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何光……」我顫顫巍巍地說不下去了。
因為一想到郭明剛才說:何光最好的結果就是失明、癱瘓,我就悲從心中。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連續奪取數次公安系統內部職業技術大比拼冠軍的優秀警員,正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卻因為我的一個錯誤舉動,導致他遭受了如此慘無人道的報復,這到底是誰的錯?
是我?還是秦風?
我不知道!
黎衛國拉著我坐到走廊的長椅上,勸慰道:「秦風的狡猾我們都領教過,先是痕跡學專家趙小海,又是網監科精英何光,他是要將咱們身邊的『眼睛』全都弄瞎。這說明他在害怕,害怕趙小海和何光通過蛛絲馬跡尋到他的下落,所以他才故意設下圈套。你要是因為這些事就氣昏了頭,還不正中他下懷。所以別多想,先好好睡一會,等養足精神再辦案。」
「不困!睡不著!」
雖然從昨夜收到秦風越獄的消息到現在,我都沒合眼,可我一點困意都沒有。
因為我現在只想儘快抓秦風歸案。
黎衛國見狀,無奈起身:「要是不困的話,就和我回趟局裡。有新發現。」
「什麼新發現?」我急忙追問。
黎衛國沒說話,只是拉著我往外走,邊走邊說:「回去再說。何光這邊你別擔心,我安排好了人對他進行全天候保護。」
警車一路疾馳,到了刑偵支隊後,黎衛國帶我往會議室走。
會議室的投影幕布上,正顯示著三個人的照片。
第一個女人的照片,面容依稀相識,和何光給我看的欒紅菱少年時期沒多大變化。
不等我發問,黎衛國已經用螢光筆指著照片道:「這是公安部剛傳來的資料,三個境外極端團體的危險分子,在三個月前先後使用假護照入境,入境後就銷聲匿跡,極有可能就是秦風的幫手。」
說著,黎衛國依次介紹著三人的資料:「欒紅菱,女,23 歲,暗網上暱稱『月牙』,從小就在編程上展露出異於常人的卓絕天賦。曾發出狂言:給她一台電腦和足夠的時間,世界上沒有她入侵不了的地方。我們懷疑她就是一直隱藏幕後給秦風提供網絡技術支持的高手。」
「狼頭,本名周鳴樺,男,38 歲,亞裔僱傭兵出身,精通搏鬥,槍械、炸藥製作。潛入監獄,用麻醉槍襲擊獄警、製作黃豆炸彈謀害老周,都可能是他做的。」
「書生,男,43 歲,本名寧河,別看他長得老實巴交,可是實打實的毒藥學博士學位,喜歡賽車。開車撞你,以及孫以武的死、何光的中毒,應該是出自他的手筆。」
黎衛國介紹完欒紅菱、周鳴樺、寧河三人的資料後,轉頭道:「老陳,你回憶下,當時孫以武遇害的時候,圍在他身邊的農戶里,有沒有寧河。」
我死死地盯著寧河的照片,絞盡腦汁地回憶著孫以武遇害那天的場景。
當時孫以武身邊圍了七八個農戶,每個人看上去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有寧河嗎?
我想了好久,卻想不起來。因為當時我的注意力都在裝有眼鏡王蛇的盒子上,想著怎麼放跑毒蛇。
過了好一會,我實在想不到,無奈對黎衛國搖了搖頭。
黎衛國也不生氣,敲了敲桌子,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後,慢悠悠地說道:「現在我們初步掌握到秦風身邊至少跟著三個極度危險的人物,而且就在濱河市。所以對他的抓捕,必須儘快展開。若任由這麼一群恐怖分子潛伏在濱河,將是對咱們公安系統最大的嘲諷。」
黎衛國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環視一圈後,才道:「鑒於境外暴力組織的出現,以及對方手中可能掌握著炸彈、毒藥、槍枝等武器,我已經向上級申請了軍警聯合。三天內,咱們的第一批支援就會趕到。在此之前,我希望大家以自身安全為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優秀的人民警察遭受到犯罪分子的瘋狂報復。」
「好了,從昨天到現在,大家都沒睡覺。都去休息一下,再急著辦案也要先把身體保持好。」
黎衛國說完,就趕著大家去睡覺。
可不等我們起身,黎衛國的手機響了。
「喂?」
「是。」
「好,我現在看。」
只是簡短的幾句交談,黎衛國的表情變了,異常地嚴肅。等掛斷電話後,立刻對投影儀旁邊的警員叫道:「快,播放濱河頭條。」
隨著視頻畫面的開啟,秦風的身影再次出現,我「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看著視頻畫面中的秦風。
視頻畫面中,秦風臉上掛著癲狂的笑,手裡拿著一把大砍刀,在他面前,是兩個被綁在椅子上、戴著黑布頭套的男人;而身後,站著兩男一女,背對著鏡頭,只能看到背影。
錄播!
