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濱河市刑偵支隊長,這是我從警二十多年來最大的恥辱:短短二十八天,五起意外死亡案件,六條人命,儘管我們已經確定兇手就是秦風,卻因為證據的不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瀟洒離去。
「滅門案」後,我接受完內部紀律調查,被官復原職,繼續擔任濱河市刑偵支隊長。
然而我料定那個狡猾兇殘的連環滅門案真兇——秦風,一定會找上我。所以我主動向上級申請停職——以身為餌,引凶入局。
可我還是小看了秦風那驚才絕艷的犯罪智商,原來他早已識破了我臥底收集證據的行為,卻依舊故意與我合作,甚至在精心策劃後讓我背負上一條人命案,徹底斷送警察身份。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正邪博弈中,局中有局,環環相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最終能否將連環殺人兇手秦風繩之以法……
第一局:設局
「陳俊偉陳支隊長,關於你的內部紀律調查已經結束,證明你在偵緝「連環意外死亡案」期間,並未存在包庇嫌疑人、誤導調查方向等問題。現在你被復職,將繼續擔任濱河市刑偵支隊長職務。」
距離「連環意外死亡案」已經過了半月。
而我則在接受完為期半個月的內部紀律調查,歷經數輪督查部門和紀委的連番談話,終於證明了我的清白。
現在,省廳指派的專案組組長黎衛國拿著關於我復職的文件來到我面前,可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因為就在半個月前,我眼睜睜地看著製造了五起「意外死亡案件」的真兇秦風瀟洒地離開刑偵支隊的大門,還順手拿走我的煙和火機,並對我說:蔣昆成並非意外犧牲,而是當年年輕的我們太過固執、不懂變通,最終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來那場殺身之禍。
不知為何,半個月過去,秦風離開時候的話一直在我腦海迴蕩。
我和蔣昆成從小相識,一起上學、一起長大,最後一起報考警校,畢業後更是進入同一個單位,成為並肩作戰的生死之交。
儘管已經十九年過去,可我卻一直以為蔣昆成是因為我的貪功冒進而意外犧牲,無時無刻不活在深深的愧疚里。
哪怕在蔣昆成走後十九年里,我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岳麗娜和蔣麗麗,試圖彌補我曾經犯下的過失;可我自始至終不敢告訴蔣麗麗她父親真正的死因!
因為在當年那場槍擊案的卷宗里只有簡單的記錄——二級警司蔣昆成在追捕開設地下賭場的歹徒時,遭歹徒槍擊犧牲……
曾幾何時,我也以為這就是真相。儘管那天蔣昆成原本可以避免被槍擊,可最終卻因為我的貪功冒進,導致了他的犧牲。
雖然我也曾懷疑過秦風的話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因為十九年過去了,十九年前的秦風只有 13 歲!
一個 13 歲的孩子,又怎麼可能知道那早已消散在時間長河中的真相。
可秦風的話就像一個魔咒,烙印在我的腦海里,經久不息。
要去找秦風嗎?
難道我一個堂堂的刑偵支隊長,到頭來還要尋求一個殺人兇手的幫助?
我看了看站在對面,手拿文件的黎衛國,思慮良久。
因為這些天面對督查和紀委的問話,我一直隱瞞著那天我和秦風對話的關鍵部分——蔣昆成的死因!
不是我不相信黎衛國,而是我擔心那些話說出來後,又被扣上一個大帽子,說我被兇手引導了思維。
「黎組長,我被留置期間,意外死亡的案子還在繼續調查嗎?」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問出心中憋了許久的疑問。
半個月了,被留置調查的我,暫時失去警察身份,無法獲得任何外界信息,更不清楚他們查到了哪一步,有沒有找到秦風作案的關鍵性證據。
「一直在查,只是……」
說到這裡,黎衛國像是一下子蒼老許多,過了好一會才垂頭喪氣地說道:「雖然那天你對秦風的訊問過程,讓我們獲得許多關鍵性的突破口。然而秦風太狡猾,所有關鍵性的證據都被他隱匿。」
「嗯?這麼說還是什麼都沒查到了?」我問道。
黎衛國搖了搖頭:「首先李勇昶的死就疑點重重,我們根本找不到秦風手動製作無人機的證據。其中最大的疑點是——秦風又怎麼確定李勇昶會在秦紹清頭七那天去『水岸花酒店』開房?這個疑點解釋不清,即便我們找到那架無人機,也成不了鐵證。因為秦風的通訊記錄和行為軌跡中,都顯示著他從未監視過李勇昶一家。若說是巧合,那未免太巧……」
我明白,五起「意外死亡案」太過離奇,除非秦風主動認罪,並詳細地交代清楚作案工具、作案過程。否則,即使我們找到一兩個證物,也成不了鐵證。
首先從邏輯上而言,當時的秦風是不具備引導李勇昶進入指定酒店條件的;其次,那些藥品哪來的?我們查過秦風以及他身邊親戚朋友的消費和通訊記錄,都沒採購過西地那非和依姆多……
