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孟義的話透著恨意,不像作假。看來想通過郝孟義找到更多線索,是不可能了。
我又盤問了幾個問題,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後,無奈地起身,正準備喊外面的獄警將郝孟義送回去,郝孟義突然叫道:「陳俊偉,你做好迎接死亡的準備了嗎?」
「呵呵,怕死我就不會幹警察。」我惡狠狠地回應著。
郝孟義卻哈哈大笑:「陳俊偉陳大隊長,激怒秦風是你最大的錯誤。原本我想著用你一個人的死,來挽救整個濱河刑偵支隊,可事實上是你的愚蠢,將所有人帶到死亡邊緣!你永遠不會明白秦風在暗網上的地位,你更不知道他有多少瘋狂的死忠粉。」
「帶走,帶走!」
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接讓留在外面的獄警將郝孟義押走。
然而郝孟義的高叫聲一直在我耳邊迴蕩:「陳俊偉,我看你哪天死!老子雖然被判死刑,可是緩刑兩年才執行。這兩年表現好的話,還能改個無期,說不定不用到七十歲就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你呢?你絕對活不過七天!哈哈哈哈……」
在郝孟義瘋狂的笑聲中,我帶著一肚子的火氣離開看守所。再次回到刑偵支隊的時候,就見黎衛國鐵青著臉,而何光也垂頭喪氣地坐在會議室內。
「這是咋了?我才離開幾個小時啊。」我好奇地問道。
黎衛國指了指何光,氣得渾身哆嗦:「問他!問他!這熊玩意,我讓他鎖定最近進入濱河的外籍人士,進行監聽。他倒好,工作還沒完全展開,就被人鬧到市政府了。乖乖,幾百個外籍人士包圍政府大樓,還帶了媒體記者,這臉丟到國外去了。」
「呃?」我微微一愣,來到何光身邊坐下,小聲問道,「什麼個情況?不是讓你秘密監聽嗎?」
何光耷拉著腦袋,羞愧地說道:「我也不想啊。誰知道那個黑進濱河刑偵系統的傢伙在系統里放了隱藏木馬,還瞞過了我們網監科的技術手段。剛對篩選出來的一部分外籍人士進行監聽,不到兩小時,畫面就被曝光到網上去了,還做成郵件發到那些外籍人士的手機上。」
「……」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問題。
網絡技術我不懂,更不清楚他們這些網絡高手是怎麼做到使用一台小小的電腦操控數據的,還能隔著網絡比個技術高低。
所以我只能尷尬地看向黎衛國:「老黎,現在是什麼情況,市委那邊怎麼說?」
黎衛國咬牙切齒地說道:「還能什麼情況?那些人不光圍堵市政府討說法,還向本國大使館求助。現在濱河出名了,全世界都知道咱們濱河監視並偷窺外籍人士的隱私。你知道不知道我接了多少電話!從上到下,是個領導就把我劈頭蓋臉地一頓罵!直接把問題升級到外交事件上去,我現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真有這麼嚴重?」我也被嚇了一跳,從上到下的領導,那得驚動多少人。
黎衛國瞪了我一眼:「就是這麼嚴重!現在上頭讓我們停止一切對外籍友人的監聽監視行為。同時,後天公安部就派人下來,直接接手並處理這次外交事件。老陳,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兩天內咱們必須抓到秦風!哪怕是一個小區一個小區地給我搜,也要把秦風給我搜出來!」
看到黎衛國前所未有的緊張,我能想像到事件的嚴重性。
一個普通的越獄事件,竟然牽扯出外交問題;更驚動了部級領導親自下場,這怕是有史以來最囂張的罪犯了,恐怕秦風以後都能載入刑事犯罪的史冊。
我嘆了口氣,心中竟然升起一絲絲後悔:要是當時我再果斷一點,直接把秦風弄死,也不至於會讓事態升級到這種地步。
兩天?