又是一個@了各大官媒、傳媒的錄播。
好你個秦風,膽大包天,直接露面綁架了嗎?
你是瘋了,不想活了,還是說又在設計著什麼?
我眼都不眨地盯著視頻畫面,隨著進度條的前進,視頻中的秦風猛地用刀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陰惻惻地對著鏡頭怪笑:「有誰想看看這頭套下面的人是誰嗎?」
說完,秦風猛地拉開那個頭套,露出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驚慌恐懼的臉。
視頻上的彈幕瘋狂地刷著,有罵秦風喪心病狂,連老人都綁架的,也有詢問老人身份的。
而我則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那個渾身哆嗦的老頭——候奎!
是候奎!一定是候奎,我曾經的領導,在我剛考入濱河刑偵時候的刑偵支隊長!
認出候奎後,我不禁疑惑:秦風,你抓候奎做什麼?你既然越獄,為什麼不逃,反而大費周章綁架一個曾經的刑偵支隊長?你這是在示威,還是想挾持他們換一條生路?
就在我心生疑惑之際,秦風突然惡狠狠地盯著鏡頭:「陳俊偉,你在看嗎?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當年那場出警意外的原因嗎?哈哈,忘了告訴你了,當年想害死你們的,就是你曾經的好領導。可笑不?身為警務人員,卻和賭場黑幫暗中勾結,充當保護傘不說,就因為你和蔣昆成查到了地下賭場的線,為了避免自己暴露,不惜和黑惡勢力一起布局要你們的命。」
「混蛋!」
我在心中暗罵,雙手已經緊緊地握著拳頭。
會議室內,黎衛國遠遠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視頻還在繼續,秦風的狀態更加癲狂,猛地拉開綁在候奎旁邊那人的頭套,瘋狂地笑道:「我知道你們一定不信,來,大家看看這是誰!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濱河最大的房地產老闆,竟然是曾經開設賭場的黑幫頭目。哎呀,不得不說,人脈是個好東西。只是用了十幾年,就從一個黑幫頭目搖身一變,變成有權有勢又有錢的商界精英。可笑啊可笑,多少人辛苦一年,還不夠人吃頓飯的。」
視頻中,秦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候奎和盛林之間的關係。
隨著兩人暗中勾結的過往被一點點揭開,原本怒罵秦風的那些網民清一色地一邊倒,變成支持秦風充當正義使者,喊著讓秦風公開審判兩人;更有甚者還起鬨稱「濱河就需要這樣的人」。
該死,又一次被秦風成功地操控了輿論的導向。
不過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秦風現在在什麼地方!
因為我相信秦風不會無緣無故放一個錄播的視頻上來,尤其是他綁架的還是曾經設局殺我和蔣昆成的候奎和盛林。
為了追殺「意外死亡案」,我和秦風打了幾個月的交道,數次交手中,我對秦風有著極為深刻的了解。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秦風是我從警二十多年來所見過最為狡猾的罪犯,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不管是李勇昶死後,他主動出現在我面前暴露自己,以此轉移調查重心;還是在我執行「臥底計劃」時,明明已經看穿了我的身份,卻不揭破,反而利用我設計了孫以武的死;抑或是被抓之前,在知道郝孟義的把戲已經被我們識破的情況下,還假裝逃亡,故意供述出以前犯罪的證據,讓我們將他抓獲,並順帶逮捕了郝孟義、王珂斌、岳麗娜等人。
這樣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在越獄後先後實施了三次報復行為,會無緣無故抓兩個和他毫不相干的人質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猜秦風一定是等不及了,他想利用我對蔣昆成的愧疚、對候奎和盛林的恨,將我,還有其他闖入他家暴力執法的所有警察一網打盡,好為他母親韓萍報仇。
因為人質被劫持,是需要營救的!
