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前,室友掉包了我的就業協議。
簽完後才發現是份冥婚同意書。
室友笑著說:
「你一沒考公考研,二沒找到工作。
「我也是看你可憐,不如讓我家來養你。」
我當時都蒙了。
心想我剛去龍虎山授完五雷籙。
已經名登天曹,有了凡間工作和天庭編制。
你到底瞎了哪隻眼,要給我配冥婚?
01
趁我愣神的工夫,室友徐麗抓起冥婚同意書就跑了。
「白紙黑字你可不能反悔哦!」
追出去後,眼看著徐麗把同意書給了輔導員。
我去要,輔導員護著不給:
「咱班好不容易湊齊了,怎麼還能要回來?」
徐麗也在旁邊說:
「這可關係到大家的畢業證呢。」
我說:
「畢業證和就業協議有個屁的關係!你還給我!」
我搶過同意書,三兩下撕了。
徐麗在旁邊喊:
「你撕的是班長的啊!」
我一愣,發現自己還真的撕錯了。
又搶過自己的撕了。
可沒想到又撕錯。
明明剛才還確認過的,怎麼到手就變了?
徐麗突然死勁抱著我大喊:
「快來人啊!
「我們寢室李小熙因為找不到工作瘋啦!」
突然一幫保衛處的人跑出來,七手八腳按住了我。
還跟徐麗說學生找不到工作瘋了的事不要聲張。
然後就要帶我去教務處。
掙扎中我回頭看了一眼,立刻呆住了。
我那份冥婚同意書其實一直都在徐麗手上。
她沖我一笑,眼神里掠過一絲詭異的兇殘。
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了冥婚同意書。
火焰中帶著綠光。
02
我在教務處沒提冥婚同意書的事。
只說願意再簽一份就業協議,先把事情應付過去了。
然後回宿舍找徐麗算帳。
可她的床上收拾得乾乾淨淨,已經坐車回老家了。
我撥去電話,不出意外,她已經把我拉黑了。
我心想這徐麗到底什麼意思?
平時看上去挺正常一個人,怎麼對我做出這種事?
可再一想,她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
大學四年,她在我們班裡都沒什麼存在感。
平時很少跟我們說話,總是獨來獨往。
一到周末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些什麼。
每次回來身上還有一股怪味。
畢業前這段時間,我好幾次聽見她半夜偷偷在哭。
說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好像活不下去了一樣。
我以為她是因為找工作的事焦慮,還好心去安慰她。
沒想到竟然坑我冥婚?
可她今天又把我的冥婚同意書燒了,還拉黑了我。
這到底什麼意思?
難道就是想噁心我一下?
這事雖然讓我不爽。
但我還是一遍遍安慰自己:
算了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可是受籙的法官,有仙職的人。
死後都是直接去三官大帝那裡登記,連地府通道都不用走。
想給我冥婚?
閻王那邊都不給辦手續。
所以我就先忙畢業的事,畢竟現在哪行哪業都卷。
道觀都要求本科學歷了。
可沒想到。
倒霉才剛剛開始。
03
先是畢業聚會時,班草給我敬酒時啤酒瓶子炸了,差點毀容。
然後我和系草合照時,他一笑突然面癱了。
籃球隊一個暗戀我的小學弟說要送我畢業禮物。
跑我們宿舍門口時摔了一跤,兩個門牙全磕斷。
學弟說等種好了牙再來看我。
我連忙給他發簡訊:
【別靠近我,會變得不幸。】
洗澡時,聞見自己身上似乎有股怪味。
又腥又臭。
我突然發現這味道有點熟悉。
那天簽冥婚同意書的時候,也聞到這個了。
收拾東西時才發現,徐麗在我鋼筆上動了手腳。
原本是黑色的墨水,現在透著殷紅。
她在我的墨囊里摻了什麼東西的血。
我感覺有些不妙。
給自己看了看手相。
右手原本細若紅絲的感情線突然變得斷斷續續的,就像是條鎖鏈。
生命線則出現一道道橫紋。
我這是命不久矣,還成了異性絕緣體。
難道冥婚同意書生效了?
怎麼可能?