黎衛國為了在部級領導到來前抓到秦風,好減輕處分力度,已經瘋狂到無所顧忌了。真要一個小區一個小區地摸排搜查,別說群眾有意見,只怕媒體上發酵起來的輿論都能把我們濱河公安系統所有大小領導的帽子摘個遍。
因為秦風只是一個殺人兇手,一個越獄的逃犯。在普通人看來,他窮凶極惡;可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他也僅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為了一個小人物,引發外交問題,引起全民抗議,這種事是上面的領導最不希望看到的。
一句話——犯人逃了,我們可以再抓;可政府的公信力下降了,就很難再升上去。
只怕到時候下來接手的領導也會緊著外交事件處理,至於秦風?能抓就抓,抓不到慢慢抓……唯一的前提就是不能讓事態再惡化下去。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一直耷拉著腦袋的何光開口了:「黎組長,陳隊,用不著一個小區一個小區搜那麼麻煩,我想我有辦法能鎖定秦風的位置。」
「什麼辦法?」我急忙問道。
黎衛國也透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何光自信滿滿地說道:「秦風越獄後,一定和他的幫手在一起。而那個網絡高手一直在秘密監視咱們的網絡系統,所以他的電腦就會一直工作。」
「所以呢?說直白點。」我催促道。
何光解釋道:「區域斷電!雖然我暫時追蹤不到他的 IP 信息,可他一直盯著咱們的系統,我也能監控他的信號波頻。只要迅速地進行區域斷電,在斷電的一瞬間,他的信號就會中斷。然後我就能鎖定他的大致坐標。」
「那他要是有備用電瓶,或者他用的就是筆記本怎麼辦?」
雖然我不懂網絡技術,可我懂電腦,筆記本電腦還能在停電後繼續開機呢。一個網絡高手,會想不到這個問題嗎?
何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我:「就算他有備用電瓶,或者筆記本,在斷電的一瞬間,電腦會自動進行電源切換;而切換電源的時候,會有一瞬間的信號波動;那個波動很短,可能不到一秒鐘,正常人看不出什麼。可在我編寫的算法下,那一瞬間的信號波動就會變得異常顯眼。」
「你確定?」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何光。
何光點了點頭:「百分百確定!只要和供電局溝通好,進行分區域的瞬間斷電就行。最好間隔時間在一秒以上,這樣既不耽誤群眾的用電,也能檢測出對方的信號位置。」
聽完何光的話,黎衛國糾結半天,才緩緩地說道:「行吧!我和供電局商量下試試。」
說完,黎衛國走到外面打電話。
會議室內,只剩下我和何光。
看著二十出頭的小伙,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何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電腦的?」
「十五歲。」何光想也不想地說道,「當時我是受了一個網上傳奇人物的影響,說是一個小丫頭十歲學編程,十二歲就獨立編寫了一個……」
說到這裡,何光突然一頓,很快像是想到什麼,飛快地打開電腦,嗷嗷叫著:「我想我知道暗網上的月牙是誰了!」
「嗯?」
被何光一叫,我瞬間來了精神。
月牙?
在暗網上發帖為秦風召集人的月牙。
只要找到月牙,距離秦風還遠嗎?
何光十指翻飛,在電腦上急速地敲擊著,很快調出一個人的資料。
欒紅菱……
何光指著欒紅菱的資料,激動地叫著:「是她!是她!就是她!十歲學習編程,十二歲獨立編寫『塞勒涅』代碼。塞勒涅啊!希臘神話中的月神,她原來所有的頭像都是一彎新月,一定就是暗網上的那個月牙。」
「那她現在在什麼地方?能查到嗎?」隨著何光激動的表現,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然而接下來的回答讓我失望了。
何光遺憾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欒紅菱十六歲出國留學後,沒兩年就傳出坐帆船出海失蹤的消息。」
……
失蹤?
要這麼巧嗎?
就在我失望之際,何光又飛快地敲擊著電腦。這次他打開的是一個很奇怪的網頁,沒一會,就聽何光哈哈大笑。
「果然沒錯!月牙就是欒紅菱,欒紅菱就是月牙!陳隊你看,那篇召集信上的符號,和塞勒涅代碼像不像?」
何光將電腦螢幕推到我面前,很是得意。
可我哪懂這些,滿螢幕的奇怪符號,我一個都看不懂。
何光又敲了幾下筆記本鍵盤,介面再變,伸手指著上面的虛擬人像道:「這是我用算法結合欒紅菱的博客,和她的暗網主頁篩選出來這些年和她交流最密切的人,同時這兩人也是在秦風那些教人犯罪帖子下互動最多的人。我可以合理假設,這兩人和欒紅菱就是組織策劃協助秦風越獄的人。下面我試試查找他們倆的資料。嘿嘿,只要他們倆不是網絡技術高手,那查起來就簡單了。」
筆記本介面上,兩個人物的暱稱最為顯眼——狼頭、書生!
我看了眼乾勁十足的何光,一直緊繃的心有了微微的舒緩。
希望吧!