不管那個人質是否有罪,在沒接受法律的審判前,都是法律意義上的無罪,都只是嫌疑人!而我們作為人民警察,就有責任和義務前去營救。
果然!
後面的事和我預料的差不多。
在視頻即將播放完的時候,秦風用刀背敲打著候奎的脖子,對著鏡頭冷笑連連:「陳大隊長,濱河市所有的領導,我知道你們一定在看。現在我手上不光有兩個人質,同時還在市內人口密集的地方安裝了炸彈。所以不想讓濱河陷入一片混亂,就乖乖聽我的。今晚十二點,等我通知。記住,我不管你們出動多少警力,陳俊偉、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專案組成員必須全部到場!不然……嘖嘖,後果你們知道的。」
當秦風說完最後一句話,視頻也隨之播放結束。
會議室內,我們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覷地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鴉雀無聲。
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可我清楚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慌!
慌亂不安,是我現在內心最真實的寫照:我很想抓住秦風,可知道當年那場真相的我同時也想讓候奎和盛林受到應有的審判。因為是他們倆的勾結,害了我最好的朋友蔣昆成,更害了我一輩子!
直到許久的沉默過後,黎衛國緩緩開口了:「各位,秦風的話你們聽到了吧。身為人民警察,我們有義務、有責任和犯罪分子做鬥爭。可身為一個朋友、一個長輩,我也清楚你們此刻心中的不安。是,秦風是可怕,但是我們是警察!」
剛柔並濟的話術說完後,黎衛國取出手機,打開通訊錄,亮出剛才打來的號碼,肅穆道:「這是省廳打來的電話,省廳要求我們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人質,絕對不能向黑惡勢力低頭。同時,省廳已經調遣附近各市的武警部隊,配合我們實施抓捕罪犯、營救人質的行動。我希望大家能夠積極參與。」
然而黎衛國的長篇大論結束後,會議室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的身上。
我明白,他們是在埋怨我。要不是當初我堅持暴力執法,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先是趙小海被炸傷雙目,後是何光被送往急救室生死不明。現在秦風又點名讓所有參與了那次暴力執法事件的所有人去,擺明了想拼個魚死網破,和我們同歸於盡。
危險!太危險!因為通過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秦風身邊跟著境外恐怖組織的人,有精通電腦技術的高手,有精通炸藥、搏擊的僱傭兵,還有精通毒藥學的博士。他說了:不管我們出動多少警力,當初參與抓捕他的人,必須全去。可見秦風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要讓我們付出代價。
面對眾人埋怨的目光,我嘆了口氣,此刻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同樣也不用解釋。
我緩緩起身,對黎衛國說道:「黎組長,這次事情是我惹下的,我一個人去。」
黎衛國搖了搖頭,沒說話,又把目光看向其他人。
在黎衛國一一掃過後,大家開始陸陸續續說話了:「行,我也去!咱們這麼多人,還能怕他?」
「對,一起去!」
「我也去。」
「……」
最終,所有人全部應下。
黎衛國看了看時間,沉聲道:「秦風以狡猾著稱,我們不能低估了他。現在是下午六點,所有人先去吃飯,然後休息到十一點。十一點後,到武器庫領裝備,隨時待命。」
「是!」
所有人起身向食堂衝去,吃完飯後累了一天一夜的眾人紛紛跑進休息室休息。
現在距離秦風越獄,已經過去二十個小時,我不知道秦風有沒有休息,可我能確定——今夜必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因為席捲整個濱河的暴風雨來了!
