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孫悟空,他怎麼會在這?」
周遭陣陣驚呼聲。
黑袍妖怪很是錯愕,他見我眼神不善,逐漸鬆開抓住女王的手。
他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下,似在想什麼。
然後,小跑著到我跟前,卑躬屈膝道:
「大聖饒命,我們也是一時糊塗。」
我問他:
「你認識我?」
他磕頭如搗蒜:「我們都是天上神佛的坐騎門寵,只因起了凡心,這才做下錯事,還請大聖高抬貴手,讓我們回天上接受處置。」
我故意道:
「哦,原來是神仙的坐騎。」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齊齊跪倒。
「是啊大聖,我們這就回天上接受懲罰。」
我被他們的無恥差點氣笑。
回天上?
你們在人間禍害完百姓,完事只要報出自己的來歷,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不用承擔任何後果!
這個是神的貓,那個是仙的狗。
誰他媽在乎過被害慘的百姓!!!
我強忍住一棒子打死他們的衝動,落在地面。拔出金箍棒敲打兩下,自言自語道:
「也不知道咋就這麼巧,俺老孫這一路上碰到作惡的妖怪,大多是天上下界的。
「欺男霸女,魚肉百姓,生吃孩童,天上來的,滿腦子都是這些。」
黑袍妖怪不敢說話,繼續跪在那。
呵呵,他還在裝。
我索性點破:
「哪有那麼多坐騎下界,你們的身份本來就是天上神仙!」
瞬間,全場寂靜,神仙們的秘密,被發現了。
20
沉寂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這時,黑袍妖怪慢慢起身,直勾勾地盯著我。
其他妖怪也都爬起,看向我的目光再沒半點害怕。
他們不裝了。
黑袍妖怪冷笑:
「孫悟空,你真是找死,剛才我們給你台階下,你本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大家互相裝個糊塗也就過去了。
「可你非要點破我們的身份,你猜猜女兒國這些人,還能不能活啊?哈哈哈!」
說完,他們顯出本相。
神仙佛陀皆有。
竟都是我認識的天庭靈山大人物!
我看著手裡的金箍棒。
「誰先死,還說不準。」
佛陀上前一步。
「悟空,你戴上金箍,取得真經,那我們便是一家人,路怎麼選,你應該心裡有數。」
黑袍玉帝笑著,指向遠方:
「你瞧,懂事聽話的來了!」
回頭看去,師父和師弟們落在廣場,見到那些衣物不整的女子,酒席遍地的場景,他們有些難以置信。
八戒忽閃著大耳朵,感慨道:
「本以為老豬我好色,現在一看,我也就是想想,你們倒是直接做出來了。」
小白龍看見盤子裡的菜肴,臉色難看,他這回算是親眼見到同族被分食。
沙悟凈瞅見玉帝,表情陰晴不定。
而唐三藏,沒有看向周圍一切,而是眼神從落地時,就在女王身上沒離開過。
兩人相視,似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說。
然而,只剩下沉默。
我施法解開在場女子的束縛,並讓她們離開這。
「都不准走!」
黑袍玉帝中氣十足,他指向後面的女王,對著師父假裝詢問。
「唐三藏,今天我要帶走她,可你的徒弟卻百般阻攔,你說,該如何是好?」
師父沉默了。
女王眼裡剛剛浮現的光芒再次暗淡下去。
在她有難時,心裡想的那個人終於來了。
但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來救她的,她不敢繼續想。
我揉了揉太陽穴,剛才神仙的警告我都當是放屁,之所以現在不動手,是因為我也想知道師父怎麼選。
選女王,那最好。
要是選擇低頭取經,那我連他一起打。
師父取下佛珠,緩緩道:
「佛說,世間一切皆為空。」
玉帝笑了。
佛陀笑了。
女王朱唇抖顫,絕望地閉上美目。
然而下一句,師父仰天道:
「可是這樣,那還活個什麼勁兒!
「悟空,幫為師狠狠地打!」
我舉棒砸去!俺老孫就等你這句話呢!
神佛頓時一片混亂,他們不相信就連唐僧也敢反抗。
混亂中,我聽見師父和女王互相說了兩句話。
「跟我走。」
「帶我走。」
21
神佛雖人多,但我的本領早不是從前。
心的力量,無窮無盡。
他們被我逼上天空,倉皇逃竄。
黑袍玉帝往最近的靈山方向逃跑,邊逃邊對身邊人呼喊道:
「回天庭調遣人馬,捉拿妖猴!」
我內心暗道,正好,就怕你們不來!
猛甩棍棒,將玉帝直接砸進靈山道場。
我緊隨其後,一個跟頭翻進靈山內。
道場內,佛祖正在講經,口吐鮮血的玉帝倒飛在他座下。
觀音呵斥:
「悟空,靈山凈地,你居然毫無顧忌!」
我扮個鬼臉:
「你能拿我如何?」
觀音眼皮一抬,沒想到我敢和她這麼放肆。
她嘴唇微動,默念咒語。
我取下頭上金箍,哐啷撇在地上。
「別費勁了。」
見我如此輕易就把金箍取下,她結結巴巴道:
「你……你不是悟空!」
我道:
「我當然不是悟空,緊箍咒能困住孫悟空,卻困不住我齊天大聖!」
佛祖終於有了反應:
「你果然是假的,來人,拿下妖猴。」
話音剛落,數百羅漢尊者齊齊向我襲來。
「來得好!」
我撲殺過去,手中金箍棒橫掃全場。
只是幾下間,他們的護法金身被我砸碎,他們一個個頭破血流地倒下。
「原來佛也會流血。」
我輕笑道。
這些神佛安穩太久了,也高高在上太久了。
這時候就該來一棍子給他們緊緊皮。
22
其他菩薩佛陀坐不住了,飛身而起,佛光直衝雲霄,把我圍在中間。
玉帝趴在地上驚喜道:
「我天庭救兵也到了。」
靈山外,遮天蔽日!空中浩浩蕩蕩站著數不清的天兵天將,神君仙官。
旌旗鼓盪,殺伐聲震響。
天師結法,天王列陣。凶神御獸張開巨口蓄勢待發。
星宿倒轉,各方大帝伴著霞光彩雲紛紛到此。
神仙們面目嚴肅,手持法寶,呼吸間帶起炸雷狂風。
這一切,無不顯示天庭的威嚴。
靈山內,菩薩低眉,金剛怒目。
十八羅漢翹首,無數佛陀梵音陣陣。
此刻,三界所有神佛盡在此處!