希望何光的假設是對的;希望那兩人不是什麼網絡高手,不會隱瞞 IP 地址那套技術,這樣我們很快就能鎖定秦風的位置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何光興致高昂的時候,黎衛國走了進來,開心地說道:「招呼打好了,供電局那邊全力配合。何光,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現在就可以,我隨時準備著。」何光瞬間切換電腦螢幕,打開一個軟體。
軟體上是一幅濱河市的地圖,上面被用綠色的線分割成密密麻麻的小區域,並不斷地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
黎衛國點了頭,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等到電話掛斷,就見何光筆記本介面上的濱河市地圖飛快地閃動,那些被分割開來的區域不斷地變暗又重新亮起,仿佛在演奏一曲獨特的交響樂。
前後不過兩分鐘的時間,何光突然用滑鼠放大一個紅點閃爍的區域,激動地叫著:「就是這裡!快,通知附近的兄弟包圍紫金苑。」
「確定?」我慎重問道。
何光激動得直叫:「確定!剛剛一瞬間的信號中斷時,一直監視咱們的那個信號也中斷了。」
得到何光肯定的回覆,我一拍桌子,果斷地說道:「走!現在去抓人。」
第二夜:亂象
我拿起警帽,急匆匆地往外走,邊走邊打電話,讓在五柳路設卡的兄弟單位對紫金苑進行出入管制。
而何光也抱著電腦匆匆忙忙地跟在我後面,嘴裡還樂呵呵地說道;「我早想和欒紅菱比一下了,一會抓到她,我定要和她比個高低。」
說實話,對於這群痴迷網絡技術的怪才,我是真搞不懂他們的心思。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比賽?
等我帶著何光、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技術科的幹警,開著三輛警車趕到紫金苑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紫金苑大門口人頭攢動,幾十名公安幹警舉著防爆盾和一群金髮碧眼的老外推推嚷嚷,像是發生了爭執。
我讓齊斌將警車停在路邊,領著人過去找到兄弟部門的負責人,出示證件後,問道:「什麼情況?怎麼那麼多老外?」
五柳路派出所所長劉昊苦笑道:「鬼知道。我在濱河工作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老外。這不,剛實行出入管制,百多個鬼佬就鬧起來了。一個個嗷嗷叫著侵犯了他們的人身自由,剛還有幾個鬧著給大使館打電話呢。」
「……」
又來這招?
我看著正在紫金苑大門口鬧事的老外,想到黎衛國之前的話:現在首要任務是抓住秦風和他的同夥,面對外籍人士,在沒確鑿的證據前,儘量不要動粗,避免事態進一步地升級惡化。
眼下我不確定秦風在不在紫金苑,可何光偵測到的信號卻是由紫金苑傳出的。目前可以確定秦風的同夥中,至少有兩個黃種人——欒紅菱和孫以武命案現場放蛇的中年男人。
所以在沒硬性證據之前圍堵鬼佬沒有意義,還不如先放他們離開。
我想了想,對劉昊道:「麻煩劉所通知下去,讓兄弟們讓出條路,先把叫著要走的老外放出去。至於其他人,一個別放走。」
「行。」
劉昊很好說話,爽快地答應了。
沒過一會,手持防爆盾的警員在紫金苑的大門口讓出一條路,拿著擴音器高喊著:「要出去的外國友人,請依次排隊通過。」
這話原本沒什麼毛病,可紫金苑內的原生住戶不樂意了,全都嗷嗷叫著:「憑什麼放老外出去?不把自己人當人是嗎?」
「我們也是公民,我們也享有人身自由。」
「警察崇洋媚外,你們配當警察嗎?」
「抗議!我們抗議!打電話投訴他們!」
「拍視屏傳網上去,讓全國網友看看這就是咱們的人民警察。除了欺負自己人,就是舔老外的驢腚!」
就像那句老話: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隨著越來越多的老外被放出紫金苑,聚集在門口的原生住戶不樂意了。有拿手機拍照的,有撥打投訴電話的。
劉昊見狀也有點慌了,快步走了過來,急匆匆地說道:「陳隊,這樣下去不行啊。真鬧開了,受處分都算輕的。」
