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犯罪:滅門完整後續

2025-09-1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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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何光這說法,所有犯罪心理學專家和我們刑偵都有可能在受到打擊後,出現反社會人格跑去作案了。

不等我反駁,郝孟義已經輕咳兩聲,道:「何光,關於無人機和李武死亡前獲得的遊戲道具的線索調查的怎麼樣,可有進展?」

重點來了!根據秦風的供述,李勇昶被謀殺時候,他是用無人機將藥送進酒店房間,而李武的死,又和一件網絡遊戲道具有關。只要這兩件事查清了,比挖出秦風多少過去都有用。

郝孟義都發話了,何光這才正色道:「很遺憾,我查了秦風各大平台的購物信息,都沒有找到秦風購買無人機的帳單。」

「那有沒有可能他是通過現金消費夠買這些東西的?」我問道。

何光搖了搖頭:「我比對過秦風的銀行流水,他很少用現金。為了預防他可能是和家人、朋友索要的現金,或者是讓家人、朋友代購的無人機的可能出現,我調取了秦風最近數月的電話、微信、QQ 等通訊記錄,也沒找到關於無人機的購買信息。」

「那遊戲道具呢?李武是因為獲得一件極為珍稀的遊戲道具導致的興奮過度心臟驟停死的。可查到秦風和那件遊戲道具有關?」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何光再次搖頭:「我查看過李武的電腦,也和遊戲公司那邊溝通過。那是國內最大的遊戲公司,他們的網絡安全部門高手眾多,所編寫的程序不可能會被一個普通人操縱,而且我也查了秦風的手機和網絡,案前數月,秦風並未關注過那款遊戲。更別提暗中更改數據,給李武全遊戲唯一的無等級成長裝備了。」

「這……」

何光的話,讓我目瞪口呆。原本秦風的供述,讓我們有了精準的調查方向,所有人都幹勁兒十足地加班加點,就是為了找出證據給秦風定罪。可現在的結果,無異於又給我們潑了一盆冷水——因為線索又斷了!

郝孟義推了推眼鏡,陰陽怪氣地說道:「陳隊,你看有沒有這種可能,秦風之所以主動找上你,並以模擬犯罪的方式供述他作案過程,可能本意是誤導咱們查案的方向。其實他根本沒按他說的那些方式作案?」

一直沒開口的趙小海終於說話了;「不排除這些可能,這三天我在車禍現場及周邊做了詳細的調研,發現並不存在所謂的強光源。所以秦風一定是說了謊,為的就是誤導我們的調查方向。」

何光附和道:「贊同,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省廳指派的專案組成員隨著郝孟義的拍板,其他兩人都反口了,認為秦風是故意誤導調查方向。

我張了張嘴,雖然我很想辯解,因為我感覺秦風那天夜裡說的都是真的,可卻沒有任何證據。

就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蔣麗麗大聲地笑了出來,嗤笑著看著三位省廳指派的精英們:「哈哈……可笑,真可笑,按你們的說法及挖出的線索,豈不是秦風就是無辜的,那三起案子也是意外嘍?」

「麗麗,怎麼說話的!」我瞪了蔣麗麗一眼,想讓她閉嘴。

可蔣麗麗不退不讓,強勢道:「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三天,整整三天,不但沒找到有用的證據,反而查出一堆幫秦風脫罪的鐵證。就算我們拿著秦風的供詞到了檢察院、法院,秦風也能用一句『我模擬出錯,是我不了解兇手的心態,假設犯法嗎』來推翻咱查到的一切!」

「哎……」

郝孟義重重地嘆了口氣,何光和趙小海更是羞愧地低下頭,連看都不敢看蔣麗麗。

在我不斷示意的眼神下,蔣麗麗固執地叫道:「現在距離下一起『意外』,只有兩天時間了。秦風也願意主動配合咱們,就關在樓上休息室,可咱們都查到什麼了?別說給他定罪的話了,我看你們是給他脫罪吧。我就一句話,要是沒證據,該放人放人,該保護李家母女保護李家母女。案件偵緝不是光在電腦前敲敲電腦,或者在大馬路上轉悠幾圈就能破案的。你們一直關著秦風,也不去訊問,這是違法的!」

不知為何,蔣麗麗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所說的話像是尖刀,句句扎在人心頭上。

我推了推郝孟義的胳膊,小聲道:「郝組長,你是搞心理學的,現在秦風也被關三天了,要不再去盤問盤問?」

從三天前,秦風一句話把郝孟義給懟走後,郝孟義就像忘了秦風這個人一樣。整整三天,連提都沒提過秦風一句,更別說見了。

其實我心裡也在好奇:秦風那句話,到底觸動了郝孟義哪根筋?郝孟義老婆的案子,當年可是在整個公安系統內部都通報了,他媳婦在和他鬧離婚前夕,與夢遊中從陽台失足跌落,十六層啊!直接摔死。可那個案子已經結案了,郝孟義媳婦是意外,和郝孟義無關。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再傷感,也該走出陰影了。為什麼秦風一句話,就讓郝孟義緊張起來?難道那件案子另有隱情?

雖然無端地猜疑領導,還是我現在的頂頭上司的行為是不對的,可身為一個刑偵,我更渴望真相。

事情過去三天,我也想私下找秦風問問,卻因為郝孟義的存在,這件事也就一直沒提。如今距離下一次「 意外」,只有兩天時間,無論如何,我都想讓郝孟義和秦風見一面。秦風尊郝孟義為「啟蒙導師」,兩人都研究心理學的,或許他們對話中,能暴露一方內心的真實情感。

百爪撓心的感覺,讓我迫不及待地渴望著郝孟義和秦風的二次相見,然而……

郝孟義猶豫了許久,只是回了一句:「先關著吧,看看兩天後的情況。」

「啊……」

我糾結地看著郝孟義,他到底在躲避什麼?是不願舊事重提,還是害怕真相被揭開?

真相?

想到真相,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秦風掌握著郝孟義妻子死亡的真相,所以郝孟義才不敢見秦風?

想到這裡,我擠出個笑臉,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既然郝組長都發號施令了,就先關著秦風吧。這樣,後天就是秦風父親的四七了,如果秦風真是抱著將李勇昶一家滅門為目的的兇手,他一定會想辦法繼續作案。不如我去看著他,貼身二十四小時看護。」

郝孟義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深深地注視著我,久久沒有言語。

可我一點兒都不慌。雖然他是省公安大學的犯罪心理教授,具備著能一眼看穿人心的本領,可現在是辦案,我是副組長,為了案情,他總不能拒絕我。

郝孟義沉默了好久,重重地說道:「這是濱河,你的地盤,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僵了……

一句話,我們倆之間的臨時同事關係,正式地僵硬起來。

我無奈地起身道:「既然這樣,那我先去看看秦風。」

說著,我急匆匆地離開會議室,午飯也來不及吃,直奔樓頂的休息室走去。

剛推開門,就見秦風正站在床邊擺著太極拳的架勢,仿佛在練太極。

「呦,陳隊終於想起我了?」秦風一邊說,一邊比划著攬雀尾,同時探頭往我身後看了看,隨後笑道,「怎麼,郝教授沒跟你一起來?」

我盯著秦風打量半天,本想上來就直奔主題,詢問下關於郝孟義妻子死亡的事,可看著秦風運籌帷幄的表情,我徑直走到床邊,坐了下去,笑道:「這不是最近忙嘛,才得閒。看樣子你待得不錯啊,還打起太極拳了。不應該啊,年紀輕輕,怎麼喜歡老人的運動?」

秦風一邊慢悠悠地打拳,一邊回道:「打太極可以讓人靜心,這破地方就那麼點兒大,連手機都不給我,不找點事做,還不憋瘋?」

「嗯,不錯,自娛自樂,你倒是一點兒都不慌。」我說完,也起身來到秦風身邊,馬步一紮,和秦風玩起推手。

兩人你來我往間,秦風突然說道:「陳隊,三天了,你們可是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沒查到?」

我沒正面回應,反問道:「你是不是料定我們查不到線索,還是說,你故意給了假供詞,誤導我們調查方向?」

秦風笑了,嘴角勾勒出詭異的弧線:「嘖嘖,看來省廳的專案組也沒那麼神嘛。不過你有句話說得不對。」

秦風突然停下,指了指牆上的掛鐘:「什麼叫假供詞,我只是模擬兇手的心態,又不是兇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就是兇手似的。」