辦案講究鐵證如山,模稜兩可的證據即便遞交法庭,也會被律師質疑、被法庭否定。
黎衛國唉聲嘆氣地坐了下去,道:「陳支隊長,人命案是必破的,尤其是這五起令人髮指的連環謀殺案,若不能將真兇繩之以法,將對我們警隊的公信力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我希望你能重回崗位,繼續帶領濱河刑偵全力偵緝案件,勢必消滅兇手的囂張氣焰。」
我想了想,沒有答應,反而說道:「黎組長,我申請停職!」
黎衛國一愣:「陳支隊長,我知道前段時間因為郝孟義同志的指控,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可你是警察,還是個領導,不要意氣用事嘛。停職?你停職了,以後誰帶領濱河刑偵偵破『意外死亡案』?」
當我說出想停職的想法後,黎衛國說了一堆的大道理,勸著我別意氣用事,繼續回來辦公。
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默默地聽完黎衛國做的思想工作後,猛地抬頭道:「黎組長,我能相信你嗎?」
黎衛國毫不猶豫地說道:「同為公安系統內的同志,共同宣誓過『入警誓詞』,又都是滿腔正義的人民警察,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
看著黎衛國正氣凜然的樣子,我鬆了口氣,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黎組長,我是想接近秦風,所以才申請停職。」
這次黎衛國沒有立刻反駁我的話,而是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後,道:「接近秦風?陳支隊長,你繼續說。」
我解釋道:「秦風是我從警以來所接觸過智商最高的犯罪天才,要想調查『意外死亡案』的真相,必須走入秦風的生活。而秦風……」
我頓了頓,說出隱忍了半個月的秘密。
「那天秦風讓我送他離開刑偵支隊的時候,故意提及我一個已經犧牲的同事,說那場意外是人為。還說只要我願意調查那名同事的死亡真相,他就願意幫我。先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我可以合理懷疑,他是想拉攏,或者是藉助我的力量,幫他達成某個目的……」
黎衛國問道:「那這和你申請停職有什麼關係?」
我道:「在李盈遇害的時候,秦風故意讓我對他進行訊問,還表示他知道我被留置的事,所以我認為是咱們警隊中有人給秦風通風報信。若不然,內部紀律調查一事絕對不會被正處於嚴密監控的秦風知曉。而這半個月,我一直被督查和紀委審查,若真有警隊中人和秦風報信的話,他肯定知道我受了半個月的委屈。一旦我獲得自由,又處於停職狀態,我相信秦風很快就會找上我。」
說完,我想了想,復又說道:「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內部審查通過的消息還沒擴散。黎組長,你手中的這份文件還沒進行全局通報吧。」
黎衛國揚了揚手中的資料,突然開起了玩笑:「新鮮出爐,看過內容的不超過五個人。」
得到確切的答案後,我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停職後,再麻煩你發個內部通報,告訴大家我雖然通過紀律審查,卻因為某些問題,被勒令停職在家,等候處置。這樣的話,秦風收到的消息就是我正處於停職的憋屈和煩躁中,假如秦風真是想利用我達成某種目的,就一定會聯絡我。」
黎衛國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想演一出苦肉計,藉機臥底在秦風身邊,調查收集秦風作案的證據了?」
我點了點頭:「是的!秦風太過狡猾,五起兇案的關鍵性證據都被他隱藏。而我們想偵破案件,就必須從秦風身上下手。而他想利用我,我也想趁機接近他。所以,我決定向上級申請停職,進行臥底計劃。」
黎衛國沒有立刻給出答覆,反而以手撫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過了好一會,才抬頭道:「你考慮清楚了?根據已有的資料顯示,秦風在心理學領域有著極高的造詣,臥底行動中,一旦他辨別出你的偽裝,或許……」
後面的話,黎衛國沒有繼續說,可我也明白。這是在擔心我的安全問題。畢竟秦風已經製造了五起堪稱完美的意外謀殺案,真要被秦風發現我掌握了他的犯罪證據,恐怕下一個「被意外死亡」的就是我。
可我並不畏懼:身為刑偵,就是要不怕犧牲,怕死幹不了警察。
我果斷地說道:「謝黎組長關心,針對這個問題我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只是局裡……」
「局裡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這次臥底計劃不會被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一會我給你個加密電話,行動期間你和我單線聯繫,需要任何方面的協助,我全力配合。」