他們的視線,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好好好!比當年鬧天宮還熱鬧!」
我絲毫無懼,戰意昂然。
玉帝擦掉嘴邊血跡,對我說道:
「妖猴,你藐視天規,與神佛對立,今天就讓你葬在這裡!」
觀音也道:
「你孤身一人,還不如束手就擒。」
靈山外傳來蒼老的聲音:
「誰說只有他一人。」
23
霎時,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去。
只見一鶴髮童顏的老者,隨手甩飛一群天兵,信步走來。
佛祖動容:「菩提!」
玉帝閃身後退:「你個老傢伙還敢出來!」
「師父!」
我蹦躂到他身邊,「你怎麼來了?」
菩提笑呵呵地摸了摸我的猴頭,對我說:
「徒弟有難,我怎麼能不來,說起鬧天宮,我比你早。」
「啊?」
在我不解時,玉帝指著菩提憤怒道:
「三千年前你被天庭靈山打退,本以為你能老實點,沒想到師父徒弟一個樣!」
我心中恍然。
怪不得師父如此神秘。
說話間,又來幾人。
「猴哥!大師兄!」
八戒、沙僧、小白龍臉上帶著關切,向我飛來。
八戒哼哧道:
「師父和女王就此還俗去了,他怕你有事,我們就趕緊來了。」
說罷,他拿起釘耙環視全場:
「誰想傷我師兄,先過你豬爺爺這關!」
「好師弟!」
我第一次看這呆子如此英武。
佛祖淡淡道:
「不過是飛蛾撲火罷了。」
「還有我!」
豪邁聲響起,楊戩帶著手下從遠處趕來。
哪吒也跳了出來:
「算我一個,我也反了!」
玉帝手指他們,臉部氣到變形:
「好好好,都是忠臣良將啊。」
我們站在一起。
我把金箍棒重重立在地上:
「還有沒有要來的?」
再沒人回應。
我持棍向前。
那就開打!
24
「殺!」
佛祖玉帝發號施令,霎時,我們與密密麻麻的神佛戰成一團。
廝殺聲震動三界,整個戰場每個呼吸之間都有無數神佛隕落。
我一棍又一棍,不知打死多少神仙。
我眼裡通紅, 取經之路的百姓們仿佛在我眼前一一浮現。
陳家莊被吃的孩童……
鳳仙郡乾旱渴死的百姓……
女兒國被圈養的女民……
獅駝城全城百姓……
被害的蒼生何止萬千?
他們沒日沒夜發出絕望吶喊, 可何時有神憐憫過他們。
逐漸地,他們發不出聲音。
都說天公地道,但天地之間的人, 誰給他們公道?!
我氣勢升騰, 一路衝殺到佛祖近前。
佛祖手掌前伸,翻雲覆雨間變化為一座五指大山, 帶著權柄與無邊法力向我壓下。
我高舉金箍棒, 只一下, 大山轟然粉碎!
「怎麼可能!」
佛祖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我放聲大笑,他怕了, 佛祖也會怕。
「大聖!我們可以講和, 以後再不惹你!」
玉帝慌忙改口。
我搖搖頭。
這幫神佛, 只有真正威脅到他們時,他們才會好好說話。
「你看看你的師弟、師父, 還有那些朋友, 他們都已經戰死!」
我回首望去,果然, 菩提、八戒、沙僧、白龍, 還有楊戩哪吒,他們的屍體飄在空中。
而剩餘神佛, 依然有成千上萬。
玉帝道:
「你瞧,我們依然有這麼多人, 你沒有勝算。」
我用棍子撥開雲霧, 看到下界黎民百姓。
「誰說我沒有勝算?」
佛祖雙手合十:「你破得了我五指山, 並不代表你強於我。」
我把這話還給他:
「你或許贏得了我,但你贏不了齊天大聖!」
玉帝冷哼:
「你不就是齊天大聖。」
「哈哈哈哈!」
我揮棒指向三界周天。
「齊天大聖只是一個名字, 一個在壓迫下誕生的名字!
「我是齊天大聖,其他人同樣也可以是齊天大聖!
「菩提師父、八戒、哪吒,還有眾生,他們都是齊天大聖的一部分!
「只要這世間還有壓迫,還有追逐自由的那群人,齊天大聖永遠存在!」
願世間再無神仙,蒼生萬世平安。
心裡發下宏願, 我揮舞金箍棒, 向漫天神佛殺去。
「俺老孫來也!」
後記
花果山風景區正值旺季,遊客絡繹不絕。
一幫小孩子戴著美猴王面具, 拿著氣球金箍棒,正圍在一個老人身邊。
老人似乎有啥毛病,總喜歡撓頭抓耳。
「老爺爺,那最後呢?齊天大聖到底打贏沒有?」
老人笑著回答:
「我不是說了嗎,人啊,只要善良勇敢,不畏強權, 每個人都是齊天大聖。」
孩子們笑著,揮舞金箍棒離去。
「好耶,我是齊天大聖!」
「我也是齊天大聖!」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