那語氣,仿佛早看穿一切。

我尷尬地笑了笑。

果然,在玩心理學的專業人士面前,我那套話術起不到作用。秦風應該是早發現隱藏在掛鐘後面的攝像頭了,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在監視中,一旦他剛才說了句「 是」,就算不能當作鐵證給他定罪,至少能合理羈押。

我親自搬了把椅子,站在牆邊將掛鐘取下,關掉攝像頭,又拿出手機關機後,擺在秦風面前:「現在沒有監控,咱們可以放心地聊天。」

「那就要看陳隊想聊什麼了。是兩天後的意外,還是別的什麼陳年舊案……」

秦風的語氣透著戲謔,他仿佛猜到我要問什麼。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躁動後,低聲道:「我想知道,你和郝孟義之間的一切!」

「嗯?陳隊怎麼對這個感興趣了?」秦風的表情明顯一僵,隨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道:「郝孟義是省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博導,更是這次專案組組長。按理說,我不該懷疑他。可當你和他見面後,一句話就讓郝孟義氣得出了屋,這點就很奇怪。別說一個心理學博導了,就算一個正常人,直系親屬去世後,最多難過半年,或許是幾年,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亡者被提起,絕對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可郝孟義的反應不正常,而你……」

我緊緊地盯著秦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有注意到,你每次提及『導師』字眼的時候,都刻意加重語氣!所以,我懷疑你是在向我或者郝孟義傳達什麼信號。正是那被刻意加重語氣後的『導師』二字,讓郝孟義不願見你,對不對!」

「哈哈,看來陳隊是在懷疑自己的領導啊。怎麼,你是想翻案嗎?」秦風一臉詭笑。

我點了點頭,肅穆道:「我是刑偵,眼裡揉不得沙子。假如那個案子確實另有隱情,就算拼了脫去警服,我也要追查到底!」

秦風沉默了,許久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抬頭冷笑:「憑你,也配?省廳的案子,是你一個濱河刑偵翻得了的?」

「事在人為!」我咬牙道。

這次,秦風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盯著我看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突然伸手:「有煙嗎?給我來一根。」

「拿去。」

我連煙帶火機都丟了過去,直到秦風抽完一整根煙,才聽他說道:「我相信你的決心,不過你太急了。」

「嗯?」我疑惑地看著秦風,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秦風又點上一根煙,抽了半截後,笑眯眯地說道:「多等兩天吧,或許你會從中發現什麼?」

「是嗎?那我等著。」

說完,我又將掛鐘裝上,轉身出了屋。

回辦公室的路上,我後背冷汗直冒。

因為我確定秦風剛才的話,給我傳達了兩個非常有用的信息。

第一:兩天後,意外死亡案還會繼續發生。

第二:郝孟義老婆的死,絕對不是夢遊失足那麼簡單。而兩天後的意外死亡案,作案手法應該和郝孟義老婆的死相似!

是了!

一定是了!

利用心理學作案嗎?如此高智商的犯罪,只有絕對專業的人士才能實施。

回到辦公室後,我破不及待地撥通齊斌的電話:「齊斌,你現在就帶人去安全屋,繼續對沈麗芬、李盈二十四小時看護,連她們休息都不能離開你的視線。」

電話那頭,齊斌不解道:「陳隊,要是她們抗議怎麼辦?反手給我個騷擾投訴,我吃不了啊。」

「怕什麼,出了事我幫你頂著。」

「早說啊,有陳隊這句話,我連她們上廁所都在門外守著。」

齊斌說完掛掉電話,我這邊也同時開始了緊鑼密鼓的部署。

因為我懷疑即將到來的第四起「 意外死亡案件」,極有可能和心理學領域的專業知識有關,而秦風已經被看管在刑偵隊,那麼另一個具備作案能力的,只有——郝孟義了!

我知道,懷疑自己的同事和領導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更是刑偵辦案過程中的大忌,可秦風和郝孟義見面的詭異場景,加上秦風剛才的話,讓我萌生出一個恐怖的想法——秦風和郝孟義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的關係根本不像秦風說的那樣,只是聽了郝孟義一場講座結下的短暫師生緣分。或許秦風掌握了郝孟義的秘密,從而利用這個秘密,讓郝孟義協助他作案。

人最怕的是就是有了想法,當這個細思極恐的念頭在我腦海浮現後,揮之不去。儘管我不清楚自己的懷疑是否正確,可為了防患第四起「 意外死亡案」的發生,我必須這麼做。

我打開電腦,寫下工作報告後,又重重加密,隨後的兩天,我全程陪在郝孟義身邊寸步不離,更找出各種藉口阻撓著郝孟義要給沈麗芬、李盈做訊問。

說真的,我是在防著郝孟義,防著他借做訊問的名義,給沈麗芬或者李盈進行某種心理暗示,從而導致第四起命案的出現。

畢竟一個在國內外享譽盛名的犯罪心理學、心理學教授,他一定有著遠超常人的手段。可能就和電影里拍的那樣——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細微的動作,就給人催眠或者種下心理暗示,誘導被害人按他的意願行事。

直到兩天後,也就是距離李武死亡的第七天,按著前面三起命案的發生時間,第四起意外出現的下午,我們所有人的心,都高懸起來。

濱河市刑偵支隊會議室內,我、郝孟義、何光、蔣麗麗四人看著安全屋的監控,眼都不眨。而安全屋那邊,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省廳來的痕跡學專家趙小海四人則全程跟在沈麗芬和李盈身邊。

通過監控,我能清楚地看到,李盈蜷縮在桌邊,雙手抱著膝蓋,將頭邁在臂彎里,瘦小的肩膀一個勁兒地抖啊抖,像是害怕,又像是在哭。

李盈的這種行為,我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身邊的家人接連被「 意外」死亡,她傷心、她難過、她害怕,都在情理之中。

再看沈麗芬。自從李武死在家裡後,沈麗芬徹底地瘋掉了,臉上掛著瘋子特有的痴呆面容,披頭散髮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嘴裡還嘀嘀咕咕地念叨著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四方小鬼,別登我頭」之類的瘋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即將六點,我緊張地雙手攥拳,對著桌上的話筒急切地叫著:「齊斌、周坦、小王,給我看好了!記住,一刻也不能讓她們母女離開你們的視線。」

視頻畫面中,齊斌一手按著耳機,一手掏出手銬,小聲道:「要不我把她們和我銬一起,這樣應該最安全。」

我看了看郝孟義,等待回復。

齊斌的提議太大膽,違背了文明執法的精神,而郝孟義是省廳指派的專案組組長,這樣的決定只有他能給出答覆。

郝孟義只是猶豫了一會兒,拿起話筒道:「小齊,我理解你保護受害者的心情,然而現在講究文明執法,別莽撞。安全屋外面有幾十個荷槍實彈的特警保護,別慌,歹徒沒你想的那麼可怕。」

「好吧。」齊斌收了手銬後,將手放在槍袋附近,目不斜視地盯著沈麗芬。

一分鐘……

兩分鐘……

十分鐘……

看著視頻畫面的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我心急如焚,從未如此渴望著時間過得快點兒,早點兒熬過七點半,命案應該就不會再出現。

然而時間依舊不緊不慢。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我、郝孟義、何光、蔣麗麗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瞪大眼睛看著監控畫面,唯恐錯過任何一秒。

七點二十九分……

我後背已經汗透;而郝孟義也緊張地用右手五指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這畫面似曾相識……

監控畫面上,沈麗芬還在安全屋內披頭散髮地走來走去,齊斌、周坦、趙小海、王夢磊更是嚴陣以待,四個人、八隻眼睛,時而看著沈麗芬和李盈、時而看向大門、天花板、通風窗等一切兇手可能藏身的地方。

原本一切看上去都那麼正常,可就在監控畫面上的時間跳到七點三十分的時候,沈麗芬突然像是瘋了一樣,整個暴跳起來,披頭散髮地沖向安全屋的餐桌,拿起上面的水果刀,嘴角高叫著:「我捅死你這個害人的小鬼!」

一切,是那麼的突然……

突然到不光齊斌他們沒反應過來,連全程看監控我也沒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尖銳的水果刀,被瘋狂的沈麗芬用力插進自己的胸口!

