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旅社完整後續

2025-09-19     游啊游     反饋
3/3
她依舊懵逼:「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別忘了,他們現在的認知里,自己還是個普通人呢。」

所以即便自身刀槍不入,但在潛意識中,他們依舊害怕這些會傷害到人類的東西。

蘇茶茶控制不了一群戰鬥力爆棚的怪物,難道還不能控制一群「普通人」嗎?

十分鐘後,蘇茶茶單手扛著炮站在了旅社門口,另一隻手拿著槍對天扣動扳機。

巨大的槍響引起了全旅社的注意,看見他們紛紛從窗戶門口探出腦袋,我清了清嗓子,舉起在旅社裡找到的擴音器:

「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全都雙手抱頭蹲下!」

15

旅社裡所有的怪物全都聚集在了大廳里。

夏勝五人蹲在角落裡,和其他怪物一樣雙手抱頭,看我的眼神像是見了鬼。

我恰巧看見了他們:「你們蹲那邊幹什麼?還不趕快過來?」

夏勝貓著腰,沿著牆角,像做賊那般挪到我身邊,小聲道:「兄弟,你瘋了嗎?他們也瘋了?還是說我出現幻覺了?」

「我沒瘋,你沒瘋,他們也沒瘋,我們都很清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安毋躁,等會讓茶茶給你們解釋。」

此刻,蘇茶茶正舉著槍,對著大廳里的怪物。可能是第一次當綁匪,業務不熟練,她異常緊張,手裡的槍左右直擺:「別動,你們都別動!誰動了我就一槍崩了誰!」

槍指到哪個怪物,哪個就被嚇得渾身發抖,不少都已經被嚇出了原型,露出了一塊塊焦黑的皮膚。

我在怪物當中找了一圈,精準看到了躲在老闆娘身後的怪物女孩。

「小妹妹,我們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聊完?」

「喂。」

蘇茶茶挪到我身邊:「此情此景,你說這話真的有點像個變態。」

「我們都乾上綁匪了,做什麼都不像好人了行嗎?」

我幫她把槍端正:「你在這兒看好他們,然後和那邊五個人解釋一下情況,我單獨找她聊聊。」

可還沒等我靠近,老闆娘就一把將女孩藏到背後,目眥欲裂:「你要錢還是要什麼都可以,要問就問大人,別為難一個孩子!」

秦昭說過,老闆娘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但她很愛她的女兒。

合不合格不知道,但現在看她護子心切的模樣,確實是個愛護孩子的好母親。

這可是主宰,雖然現在受限於自身常識被我忽悠著屈服,可一旦把她惹急了,讓她發現了自己超越常人的力量就完了。

因此,我沒再靠近:「他就在外面的樹林裡,你自己想清楚了。」

女孩沉默了幾秒,站起了身。

「慧慧!」老闆娘也顧不上槍了,急忙拽住了她。

「老闆娘,你放心吧。雖然我是個綁匪,但也是有職業素養的。就像你說的,我不會為難一個孩子。」

我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很有底線的模樣:「我只是問她幾個問題,就在大廳的那頭,你能看得見。」

慧慧輕輕甩開老闆娘的手,沖她搖了搖頭。

我又向她展示了空蕩蕩的雙手:「你看,我沒有槍。」

見女兒也堅持,猶豫再三,老闆娘還是退步了。

我將慧慧帶到了大廳的另一邊,確保聲音不會傳過去後,我問道:「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也是剛來這個世界的,是嗎?」

慧慧點了下頭。

「你是因為什麼去世的?」

考慮到她不會說話,我特地為她準備了紙和筆,她在紙上飛快地寫下:「這不重要。」

娟秀流暢的字體,確實不像一個孩子能擁有的。

感受到大廳那邊如針般的目光,我面帶微笑,連帶著聲音都溫柔得如同三月春風拂面:「你當這是玩海龜湯呢?給我好好回答,不然我現在就把你丟進樹林裡去!」

慧慧心有不甘地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屈服於我的淫威之下:「自殺,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想知道的無關!!!」

她用三個大大的感嘆號表示抗議,我只當沒看見:「好吧,那下一個問題,為什麼昨晚你想殺了我?」

慧慧握著筆的手微微攥緊:「你是她給我請來的美術老師,我討厭畫畫,討厭你,所以我想殺了你。」

這個理由我是真沒想到。

我本來猜的是,現實中我和慧慧認識,又在一些我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了她,才會讓她對我有如此惡意。

且不提她的內核並不是個隨心所欲的孩子,在這個每日重置的世界裡,她真的會因為討厭繪畫,而去殺一個對她毫無威脅的普通人嗎?