黎衛國說完,莊嚴肅穆地起身,向我敬了個禮,同時說道:「陳隊,一切以自身安全為主,如有異常,立刻終止任務。在此,我預祝你旗開得勝!」
在秦風被無罪釋放後的第十五天,我在留置室內和黎衛國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談話,離開留置室後,我並沒急著回家,而是去了趟技術科找到岳麗娜。
岳麗娜是蔣昆成的妻子,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法醫,精通醫理,擅長內外科醫術。
在技術科的屍檢房內,我足足待了一宿,再次離開的時候,我的臉則因為被注射了大量的肉毒桿菌和脂肪植入,變得極為僵硬。根據岳麗娜的說法:或許我後半生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永遠都是一副殭屍臉。
解決了微表情被讀取的可能後,我又專門到了一家眼鏡店,採購了兩副眼鏡:一副隱形眼鏡,一副墨鏡。
因為接下來極有可能會接到秦風的「邀約」,而秦風又是一個心理學高手,所以我要防範著任何一個能讓秦風讀取我微表情,從而判定我所說的話是真是假的可能。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很快昏昏睡去。
一天。
兩天。
三天……
從蔣昆成犧牲後,我一直活在愧疚中,都是用工作和加班來麻痹自己。如今四十多了,還是個寡漢條子,連續數天的放縱式休息讓我極不適應。
剛開始幾天,我還能假模假樣地翻了翻濱河公安信息網的公告,順便在一些論壇匿名留言,發發牢騷,避免秦風通過網絡監測我的可能。
畢竟一個正常人被憑空誣陷並遭受停職,要不發泄下,看起來太假。
然而我一直等了十多天,秦風都沒聯繫我。
期間黎衛國通過私密號碼和我聯繫過幾次,問我要不要放棄臥底行動,終止「停職」,立刻返回局裡展開工作。
可我一想到秦風離開刑偵支隊那天和我說的話,毅然拒絕。
我深信一個高智商的罪犯,必然不會無緣無故和我說些沒用的東西。
秦風說過:「等到你願意不顧一切去調查真相的那天,我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就怕到時候你的身份已經不再是警察……」。
不再是警察了嗎?
我現在的處境,在外界看來,已經不再是警察。
所以——秦風,你到底讓我等多久?
直到一個月後……
立秋那天早上,從未網購過的我,竟然收到一個次日達快遞包裹。
當時我就猜到,這肯定是秦風玩的把戲。
拆開快遞包裹後,裡面裝著全套的漁具,同時還有一張列印紙列印出來的簡簡訊箋,上面只有一句話:「立秋了,來釣魚吧,濱河水庫等你到中午,過時不候。」
一樣的套路,一如既往的狡猾。
和李勇昶服用過的藥瓶上的標籤一樣,信是列印出來的,應該是秦風不願留下真實字跡和指紋。
只是我有一點想不通:秦風啊,你費盡心機地給我訂個漁具包,還在網購信息和信上做手腳,為的不就是怕查到發出邀約的人是你嗎?可一旦我到了濱河水庫,咱們見了面,不還是能確定那個人就是你嗎?
因為正在進行臥底行動,每一個異常事件都必須報備。所以我拍下了快遞單號和信的內容,用私密號碼發給黎衛國後,很快就收到黎衛國的反饋信息:
【快遞是一個外地人下的單,根據網監科高手何光的調查,那個外地人的購物帳號早在兩星期前被盜,登陸那個帳號的人所用的 IP 採取了加密和虛擬代理,目前能查到的地址是國外,想更進一步詳細調查,需要時間。具體要多久,很難說……】
而我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為了避免秦風懷疑,我拒絕了黎衛國安排幹警保護的提議,提上漁具包下樓開車直奔濱河水庫而去。
濱河水庫,位於濱河市的西北角,那裡是一片荒涼的村莊,監控極少,現在正處於開發狀態。
又因為大批拆遷後的原住村民已經搬到城市,導致人煙稀少,除了愛好野釣的釣友,基本上沒什麼人會在水庫附近溜達。
抵達水庫後,我沒用多大工夫就找到了秦風的釣位。
於是我戴上墨鏡,拎著漁具包走了過去,也不開包,直接就地一坐,故意做出不耐煩的樣子,暴躁地說道:「秦風,你找我幹什麼?」
「喲,那麼巧?陳隊長竟然還有閒心釣魚?」
秦風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若不是我確定這一切都是秦風的計劃,故意設局引我前來見面,還真會被他的演技騙到,以為這是一場偶遇呢。
我不耐煩道:「有屁就放,正心煩,我勸你最好別招惹我。」
秦風沒說話,而是用戴著手套的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了下開關鍵在我面前晃了晃,示意他的手機是關機狀態,隨後似笑非笑地往水裡走去,直到水漫過頭頂,才濕漉漉地爬上岸。
套路我懂:秦風是擔心我監聽,讓我手機關機,又擔心我身上裝了其他竊聽器,想讓我去水裡泡泡。