一下、兩下、三下……

像是著了魔一樣的沈麗芬,右手持刀,瘋狂地捅著自己的胸口、脖子……她仿佛沒有任何痛感,只是狀若瘋癲地笑著、叫著。

血……流了一地;瘋狂的笑聲,響徹全屋……

事情出現得是那麼突然、畫面是那麼血腥恐怖,等到我反應過來拿起話筒大喊著「阻止她」的時候,齊斌他們已經暴力制服沈麗芬,卸下沈麗芬手中用以自殺的水果刀,可結果……

我雙手按著桌子,急促地呼吸著,死死地盯著監控,只是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沈麗芬捅了自己十幾刀,刀刀奔著要害,任由鮮血迸射,依舊瘋狂大笑。

蔣麗麗和何光已經害怕地閉上眼睛,郝孟義更是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監控畫面。

監控中,齊斌一身血地對著攝像頭搖了搖頭,按著耳機講道:「陳隊,怕是不行了。十幾刀,大部分刺在心臟,大動脈也割開了……」

完了……

第四起意外死亡案出現了,還是在我們里三層外三層的保護下,更是專案組和我們濱河刑偵全體人員的注視下出現:沈麗芬——自殺!

第五起命案:眾目睽睽下的自然死亡

二十一天,四起命案,死的還是一家人,這要說是意外,怕是鬼都不信。然而它確確實實地發生了,就發生在我們濱河市!

雖然我們已經找到了最大的嫌疑人,可證據呢?

前面的所有線索,不光不能給犯罪嫌疑人定罪,反而還變成了幫秦風脫罪的鐵證。

最離奇的是……第三起和第四起命案,就在我們刑偵保護下發生。

要說第三起命案,李武死的時候是我們保護不周全,可第四起命案怎麼講?

沈麗芬和李盈已經被轉移到安全屋,屋外有數十名荷槍實彈的武警,屋內更有刑偵幹警和省廳指派的痕跡學專家全程貼身保護,數十個攝像頭無死角地監視著一切,更有我這個濱河刑偵支隊長、省廳指派的專案組組長,還有電腦高手何光等人盯著。

然而結果呢?

第四起意外案依舊如約發生,它就像一個極為守約的死神,不願意遲到一秒鐘。

這種結果,是我們濱河刑偵不想看到的,更是省廳不想看到的。

恥辱!

濱河刑偵的恥辱,整個濱河市的恥辱,連帶省廳的恥辱!兇殘狡猾的歹徒,用實際行動給我們整個公安系統上了一課。

隨著沈麗芬的自殺舉動出現,整個安全屋亂了起來,李盈看著母親瘋狂的自殺畫面,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齊斌他們按下警報,等候在外面的醫護人員、技術科幹警迅速地沖入。

而會議室內,郝孟義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直接一腳踹翻椅子,沖了出去。

我和蔣麗麗對視一眼,急忙跟在後面。

果然,和預料的一樣,郝孟義衝出會議室後,直奔頂樓而去。

到了頂樓,郝孟義打開關押秦風的休息室,衝到秦風面前,抓住秦風的衣領大聲地咆哮著:「秦風,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是犯罪,你這是要被槍斃的!」

蔣麗麗見狀,就要衝過去拉開二人,我卻伸手拉住她,同時默默地搖頭。

「陳隊,郝組長這是嚴重的違紀行為!」蔣麗麗掙扎著想要脫開我的手。

我死死地拉著蔣麗麗的胳膊,低聲道:「看看再說。」

我和蔣麗麗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屋內的一切。郝孟義已經將秦風逼退到牆邊,雙手青筋暴起,看上去像是恨不得直接掐死秦風。

然而秦風的臉上卻掛著沉著冷靜的笑,話里透著譏諷:「郝教授,我幹什麼呢?我難道不是一直在這裡配合你們調查嗎?」

「配合?你配合了嗎?沈麗芬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就在剛剛,我親眼看著她一刀刀地捅死自己!」

郝孟義大聲地咆哮著,原本經常調整的眼鏡掉在地上也沒去管,一雙本充滿智慧的眼睛透著無盡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

秦風『哦』了一聲,道:「死了啊?只是死個人,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人都會死,你我也不例外。你的老婆,不也死了嗎?」

「你!你!」郝孟義氣得像是失了智,言語凌亂,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我想繼續聽下去的時候,秦風突然喊道:「陳俊偉陳大隊長,現在我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排除了?能回家了嗎?被你們關了幾天,家裡還有個迷迷糊糊的老娘,我實在放心不下。對了,麻煩你先把咱的郝大教授帶走,再這樣下去,我可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投訴他。」

當秦風叫出我名字的時候,郝孟義像是突然清醒,鬆開抓著秦風衣領的手,主動地退後兩步,直到我進屋後,才彎腰撿起地上的眼鏡。

我看了看坦然自若的秦風,雖然我很不情願放秦風走,可事實就擺在那裡——最近接連兩起命案,秦風都被監控著,有著極為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我們拿他也沒辦法。

「秦風,你……可以走了。不過案件沒偵破前,你還是嫌疑人,不能離開濱河。」我說出了自己這輩子最不願意說的話。

秦風整了整衣領,笑道:「放心,沒照顧好老娘前,我是不會走的。」

說完,秦風大踏步地向外走。他剛到門口,郝孟義突然叫道:「秦風,你這個殺人兇手,不要以為自己做得完美,我找不到證據!」

話音剛落,秦風突然轉頭,同樣惡狠狠地盯著郝孟義,陰陽怪氣地說道:「郝教授,我相信你能找到沈麗芬的死因,並能親自出庭作證,完美地解釋兇手作案的原理,可你敢嗎?你敢嗎?」

一連兩問,郝孟義沒有應答,秦風大笑著走出房間,蔣麗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風的背影,最後一咬牙追了過去。

屋內,我盯著沉默的郝孟義,原本想問些什麼,可等我看到郝孟義那怒氣沖沖的樣子,心中的疑問全都壓了下去。

可腦海中卻一直迴響著秦風剛才的話。秦風說了,郝孟義一定能找出沈麗芬的死因,可郝孟義不敢。為什麼不敢?是他手裡握有郝孟義的秘密,讓郝孟義不敢去找;還是沈麗芬的死因和郝孟義曾經做過的事一樣?一旦公布後,等同讓郝孟義自己毀了自己?

我在心裡不斷地模擬著、分析著:郝孟義,46 歲,省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博導、正處級幹部,不管是年齡,還是地位,都處於黃金時期,未來大有可期。若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或者他曾親手利用心理學謀殺了自己的妻子,那這輩子算毀了。

或許該向省廳彙報尋求其他心理學專家幫助了。

我正想著要不要回去寫個報告,將最近的事情完整地彙報上去,郝孟義突然開口了:「陳隊,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剛才威逼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是我違紀,我會向省廳報告,辭去專案組組長的職務,並離開濱河。」

說到這裡,郝孟義看我的眼神很怪,像是自責,又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我一言不發地等著,等了好一會兒,郝孟義才道:「若我所料不錯,七天後意外死亡案還會繼續發生,秦風屬於高智商罪犯,而通常高智商罪犯都具備過人的傲氣,同樣的手法他不會用兩次。所以七天後,李盈會發生什麼意外,我猜不到。若能保護李盈躲避他下一次的謀殺,將會給秦風心理防禦造成重大打擊,極有利於我們破案。所以,李盈的安全就拜託你了,請你一定保護好她,還被害人一個公道,將秦風繩之以法。」

郝孟義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獨留下我一個人站在休息室內。

我目送郝孟義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頭腦中的思緒更加凌亂……

回到辦公室後,我重新畫了一副人物關係圖:只是這次——我將郝孟義也加入其中。

全新的人物圖上,重大嫌疑人依舊是秦風,而在秦風的人物關係線上,多了一個郝孟義。

雖然無端地懷疑領導,是我不對,可為了破案,我必須如此。

在我看來,郝孟義和秦風兩人從專業領域上來說,都是心理學高手;而且他們很早之前就認識,然後在刑偵隊第一次見面到今天二次見面,兩次談話中,話里話外傳達出的信息極為矛盾。仿佛是相互看不順眼,又仿佛處處為對方遮掩著什麼秘密。

那麼到底是什麼秘密呢?