晚上十一點,我和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曾參與抓捕秦風的專案組成員在武器庫內領了槍、防彈衣、防毒面具後,全副武裝地等待著。
當十二點鐘聲敲響的那刻,秦風的電話如約而來,他直接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電話中,秦風冰冷的語氣帶著病態的瘋狂:「陳俊偉,你們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嗎?來吧,東郊倉庫,就是當初馮錦桂藏身的地方,我等你!」
「走,東郊倉庫!」
得知了確切地點,我領著十六名被秦風指定的人乘上警車,同行的還有三十多名幹警。
前往東郊倉庫的路上,越來越多的警車加入其中。在黎衛國將秦風的藏身之地通知各分局後,整個濱河市的武警、特警、刑警、民警、輔警除去必要的留守外,其他人都加入了圍捕秦風的行動中。
數百輛警車出動,在漆黑的夜色下,排成了一條長龍——聲勢浩蕩,雷霆萬鈞。
到了東郊倉庫後,千餘名警察將倉庫圍了個水泄不通,層層布防後,市局局長項山、專案組組長黎衛國、市委常委左湳等濱河市高層齊齊下車。
我領著齊斌、王夢磊、周坦,還有當初闖入秦風家實施抓捕秦風的十二名專案組成員站成一排,等候著進一步的行動指示。
就在項山和黎衛國他們溝通剛結束,倉庫外的喇叭突然響起秦風的聲音:「好啊,都來了,看來是抓定我了。」
項山拿起擴音器喊道:「秦風,負隅頑抗是沒好下場的。和政府作對,是不明智的。你現在釋放人質,舉手投降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項山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對特警隊示意。
然而秦風像是看穿了項山的把戲,屋內傳來一聲槍響:「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還寬大處理。廢話別多少,讓陳俊偉他們進來!」
我正準備進去,黎衛國突然拉住我,並拿起擴音器喊道:「秦風,雖然你不能減刑,可你考慮過你的同伴嗎?他們罪不至死。他們那麼盡力地幫你,你總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連累他們吧。」
說這話的時候,黎衛國不斷地示意我看一旁特警隊的電腦畫面。
熱成像顯示儀上,在倉庫二樓東北角的閣樓里,聚集著六個人影。
看來應該就是秦風、欒紅菱、周鳴樺、寧河的藏身之地,坐在椅子上的兩人應該就是被他們綁架的候奎和盛林。
通過熱成像顯示,裡面只有兩個人手裡拿了槍。
確定了對方的位置,我對黎衛國點了點頭,隨後在秦風的催促聲中向倉庫走去。
進入倉庫的路上,我一直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勘察著周圍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
因為秦風這是要報復!
他是準備讓我們所有人給他母親陪葬,說不定在什麼看不見的地方就藏了炸彈、毒藥一類的致命武器。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直到我們上了倉庫二樓,都沒遇到任何阻礙。
「秦風,我們來了!你要怎麼樣?」
我看著東北角緊閉的房門,大聲問道。
過了一會,才聽到秦風的聲音傳來:「穿得那麼厚也不怕捂死你。所有人的防彈衣脫掉,放下手中的武器。」
我握槍的手緊了緊,大聲道:「秦風,你應該知道,我們人民警察是不會向犯罪分子低頭的!就算你劫持了人質,也逃不掉。」
「哈哈?拖延時間是嗎?陳俊偉,你抬頭看看,周圍是不是布滿了攝像頭。現在可是通過衛星信號在外網上進行直播,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全世界人民看在眼裡。不想丟人丟到國外的話,立刻脫掉防彈衣,放下武器。順便說一句,告訴那些正準備爬牆的特警,別爬了,不然我可要引爆炸彈了。」
秦風的聲音充滿不屑,我左右看了看,見周圍還真裝滿了攝像頭,不禁一愣:這傢伙,總想在我們前頭。
有過前面兩次的網絡直播事件,我們已經防止著秦風再通過網絡搞輿論,所以在來之前,已經切斷了附近的網絡,並和各大平台打了招呼,所有關於秦風的視頻一律封禁。
可他卻通過衛星信號在外網搞直播!