這要擱以前我還是市刑偵支隊長的時候,為了引誘秦風說出作案過程,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撲下水。
可現在我卻不能這麼做……
因為現在的我,是一個被同僚誣告,又被領導停職的刑偵隊長。這麼一個狀態下的刑偵支隊長,絕對不會再為了查案而遵從兇手的指令做事。
我推了推臉上的墨鏡,低聲罵了一句:「神經!」
說完,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扭頭就走,連漁具包也不拿了。
一步。
兩步。
三步……
離去的路上,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生怕秦風不開口挽留。
十步……
十五步……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背後終於傳來了秦風的聲音:「不介意的話,我還是稱呼你陳隊吧。來都來了,那麼急回去幹什麼?」
「呵呵,我介意得很。我已經不是什麼刑偵支隊長了,你叫我名字吧。」我鬆了口氣,停下身轉頭道,「秦風,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秦風盯著我觀察了好一會,突然說道:「你是去整容了嗎?怎麼感覺臉胖了不少。」
我從口袋裡翻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後,摸了摸因為脂肪植入而大了一圈的臉:「心情煩躁、煙酒過度,天天宅在家裡吃吃喝喝,不胖才怪。」
「是嗎?」秦風很快笑道,「無所謂了,說正事吧,你還有興趣查蔣昆成的死因嗎?」
「廢話!龜兒子才不想查!」我憤怒地叫道。
那種因常年愧疚而產生的憤怒感情極為誠摯,沒有絲毫作假。
畢竟我對蔣昆成的愧疚是發自內心的最深處,在任何關於蔣昆成死因真相的話題上,我都不擔心秦風看出什麼,反而更希望他看到我心底熊熊燃燒的怒火。
我快步走到秦風身邊,大聲叫道:「可我現在拿什麼查,我已經被停職了!郝孟義那犢子,背後給我玩陰的,捅了老子一刀!這群傻缺,查案屁本事沒有,構陷同僚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
我當著秦風的面叫罵,唾沫星子亂飛的那種。
而秦風一直靜靜地聽著,直到我罵累了,才笑道:「誰說不是警察就不能查?」
我怒道:「不是警察查到有什麼用?去舉報他們嗎?那麼多年過去,就算追責,也沒辦法讓他們給我昆成兄弟抵命。」
秦風笑了,笑得極為大聲:「抵命?抵命一定要法院審判嗎?當正義遲來、當冤屈無法伸張的時候,為什麼我們自己不能去充當審判者?」
「你……」我倒吸一口涼氣,踉蹌後退,「你瘋了嗎?你這種思想是很危險的。」
秦風怪笑連連:「我就問你,你想不想讓那些害死蔣昆成的人給蔣昆成抵命吧!
「十九年了,岳麗娜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何等艱辛。雖有你的幫扶,可蔣麗麗成長過程中,因為缺失父愛,又遭受了多少委屈,被多少同學在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個沒爹的孩子?
「而你,因為那次槍擊,身體又出現了什麼問題,導致你單身至今,連個家都沒有!」
「可反觀那些設計害你們的人,他們過著奢靡的生活,臨了還博個好名聲退居二線,以偽善的嘴臉迎接大眾的讚譽。想到這些,你憋不憋屈?我就不信你就沒在心裡幻想過殺了他們……」
秦風滔滔不絕地說著,一句句殺人誅心的話語,就像刀子,一層層剝開我的遮羞布。
是!
身為警察,我不能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可身為兄弟、朋友和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恨!
我恨透了那些人!
要不是他們,蔣昆成不會死!
要不是他們,我更不會連個家都沒有!
不知道真相的時候,我還傻傻地將一切歸罪於我的魯莽和貪功冒進上,然而當我從秦風口中得知真相後——那種怨恨、那種憤怒,早已在內心深處熊熊燃燒。
我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只會按指令辦事的機器。在面對督查和紀委的訊問時,我有過不下十次的潛逃幻想。
我幻想著:逃出去,拼一把,找到那些人全部殺了。
然而那僅僅只是幻想!
可現在……
秦風一句又一句的誅心言論,引燃了我極力壓制的怒火,揭開了我所有的傷疤。
我「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殺氣騰騰地看著秦風:「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就是想幫你。」秦風慢條斯理地坐回釣台,冷冷地說道,「現在我最後鄭重地問你一遍,你想給蔣昆成報仇嗎?你想為自己出一口惡氣嗎?」
正題來了!
