,笑笑說:「你們是真愛吧。」
突然被這麼問,梁悅兒趕緊點頭:「嗯。」
「是真愛就要克服重重艱難啊,這點小考驗算什麼,兩個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黎母說著,轉向黎頌:「再說了,你這女朋友又不是物質的女孩,你沒房沒車沒錢也不用怕啊。」
黎母說完,笑盈盈地走向我:
「晚晚呀,剛才逛街看到這兩個包感覺特別適合你氣質,你看看你喜不喜歡。」
「謝謝媽。」
我很不客氣地接下了。
梁悅兒在門口憤憤地看著我,幾乎要把我盯出洞來了。
10.
我恍然間想起高中某次的體測體育課,梁悅兒和我一個班。
我正要超越她加速時,她忽然就摔倒在我面前了,膝蓋蹭掉了一大塊皮。
可她是這麼對黎頌說的:「江晚不是故意絆我的,我沒關係頌哥哥。」
也只有黎頌這個蠢貨,才會被她這些小伎倆給蒙蔽,一副主持公道的樣子對我說:
「江晚,我真的不想說你了,你給她賠個罪就當這事過去了。」
我解釋都懶得解釋,慢慢走到她面前。
她當時以為我要給她道歉。
低著頭唇角都快壓不住了:「其實不用的……」
可我只是乾淨利落地給了她一巴掌,周圍鬨笑一片。
我說:「這一巴掌賠罪夠不夠?」
力道太大把她人都打蒙了,幾秒後她那眼神淬了毒似的朝我看來,卻礙於黎頌在場不能發作:「江晚,你……你真的太過分了!」
這一巴掌可謂是把黎頌心都拍碎了。
「江晚,你簡直不可理喻!你這是校園霸凌!」
但那之後如她所願,黎頌再也沒和我說過話,也沒來過我家。
我真是求之不得。
11.
一想到今天周司遠幫我懟了那個綠茶,我就開心得不得了。
總算是嫁了個醒目的男人,不會被這種低級伎倆蒙蔽雙眼。
所以晚上吃完晚飯,送走了公公婆婆後,我主動摟住周司遠的腰。
他微微挑眉:「怎麼了?」
「獎勵你。」我在他低頭看我時順勢吻上他的唇。
男人眼神頓了一秒,隨即毫不含糊地扣住我的後腦勺,閉眼加深了這個吻。
12.
十一點左右,我床頭邊放的手機忽然響了。
我眯著眼睛看了眼。
是個陌生號碼,還沒接對方又掛斷了。
周司遠正戴著銀邊眼鏡,坐在我旁邊看書,側臉英挺,可垂下的睫毛鴉羽般纖長。
不得不說,這男人的精力真的有點過於旺盛了。
「誰的電話?」
「不知道誰的,不認識。」
「嗯。」
過了一會兒,感受到我一直看他的眼神,他側眸看我道:
「怎麼一直看我?」
「你精力可真好。」
「這就精力好了?」他勾唇笑了笑。
我感受到了一絲小嘲諷。
「要不是看你累了……」
我捂住他那不安分的嘴巴,他拿起我的手輕輕親了下我手背。
「你以前跟我辯論的時候可沒有手下留情過,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是你未來老婆?」
他看著我,眼底情緒有些晦暗不明。
「如果我輸給你,那麼你還會對我這個人有那麼深刻的印象嗎?」
「怎麼不會,我那時候還特意……」
還特意打聽過他的事。
他好看的眼彎了彎,而後戲謔道:「還特意打聽我?」
我含含糊糊道:「是啊大學霸,我倆就一個大學的,我想不聽到你這個風雲人物的消息都難。」
他這人特高冷特拽,不是在賺錢的路上就是在賺錢的路上,偏偏專業課還氣死人的全系第一,他還和同學一塊開發軟體,建立公司。
「所以你那時候為什麼這麼拼?」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我:「想知道?」
「對。」
他猶豫了一下,好像是在想要不要說。
我坐起身來攬住他,靠著他胸膛:「怎麼,不能跟你老婆說一說?」
周司遠:「說了感覺像在賣慘。」
這麼些年來,周司遠養父母基本沒有管過他。
初中時他被送到遠方親戚家寄宿,幫開小餐館的親戚打下手換取一日三餐和學費,高中和大學的生活費全都得自己去掙,大學時養父母頻頻找緣由來問他要錢補貼家用。
他曾經以為是養父母窮,加上不懂得如何表達愛的原因,所以才會將他忽略得如此徹底,直到他們第二個兒子出生。
他看見了養父母疼愛孩子的模樣。
才知道,不被愛就是不被愛,壓根沒有所謂的苦衷。
明白這一點後他很少回家,因為家裡的沒有歡迎他的人,雖說養父母沒因此少管他要錢,他們老家那套地皮和房子,百分之九十的錢都是周司遠出的。
難怪他那時候跟拚命三郎似的努力。
我聽得火氣都來:
「你這養父母也太不是人了,我真懷疑他們早就知道你不是親生的這件事了,不然怎麼這麼沒人性,都沒人心疼你的。」
「沒事,你現在有老婆了,我會好好疼你的。」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摸了摸他的腦袋。
他忽然抱住了我。
低下頭,埋在我頸窩處。
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說的,晚晚。」
13.