她在撒謊,要不就是有所隱瞞。

我剛想追問,就發現她不停地用筆尖戳著紙,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煩躁。

還是不要把她逼得太急了。

於是,我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所以說,二十一年前的那晚你沒有待在旅館裡,那你去哪兒了,火災的起因是什麼你知道嗎?」

這一次,她回答得倒是很迅速:「我不知道,那晚我和媽媽吵架了,火災是在我離開後發生的,火因我也不知道。」

我可以確定,這次她沒有撒謊。

我突然想起了秦昭跟我說的那句話:「你不喜歡畫畫,但你母親一直在逼你學畫畫是嗎?」

她神情懨懨地點頭。

難道說,「不合格的母親」指的就是這個?

逼女兒按照自己的意願學習她並不喜歡的東西,很典型的父母強權,說是不合格也不為過。

「雖然她的行為讓你難受,但她還是愛你的。」

聞言,慧慧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我的話。

「你一個外人,什麼都不懂,憑什麼說她愛我?」她在紙上寫得飛快。

「哪有母親不愛女兒的呢?更何況,剛剛她有多緊張,你又不是沒看見。」見她突然噴湧出旺盛的交流欲,雖然伴隨著負面情緒,我還是抓住機會套話。

可就在我期待著她能再說點什麼時,她那突然出現的憤怒立刻消失了,只在紙上給我留下了一句乾巴巴的你不懂。

「我不懂,那你倒是讓我懂啊!」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你這個人能不能有點邊界感,怎麼像個八婆一樣對別人的家事問東問西的!」

挨罵的我摸了摸鼻子:「就是隨便閒聊幾句,倒也不至於上升到人身攻擊吧?」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再問我也說不出什麼了。」

她的每一筆都寫得極其用力,筆尖將桌子敲得嗒嗒響:「我不會再想著殺你,你想做什麼也和我沒關係,讓我回去,記得遵守約定。」

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想當個無賴,當場賴帳。

因為她很明顯還知道很多東西沒說啊!

但我不敢,就像我有秦昭威脅她一樣,她其實也有底牌,正是老闆娘。

把她逼急了,她魚死網破,做出什麼舉動刺激到老闆娘的話,大家一起玩完。

沒辦法,我只能將她放了回去。

老闆娘將她檢查一番後,立刻將她藏回了背後,對我的警惕沒有絲毫降低。

可能是習慣了綁匪的身份,蘇茶茶不再緊張地舉著槍,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夏勝他們閒聊。

那五人看起來也放鬆了不少,居然都能有說有笑的。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基本上每個人都和我剛剛離開前沒什麼區別,等等。

見廚師緊張地看了過來,我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視線。

他的位置,似乎有所變動。

接下來,我裝作毫無察覺,加入了夏勝與蘇茶茶的閒談,餘光不時掃過廚師。

他並沒有發現我的注視,一直在悄悄挪動。

直到他挪到了廚房門口,我發現他一直偷偷看的方向後,我也不裝了,直接走了過去。

在廚房的角落,居然有個半人高的暗門,因為顏色和牆壁一樣,又有雜物遮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我打開一看,暗門直通旅社外。

難道說,那晚的火,是老闆娘放的?

她將大門鎖好,來到廚房放火,本想通過暗門跑出去,卻因為一些意外死在了裡面。

……但這也太牽強了,旅社可是老闆娘的產業,她燒毀自己的東西有什麼好處?