來見秦風之前,我就在心中模擬過這種可能:秦風一定會利用蔣昆成的死因來要挾我。
而剛才我們之間的對話,以及我表達出的憤怒,應該是達到了秦風的預期,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這時候我要是再裝清高,那反而就顯得假了。
於是我當機立斷地說道:「我當然想!可我能怎麼辦?殺人嗎?我又沒你那種完美作案的手段。殺了他們,我很快就會被抓,到時候還會連累了岳麗娜和蔣麗麗。」
秦風笑了,靠在釣台上,慵懶地說道:「世界上哪存在什麼完美作案,不過都是智商博弈。你若真想為蔣昆成報仇,我可以幫你。」
「怎麼幫我?幫我殺那些人嗎?」我追問道。
秦風搖了搖頭:「不不,剛才我說了,當正義遲到、當冤屈無法伸張的時候,就需要一個公正的審判者。」
我道:「所以,你想做陰影下的審判者了?」
秦風詭笑道:「為什麼不能是我們?一個前刑偵支隊長,一個高智商犯罪天才,這搭配絕了。」
當秦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潛伏在秦風身邊,收集他作案證據的臥底行動成了一大半。
可我還是擔心露出馬腳,不想表現得太過急切,於是重新坐回秦風身邊,問道:「那你要我怎麼做?先說好,雖然我不是警察,可我也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殺人的事我不幹。」
秦風盯著我的臉看了許久,最後嘆了口氣:「要是被殺的那人是個十足的人渣敗類,而現有的律法又無法制裁他,你也不願意嗎?」
「這……」
我沒接話,因為我不確定秦風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或者說他在接下來會給我什麼考驗。
秦風默默收拾他的魚竿,等全部收拾完後,突然用戴著手套的手從漁具包里翻出一個布袋丟了過來:「想讓我幫你,至少先讓我信你。拿好了,裡面是你第一個目標,只要你按指示去做,我一定幫你和蔣昆成報仇。」
說完,秦風拎著漁具包快速離開。
目送著秦風離去,我沒有立刻打開布袋,而是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先用私密號碼聯繫上黎衛國,打通視頻後,將我和秦風之間的對話彙報完畢,又在全程視頻的情況下打開了秦風給的布袋。
剛一打開,我驚呆了:無人機!
布袋裡,竟然是一架改裝過後的無人機,機翼是由兩邊打磨出鋒刃的金屬製成、還有一封厚厚的信封。
黎衛國急切道:「老陳,我一會就安排何光過去,給無人機做檢驗,看看是不是秦風作案的那台。要真是李勇昶死亡案中的作案工具,直接抓人,不用臥底了。」
「別!千萬別讓何光來。」我急忙阻止,同時說道,「秦風不傻,他不會在第一次試探我的時候,就拿出他作案的工具。而且這個無人機葉片是鐵的,極為鋒利,不像是一般的無人機,等我看看信再說。」
當著黎衛國的面,我又打開那個信封。
信封里的東西,全都是用印表機列印的。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個女人的照片,看面相四十多歲。
難道這就是秦風下一個目標?
我把照片發給黎衛國後,開始翻閱信的內容。
信的內容很長,最開始都是介紹那個女人的資料。
照片上的女人叫馮錦桂,40 歲,曾經是濱河市農貿市場水產店老闆,因為嗜賭如命,欠下巨額賭債無力償還,導致丈夫被追債的人打斷雙腿、癱瘓在床,上初中的兒子也被迫輟學;隨後馮錦桂就把丈夫和兒子丟回老家,讓六十多歲的公婆照顧;自己則東躲西藏,拒絕還債。
而信後面的內容,則是說馮錦桂正躲在東郊一個廢棄倉庫,要我用兩天時間練好無人機操作,然後在五公里外操縱這台被改裝過的高速鐵翼無人機,割破馮錦桂脖子上的大動脈。
在信的最後,還有一行小字,大意是等我殺了馮錦桂,就算納了投名狀,他就會把所有完美作案的方式傳授給我,同時還會告訴我當年害死蔣昆成的幕後黑手是誰。
當我把信的內容念完,黎衛國直接在視頻那邊拍案而起:「猖狂,太猖狂了!還想當陰影審判者,這麼囂張的兇手必須抓捕!」
「抓?證據呢?」我把信一丟,心裡也是氣到不打一處來:好你個秦風,原本以為你只是為了報復李勇昶一家,沒想到你還殺上頭、上癮了。
視頻中,黎衛國指著無人機道:「這些就是證據!足夠給秦風定個謀殺未遂!」
我撇了撇嘴:「我們能想到的,秦風會想不到嗎?我敢保證,這台無人機和那些信上,絕對沒有秦風的指紋;即便我們查遍他的消費記錄,也找不到關於這台無人機上面任何一個零件購買記錄!」
不是我滅自己人威風,只是秦風前面五起案子做得太完美。完美到可怕,完美到要不是他主動供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作案的。
「到時你出庭指控他。」黎衛國剛說完,想想又不對,頹廢道,「也不行,說不定他上了法庭後反咬一口,說我們釣魚執法不成,就誣告他。」
我嘆了口氣:「可不是嘛。雖然我現在名義上是停職,可真鬧到法院,咱肯定要交代『臥底』行動。在沒有硬性證據前,身為臥底的我,供詞可信度壓根不高。」
就這樣,我和黎衛國隔著視頻唉聲嘆氣。
直到天快黑了,黎衛國才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這是秦風給你的考驗,讓你納投名狀呢。不殺人你沒辦法取得他的信任。可你又是警察,不能殺人。」