我仔細查看了周圍。
並沒什麼男鬼跟著我。
又修了幾晚上斗姆法破除邪祟喪氣,可一點效果都沒有。
身上的怪味反而更重。
還好宿舍里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開壇反擊。
04
開壇鬥法就跟下棋一樣,有兩種作戰思路。
一種是在棋盤上調兵遣將見招拆招,這是個技術活。
有些經典戰役還會成為我們的教學案例。
第二種比較簡單粗暴。
就是直接抓起棋盤,砸向對方狗頭。
勝率極高。
所以法師鬥法時,最重要的就是要藏好自己的肉身。
我法術成績不高,一般都選第二種。
我仔細在徐麗的床鋪上下找了一遍,想找幾根頭髮拿來施法。
可找了半天,竟然一根毛都沒看到。
我愈發覺得,這個徐麗似乎不簡單。
但沒關係,沒有她身上的東西,拿她用過的東西也行。
雖然她暖壺被褥拖鞋這些都沒了。
但我在筆筒里找到一支她用完的水筆。
然後是照片。
我翻了下手機,才發現徐麗從沒跟我們拍過合影。
可幸好還有畢業照。
照片上,她就站在我身後,側目看著我,陰陰地笑著。
我把畢業照放大列印了一份,把她頭像裁下來,背面寫上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雖然不清楚她的出生時辰,但我從她的長相性格倒推,應該是子時。
然後我在她睡過的床上擺好法壇。
方向對著她老家的西南方向。
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施展玄女寄痛術。
這法術只能偷偷用,被師父看見是要挨罵的。
因為有違天道。
基本原理就是把自己遭受的詛咒變成疼痛,加倍轉移到施法者身上。
也就是法傷轉物傷,但加倍。
我拿出珍藏的極惡咒香點燃。
這種咒香裡面摻著窮凶極惡的死刑犯骨灰。
去年七月十五鬼市大促銷,滿一千送八百。
我一咬牙買了三支頂級貨。
裡面有九個死囚的骨灰,也就是九倍法力。
商家說能把人疼到腦袋裂開,裂不開退款。
施法成功之後,徐麗當天就可以安心躺進疼痛科了。
05
點燃九倍極惡咒香後,我坐下聚氣凝神。
觀想自身遭遇的詛咒聚集在眉心天目上。
天目又盯著徐麗的照片看。
與此同時,咒香冒出一縷青煙,緩緩朝徐麗照片飄去。
只要青煙能把照片圈住,法術就靈了。
我心裡一遍遍想著自己最近的倒霉樣子。
徐麗囂張的嘴臉。
以及錯失的班草、系草、籃球小學弟……
媽的越想越氣。
天目一陣陣腫脹發痛。
青煙也愈發清晰濃烈,像條黑蛇一樣,慢慢繞著徐麗的照片扭動。
眼看煙圈就要閉合——
手機突然響了。
側目一看,竟然是徐麗的視頻通話。
我猶豫了一下。
心想法術可能已經見效。
如果她打算收手的話,我也沒必要下死手。
就接了視頻通話。
徐麗跟沒事人一樣,正一臉喜色看著我。
沒等她說話,我先問:
「那天你讓我簽的那個冥婚同意書怎麼回事?」
徐麗一笑:
「就是一份徵得你同意的合同啊,你簽了字的。」
我說:
「那是因為被你掉包了!」
徐麗聳聳肩:
「呵,那以後所有合同都可以說被人掉包了。
「這個社會還有什麼誠信可言?
「小熙你也是成年人了,能不能要點臉?」
我不想亂了心神,忍著火問:
「徐麗,大學四年我對你怎麼樣?」
徐麗一撇嘴:
「同學們對我不怎麼樣,但你對我最好了!」
我說:
「所以你就要拿我給你哥配陰婚?」
徐麗一笑:
「別說那麼難聽嘛!這叫喜結連理,多少人想來我還不稀罕呢!
「我也是知道感恩的人,就因為你對我最好。
「所以我要給你個驚喜——」
徐麗拿著一件中式紅旗袍給我看:
「我找這裡最好的裁縫給你定做了這件紅嫁衣。
「怕你穿了不貼身,就想問問……
「你三圍多少來著?」
06
說話間,她的父母也從旁邊冒出來看我。
她爸直點頭:
「可以可以,我之前就說這個可以。」
她媽也跟著說:
「還是你們眼光好,比我買來的強。」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徐麗跟家裡人視頻的時候,總喜歡把我也拍進去。
出於禮貌,我也對著他們打過招呼。
他們當時看我的眼神就是這樣。
敢情是在看貨?