就算她真的腦子一抽想燒個房子,那也完全可以在旅社外鎖門放火,至少自身安全是得以保障的。

我苦思冥想,還是沒辦法把邏輯捋順。

其間,旅社內的人一直試圖和我交談,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想讓我放了他們。

但我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控制住他們,因此無論他們說什麼,權當沒聽見。

時間就在百般聊賴中度過,終於到了晚上。

到了這時,怪物們放棄了掙扎,而其他人也聊無可聊,旅社內陷入了沉寂。

因為所有人都被控制了,旅社大門並沒有上鎖。

我的注意力開始高度集中,死死盯著牆上的鐘表,明明一切正常,卻有種強烈的不安感。

當秒鐘划過火災發生的那個點時,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有憑空出現的火災,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怎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啊?」蘇茶茶小聲問我。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撕心裂肺的貓叫聲。

與此同時,屋內的怪物齊刷刷抬頭看向我,一改被威脅時的惶恐,目光冰冷,身上的怪物特徵逐一顯現。

16

夏勝五人緩緩退到了我身邊。

不用任何人提醒,這些怪物的目光足以讓人意識到危險。

老闆娘緩緩起身,她的皮膚已經變得焦黑,面目全非,只能勉強看清人的輪廓。

她身後的怪物也都紛紛站起,唯一正常模樣的慧慧夾在中間,目光呆滯,小小的身體似乎有些顫抖。

「跑!」我當機立斷,狠狠拉了一把身邊的夏勝。

就在我轉過身的一瞬間,老闆娘破敗的身體化為灰燼,洋洋洒洒落在地板上。整個房子劇烈晃動,其他的怪物像是受到了感召,失去了原有的理智,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最先跑出去的我用力拉開了大門,貓叫聲伴隨著一抹紅色從眼前閃過,但我卻無暇顧及,因為我發現門口的路不再平坦,呈現出角度,並且與大門口出現了騰空的距離。

是路變了嗎?不,是房子傾斜了,並且在向上移動!

「小心門口!」我果斷跳了下去,幸好此時房子的高度還不算很誇張,直接平穩落地。

落地後,我連忙跑開轉身,看著其他人如同倒豆般從房子裡跳了出來:「快往樹林裡跑!」

房子升空很快,最後一個曹承宇跳下來時,直接翻了個跟頭,不過好在他是怪物,就算摔斷四肢,也不妨礙逃命的速度。

人在驚恐中會失去判斷能力,這會兒,他們也顧不上問我為什麼往樹林裡跑了,互相攙扶拉扯著跑了進去。

升至空中的旅社開始自燃,燃燒的火焰卻不同於昨日,紅中透露著妖冶的藍,像是團巨大的鬼火。

不用我說,蘇茶茶已經提起了炮,衝著天上的旅社一通轟炸。

剎那間,旅社四分五裂,燃燒著火焰的房屋殘骸如同流星般砸到地上,火焰點燃了樹林,小安痛苦的哭聲響了起來。

「完了!」

蘇茶茶傻眼了,她連忙掏出我先前為她畫好的滅火器:「我現在去滅火還來得及嗎?」

巨大的火光在我們頭頂炸開,零星的火光落到了腳邊,秦昭閃現到我們身邊,只是擋住殘骸的右手直接消失了。

他甩了甩手臂,白色的石膏液重新凝聚成了手,但上面原本的染色消失了。

「往樹林裡跑!」

他拉住我的手腕,帶著我往火海中狂奔:「蘇茶茶,繼續攻擊,等我回來幫你!」

我拗不過他的力量,只能被他拉著靠近燃燒的樹林,灼熱的溫度愈發逼近。

就在即將跑進去的那一刻,身邊的秦昭突然融化了,石膏液順著手腕覆蓋到我全身。

剎那間,高溫被隔絕,但我的視線也被他蓋住了,眼前一片黑暗。

可我的身體卻不自覺地動了起來,朝著一個方向快速移動。

我知道,是影子出來保護我了。

影子是我在第一個世界遇到的怪物,他存在感極弱,能夠通過影子操控活人行動。

同樣的,他也能短暫賦予人怪物的能力,第一晚在餐桌上時,正是靠著他賦予的力量,我才能將廚師的頭壓在餐盤裡。

而此刻,也正是他操控著我的身體,往安全的地方前行。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突然感覺腳下一空,摔到地面上時卻沒有任何痛感。