我想了想,道:「你看這樣行不,到時候我隨便過去溜達一圈,放飛無人機。你們那邊也提前做好準備,把馮錦桂秘密帶走,隨後發個通告,就說東郊有人遇害,市局高度重視,正全力調查。」
黎衛國露出為難的表情:「製造假死沒問題,可馮錦桂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關著吧。而且出具死亡通告,必然要通知家屬,要是家屬鬧著見屍體怎麼辦?」
我道:「馮錦桂短時間內肯定不能放出來。她不是欠下賭債嘛,說明有聚眾賭博的經歷。審一審,然後行政拘留一段時間。至於家屬那邊,就和他們家屬說,有人在計劃謀殺馮錦桂,我們是為了保護她。讓他們回去辦個假喪事,防止秦風從中看出破綻。」
「嗯,也不是不行。我安排人秘密聯繫下馮錦桂,儘量讓假死看上去逼真一些。」
黎衛國說完,掛斷視頻。
只有兩天了,我不光要練習操控無人機,還要防止秦風的暗中窺探,更要確保在「刺殺馮錦桂」當天,黎衛國那邊能及時秘密轉移馮錦桂。
兩天的時間裡,我故意在樓頂練習無人機的放飛過程,中間還想著秦風發個消息,試圖在溝通過程中保留些證據。可秦風太狡猾,他竟然把我所有的通信方式全都拉黑……
兩天後,我到達秦風指定的無人機放飛地點,操作著無人機往東郊那邊飛去。通過實時傳回的視頻,我能清楚地看到馮錦桂站在一個大門敞開的倉庫門口,脖子上圍著一條紗巾,雙手放在背後,直勾勾的看著天空。
我毫不猶豫地遙控著無人機向馮錦桂衝去,等到了馮錦桂脖子附近,無人機一閃而過,馮錦桂立刻捂住脖子,表情猙獰地嘶吼著,捂住脖子的手上流出大量殷紅色的鮮血,隨後驚慌失措地往倉庫內跑去……
做完一切後,我召回無人機,立刻開車離去。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極好:黎衛國辦事挺靠譜嘛,還知道給馮錦桂用道具了。
雖然馮錦桂剛才脖子上流出大量鮮血,可我知道那是假的。
因為就在昨天,黎衛國和我聯繫了,說馮錦桂那邊已經溝通好了。為了防止秦風在暗中窺探,會在馮錦桂脖子下藏個血包。一旦無人機從她脖子附近過去,就讓馮錦桂弄破血包,然後往屋裡跑。
如此一來,只要秦風不到現場檢查,就無法確定馮錦桂是真死還是假死。
可東郊安排了巡防隊,只要接到報案,就會立刻趕往現場,秦風敢去嗎?
接下來事情的進展,完全按照我之前制定的路線發展:在馮錦桂「遇害」後兩小時,濱河東城派出所、濱河刑偵支隊出動,隨後向媒體透露「東郊女子遇害死亡」的消息。
一切都是那麼地完美,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成功拯救一條人命的勝利行動,讓我憋屈了數月的心終於晴朗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戰勝秦風。不僅毀掉了秦風的謀殺計劃,還在秦風精心策劃的完美謀殺下,拯救了馮錦桂。
剩下的,就是繼續潛伏在秦風身邊收集證據,直到將秦風繩之以法!
晚上九點,我看完「濱河發布」的新聞後,直接洗澡睡覺。因為我相信以秦風的狡猾,絕對不會現在就聯繫我。他應該會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確定馮錦桂被我謀殺、確定我的手上沾了血、確定我的身上背了人命,才會再次聯繫我。
果然,在未來的一個星期里,秦風一直沒聯繫過我。
直到馮錦桂「遇害」一個星期後,秦風終於出現了。
同樣的戲碼、同樣的狡猾。
這次秦風聯繫我的方式,是用一台無人機送了個小包裹,打開后里面裝著一封列印的信。
而信的內容,還是讓我去水庫釣魚。
水庫。
我再次見到秦風的時候,秦風還是戴著手套,穿著防曬服,一雙眼睛卻緊緊地看著我,嘴角勾勒著詭異的笑容。
那笑容很詭異,詭異到我心裡發毛,不禁問道:「你笑什麼?」
「沒,只是想到一些事,感覺可笑。」秦風收起詭異的笑容,指了指自己旁邊的釣台,道,「坐。」
等我坐下後,秦風突然說道:「把無人機和你的手機交出來。」
我掏出無人機和手機遞給秦風後,沒有絲毫慌亂。
反正這部不是我和黎衛國聯繫的手機,就算他拿去查不到什麼。
秦風接過無人機放到漁具包里,至於我的手機,他看都沒看,直接甩到河裡。
我氣得跳了起來:「你幹什麼!」
秦風揮了揮手:「慌什麼,一個手機而已,回頭我賠你!說正事,鑒於你上一個考驗完美通過,接下來我要和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為防止你錄音,麻煩你再下河游個泳。」
「神經!」我呸了一口。
秦風卻不由分說地拉起我往水庫推:「你不是被郝孟義構陷了嗎?我要和你說的事,和郝孟義妻子的墜樓案,以及沈麗芬的死有關,你不下河,這話沒法說了。」
聽到這,我心中大喜:終於騙到秦風的信任了。
可我還是裝作不情不願的樣子,在秦風的推搡下,半推半就地走到水中,又在水裡打了滾後上岸,問道:「怎麼,難道郝孟義妻子的死和沈麗芬的死有關聯?」
秦風陰惻惻地說道:「還記得我和郝孟義說過的話嗎?」
我點了點頭:「記得。你說過,他能找出沈麗芬的死因,而且他要是出庭作證,絕對能完美地還原出沈麗芬的死亡過程。」
秦風咧嘴笑道:「是啊。因為沈麗芬的死,就是我和郝孟義合謀的。」