秦風和郝孟義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我一點點地梳理著人物關係圖,並憑藉著回憶,將他們兩次見面對話的內容全都默寫下來,試圖從中找到某種因果關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埋頭桌案,洋洋洒洒地寫了數千字,直到蔣麗麗推門而入。

「陳隊,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蔣麗麗神色複雜,說話也支支吾吾。

我不禁問道:「秦風呢?你把他送回去了?這麼晚了,你不回家,不會是在想秦風的事吧。」

蔣麗麗沒有回答,默默地坐在我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猛的抬頭道:「陳隊,你認為心理學上的催眠術是真的嗎?」

這問題就問倒我了,我又不是搞心理學的,哪知道催眠術是真的還是假的。

見我沒說話,蔣麗麗復又說道:「咱暫且假設催眠術真的存在,可施術者和受術者之間總要交流吧。」

「嗯,所以你?你想表達什麼?」我沉聲地問道。

蔣麗麗道:「若我沒記錯,從李勇昶死到現在,整整二十一天。二十一天裡,秦風只在李勇昶的頭七那天,在咱們市刑偵支隊和沈麗芬有過短暫的見面。根據牛小龍的描述和當時的監控錄像顯示,當時秦風和沈麗芬沒直接交流,剛見面就被李文打了一巴掌。所以,就算催眠術真的存在,就算秦風真懂什麼催眠術,那也要有和沈麗芬接觸的機會,才能給沈麗芬進行催眠暗示,讓沈麗芬自殺。可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秦風很顯然不具備這一條件。」

不等我說話,蔣麗麗再次提起何光查到的線索:「咱們繼續反推,李武的死因,是因為在極度疲勞、極度傷心的情況下,突然獲得遊戲中唯一裝備興奮過度而死;可何光查了秦風的手機和電腦,以及固態 IP 地址,他沒有過任何遊戲方面的操作;何光也聯繫過遊戲公司那邊,證明遊戲數據沒有作假,所以秦風應該和李武的死無關。再反觀李勇昶和李文、苗苗的死,雖然秦風給出了我們可能存在的調查線索,然而他一切的模擬推理,都建立在你提供給他的案情數據上。他是順著你給出的案情,做出的推論;而根據何光的調查,秦風曾在暗網寫過驚才絕艷的犯罪學帖子,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定:秦風具有犯罪頭腦,所以當你給了三件案情數據,他在已有的數據基礎上,憑藉自己本身的犯罪頭腦,推論出兇手如何作案,而他本人,則是無辜的?」

蔣麗麗說完,深深地喘了口氣,又道:「所以我認為這四起意外案件,兇手可能另有其人,而秦風是無辜的!」

聽完蔣麗麗的長篇大論,我沒有立刻表態,反而盯著蔣麗麗的眼睛看了許久。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我認為,蔣麗麗和秦風接觸多了,被秦風的故事感染,患上了刑偵最大的忌諱——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當然了,這也有可能是蔣麗麗監視秦風那些天裡,被精通心理學的秦風利用心理誘導、心理暗示一類的手段,讓蔣麗麗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過了好一會兒,我嘆了口氣,沒認同也沒反駁,只是揮了揮手:「連續四起命案出現,有規律、有目的的連環殺人,這件事影響太大,誰是兇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了。或許一會兒,或許明天,市委市局、省委省廳就會打來問責電話。麗麗,暴風雨已經來了,考驗咱們濱河刑偵的關鍵時候到了。」

蔣麗麗固執地說道:「那也更不能在明知道調查方向出錯的情況下,繼續追著一個沒有嫌疑的人浪費時間。」

我搖了搖頭:「算上今天沈麗芬的死,這已經是第四起。媒體那邊的輿論、省委市委的壓力,你認為以後我們還有決定調查方向的權利嗎?郝孟義已經回省廳了,相信不久之後,新的專案組組長就會到來。這次可沒那麼好說話了。回去吧,等新的專案組組長過來,咱按吩咐辦事就行。」

蔣麗麗目瞪口呆地問道:「郝孟義走了?」

「是啊,就在你追秦風出去後,他也走了。」我大力地揉著太陽穴,事情大條了,真要是追究起來,恐怕我這個刑偵支隊長的位置都保不住。

接下來的兩天,事情的發展和我預料的中的一樣。先是市委和市局分別打來電話,責問我們刑偵支隊到底是幹什麼吃的,那麼多人看著,還能讓受害者死在安全屋,這使民眾的安全感、市委的公信力受到極大影響;然後是省廳最新的人事任命傳達,沒有絲毫意外——新的專案組組長是省廳副廳長,一個三十多年的老刑偵;同時還帶領十多名各領域精英奔赴濱河,直接負責連環意外死亡案。

至於我們濱河刑偵,在接受了督查、紀委的輪番問話後,要麼淪為打下手跑腿的勤雜人員,要麼直接放假在家。

而我因為濱河刑偵支隊長的身份,被臨時留任新的專案組,負責彙報之前四起意外死亡案的相關情況,及充當司機。

距離沈麗芬死亡第五天,我正在辦公室休息,接到新專案組組長——黎衛國黎副廳長的電話。

「小陳,你來下會議室。」

「是。」

掛斷電話後,我快步地走向會議室。

會議室內,十幾個省廳直接指派的專案組成員在黎副廳長的示意下,齊齊地蓋住自己面前的資料。

我心中微嘆:不被信任了嗎?

那種不被信任的感覺,讓我很憋屈。因為從第一起意外案出現到現在,自始至終我都是最渴望破案的那個,沒收受過任何人的賄賂,沒因為個人情感庇護過任何人。

可現在……

新專案組到來,同時帶來的還有督查和紀委,美其名曰是詢問案情,實際上還不是懷疑我們瀆職。

我強壓下心中的不快,立正敬禮:「黎組長,你找我?」

黎衛國指了指我面前的椅子道:「先坐下,我剛看完四起意外死亡案的詳細資料,有些話想問問。」

等我坐下後,黎衛國翻開面前的一頁資料看了看,又抬頭瞟了我一眼後,用低沉、有力的聲音問道:「根據資料顯示,從李勇昶猝死,你就有了明確的犯罪嫌疑人。可以和我解釋下,為什麼嗎?」

「黎組長,這個問題,我已經寫在資料里呢,就在李勇昶案資料第三頁。」

我聲音剛落,黎衛國敲了敲桌子:「陳支隊長,現在是我問你。」

哎,似曾相識的畫面!曾幾何時,我在訊問室內對秦風也是說了同樣的話。

看來黎衛國是懷疑我從開始就在誤導調查方向,包庇真兇。

無奈,我把李勇昶猝死案,從接到電話,到坐上秦風的車,再到從牛小龍口中得知秦風和李勇昶關係的話,原原本本地重複一遍後,道:「綜上所述,我對秦風的懷疑合情合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精英,在面臨同樣的時局,也會和我有一樣的猜測。」

黎衛國輕咳兩聲,又翻開一頁資料道:「根據前專案組組長郝孟義的彙報和你自己的彙報資料,在李武案發生後,你和秦風有過私下接觸。同時,他在接受了你告知他的三件『意外死亡案』案件資料後,主動地提出模擬兇手犯罪過程,給你提供了新的調查方向,是不是?」

「是!當時我……」

我剛要解釋,黎衛國一抬手,打斷我後面要說的話,沉聲道:「現在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重新作答。第一,你在明知秦風是犯罪嫌疑人的情況下,為何向他透露案情資料,並提供刑偵收集到的線索?第二,你在資料中提到,秦風曾說不介意你錄音,可你的手機因為電量過低自動關機;身為一個老刑偵,錄音過程中,為什麼沒有查看手機剩餘電量,更沒在回到支隊後,第一時間調出燒烤攤的監控,作為佐證你和秦風見面的證據?」

他奶奶個熊,這是把我當犯罪嫌疑人審問了。一想到這幾天我們濱河刑偵遭受的不平等對待,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先是給參與「 意外死亡案」的警員連翻訊問,又是放假又是避嫌的,現在連我都不放過。

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怒道:「黎組長,所有案件資料,我們濱河刑偵已經如數移交,從李勇昶被害,我們就做了全面排查,不存在隱藏、庇護嫌疑人行為。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乃至以後,我始終堅信秦風就是兇手!之所以給他提供案情數據,那是我在經過數次自我懷疑後,不得已而為之。你看過資料,想必你也知道,李武遇害當天,秦風被密切監控;我又在李家看護,當時他有著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據。所以,我產生自我懷疑,在想我的調查方向是不是錯的。可當秦風再次出現在我面前,那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秦風就是兇手!他所謂的模擬,極有可能是炫技;若能用案件資料換來秦風親口供述作案過程,我就能給他定罪。至於你說的手機斷電,當時我的手機的螢幕是向下的,而且心中強烈地渴望能獲得破案線索,所以沒有查看手機。」