耳畔樹木被灼燒的聲響,奔跑時的風聲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劇烈的心跳聲。

身上的石膏開始褪去,我緩緩爬了起來,奇怪的是眼前依舊一片黑暗。

「誰?宋澄,是你嗎?」

夏勝略帶顫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試探性向前伸手,卻什麼都沒碰到:「是我,你們都沒事吧?」

「沒事。我們剛進來就摔到裡面了,多虧下面有乾草堆,人都沒事。」

「那就好。」

我在身邊摸索了一番,發現背後就是牆,乾脆靠坐了過去:「這裡應該就是小安不小心摔下去的那個洞了,沒想到反倒救了我們一命。」

洞內陷入了沉默,為了保護我們,小安把洞口也給封上了,裡面沒有一點光亮。

經過剛剛的生死瞬間,疲憊感瞬間湧來,我依舊不需要睡眠,黑暗卻成為了很好的休養所。

我深知這裡的安全性,但其他人不這麼想。每過一會兒,就會有人出聲,驚慌地確認著其他人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有種快要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的錯覺時,一絲光亮突然從頭頂照射下來。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被刺了一下,我用手擋著光抬頭,看見小安趴在洞口,陽光下的身體愈發透明:「沒事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17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這個洞屬實是有點深。

但很快,一條繩索甩了下來,蘇茶茶的聲音響起:「我拉著繩子,你們順著爬上來吧。」

我是最後一個上去的,當看到蘇茶茶的樣子時,才明白她的聲音怎麼病懨懨的。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憔悴的模樣,雙眼近乎無神,臉上髒兮兮的,雙腿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半個身子固定在樹上才勉強拉住繩索。

看見我,她眼神微動,抿著嘴,竟是一副快要哭的樣子。

「怎麼了?」我用身體將她擋住,小聲詢問。

「你是不知道昨晚有多嚇人!」她縮回樹林裡,悄悄抹了把淚。

「我就沒見過那麼嚇人的東西,那房子被砸碎了掉到地上還能變成怪物,渾身都是火,樹林裡又全是樹,走到哪兒都能帶起一片火海。

「更可怕的是,那些怪物一直在喊你的名字,看見我更像瘋了一樣……他們身上的火燒得人真的好痛啊!如果不是秦昭和小安在,我是真的撐不住……」

「謝謝你,茶茶,辛苦了。」

我低聲安慰:「我幫你把腿畫上,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下次打架這種事能不能不要算上我啊,真的很嚇人啊!」

畫腿期間,蘇茶茶一直在碎碎念念:「但也不行,你又沒什麼戰鬥力,出了什麼事還是得我來……所以下次能不能儘量選風險小的事冒險啊,就算你把後路都安排好了,我也承受不住啊……」

我有些汗顏,默默接受了她的埋怨。

確實,早在昨天做出阻止火災這一舉動時,我就已經想好了失敗之後的應對措施。

昨晚一系列的出逃是早就安排好的,洞是提早找好的避難所,乾草堆也是臨時鋪上的。

但我唯一忘記的就是蘇茶茶膽子小,就算變成了怪物,戰鬥力又高,她膽子還是小。

忽略她的感受是我不對,下次得注意。

另一邊,小安正在安慰惶恐不安的五人,天真可愛的外形非常合適。

「所以昨晚,你還注意到什麼嗎?」

蘇茶茶表情痛苦,閉上眼:「昨晚真的太慌亂了,除了火和怪物,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見她如此不願回憶,我也不再追問,專心給她補上一雙好看的腿。

「對了,烏鴉!」

就在我已經不抱希望之時,她突然驚叫出聲:「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好幾次看見一隻烏鴉……不確定是不是同一隻,但確實有聽到烏鴉的叫聲。」

烏鴉?