另一邊黎頌牽著梁悅兒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去吃飯吧。」
他大手大腳習慣了,現在身上就只剩下微信上的那幾千塊零錢,往常可以隨便刷的卡都被停掉了,糾結了還是準備去路邊的小餐館。
梁悅兒皺眉:「我不想吃這個。」
「那你想吃什麼?」
「上次你說帶我去的那家海鮮。」
以往他會毫不猶豫帶她去吃,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財力了。
一想到要回那個家,回到那個和他以往住的地方有天壤之別的狹窄空間,他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我現在身上錢不多,我改天再帶你去吃吧。」
梁悅兒許久都沒有說話,她忽然接了個電話。
梁悅兒說:「我媽剛才打電話叫我回家吃飯,我就不陪你吃了。」
「要不要我送你?」
「你車都被收回去了,你拿什麼送我?」
「我……我幫你打計程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梁悅兒剛才語氣好像有點沖,這讓他莫名地有點恐慌。
他抱住了梁悅兒:「悅兒,我現在只有你了,你一定不會離開我的對吧,等過幾天我戶口遷回去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梁悅兒遲遲沒有回抱他。
半晌後才道:「阿頌,我其實想問問你,現在的你具備結婚的條件嗎?」
黎頌繼續道:「我已經二十五了,可以結婚了。」
「我不是說年齡,我是說現在的你有房有車嗎?最基本的結婚擺酒的錢你有嗎?」
「悅兒我記得你不是那種物質的女生,」黎頌覺得眼前的梁悅兒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明明前些天她還纏著他問什麼時候能娶她回家。
「對不起,阿頌,我只是覺得現在的你現在都過得這麼不容易了,我現在和你結婚就是在給你增加負擔,我不想拖累你。好了我先走了。」
原來,她是為他著想才會這麼說的。
要是換成是江晚這個大小姐,估計早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想到這兒,他打電話給了和自己玩的好的朋友,準備借點錢。
但他們要麼有正事在忙,要麼乾脆連電話都不接,明明以前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叫他出去玩來著。
他在街頭垂頭喪氣。
他一點也不想回自己真正的家,又不捨得拿錢去住酒店。
最後還是坐了很久顛簸搖晃的公交,認命地回去了。
下車的時候差點沒把肺吐出來,可踏進家門親生父母湊過來第一句話是:「你回來啦,家裡的冰箱用了十年了,我們打算換個新的你覺得怎麼樣?」
「要買就買啊,問我幹什麼。」
「但是吧,這冰箱有點貴,我們還差個兩千塊錢,你看這……」
這什麼人啊真的是,他才沒回來多久就開始要錢了。
「我也沒錢。」
黎頌沒給他們好臉色,轉給他們五百塊,然後直接進了房間。
床一點都不柔軟,他怎麼躺都覺得不舒服,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在家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每天就是點外賣刷短視頻,沒幾天,僅有的那點餘額就從四位數變成了三位數。
打開微信,沒有一條新消息,梁悅兒也沒有來找他。
他主動打電話給她:「你最近怎麼都不主動找我了?」
她卻道:「黎頌,我們這段時間暫時不要再見面了,我媽不讓我和你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