我嘆了口氣,果然又一次低估了秦風操控人性的能力。他完美地利用了人性的弱點,把我們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可根據何光的偵測結果,那個一直監視我們濱河刑偵內部系統的網絡信號就在這個小區。現在說什麼也不能讓任何一個可疑人員離開。
我猛地一咬牙:「劉所,再幫我拖延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劉昊看了一眼鬧得沸沸揚揚的群眾,面露難色。
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周坦小聲道:「就說在執行任務,要檢查每個人的身份證;這麼多人檢查完都半個小時了。」
「也只能這樣了。」劉昊說完,轉身又向大門口走去。
我急忙帶人跟了過去,剛到大門口,就聽劉昊用擴音器喊道:「各位大爺、大娘、大哥、大姐……都是誤會。刑偵隊收到消息說,前幾天越獄的連環殺人狂魔和他的同夥,就躲在咱小區。希望大家配合一下排好隊,等我們檢查完身份證,就收隊。這也是為了保護大家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請大家相信政府,我們的一切行動都是按章辦事,不存在什麼崇洋媚外的行為,更不存在欺壓群眾的舉動。」
劉昊一邊說,一邊示意讓被堵在裡面的原生住戶看向我們。
我也配合地走到劉昊身邊,接過擴音器喊道:「我是刑偵支隊支隊長陳俊偉,因為我們的行動給大家帶來不便,我先在這裡向大家道個歉。放心,等我們抓到秦風和他的同夥,立刻收隊。在此我也希望大家積極配合,要是有什麼線索也可以積極檢舉,一經查證確認線索有用,市刑偵隊會給予一定的獎勵。」
解釋完後,我把擴音器交到劉昊手上,領著人就往裡走。
路過人群的時候,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突然叫道:「哎呀,我想起來了。我樓下上個星期剛搬來一戶新住戶,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管白天夜裡都拉著窗簾,當時我就懷疑他們不對勁,原來是秦風的同夥啊。」
「嗯?那戶人住哪?」我立刻走到小伙子身邊問道。
「13 棟 1 單元 103,租的是老宋的房子。」小伙說完,又咧嘴笑道,「警官,我這算不算提供線索?有獎勵嗎?獎勵的是啥?是不是現金獎勵啊?」
我張了張嘴,無語道:「放心,等我們查實了,一定給你獎勵。」
「那我帶你們去。」小伙子喜氣洋洋地說道。
我擺了擺手,謝絕小伙子帶路的好意,道:「對方可能持有武器,為了你的安全,你先留在這。」
說完,我帶著齊斌他們就往裡沖,身後還遠遠傳來小伙叫喊的聲音:「警官,我叫羅宇,你好歹登記下啊,別到時候忘了。」
……
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有心情給你登記。
可人家都開口了,我只能轉頭回道:「羅宇是吧,我記住了。放心,線索有用,一定給你獎勵。」
前往 13 棟的路上,何光一直捧著電腦,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螢幕上的紅點也越來越大。
等我們到了 13 棟 1 單元 103 的門口,防盜門虛掩著,門縫裡還隱隱有熱風吹出。
周坦見狀就要去推門,卻被我猛地拉住:「小心!」
有了上次趙小海因為掉以輕心被炸傷的經歷,我已經吸取到了足夠的教訓。秦風是個狡猾的人,若這裡真是他的窩點,那他肯定不會一點防護措施都不做。
「小鄒,拿儀器檢查下。」
我喊來技術科的小鄒,小鄒立刻打開工具箱,拿出一個帶有探頭的微型電腦,打開電腦後,把細長的探頭順著虛掩的門縫探了進去,隨後翻轉探頭,見屋裡空空蕩蕩沒有人。又把探頭向上看,電腦螢幕上立刻出現一個裝滿淺黃色粉末的瓶子,正懸掛在大門上,看那位置,要是周坦剛真推門,肯定砸個正著。
王夢磊嗤笑道:「秦風多大了,還玩小孩子的把戲。」
我沉聲訓斥道;「別小看小孩子的把戲,往往就是這些小把戲最要人命。」
等王夢磊收了笑,我又讓小鄒穿上防爆服,從外面的院子翻進去,通過切割玻璃門進入室內。
小鄒進去後,先是小心翼翼地收走那瓶裝滿淺黃色粉末的玻璃瓶,隔著瓶子看了看,才把門打開。
打開門的第一句話就是:「陳隊,你剛可是救了周坦一條小命。這裡面裝的是白磷,對方還特意把空調開成制熱,真要砸到周坦腦袋上,救都來不及。」
「嘶……」