徐麗的爹最興奮,食指拇指對著我一頓比畫,開始測我的三圍。
就像在看菜市場的活雞活魚。
我氣得差點把手機殼攥碎。
心念一轉,調轉咒香的香頭,直接拐到手機上畫了個圈。
徐麗她爹正一臉自信說:
「這肯定是 C 沒跑了!」
突然大叫一聲。
咔——
他腦門上裂開個口子,皮肉下露出白骨。
緊接著手機翻滾著飛了出去。
畫面一陣凌亂。
手機摔在地上後,旁邊還傳來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我大聲說:
「還是先帶你爹去醫院看看腦子吧,別到時候紅事變白事。」
徐麗抓起手機沖我喊:
「這事不用你操心!
「一會兒我發你地址,七天內趕緊過來成親!
「誤了時辰,到時候你跪下求我,我還不要你了呢!」
說完徐麗掛斷了電話,發給我一個地址。
我看香爐里的咒香已經燒盡。
就收了壇。
腦子裡卻很亂。
剛才徐麗的手機掉在地上時畫面雖然凌亂。
但有一瞬間,我從攝像頭裡看到了不對勁的東西。
何止是不對勁。
簡直是恐怖。
幸虧及時發現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拿起徐麗的照片看著:
「對不起,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既然你要這樣,那咱們就公事公辦。
「放著疼痛科不去。
「你是非要進 ICU 啊!」
07
第二天一早,我去玉皇山福星觀找師父。
一進真武殿,就看到師父在刷短視頻。
他聽見有人進來了,頭也沒抬,連忙敲磬。
我說師父別裝了,是我。
師父一看,愣住了,連忙問:
「玄卿,幾天不見,你頭上怎麼有團黑氣?
「黑里還透著紅?
「要死……你怎麼還要結婚啊,可不准犯色戒!」
我說呸!
「我現在只想犯殺戒。
「這次是來借太乙伏魔劍的!」
師父連忙警惕看著我:
「你又想殺誰?要殺多少?」
我就把自己被結冥婚的事說了。
師父一聽,假牙差點笑掉:
「有仙職的人還想配陰婚?地府那邊也不能同意啊!」
我說:
「我一開始也這麼想的。
「後來想起冥婚同意書上有一條要求很怪:乙方發誓,願意像聖母一樣,把自己的身心靈無私獻給甲方,至死不渝。
「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冥婚就冥婚,還找聖母?」
師父也愣住了。
我接著說:
「直到昨天跟她視頻的時候才發現,她家裡擺了邪壇……
「供奉的是外道淫祀!」
師父問:
「你看清楚了?認出來歷沒有?」
我搖頭:
「只看到供壇上的東西,沒看到神像的樣子。
「一開始以為是棱睜神,後來感覺貢品又不對。
「棱睜神貢品是官員、僧道、婦孺的頭顱,一共五個。
「但他們供奉的,是九個年輕女人的頭顱,雙眼插著拇指粗的香,表情猙獰,看著很詭異。
「徐麗口中所謂的哥哥,其實是信奉的邪神。
「可我已經有了仙職,怎麼還會著了這個道?」
師父雖然平日裡跟我嘻嘻哈哈,但這次卻眉頭緊鎖。
想了許久之後,慢慢說:
「你的仙職是九天上妙天女……
「這個邪神恐怕早已成了氣候。
「所以成親時不找凡人,找的就是你這個天女。」
08
我有些難以置信:
「邪不壓正,他們敢這麼囂張嗎?」
師父點點頭說:
「別忘了還有句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好比一個在編小女警,在一群土匪軍閥面前,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我頓時不知該怎麼辦了。
本以為自己授籙後就能大殺四方。
怎麼一上來就遇到這個變態?
師父說:
「不用慌,修道之路哪有一帆風順的?
「這應該是你授籙後的第一道魔考。」
我頓時呆住了:
「這哪是魔考?這是要弄死我!
「這麼囂張的旁門左道,您老人家可不能看著不管!」
師父搖頭說:
「魔考的事旁人可不能幫忙。
「考過了,仙職升級青雲直上,考栽了,那可就是多年道行一朝喪。」
我心說這也太超綱了吧,就問師父:
「你當年的魔考題目是什麼?」
師父頓時心有餘悸,似乎回想起了極為可怕的事情:
「為師當年雲遊時,過馬路順手扶了一個跌倒的老太太。
「在派出所里差點道心破碎嗚嗚嗚……」
我說:
「啊行了行了師父你這道心也太脆弱了!
「而且看上去比我這個簡單多了好吧!