我一口氣說完要說的話後,直接起身:「好了,要是黎組長沒什麼事的話,我回辦公室了。」

「等等!」黎衛國出聲將我叫住。

我沒好氣地問道:「黎組長還有事?」

黎衛國丟過了一份資料:「你自己看。」

我拿起資料一看,瞬間破口大罵:「汙衊,這是赤裸裸的汙衊!當時我之所以摘掉休息室的監控,是因為我要訊問秦風的話,不方便讓郝孟義知道。」

黎衛國卻冷笑道:「郝孟義是當時的專案組組長,你私下見重大嫌疑人,還關閉監控,有批准嗎?而且郝孟義在回去後,曾單獨向我彙報過這件事,並提出合理懷疑:你之所以咬著秦風不放,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而原因或許就在監控被關閉的五分鐘內。陳俊偉,現在我需要你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我……」

我那個氣啊,肺都氣得要炸。

好你個郝孟義,嘴上說著失態,並主動請辭專案組組長職位,背地裡卻給我玩陰的,捅我刀子。

行,你不仁我不義,不就是潑髒水嗎?誰不會啊!原本我還想著等調查清楚再往省廳彙報,現在還查錘子啊。

「黎組長,關於郝孟義的懷疑,我有話說。」我轉頭對坐在我旁邊的一個警員道,「我辦公室左邊第二個抽屜里,有個檔案袋,麻煩你幫我拿過來一下。」

那個警員沒動,反而看向黎衛國,等黎衛國點頭後,才起身離去,不過一會兒,拿著檔案袋走了過來。

我伸手去接,他卻直接遞到了黎衛國手中。

我撇了撇嘴,在黎衛國拆檔案袋後拿出資料看的時候,解釋道:「這上面,是郝孟義走後,我重新梳理的人物關係圖,還有一些郝孟義和秦風之間的對話。我懷疑……」

不等我話說完,黎衛國已經把資料丟到桌邊,並且冷聲道:「不用看了,和郝孟義說的差不多。」

「什麼?」我驚訝地張大嘴巴,什麼說的差不多,難道我記錄的東西,郝孟義知道了?

黎衛國大聲道:「其實早在郝孟義返回省廳和我彙報的時候,就提出過猜測,他認為你在面對盤問的時候,極有可能會拿出構陷他個人名譽的資料,汙衊他和秦風直接存在某種關聯,並以此證明你對秦風的懷疑是合情合理的。」

「什麼叫構陷!上面的話,可都是他親口對秦風說的。」我急了,搞心理學的還真有一手,看的就是長遠,本事夠大啊。可你真有本事,你去查案啊,往自己同僚什麼潑髒水是什麼意思?

黎衛國道:「省廳在人事選拔上有著一套極為苛刻的監督監察程序,郝孟義的履歷和人際關係我們早已調查清楚,他和秦風之前確實不認識,只是在肥水市醫科大學辦過一次講座,而秦風是那次的聽眾之一。所以,你懷疑沈麗芬之死,是郝孟義受迫與秦風協同秦風作案,毫無依據。根據大數據檢索,郝孟義抵達濱河市後,並未見過沈麗芬。恰恰相反的是,在他數次想和沈麗芬見面,並想著手為沈麗芬做心理疏導時,反而是你一直從中作梗。所以,若沈麗芬真是因為心理暗示而死,那麼罪魁禍首也是你!陳俊偉陳支隊長,我現在正式宣布,從此刻起,你被停職,等待你的將是更嚴格的內部紀律調查。」

黎衛國話音剛落,剛去我辦公室拿文件的年輕警員便已經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沉聲說道:「陳俊偉,跟我走吧。」

我看著小警員肅穆的表情,又看了看黎衛國,嘆了口氣,悻悻地說道:「不就是停職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不過走之前我要提醒你們,秦風就是兇手,兩天後他肯定還會繼續作案。」

黎衛國冷冷地說道:「那就不用你擔心了,我們專案組早已制定了周密部署,無論兇手是誰,兩天後只要他敢作案,就一定會被抓。」

「呵呵……」

我冷笑兩聲,懶得解釋。因為他們這群高高在上慣了的人,是不會理解秦風的恐怖之處。

查案可不是光坐在這裡看看報告、分析分析線索就能找到真兇的。

雖然我很想告訴他們這點,然後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話語權。

被誣陷、被誤解、被審查的我,正在前往異地留置點的路上。

經過了三個小時的車程,終於在下午時分,我被帶到了隔壁市的紀委審查留置點,在進入留置點房間的時候,他們收走了我的手機,同時斷絕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聯繫方式。當我問及紀委人員什麼時候對我進行談話,得到的只有一句「 等著吧」。

然後,我就一個人在空空的房間內焦急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卻不知道時間……

留置點的房間僅有七八個平方,四周刷著白牆、頭頂是刺眼的白熾燈,僅有一張單人床,上面連被褥都沒有。我在屋內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能顯示時間的東西。除了一扇緊閉的大門,連窗子都沒有。白刷刷的牆面反射著刺眼的燈光,屋內也沒有開關,並且為了防止我預判到大致時間,他們連送飯點都不固定。

身為一個老刑偵,我很清楚:他們這是想給我製造心理壓力,讓我心理防線崩潰,以便訊問的時候趁著我身心俱疲獲得我包庇真兇的證據。然而我相信他們不會如願,因為我不光是一個老刑偵,我更堅信自己沒有懷疑錯人,也從沒有故意誤導調查方向。

我落寞地坐在床邊,剛開始還能在心裡默默地算著時間,後面實在熬不住了,就躺在床上睡覺,卻因為強烈刺眼的白熾燈無法入眠。無奈之下,我只能脫掉上衣罩在頭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擺了一盒早已涼透了的盒飯。我簡單地扒拉幾口,只感覺胃裡冰冷,再也咽不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又是重複著發獃、睡覺、吃飯……如此循環。

終於,在我精神即將崩潰的時候,一直緊閉的大門開了……

我摸著鬍子拉碴的下巴,有氣無力地眯著雙眼看向站在門口的陌生警員:「是紀委要來對我進行談話了嗎?」

陌生的警員沒有應腔,只是生硬地說道:「出來,跟我走。」

走?

我早不想待在這裡了。媽的,吃不好、睡不好,清醒的時候還要被強光刺眼,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摺磨,讓我在聽到能出去的消息後,瞬間起身往外沖。剛到門口,就發現外面還站著三個身穿警服的幹警。他們不等我開口,便不由分說地拽著我往外走,到了院子後直接上了一輛警車,全程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當警車停下的時候,我被人拉著迷迷糊糊地走下車,等看清周圍的環境,不由得一愣:這不是濱河市刑偵支隊嗎?怎麼繞了一圈,又把我帶回來了?難道事情搞清楚了?

「走,去會議室。」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一個中年警察帶著我往會議室走去。

進入會議室後,黎衛國和省廳調來的專案組成員像是等候多時。我還沒開口問,黎衛國已經率先說道:「我知道你想為什麼,不過你的問題先放一放,現在說正事。」

黎衛國說著,對坐在投影儀旁邊的警員點了點頭,會議室正中央的大螢幕上的立刻出現一幅醫院房間的畫面。

看畫面,是一間病房,裡面站滿了警員。十數名警員拱衛的病床上,秦風正抱著李盈,兩人相互依偎,畫面溫馨,仿佛是一對正享受著歡愉時光的小情侶。

然而我清楚秦風是一個極為恐怖、冷血又變態的殺手,不禁急了:「糊塗啊!你們怎麼能讓秦風接近李盈,這會害了李盈的!快把他帶走,絕對不能讓他靠近李盈。」

就在我急得直跺腳的時候,黎衛國緩緩地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絲悔意:「很遺憾,案件已經發生了,這是視頻回放。」

我一愣,怔怔地問道:「什麼?李盈死了?那秦風認罪沒?」

黎衛國難得露出羞愧的表情,垂頭喪氣地說道:「在你被留置的這些天裡,發生了很多事。李盈因為遭受巨大驚嚇而精神失常入院,由我們全天候保護。在案發前第二天,被密切監視的秦風提出申請,想進入病房探視。我們本著人性化辦案原則,在對秦風進行一系列搜查後,讓他在警務人員的監督下和李盈見了面。然後……」

黎衛國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後更是氣急敗壞地捶著桌子:「剛開始還好好的,李盈見到秦風後,病情出現了好轉跡象,在主治醫師的建議下,我們也接受了讓秦風陪護的提議。你看……這畫面上,兩人哪兒像仇人?」