周坦聽完,倒吸一口涼氣,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
聽到瓶子裡裝的是易燃的白磷,我也暗中慶幸。
白磷是一種毒性極強的易燃的物質,接觸空氣能自燃並引起燃燒和爆炸。房間裡還提前把空調開成制熱模式,那麼大一瓶白磷真要因為周坦的推門摔在地上,那後果可想而知。
還好,這段時間一直和秦風過招,讓我對秦風越來越了解,總算沒讓他的陰謀得逞。
我帶著人小心翼翼地進入室內後,就見客廳里有一台電腦在開著,幾個臥室都空蕩蕩的,地上也都是灰塵,像是好久沒住過人。
如此奇怪的場景,讓我不得不懷疑何光的線索,轉頭問道:「何光,你不是說信號是這裡嗎?」
何光跑到電腦面前看了看,立刻垂頭喪氣地說道:「陳隊,我也沒想到對方是通過遠程操作。不過這地方肯定沒錯,仔細找找,肯定能找到線索。」
「小鄒,你們先檢測現場。」我讓同來的技術科幹警對現場進行搜查,自己則來到電腦面前。
電腦一直在開著,螢幕上飛快地閃爍著各種代碼數據,我看得頭疼,正想問何光有沒有可能通過欒紅菱的電腦,順藤摸瓜找到對方的位置,就見何光把他自己的電腦放在一邊,要往椅子上坐。
「別坐!」
我急忙大喝一聲,一把拉住何光。
何光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解釋道:「陳隊,我就是想看看對方有沒有在電腦上留下什麼線索。」
「先檢查椅子。」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趙小海被炸彈炸傷後,我就一直有種處處是危險的感覺——秦風危險,秦風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有危險。
在我的指示下,兩個技術科的幹警拿著探測器對著椅子詳細掃了一遍,立刻小心翼翼地拆開椅墊。
隨著坐墊被拆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排針頭向上的注射器,經過初步鑑定,十幾個注射器里裝的都是強效麻醉劑。
負責檢查的技術科同事更是緊張地說道:「這裡面的計量都夠外科醫生做幾十台大手術了,他到底從哪弄到的。」
「我去……這傢伙是天生的犯罪狂嗎?咋這麼多心眼子呢?」何光被那排注射器嚇到了,直呼後怕。
又一個危險被排除,我心裡的石頭卻依舊沒落下,因為我總感覺這房間裡還有其他的危險存在。
因為何光要檢查電腦,我不敢掉以輕心,又讓技術科的幹警用儀器將電腦查了個仔細,等到確認沒有安全,我才鬆了口氣,對負責技術的警員道:「你們繼續檢查房間,里里外外每個角落都給我查清楚。」
「是!」
技術科的警員離開後,我才對何光道:「好了,接下來看你的。電腦是找到了,能不能順著電腦找到他們的位置,就靠你了。」
「沒問題!」何光自信地坐在電腦前,「就算欒紅菱是通過遠程操控,只要她那邊和這邊的連結沒中斷,不用半小時我就能鎖定她的位置。」
說著,何光拿起一旁的滑鼠。
可接下來的畫面,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就在何光剛按下滑鼠的一瞬間,突然「哎呦」一聲,隨後舉起右手食指一看,在何光右手食指上,有一滴殷紅的血珠出現。
「這……」
何光傻眼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沒反應過來。
可我不敢疏忽,不等何光反應過來,立刻吼道:「快打 120。」
隨著我急切的吼聲,屋裡亂了起來。
所有人都跑了過來,緊張地看著何光。
齊斌已經拿出手機打 120,王夢磊在攥著何光的右手食指、拚命地往外擠血,剛給電腦做檢查的技術科警員也在小心翼翼地重新檢查滑鼠。
隨著滑鼠上蓋被慢慢拆開,只見滑鼠的左鍵下——一根細小的竹籤插在那裡,上頭被削尖,而滑鼠左鍵的上蓋被從內打磨到極薄,還有一個細小的孔洞。
正是那根竹籤,在何光點動滑鼠的時候,貫穿被打磨成薄薄一層的滑鼠左鍵上蓋,同時扎穿了何光的右手食指。
椅子上,何光已經出現了呼吸不暢、渾身痙攣、流口水等症狀。
技術科的幹警見此情況,都是面帶羞愧,小聲地解釋著:「陳隊,我們的儀器檢測不出木料,誰知道他會在滑鼠里放根竹籤。何光……何光他……」
見兩個警員低著頭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又氣又怒,然而能怎麼辦?