耳機中,市局局長項山的聲音傳來:「陳隊長,再拖延一會,我已經安排人進行信號干擾。」
然而倉庫喇叭里竟然同步傳出項山的聲音,同時還有秦風瘋狂的笑聲:「哈哈哈哈……你們是不是忘了,我身邊也有網絡高手啊!干擾信號是嗎?行,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來。」
聲音剛落,我和登上二樓的所有人同時拔掉「嗡嗡」作響的耳機。
該死,他還真將信號屏蔽了。現在我們和外面的通訊聯繫算是徹底斷掉。
就在我準備調試對講機的時候,東北角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秦風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最後給你們一個機會,脫下防彈衣,放下武器滾進來。」
我看了看其他人,小聲對齊斌道:「你跟我進去,其他人留守。」
說著,我率先脫去防彈衣,放下手中的槍。
齊斌會意,也跟著脫掉防彈衣,放下槍。
等我們倆靠近房間的時候,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帷幕。
帷幕後面的燈光依稀可見六個人影,兩個被綁在椅子上,四個站著的。其中兩名拿著槍,正對著外面。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卻再沒聽到秦風的聲音。
不對!
透過帷幕,我注意到上面的人影從我們靠近就沒動過。莫非有詐?
說著,我對齊斌使了個眼色,同時從後腰掏出備用手槍,一左一右衝到帷幕後面。
剛一進去,傻眼了。
什麼情況?
帷幕後面,哪有秦風他們的影子。
在帷幕後面,竟然是六個等身人形模具。
齊斌上前摸了摸模具人,無語道:「上當了,這是情趣矽膠玩具,能充電帶體溫的那種。」
情趣矽膠玩具?還帶體溫?
只是一瞬間,我想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難怪熱成像會顯示這裡有六個人,原來是六個帶溫度的情趣矽膠模型。
那麼秦風呢?他不在這裡,為什麼會讓我們來這裡?
就在我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倉庫內的燈突然熄滅,緊跟著外面突然傳來「砰砰」兩聲槍響,隨後就是悽厲的慘叫聲,還有專案組成員示警的聲音:「還擊,對方藏在冰櫃車裡。」
「冰櫃車?」
我微微一愣,立刻拎著槍就沖了出去。
好你個秦風,先是用情趣玩具製造你們在房間的假象,又用冷櫃車瞞過熱成像顯示儀是嗎?既然現身了,我看你往哪跑。
槍響之後,外面負責支援的武警、特警隊伍立刻攻入,同時還有刺眼的探照燈照了過來。
強光之中,依稀可見兩個拿著槍、戴著面具的人正顫顫巍巍地向角落裡沖,我也想都不想,抬手就是兩槍過去。
「 砰砰!」
槍聲之後,其他人也跟著舉槍射擊。
「砰砰!」
「砰砰!」
「砰砰砰砰……」
大多數的子彈命中目標,見對方倒地後,我在防爆盾的掩護下走了過去,映入眼帘的是兩具渾身窟窿的屍體。可等我取下對方的面具,不禁傻眼了……
什麼情況?
為什麼會這樣?
倒在血泊中的兩人,赫然是被綁架的盛林和候奎,看他們手中的槍,也是被強力膠粘上去的,裡面也沒有子彈。
「陳隊……我們這是又上當了嗎?」
齊斌一臉死灰地看著我。
是啊,又上當了。
我們是來營救人質的,可結果卻是親手殺了兩名人質!
一想到這裡,我就火冒三丈,氣急敗壞地吼道:「秦風,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有本事出來和我單挑啊!咱們一人一槍,看誰要誰的命!」
然而,秦風並沒有現身,依舊是從喇叭中傳出他的聲音:「哈哈哈哈……這是我見過最好笑的一幕。身為警察,槍殺人質,嘖嘖嘖嘖……多好笑?陳隊長,你不是問我想幹什麼嗎?別急!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挑釁的言語讓我出離憤怒了,儘管我知道秦風極有可能壓根就不在倉庫,可我還是憤憤不平地叫道:「給我搜!搜!」
可不等身邊的警員散開搜捕,一個巨大的玻璃櫃突然從天而降。
隨著玻璃櫃的降落,十幾個警員包括我和齊斌、周坦、王夢磊都被重重地壓在下面。
然而這都不是最可怕的!