監控記錄的畫面一直在播放,秦風對李盈的關懷無微不至,從端茶倒水到試藥喂飯,再到夜間貼心地蓋被子,溫馨又細心,多像一個柔情似水的情郎。

直到畫面暫停的那刻,黎衛國指著俯身趴在秦風懷中沉睡的李盈道:「你感覺這畫面有問題嗎?」

我搖了搖頭。

黎衛國又讓繼續播放,約莫過了半小時左右,屋內的警員突然沖了過去,伸手拍打李盈的肩膀,沒過一會兒,屋內亂成一團糟,有喊醫生的、有按住秦風給秦風上銬子的……

隨後黎衛國示意讓播放監控視頻的警員停止播放,轉頭對我說道:「經鑑定,李盈和前面四起案件受害人死亡時間一致。」

說到這裡,黎衛國頓了頓,隨後又拋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根據法醫鑑定,李盈屬於自然死亡。」

「什麼?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大聲地咆哮著,「李盈怎麼可能自然死亡,一定是秦風乾的!」

所有的專案組成員都默默地低下頭,黎衛國更是一口接一口地嘆氣:「然而法醫的鑑定結果就是如此!李盈屬於自然死亡。我們也懷疑這並非真正的『自然死亡』,畢竟李盈的死亡時間和前面四起『意外死亡案件』中受害人的死亡時間太過巧合。可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李盈——自然死亡。」

好啊!自然死亡嗎?一個殺人兇手,當著省廳指派的專案組成員的面,謀殺一個受害者,還讓一堆自以為是的省廳精英找不到任何證據。

高!

實在是高!

我氣呼呼地問道:「看來你們一樣沒找到給秦風定罪的證據,那讓我回來是什麼意思?人都死了,我回來還有意義嗎?難不成是讓我回來背鍋的?和上頭說,是因為我的監管不力,導致第六名受害者李盈意外身死?」

黎衛國先是搖頭,隨後點頭道:「陳支隊長,不要意氣用事,你先聽我說完。現在我們都懷疑兇手就是秦風,然而苦於找不到給他定罪的證據,根本無法對他提出訴訟。在李盈遇害後,我們便秦風羈押在訊問室內,進行了連翻的突擊審問;可秦風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見不到你,他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三天了,我們用了一切合理的手段,都沒能問出任何東西,所以……」

黎衛國凝視在我,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明白了:他們這是拿秦風沒辦法,才迫不得已地放我回來。

不過我同樣也在好奇:秦風,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你明明沒留下任何證據,即便省廳專案組也無法關押你太久,等著羈押時間過了,回去當一個無罪釋放的兇手逍遙法外不好嗎?為什麼偏偏點名讓我來給你做訊問?

我想不通,可我更好奇秦風到底想和我說什麼,身為一個刑偵,我更想將真兇繩之以法。

「好吧,我可以去見秦風。黎組長,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我冷冷地問道。

黎衛國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放心,我們在外面監聽,訊問室內只有你和秦風。」

闊別多日,再次見到秦風的時候,我的內心是複雜的,既欽佩又痛恨。我欽佩他的智商和他那高超的作案手法,可我更痛恨他的殘忍,短短二十八天,連續犯下五起兇案,謀殺了六名死者。

訊問室內,我坐到秦風對面,看著那個斯斯文文的小胖子,正要說話,秦風卻先開口笑道:「陳隊長,幾天不見,你怎麼憔悴那麼多?是留置室的環境不好嗎?」

「你敢監視我!」我剛說完,藍牙耳機里傳來黎衛國的聲音:「順著他的話說,慢慢地引導他說出真相。」

我深深地吸口氣,從口袋裡翻出煙,自己點了一根,又丟了一根過去給秦風,幫他點上後,問道:「是啊,無端被帶走,誰能休息好?倒是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見我了?」

秦風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單向玻璃,深邃的眼神仿佛洞穿一切,看到了站在後面的黎衛國和一眾專案組成員,似笑非笑地說道:「我要不點名見你,只怕你這會還在留置點關著呢。陳隊長,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秦風揚了揚手中的煙,指著單向玻璃的位置,詭笑道:「我知道你和他們都很好奇,為什麼又是我、為什麼每次都是我、為什麼我總會那麼巧地出現在案發現場,對不對?」

耳機里,黎衛國的聲音再次傳來:「問他為什麼。」

我張了張嘴,還沒開口,秦風已經笑得前俯後仰:「哈哈,什麼時候咱們濱河神探要被人教著問話了?陳隊長,還有外面的不知道是什麼職級的領導,你們這樣太累了吧。不如這樣,你們在外面慢慢地聽,我和陳隊長好好敘敘舊行不?」

被看穿了,不等黎衛國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取下藍牙耳機往桌上一丟,雙手一攤:「好了,帶著這個玩意兒還真難受。秦風,有什麼話直接說吧,我知道你不會閒著沒事兒專門找我侃大山。」

秦風抽了一口煙後,道:「這才對嘛。咱倆聊天,讓一個外人指手畫腳做甚。」

我點了點頭,問道:「說吧,你想和我聊什麼?還是案情嗎?」

「不,我想先給你講一個故事。」秦風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靜靜地抽完一根煙後,幽幽地說道:「命運其實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總在你不經意間出現轉折。」

我附和道:「不錯,連我也想不到自己會有被停職留置的一天。」

秦風翻了個白眼,道:「那是你活該!心慈手軟,必成禍端,明明可以先發制人,卻因心中的顧慮太多,最終被人下先手,自己反而被動了。」

這是話裡有話啊,看來他清楚郝孟義會投訴我的事。

我也不解釋,見秦風手中的煙抽了大半,又遞了一根過去,道:「再來一根,你慢慢地說,煙管夠。」

「不了,抽多了對身體不好。」秦風擺了擺手,猛地反問道,「我和李盈的事,你們查到多少?」

我微微回憶了下,道:「該查的都查了。」

「那我們具體分手原因呢?你們查到的是什麼?」秦風問道。

我回道:「我們查閱了你和李盈的聊天記錄,當醫院給你父親出具了病危通知書,隨後你向李盈表達了儘快完婚的想法後,當天夜裡李盈和你聊到凌晨五點,並表示願意結婚。不過她最終的回覆是婚姻大事要等問過父母后才能定下。可第二天中午,你遲遲等不到李盈的回覆,再發消息過去的時候,李盈卻已經被她媽媽帶走,並說要和你分手,斷絕往來。」

說到這裡,我嘆了口氣:「我諮詢過牛小龍,還有你的一些朋友,以及查閱到的通訊記錄,這件事總體來說,是李盈一家對不起你。對與你的遭遇,我表示遺憾,但這不是你能夠隨意殺人報復的理由。男人,應該大度一些。」

「停停停!」秦風突然擺手,大笑道,「陳隊長,別給我下套。什麼叫這不是我殺人的理由?你們有證據證明我殺人了嗎?」

「我……」

我張了張嘴。果然,在玩弄心理學的人面前,話術是沒用的。又一次給秦風下套失敗後,我並不氣餒,反而笑呵呵地說道:「是我失言,來,繼續。剛說到分手原因,你們倆分手的原因真是這個嗎?」

秦風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凝視著,一直凝視著,就這樣約莫過了十來分鐘,才突然狂笑:「就當是這個原因吧。」

「嗯?難道不是?」我急忙追問。

秦風卻再不解釋,反而氣定神閒地坐正身體,像是很開心:「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老規矩,陳隊長,你給我案情資料,我幫你模擬兇手作案過程。」

「嗯?」

我心中閃過一萬個疑惑,可只是一瞬間,我瞬間反應過來:上當了!

秦風剛才的問話,是為了從我這裡套取情報。看來他的殺人動機,就是真正的分手原因!當他從我的話中找到我傳達出的信息——我們沒掌握他和李盈真正分手的原因時候,才敢如此淡定地面對訊問。

然而現在為時已晚,秦風是心理學高手,剛才他應該是在讀取我的微表情,判斷我有沒有說謊。之所以用了十多分鐘,極有可能是那個秘密牽扯太大,所以他要一再確定。

此刻我後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讓你嘴碎,還老刑偵呢,讓一個毛頭小子幾句話反套路了。先是故作感慨,然後東拉西扯,最後直奔主題,這不是原來我給犯罪嫌疑人常用的招數嗎?