「憑什麼你們那麼簡單我們這屆就業上崗就這麼難啊!」
師父說:
「魔考就是這樣,專挑你最怕的事情來。
「我最恨被人冤枉還不能動手。
「看你這意思,是最怕結婚啊。」
我說:
「結不結婚先不說。
「但給我安排個邪神肯定不行。
「師父不出手也行,伏魔劍借我用用,一套九把全部拿來。」
師父直搖頭:
「那跟作弊有什麼區別?
「應對魔考,自然要用你自己的法器。
「當然……龍虎山發你的新手五件套最好還是別用了。
「為師已經給你安排了專屬於你的秘製法器。」
師父鄭重其事在大殿燒了一封文書後,對我說:
「我已經跟雷部發了申請,你的法器馬上就到。」
我對這話深表懷疑,沒好氣說:
「這要怎麼到?雷部也有同城快遞嗎?」
師父一臉認真說:
「你現在下山,路上一定會有東西掉下來砸到你。
「可能是劍、鏡子、繩索,或者 AK47,那就是合你仙緣的法器。
「至於法器強弱,就看你平日用功程度了。」
09
我就覺得師父是在應付我,可還是下山了。
心想大不了拿新手五件套去收拾他們。
我仰著脖子一路走。
可除了幾顆鳥屎,啥也沒落在我身上。
眼看到了市區。
還是有點不甘心,就站在台階上等。
這時一顆毛桃掉在我頭上。
我撿起毛桃左右看看,也不像是法器。
緊接著更多毛桃掉下來。
劈里啪啦——
樹枝斷裂,伴隨聲聲慘叫。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哎?
是個……人形?
眼看黑影撞上,我連忙揮手擋住。
砰的一聲——
那人被我打為兩段,腦袋飛出去插在樹枝上。
緊接著我被砸倒在地,嚇得幾乎停止呼吸。
心想怎麼這麼背?
我該不會要進監獄吧?
可再一看,飛出去的不是腦袋,而是一頂假髮。
而假髮的主人,正四仰八叉趴在我身上。
我扭頭一看,頓覺眼前金光耀眼。
這腦袋可真光溜啊。
金光散去,一張俊秀的臉龐映入眼帘。
劍眉英挺,身如玉樹。
一雙丹鳳眼茫然瞅著四周。
哪怕疼得齜牙咧嘴,可依然不失高貴優雅。
此情此景,讓我不禁感慨:
卿本佳人,奈何禿了?
禿子一看我,臉上飄起兩朵紅霞,匆忙間站起來。
雙手合十沖我說:
「對不起施主,小僧失禮了。」
「施主?」我一愣,「和……和尚?」
禿子轉身把掛在樹上的假髮戴好,沖我又是一施禮:
「施主好眼光,小僧穿了便衣都給你看出來了。」
我心說就你這舉止,套成奧特曼我都能認出來好吧!
這禿子帥歸帥,可我對和尚向來沒啥好感,冷笑一聲說:
「你這和尚怎麼不著僧衣?一身鹽系風格成何體統?
「而且好像還畫了眼線?
「怎麼畫得這麼好看,是在哪裡學的?」
禿子雙手合十:
「善哉善哉,小僧生來如此,不曾化妝。
「今日穿成這樣,也只是想感受一下俗世的快樂罷了,施主莫要著相。」
瞅了我一眼又說:
「再說了,咱倆就誰也不要笑話誰了吧。
「你一個剛剛領籙的坤道,還不是短裙配黑絲?」
我心裡一驚,心說這禿子難道有神通?
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修為?
禿子指指我背的乾坤袋。
上寫:【龍虎山 2024 授籙紀念。】
我忍不住翻個白眼,心說果然高估他了。
禿子掏出手機一笑:
「今日你我撞上,也算緣分不淺,女施主加個好友吧。」
我理都沒理,轉身就走。
禿子又在我身後說:
「施主頭上黑雲籠罩,黑中帶紅。
「七日內恐要去地府成親,到時可需要小僧的超度服務嗎?」
「不用你管!」我直接就往山下走。
一口氣走到馬路上,抬頭望天,突然反應過來。
哎我法器呢?
10
這時師父發來簡訊:
【為師掐指一算,你的法器已經認主,到底是個啥東西?(狗頭)】
我一聽傻了,連忙轉身。
禿子迎面走來險些和我撞上,笑眯眯沖我一合掌:
「女施主回頭是岸,可喜可賀。」
我顧不得打字,直接語音通話給師父打了過去:
「師父師父,法器可以是動物嗎?」
師父說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