隨著玻璃櫃的破碎,無數的馬蜂「嗡嗡」叫著沖了出來。
一瞬間,尖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而喇叭中,是秦風瘋狂的笑聲:「同樣的方法,我是不會用第二次的!享受盛宴吧,陳俊偉!」
我不知道那個玻璃櫃中到底有多少馬蜂,我更不知道秦風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可我知道,現在我和我們,要做的就是拚命護住頭臉。
是,我們是穿了防彈衣,戴了防爆盾,還有防彈頭盔。
可畢竟不是密封的!
而蜂毒過量,一樣是會致命的!
尤其是秦風身邊還有個毒液學專家——寧河。
鬼知道寧河有沒有在這些馬蜂身上動手腳。
黑壓壓的馬蜂密集又瘋狂,順著我們身上護具的空隙,拚命地蜇刺。
而外面的人同樣不知所措。
是,我們帶來了整個濱河警隊最尖端的裝備,我們有狙擊槍,我們有熱成像顯示儀,我們也有防彈衣、防爆盾,可我們沒有帶驅散馬蜂的工具和煙霧。
這是馬蜂!
最簡單也最原始的「動物武器」!
倉庫內,上百名武警、特警,以及我們這些曾經參與實施抓捕秦風的人,都在馬蜂的蜇刺中大聲哀嚎。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聲音也越來越小。
最後,我也慢慢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醒來,又一次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我想張嘴說話,可嘴像是木了一樣;我舉起手臂,全都是紅腫的大包,脖子上、臉上,沒有一處不是腫的……
就在我掙扎著想要起身的時候,黎衛國的到來,給我帶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老陳,別掙扎了。醫生說,你至少要休養一星期,才能正常說話。」
「嗚嗚……」我固執地說著。
黎衛國搖了搖頭,嘆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案件進展,很遺憾,我們沒有抓到秦風。好在你和大家都沒事,消防車去得及時,用高壓水槍驅散了蜂群, 這才沒鬧出人命。不過大家都遭不少罪是真的。」
「嗚,嗚嗚嗚……」我掙扎著張嘴,想要說話,可從脖子到嘴都被馬蜂蜇傷,蜂毒讓我無法開口。
黎衛國見狀,坐在床邊接二連三地嘆氣:「我們都被秦風騙了,他從頭到尾壓根就不在倉庫,而是趁我們大批警力趕往東郊的時候,偷偷乘坐熱氣球在夜色的掩護下逃了。
「而且他也沒有在外網直播,一切都是為了給我們增加心理壓力的伎倆。你們在倉庫經歷的一切, 都是他遠程操控的。關押候奎和盛林的冷櫃車上有遙控電子鎖,並在裡面放了毒蛇, 所以門一開, 候奎和盛林就往外跑。至於前面兩聲槍響和慘叫,也是提前準備好的錄音。
「外籍人士大量進入濱河的原委也調查清楚了。那封暗網上的帖子哪是召集他們為秦風復仇啊,而是說讓他們免費來濱河旅遊。不光能吃能喝能玩, 還有工資拿。所以才在短短時間,來了上萬外籍人士。該死, 我們都上當了。」
「嗚嗚?」我再次發出聲音, 並用眼神示意黎衛國的工作證。
黎衛國摘下工作證遞到我眼前,鬱悶地說道:「關於外交問題的處理結果出來了, 我和你都被做降職,並內部通報批評處理。好了, 你好好休息吧,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我被降職到濱河擔任刑偵支隊長。」
說完, 黎衛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唉聲嘆氣地向外走去。
或許他也沒想到,只是一次專案行動, 連累得他從省廳降到市局。
又過了兩天,我身上的紅腫漸漸消失,手指也能正常伸展,就在我準備給黎衛國打個電話的時候,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出現在我的手機上。
簡訊的內容並不長——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寒冷,寒冷是溫暖的缺失;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黑暗,黑暗是光明的缺失;這個世界也沒有絕對的仇恨, 仇恨是愛的缺失。世界從來不是正邪對立,所有的邪惡都是正義的缺失!陳俊偉, 經過這幾天的反思, 我母親的去世也有我的責任。所以,讓你們被馬蜂蜇一下,算是小懲大誡,你們欠我的債還清了。希望未來的某一天, 我們還能在某個地方再次相見!
……來自大洋彼岸的秦風,送上最誠摯的問候。
《完美犯罪》系列,至此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