就在我懊惱不已的時候,秦風像看穿我心思似的,笑眯眯地問道:「陳隊長,你再不開口的話,我可走了。原本他們只能拘留我二十四小時的,我可是為了等你,才特意地主動配合讓他們多關了我四十八小時,而沒提出抗議和投訴。」

「呼……」

我長喘一口氣,無奈道:「行,我給你案情資料。」

隨後,在秦風得意的表情中,我把沈麗芬的自殺的前後經過講述一遍,然後道:「李盈遇害的時候你在現場,案情應該不用我說。不過在你模擬前,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知無不言。」秦風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勒著令人極度不爽的笑容。

我緊緊地盯著秦風的眼睛,冷冷地問道:「上次你幫我模擬了三起案件,然而三起案件都有漏洞,所以我想讓你幫我解釋下,或者重新梳理下。1.李勇昶遇害時,你說兇手是利用無人機,可我們查了嫌疑人所有消費記錄,沒有找到無人機的夠買記錄,連他身邊的朋友都沒有,所以我想問問,這個無人機是哪裡冒出來的;2;兇手又是如何確定,只要他將藥送進去,受害人就一定會吃下去。」

說實話,這兩個疑點困擾了我許久,然而調查來調查去,沒有方向。

秦風笑了:「無人機?為什麼一定要夠買無人機的?」

「嗯?」我緊張了起來。

秦風右手五指極有節奏地敲打著桌子,邊敲邊說:「網上有大把製作簡易無人機的教程,相信只要那個兇手不太笨,多看幾遍教程,然後材料充足的前提下,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製作一個簡易的無人機出來吧。至於材料,那更簡單了。四驅車玩過嗎?多買幾個。拆掉四驅車,裡面的電動小馬達動力可是很強勁的;至於遙控問題,那壓根不叫事兒,遙控玩具車的遙控器可以直接改裝,現成的電板、遙控器,多簡單啊……」

通了!

全都通了!

原來是我們一直陷入了思維誤區,只想著調查無人機,卻沒想到秦風會自己製作這個環節。

我急忙記下,準備事後調查秦風有沒有購買過遙控車,然後問道:「那你又怎麼確定李勇昶一定會吃下那藥。」

秦風「嘎嘎」怪笑:「陳隊長,模擬就要好好地模擬,別你啊我的。即便我現在處於模擬兇手作案狀態,也不至於讓你用『你』這個字來稱呼吧,難道你不應該說『兇手』嗎?」

得,又失敗了,我嘆道:「那兇手是如何確定李勇昶一定會服下藥?還全都服下?」

秦風閉上眼睛假裝思考,過了一會兒才道:「或許兇手了解李勇昶是一個愛占小便宜的人,更清楚李勇昶因為某些生理原因不太行,這也是他和他老婆沈麗芬感情不和的原因。而那個情人只喜歡他的錢,不介意他那方面問題,才願意和他在一起。試想一下,身處一個高檔情趣酒店,床頭又有免費的體驗品,他為什麼不試試呢?」

「是嗎?」我飛快地寫下後,繼續問道,「咱們來說說第二起車禍案,強光源在哪裡?根據我們的調查顯示,雖然當時任何一輛車都能被作為謀殺的工具,可兇手需要一個強光源才能達成作案條件。」

秦風嗤笑道:「怕是不光需要強光源那麼簡單吧,兇手更需要確定李文回家的路線,以及精準地掌握他當時過馬路的時間吧。」

「不錯!」我點了點頭,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根據監控顯示,當時秦風是先一步離開的,他應該不會知道李文什麼時候過馬路,以及什麼時候馬路上有車輛經過。

就在我露出費解的表情時,秦風指了指訊問室的監控,詭笑道:「大數據時代,什麼都是透明的。真的!」

我瞬間反應過來:「難道兇手黑進了交管系統的攝像頭?」

「不不不,不用那麼麻煩。而且那樣會留下太多痕跡,隨便一個技術高的黑客就能順著數據精準地查找到誰黑了馬路上的攝像頭。」秦風老神在在地說道,「什麼年代了,自帶流量的行車記錄儀都能二十四小時實時監控。兇手為什麼不能隨便找個車停在馬路邊,然後用手機打開行車記錄儀 App 觀察前方環境,那不比費心費力的黑到交管系統更便捷嗎?」

「嘶……」

我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高智商的犯罪!他竟然想到利用行車記錄儀充當監控,觀察著李文什麼時候離開。

行,等出去我就把當天停在路邊的車全都查一遍,說不定當時秦風的車就停在附近。

然而就在我這個念頭剛升起,秦風呵呵笑道:「陳隊長,你不想知道強光源從哪裡來的嗎?」

「嗯,你說。」我正襟危坐,像極了一個聽課的學生。

秦風又指了指訊問室的攝像頭,隨後慢斯條理地說道:「人啊,總容易被眼前的東西迷惑。我記得刑偵大隊門口的馬路口有紅綠燈吧。而不管白天夜晚,但凡有車輛經過紅綠燈的時候,那些抓拍違章的探頭都會有強光燈閃爍,方便拍清車牌對不對?」

「這……」我一拍大腿:「糊塗!我怎麼忘了這個。」

秦風笑了笑:「看,其實案件很簡單,是你們想得複雜了。強光源明明就在那兒,只要經過合理運用,反射到司機眼睛中,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精彩,真是精彩。

聽完秦風的敘述,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甚至我能確定在外面監聽的黎衛國和專案組成員,也一定在為秦風講述的犯罪過程而拍手叫絕。

「那麼第三起呢?李武玩了那麼多年遊戲,一直沒得到過什麼好寶物,怎麼突然就那個時候獲得了?遊戲公司那邊我們溝通過了,數據沒造假。」

我一刻不敢停地追問著,就怕秦風突然沒了談話的興致。

秦風直接翻了翻白眼:「充錢必神沒聽過嗎?任何一款遊戲,只要你錢衝到位,什麼都能得到。」

「什麼意思?」我蒙圈了。

秦風撇了撇嘴:「為什麼你們不仔細地查查那天李武的帳號充了多少錢,而他又參與了多少次抽獎?充值金額達標,抽獎次數達標,得到好寶物有問題嗎?」

說到這裡,不等我記錄完,秦風再次說道:「不過我想兇手應該不會傻到用自己的卡給李武充值,至於李武遊戲帳號上的錢哪裡來的,哈哈,夠你們查一段時間了。」

泥煤……

我恨不得上去抽秦風兩個耳巴子,好傢夥,果然留一手,虧我剛才還在想只要找到錢的來源,就能順藤摸瓜地找到給秦風定罪的證據呢。

我再次深吸一口氣,問道:「那麼沈麗芬的死呢?她瘋狂地拿刀自殺,會不會是因為受到某種心理暗示,或者是被催眠了?」

其實沈麗芬的死是前面四起案件中最離奇的,因為當時秦風全程被我們監視著,而沈麗芬又被我們嚴密地保護著。

然而事情就是那麼突然,當死亡時間來臨,沈麗芬狀若瘋癲的地自殺了。

可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秦風卻沉默了,過了許久,才緩緩抬地頭,默默地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想你更應該請教郝孟義郝大教授,他應該比我更權威。畢竟在心理學一途上,他可是我的導師啊。」

又是那句話!這應該是秦風第三次說起「 導師」的事。

難道沈麗芬的事,還和郝孟義有牽連不成?

或者說,一旦破解了沈麗芬的死因,就會把郝孟義因意外身亡的妻子之死解開?

抑或者是——秦風和郝孟義之間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們相互隱瞞對方的秘密,換來對方不會揭穿自己所做的骯髒事?

不對……

我突然想起李勇昶死的時候,齊斌調查到關於秦風的信息:2012 年,就讀於肥水市醫科大學的秦風,因為在網吧做兼職時和鬧事的小混混起了衝突,防衛過當被勒令退學。而當時的秦風卻沒因為防衛過當而入刑,根據齊斌的猜測,應該是秦風家人找了關係,和當時處警的警衛人員打了招呼。

可秦風家人能在省會找到什麼關係?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資料顯示 2011 年郝孟義在肥水市開辦講座,那時候秦風就認識了郝孟義。

如此一來,是不是可以這樣猜測:其實秦風和郝孟義的關係,遠比我們現在掌握的資料更好;他們早就相識,當時秦風防衛過當進了派出所,是身為省公安大學導師的郝孟義出手壓下了案子;隨後秦風為了報恩,或者受迫與郝孟義的某種要挾,與郝孟義合作,製造了「郝孟義妻子』夢遊死亡」案件?