我握著畫筆的手停下了。

說起烏鴉,我也在樹林裡看見了好幾次。

烏鴉是群居動物,一般都是成群結隊地出現,當時我就好奇,為什麼在樹林裡只看見了一隻。

我又突然想起了昨晚異變突起之時,房門外響起的貓叫和那一抹紅色。

那是一隻穿著紅衣服的黑貓,我對它並不陌生,在上一個世界,就是它給我指明了逃離世界的方法。

上一個世界崩壞後,我沒想到它居然也出來了。

「如果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迷了路……」

蘇茶茶聽到了我的呢喃:「你在念叨什麼呢?」

「昨晚,我在開門的一瞬間看見穿著紅靴子的貓了。」

我給她的腿畫上了最後一筆:「其實關於紅靴子的貓的那句話,是一個怪談預言的開頭。

「第一句話就是:如果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迷了路,穿著紅靴子的貓會帶領你找到正確的路。

「烏鴉是這個世界的獨行者,他的諫言是出口的最後謎底。」

18

我掐著烏鴉的脖子,將它全方位仔細看了好幾遍:「這烏鴉怎麼只會叫,都不說話呢?」

蘇茶茶搓著手,因為剛剛捉烏鴉的時候被啄了好幾口而產生了心理陰影,只敢伸著脖子看:「你掐著它脖子,它怎麼說話?」

說得也是。

我一隻手抓著它的背,掐著脖子的手試探性鬆了一點,嘶啞的叫聲響徹雲霄。

我連忙把撲騰的烏鴉重新抓牢在手心,過程中扯下了不少羽毛。

紛飛的羽毛中,烏鴉血紅的眼睛滴溜直轉,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突然發現,它的脖子觸感有些不對。試探性捏了捏,似乎有什麼硬邦邦的東西卡在裡面。

於是,在我的懇求下,蘇茶茶不情不願地從我手裡接過了烏鴉。我掰開鳥緣,兩指強行伸進去,居然真摸到了東西。

剛將硬物從嗓子裡取出來,烏鴉就忍不住疼痛從蘇茶茶手裡強行掙脫飛走了,臨走前還給她的手又來了兩下。

蘇茶茶疼得連連甩手,而我則是細細觀察著從烏鴉嘴裡取出來的異物,是一把銅製的鑰匙。

「這是哪裡的鑰匙?」

蘇茶茶很快就被鑰匙吸引了注意:「你不是說烏鴉的諫言會是出口最後的謎底嗎,那它接下來是不是要開口說話了?」

我抬頭看了眼烏鴉,經過剛剛一番折騰,它居然還沒飛走,停在枝丫上低頭看著我們。

我向它舉起鑰匙:「這就是你藏著的秘密嗎?」

烏鴉甩了兩下頭,仿佛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記得它之前還叫得挺歡啊,這會兒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蘇茶茶的視線在烏鴉和鑰匙間來回擺動:「你不會把它的聲帶給拔出來了吧?」

「看來,這就是諫言。」我將鑰匙收回來。

「直接說鑰匙在烏鴉嘴裡不就行了?還諫言……說得那麼玄乎。」蘇茶茶吐槽。

「而且明明都是預言里的生物,穿紅靴子的黑貓那麼通人性,這隻烏鴉怎麼看起來就很笨,還會啄人……不過說起貓,昨晚在旅社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貓叫聲?」