「什麼?」我大叫一聲,嘴巴張得老大,「真是你們做的?」
「對啊!」秦風承認得相當爽快。
我總感覺哪裡不對,奇怪道:「我們調查過你的行為軌跡和通訊記錄,你從始至終沒私下和郝孟義見過面,更沒溝通過,他怎麼幫你殺人?而且郝孟義也沒和沈麗芬見過面。」
秦風舉起右手,五指比划著敲動的樣子,詭笑道:「誰說一定要私下見面?我和郝孟義的溝通,可是就當著你的面啊。」
「難道,是那時候……」
我恍然大悟。
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秦風和郝孟義都有右手有節奏敲擊桌面的習慣,當時我還感覺好奇,直到後來我被郝孟義構陷後,才開始懷疑他們倆是不是通過敲擊的節奏溝通。現在聽秦風親口說出,終於可以確定了。
秦風見我明白過來,收回右手後,笑吟吟地說道:「其實我和郝孟義之間的關係遠比你們查到的更好。2011 年,我聽過郝孟義的講座後,深受啟發,我們私下見過數次;當時大街上可沒現在這麼多監控,我們倆又都不是什麼需要被特別關注的人,就沒什麼人注意過。」
「所以說,這些年你們倆就一直保持著聯繫?」我追問道。
秦風笑道:「你查過我的檔案,應該知道我當年因為防衛過當進派出所的事吧。」
「嗯。」
我記得很清楚,李勇昶死後,齊斌就將秦風查了底朝天。資料清楚地寫道:秦風於 2012 年在網吧做兼職的時候,和前來鬧事的混混起了衝突,打傷了人,事後進了派出所,被裁定為防衛過當。
當時齊斌就懷疑:那些年防衛過當的罪名可大可小,一般人鐵定會進去蹲幾年。會不會是秦風家裡找了什麼關係,才把這事壓下去的。
我被留置調查期間,也曾懷疑秦風防衛過當的事,是郝孟義出手壓下去的。
因為那時候郝孟義已經是肥水市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導師,教出來的學生遍布各省,說的話在派出所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只是我當時無法確定。
而現在秦風全都交代了。
可我不明白秦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就因為我幫他「殺了人」,所以秦風把我當成自己人了?
我極力壓制著呼吸,儘量讓呼吸變得平和:「那郝孟義妻子的死和沈麗芬有什麼關係?」
秦風揮了揮手:「別急啊,聽我慢慢說。」
說著,秦風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釣台上,回憶道:「11 年底,我首次和郝孟義私下見面後,就一見如故。12 年,我因為防衛過當險些入獄,走投無路下試著讓郝孟義幫忙。還真別說,他一個電話我就被放出來了。事後我對他特別感激。在得知他妻子出軌在先,還妄圖用離婚來分走他家產的時候,我就提議用心理學的手段製造一場『夢遊墜樓意外』。」
「嘶……郝孟義妻子真是他殺的?」
我感覺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秘密,驚得瞪大雙眼。
秦風點頭道:「不錯。在我們倆的配合下,郝孟義完美地製造了那場意外。所以他欠我的,更知道我一旦出事,必然會把他拖下水。」
「所以他就配合你殺了沈麗芬?」
我緊張到手心都是汗。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秘密,真要是這樣,那很快就能抓捕秦風,同時將郝孟義一併送進監獄。
秦風道:「不然呢?當時我可是被關在刑偵支隊的休息室,壓根沒作案的時間,只能求助郝孟義。那天我們倆第一次見面,我就用我們之間才懂的密語告訴他『我恨透了沈麗芬一家人,要是他不幫我弄死沈麗芬,我就把他殺妻的事說出去』。」
「不對!郝孟義那幾天一直被我拖著,怎麼可能有時間作案?」我瞬間找到秦風話里的破綻。
我記得很清楚,在李武「意外死亡」後,因為懷疑秦風和郝孟義可能在相互為對方遮掩秘密,更為了防止郝孟義被脅迫作案,我特意纏住郝孟義。
也就是因為那幾天,郝孟義回去後反手打了一個小報告,害得我被留置審查。
秦風轉過頭笑吟吟地看著我:「他為什麼一定要親手作案呢?」
我一愣:「難道還有第三人?可李武死後沈麗芬就瘋了,我們立刻將她轉移到安全屋,確保她沒和任何人接觸。」
秦風哈哈大笑:「是啊。李武死後沈麗芬就瘋了,還被送往安全屋。可你確定你是第一時間將她轉移到安全屋的嗎?」
「這……」我突然想起,沈麗芬發瘋後,是先送的精神病院住院觀察,然後才被轉移到安全屋的。
秦風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狂笑道:「你當時忙著監視我和郝孟義,怕是忽略了一個微不足道卻又至關緊要的人物。沒那個人,被扣在刑偵隊的我和被你全天盯梢的郝孟義,都無法完成作案條件。」
「什麼人?」我急忙追問。
「保險員!」秦風神秘兮兮地說道,「一個曾經是郝孟義高足的保險員。那可是郝孟義最誇讚的學生。」
「保險員?」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可怎麼也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人。
難道因為我當時一心監視郝孟義,以至於忽略了這個人?