看何光的樣子,像是中毒,而且他們之前對電腦和滑鼠也做了中規中矩的檢查。要怪也只能怪秦風太狡猾,誰能想到他會在滑鼠里藏個竹籤,還故意把滑鼠蓋從內打薄。
約莫過了十分鐘,120 來了,隨車的急診科醫生對何光做了初步檢查後,又看了看那個竹籤,立刻給何光打了強心針,掛上呼吸機後抬著何光就往急救車上跑去。
我不放心何光的安危,讓齊斌留下來和技術科的幹警繼續搜索現場,自己則帶著周坦和王夢磊,還有那根扎傷何光的竹籤,開著警車跟了過去。
到了醫院,我看著昏迷不醒的何光被推進急診室,心中怒火升騰,把秦風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恨不得現在就衝到秦風面前,一槍崩了他。
可現實不容許我繼續去追,因為我還要去檢驗科化驗竹籤上的毒素屬於什麼毒。
濱河市醫院檢驗科外,當我把竹籤送進去後,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檢驗科的大門再次開啟,同時市醫院檢驗科主任——郭明慌慌張張地走了出來。
我急忙上前:「郭主任,結果出來了嗎?」
郭明的臉色很差,氣急敗壞地說道:「陳隊長,下次這種刑事案件中的證物,麻煩你送到你們自己的技術科檢驗行嗎?你知道不知道,剛才要不是我反應快,差點被你害死。」
「啊?」我一愣,很快賠著笑臉道,「郭主任,我這不是有同事受傷,正在急診室搶救嘛。我想著在你們這化驗,有結果了也能第一時間通知急診科用藥。」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又是賠笑,又是道歉,郭明的臉色才微微好轉,肅穆道:「情況不樂觀,那根竹籤內部被人用精巧的手法掏空,藏著濃縮後的氣溶膠。我化驗出神經性毒素——梭曼的化學成分。」
「梭曼?」
對於醫學我不懂,所以聽到「梭曼」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禁面帶疑惑。
郭明解釋道:「神經性毒劑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最具代表性的四種是塔崩、沙林、梭曼和維埃克斯,都是一類劇毒、高效、連殺性致死劑,無刺激性,僅有微弱臭味……」
……
聽到郭明的長篇大論,我不禁翻了個白眼:都什麼時候了,還給我普及毒素知識,救人如救火不知道嗎?
一想到何光還在急救室里,我不等郭明說完,就急不可耐地說道:「停停停!郭主任,醫學上的東西我不懂。你直接說怎麼救吧。我看何光的手就是被扎了一下,血還及時擠出來了,應該不會有事吧。」
郭明微微搖頭,神色異常地凝重:「陳隊長,不是我想潑冷水。兇手掏空竹籤後,在裡面放的是濃縮過後的氣溶膠裝梭曼毒素。而梭曼的另一特點是中毒作用快且無特效解藥,因此有『最難防治的毒劑』之稱。0.1g 梭毒素就能讓人在 20 分鐘內致死。」
「什麼?」
我驚呼一聲,本就睏倦疲憊的身子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
郭明嘆了口氣:「祈求最好的結果出現吧。希望當時血液擠出得及時,你那個小同事體內殘留的毒素不多。」
「最好的情況是什麼情況?」我喃喃自語地問道。
「失明、癱瘓……至少比命沒了好。」
郭明說完,便匆匆忙忙地往急診科走去。
站在原地的我猛地狠狠一拳捶在檢驗科的牆壁上,右手關節上的痛讓我保持著清醒,可心中的怒火卻無法澆滅。
秦風!秦風!這就是你沒一下撞死我的理由嗎?你就是想讓我親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陷入危險是嗎?
我越想越是憤怒,越想越是後悔。
我恨秦風的陰險狡詐;我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暴力執法,不然也不會把身邊那群年輕的幹警帶到危險邊緣;我更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弄死秦風,不然也不會引來接二連三的報復。
一拳!
兩拳!
……
我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牆壁上,只把面前的牆壁當成秦風,拼了命地打,往死里打。
直到黎衛國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夠了!老陳,你這算什麼?自暴自棄嗎?秦風還沒抓到,先把自己干廢是嗎?」
黎衛國帶著幾名警員來到我身邊,強行拉開瘋狂捶打牆面的我,語重心長地說道:「老陳,何光的事我聽說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先後破壞秦風兩起設計,才沒造成更大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