我點頭:「就是它,昨晚打開旅社大門的時候,我看見它了。」

「啊?它不是上個世界的嗎?」

蘇茶茶驚訝中難掩驚喜:「那太好了,穿紅靴子的黑貓能帶領我們找到正確的路……但它為什麼這次沒領路呢?」

我看著手裡的鑰匙,一個大膽的猜測冒了出來:「也許是因為出口一直就在我們身邊,所以只需要現身指引,而不用引路。」

我轉身就往旅社走去:「走,我們先去驗證一下。」

19

如同樹林一樣,一夜過後,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旅社再次恢復原樣。

我提心弔膽地去敲門,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但老闆娘依舊不記得我了。

阻止火災後,怪物集體發狂,但重置並沒有消失。

果然關鍵點找錯了,或者說,沒有找全。

我帶著鑰匙,偷摸著將旅社內能找到的所有鎖都試了一遍。

無一例外,全都不匹配。

蘇茶茶跟在我身後忙活了一圈卻一無所獲,有點泄氣:「什麼嘛,怎麼什麼都打不開!」

但我卻感到意料之中:「不,還有一把鎖我們還沒試,但現在也試不了,那就是火災當晚鎖在大門上的那把鎖。」

「對哦!」

蘇茶茶這才想起來:「但那把鎖去哪兒找啊?」

「不知道。」

我言簡意賅:「都不知道是誰給掛上去的,但按常理而言,今晚那把鎖還會掛在門上。」

「那我們今晚去試試。」

蘇茶茶躍躍欲試:「等打開鎖確定了鑰匙的作用後,明天晚上應該就能找到出口了吧?」

「明天?」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哪還有明天,到了明天,估計就都逃不出去了。」

蘇茶茶愣住了:「什麼?可今天才只是第二天啊?」

「真的是完整的第二天嗎?」

她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對哦,我們抵達的時間是前天傍晚,如果滿打滿算,到了明天傍晚就是整整三天了。

「但為什麼到了明天就逃不出去了?」

「紅靴子的貓在這個世界只出現過一次,就是昨天晚上。它消失在了旅社門口,所以我猜測,這個世界的出口就是旅社的大門。」

此時我們正站在旅社門口,蘇茶茶聞言,在門內門外反覆試探,一臉茫然:「這大門我們走了這麼多次了,你確定?」

「所以關鍵就是這把鑰匙了。」

我舉起鑰匙:「烏鴉的諫言也是重要的線索,如果這把鑰匙真的適配門上的鎖,那或許說明,大門的確是出口,但出口開啟有觸發條件,而鎖與鑰匙,正是打開出口的關鍵!」

蘇茶茶終於反應過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要打開出口,只有當鎖掛在門上的時候,也就是凌晨,但我們只能在這個世界逗留一個晚上了……臥槽,那我們豈不是一次試錯機會都沒有了?」

她忍不住爆了個粗口:「不是吧,這麼極限?!」

「玩的就是刺激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沒關係,也不是第一次了,上個世界的逃離方法不也是沒有任何試錯,但還是成功了。」

「別提了。」

一想到上個世界,蘇茶茶的表情就有點扭曲:「誰能想得到上個世界絞盡腦汁想辦法,最後把除我們以外的其他人都送出去了。」

「都過去了,別想了。」

趁著四下沒人,我重新往樹林走去:「既然猜到了出口出現的時間和位置都在旅社內,那我們先去樹林把夏勝他們帶進來吧。」

「這場景怎麼這麼熟悉呢。」

蘇茶茶跟在我身後嘟噥著:「這次不會也重蹈覆轍吧?把除我們之外的……呸呸呸!」

她懊惱地拍了一下嘴:「不能瞎說,太晦氣了!」

走進樹林,我正尋思著怎樣才能讓小安注意到我們,幫忙開路,餘光瞥見一抹不屬於樹林的白。

撥開遮擋視線的樹枝,我意外發現,那抹白居然是秦昭。

秦昭的本體是白色雕塑,在上個世界時,在他的要求下,我憑喜好給他重新塑型並上了色。

可如今,他雖然還保留著衣服的款式,身上的顏色全都消失了。

此刻,他正靠坐在樹幹旁,看上去十分疲憊,但看到我時依舊精神抖擻:「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又找到出去的線索了。」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你身上的顏色怎麼沒了?」

「昨晚為了攔住那些傢伙,化形太多次,就沒了。」

他聳了聳肩:「當時你花了很長時間,就這樣沒了,挺可惜的。」

他的表情有些落寞,看得我心情更加複雜了。

說實話,秦昭對我是真不錯。

雖然他總想著當我老婆,但都以調戲居多,到了危急關頭,沒他真不行。

而且比起其他怪物,他的心智異常沉穩,在怪談世界裡正常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實意想幫我們逃離這個世界,雖然不明白為什麼。