「那個人叫孫以武,是濱河一家保險公司的保險員,上學期間曾利用心理學手段禍禍了一個女同學,這事郝孟義是知道的,可他念在孫以武的才華上,也就當沒看到。所以當郝孟義找上孫以武的時候,孫以武不幹也要干。因為孫以武怕他那些事被抖摟出來。」
秦風慢條斯理地解釋著:「而李勇昶一家都有買保險的習慣,又恰好買的是孫以武供職的那家保險公司。當孫以武接到要對沈麗芬進行心理暗示,誘導沈麗芬自殺的任務時,便假借談賠償金的問題,去醫院看過沈麗芬。」
說到這裡,秦風瞟了我一眼,道:「許是你手下覺得一個保險員沒什麼問題,就沒和你彙報。不過我現在有個重要的事讓你做。」
不等我開口詢問,秦風已經從漁具包里翻出一個盒子遞了過來,道:「孫以武是我和郝孟義現在最大的威脅,因為他喝多了就會亂說話。所以我和郝孟義商量了,為了防止沈麗芬的案子露出馬腳,更為了讓『意外』更完美,必須除掉他。這裡面裝的是一條餓了很多天的眼鏡王蛇,劇毒!孫以武現在就在前面那個村和幾戶村民談耕地賠償的事。你立刻過去,假裝問保險的事,然後說這裡面是你的保險合同,遞給他。」
秦風將盒子遞給我後,就催促著我快去,同時半威脅半命令地說道:「你現在已經是我們中的一員,而且你身上已經背了一條人命,不想被意外,就快去。」
「我……」
我糾結地端著盒子,能清楚地感受到毒蛇在裡面翻滾的觸感。
就在我糾結之際,秦風冷冷地說道:「你要是不想為蔣昆成和你自己報仇的話,可以不做。我可以親自動手讓他意外死亡。」
親自動手讓孫以武意外死亡?
我急了。
雖然我很想讓秦風親自動手,因為秦風一旦動手,我就能立刻對他實施抓捕。可一旦秦風動手途中來不及阻止,那孫以武必死。
我是警察,我的職責是保護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怎麼辦?怎麼辦?
現在的情況非常緊急,屬於臥底行動的突發情況。
且不說我的手機已經被秦風扔到水裡,無法和黎衛國取得聯繫。就算我有手機,能及時聯繫到黎衛國,也來不及策劃一場完美的假死。
因為孫以武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思慮良久,我還是決定親自前去。
只不過我不是去殺人,而是去救人。
毒蛇,活的,帶有太多不可控性。
一條活的毒蛇,是可以在開盒子的瞬間跑掉的……
反正秦風已經相信我現在背了一條人命,以為我手沾了血;就算這次刺殺失敗,他也找不到不信任我的理由。
在我的設想中:只要拖過今天,回去後立刻聯繫黎衛國,秘密逮捕孫以武,進行突擊審訊,同步調查孫以武上學期間侵犯女同學的舊事,以及孫以武和沈麗芬見面的時間地點、談話內容。
只要孫以武鬆口,承認他對沈麗芬進行了心理暗示和催眠誘導,我們就能對秦風和郝孟義進行抓捕。
而我之所以不立刻抓捕秦風或者逮捕孫以武,則是因為我懷疑秦風可能準備了什麼後手。
在我和秦風的數次較量里,我領教過秦風的厲害。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貿然實施抓捕,極有可能會功虧一簣,甚至可能丟了自己的命。
想到這裡,我道:「行,我去。」
「嘿嘿,那就快去。我先到孫以武那看著,要是你不動手,我就用其他辦法了。」
秦風說完,還真先走了。
無奈,我帶著盒子開車出發,等到了秦風給的地址,果然看到幾個中年農戶圍著一個身穿廉價西裝的保險員,而秦風的車就在不遠處,他還降下車窗,拿著一個遙控器對我示意。
我明白:秦風是在威脅我,若我不放蛇,他就會用操控無人機像我「割斷」馮錦桂脖子一樣,割開一個人的大動脈。至於是孫以武的,還是我的,那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