所以秦風是知道郝孟義妻子死亡真相的,而郝孟義也知道沈麗芬死亡的真相。正因為這樣,秦風才敢對郝孟義說:「我相信你能找出沈麗芬死亡的原因,甚至能出庭作證,完美解釋沈麗芬死亡原因,可你敢嗎?」

是,是了,這兩人一定在相互包庇;郝孟義之所以投訴我,害我被停職,也是希望我不再繼續追查下去,擔心我挖出更深的線索,牽連到他。

這個可怕的念頭升起後,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一邊在心裡揣摩,一邊把猜測記錄在詢問薄上。連秦風是怎麼和郝孟義溝通的,我都把心中的猜測原原本本地寫下——秦風和郝孟義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敲擊木桌,那可能是摩斯密碼,也可能是一種只有秦風和郝孟義聽明白的暗語。

等我洋洋洒洒地寫了幾頁紙後,見秦風實在不想在沈麗芬死因上多說,便問道:「那麼李盈呢?法醫鑑定為自然死亡,可我絕對不信。相信任何一個聰明人都不會信!因為太巧了,死亡的時間太巧,巧到就算是真的自然死亡,也會被人懷疑和前面四起謀殺案一樣,是被人為殺害。」

秦風沒說話,反而伸手又和我要了一根煙,點上火抽完後,將煙頭大力地摔在地上,冷冷地說道:「可能是她命不好,也可能是兇手真的太狡猾。」

「是嗎?能否詳細說說。」我若有深意地看著秦風,我就不信這件事上,你還能完美地掩飾自己的罪行。因為當時,可是有一屋子的警察在,外人只有你這一個。

秦風呵呵冷笑:「人倒霉,喝涼水都會塞牙,所以命不好,隨時會死那不是完全合情合理嗎?人固有一死,李盈會死,我也會死,你也會死,在最公平的死亡面前,所有人的人都會死,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停停停,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我只想知道如果是兇手作案,他會用什麼手法,讓一個正常的人,以一種看上去很正常的自然死亡方式被謀殺。」

我打斷了秦風的話頭,因為我相信,這可能就是秦風說漏嘴的關鍵。

秦風緩緩地抬頭,盯著訊問室的單向玻璃,像是要把那邊看透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道:「其實,老祖先留下了很多寶貴的東西,只是現在的人太浮躁,不願意去鑽研。」

「什麼意思?」我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出。

秦風豎起右手食指,盯著指肚看,翻來覆去,仿佛那裡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一樣,他一邊看,一邊說:「中醫上講究奇經八脈,人之氣血會在特定的時間流通過各大穴位。所以有截血點穴一說。雖然截血點穴沒有電影上那麼神奇,可只要找對了時間,在正確的時間通過指壓截血,造成機體功能衰退,生命體徵減弱,直至失去生命,也是可以的。所以,我猜測那個兇手一定學過中醫,還鑽研得很深啊!」

我」嚯」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秦風聲色俱厲地說道:「秦風,你終於暴露了!我說你怎麼會申請探視,還貼身照顧,原來一切就是為了作案!藏得夠深啊,敢在眾目睽睽下行兇,你膽子夠大的!」

外面,一直在監聽的黎衛國也帶著警員沖了進來:「秦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嘿嘿,嘿嘿……」

面對突然沖入的七八個警員,秦風卻一直冷笑,直到我們大家都被他的冷笑激怒,才陰惻惻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兇手?難道我不是一直在幫你們模擬兇手的作案過程嗎?」

「可李盈死的時候,你就在身邊!我們查過你念過醫科大學,就讀的還是中西醫結合臨床系,中醫方面的知識你一定懂。必然是你利用截血點穴的手段,讓她死亡。」黎衛國大聲地說道。

秦風直接嗤笑:「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說我會輕功,能上天入地你們也信嗎?截血點穴?虧你還是個領導,真有截血點穴,法醫為什麼看不出來?屍體不是已經被解剖了嗎?說我是兇手,證據呢?五起命案、六個死者,但凡你能拿出一條和我有關的證據,我絕不抵抗,立馬給你簽認罪書。」

「你……你……」

黎衛國被氣得直瞪眼,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我也懵了:剛才秦風說得一本正經,仿佛世界上真存在截血點穴的神奇本領,可看秦風懟黎衛國的樣子,我又開始自我懷疑了:秦風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就在大家蒙圈的時候,秦風惡狠狠地叫道:「黎副廳長,要是沒證據的話,麻煩給我把腳銬打開,我要回去了!按法律規定,你們只能扣押我二十四小時;我可是本著協助你們破案,才在這裡多待了四十八小時。現在我要走了。再不放我走,信不信我去督查部門和紀委投訴你們!」

「呼……」

黎衛國深深地吸了口氣,惡狠狠地盯著秦風看了好一會兒,才對旁邊的警員道:「去,給他打開腳銬。」

腳銬被打開後,秦風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放心,我不會離開濱河,如果你們調查到任何關於是我作案的線索,直接去逮捕我吧。」

說完,秦風就往外走,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突然探頭:「陳隊長,能送我出去嗎?」

「我……」

我看了看一旁的黎衛國,在得到黎衛國默許的情況下,和秦風並排走出。

濱河市刑偵支隊大門口,秦風突然停下,伸手將我兜里的煙和火機掏走,給自己點了一根後,直接裝到他口袋裡,並用夾煙的手拍了拍的肩膀,極為詭異地說道:「陳隊長,整個刑偵支隊,我感覺你是最聰明,也最富有正義感的人。」

「你這是在變相承認那些案子都是你做的嗎?」我問道。

秦風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淡淡地說道:「若非我家裡老娘需要照顧,何必那麼麻煩?哎,慢慢地查吧,希望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心中已經沒有任何牽掛。」

「我會的!秦風,你是我見過智商最高的兇手,布局之巧妙、手法之高明,無證無據,若你不主動認罪,怕是我們一輩子都查不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我多想秦風順嘴就來一句 「謝謝誇獎」,然後我就能順理成章地用口袋裡的錄音筆給他錄音,作為給他定罪的證據。

然而秦風沒回應,反而盯著停在院中的藍色小汽車道:「那是蔣麗麗的車嗎?」

我看了看, 確實是蔣麗麗的車後,不由得好奇道:「怎麼, 你不會和她看對眼了吧?她可是好姑娘, 你別害了她。」

秦風翻了個白眼, 沒好氣地說道:「想什麼呢, 剛經歷過一段痛徹心扉的感情,我這輩子怕是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

我沒接秦風的話, 只是很有耐心地聽著, 因為我相信秦風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及蔣麗麗。

果然,秦風又抽了兩口煙, 才道:「我是可憐她。一個接過父親警號的巾幗女孩,是值得欽佩的人。可惜, 這麼大了, 還不知道自己父親真正的死因。」

說完, 秦風抬腿就走,我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隨後沖了過去,一把拽住秦風, 大聲地問道:「你說什麼!蔣昆成真正的死因?說,你給我說清楚!」

蔣昆成、蔣麗麗的父親, 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我們倆從小相識,一起上學、一起報考警校、一起考入濱河公安系統做刑偵,直到十多年前的一次出警, 我們倆一起執行任務, 他……不幸中彈,壯烈犧牲。

十多年了,我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當中。無數次的午夜夢回,我都在深深的自責中哭醒, 我多麼希望那次死的人是我, 至少——我不用活在愧疚里!

這些年來, 我一直以為那是一次意外,是一次因為我的固執,而造成的蔣昆成犧牲。

然而秦風剛才的話, 仿佛他知道什麼。

面對我大聲的逼問,秦風一把打開我的手, 後退一步,嘴角勾勒出熟悉的詭笑:「陳隊長, 自己人就一定可信嗎?我要沒記錯,就在不久之前, 你剛被自己人誣告吧。」

「什麼意思?」我急促地呼吸著,眼睛瞪得直直的。

秦風扭頭大步地離去, 同時用夾煙的手在頭頂高高揮舞,大聲道:「別送了, 陳隊長。你那朋友不是因你而死,想知道原因的話,自己慢慢地查。記住,小心自己人,尤其是那些曾經因為你們的魯莽和剛正不阿而被阻了財路的人。」

「難道昆成真是被害的?」我大聲地叫道。

秦風的背影越來越遠,風中飄來一句不咸不淡的話:「等到你願意不顧一切去調查真相的那天, 我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陳隊長,別讓我等太久。哈哈,就怕到時候你的身份已經不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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