如果說之前我對他還有忌憚,但經過昨晚,我已經把他當成了可以信賴的朋友。

可惜他是這個世界的怪物,不然說什麼我也要帶著他一起逃出去。

但種種跡象表明,他在怪談世界已經生活了很久,無論哪個世界都遠超三日,就算曾經是活人,現實中的肉體也早已消亡。

我沒辦法帶他離開。

「喂,想什麼這麼出神呢?」

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麼,被我的奮不顧身感動了,突然覺得讓我做你老婆可以接受了?」

「別鬧!」

我無奈地推開他的手:「我有件事想告訴你,是關於老闆娘女兒的。

「她的那個幻影,有自主意識了。」

秦昭突然就不笑了:「你說什麼?」

「她似乎很害怕讓你知道,之前我和她達成過協議,所以一直沒告訴你。但現在我們也快沒時間了,顧不上那麼多了。她會怕你,肯定不只因為你的強大……你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秦昭眉頭微蹙,沒了表情的中和,精緻的五官展露出原本的攻擊性:「她當然怕被我知道。而且,不僅我認識她,你們其實也和她打過交道。

「你們在第一個世界遇到的主宰,就是長大後的她!」

20

蘇茶茶把慧慧五花大綁從旅社綁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神還很懵逼。

但當看到我和秦昭時,懵逼的眼神變得視死如歸。

「學姐,你瞞得我們好苦。」風水輪迴轉,我看著上個世界叱吒風雲,一直想弄死我的怪物學姐,語氣涼颼颼的。

畢竟我腦洞再大,也想不到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是她!

這樣說來,她初次見面就來謀害我的動機找到了,完全是歷史遺留問題。

眼看我們戳破了她的偽裝,慧慧也不裝了,嘴裡發出了與身形不符的成人的聲音:「我早該猜到,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信守諾言!」

「好吧,這確實是我的錯。」

我痛快地承認了:「但我也是沒辦法了,畢竟好不容易從你手下逃出來,我可不想死在這兒。」

慧慧沖我冷笑了一下,轉而看向了秦昭。

看得出,哪怕她不再是主宰,意識附身到一個幻象身上,她依舊不怕我。

她忌憚的是秦昭。

想起上個世界她看到秦昭的癲狂模樣,兩個人之間的仇應該不小。

但秦昭對她的態度卻非常理性。

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突然轉過頭:「我有些事想和她單獨聊聊。」

他這是讓我迴避的意思,我立馬識趣地打算離開,但蘇茶茶卻沒忍住好奇多了一嘴:「你們這是要聊什麼,我們不能聽嗎?」

出乎意料的,秦昭居然回答她了:「聊點家事,外人還是稍微迴避一下吧。」

哦,是家事。

等等!家事?

秦昭和怪物學姐是一家人?

我突然想起來,慧慧後來跟著父親一起出國了。

而秦昭的長相很明顯有外國血統。

難道說……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蘇茶茶也猜到了這一點,我倆面面相覷,感覺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八卦。

這樣一來,慧慧討厭秦昭的理由也能猜到了。

無非就是姐弟倆感情不好。

但會糟糕到憎恨的程度嗎?

「貴圈真亂。」

蘇茶茶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不過,你怎麼突然想到把慧慧有意識這件事告訴秦昭的?」

「你還記得秦昭之前說的嗎?老闆娘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但她很愛她的女兒。」

我帶著她在樹林尋找夏勝五人,順便解釋:「我們雖然猜到了出去的方法,但這句話完全沒用上,我不覺得這條線索會沒用,所以關鍵應該還是在慧慧身上。

「不過你也看到了,慧慧嘴巴太緊,問不出更多消息了。她和秦昭認識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但我看她那麼害怕的樣子,一直擔心兩人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萬一秦昭控制不住情緒就完了,所以才一直沒敢提起。」

「但秦昭其實情緒挺穩定的,而且我怎麼感覺,似乎一直都是怪物學姐單方面憎恨他?」蘇茶茶接過我的思路。

「慧慧不是出國了嗎,為什麼會回國讀大學?藝術類高校的教學質量上,國外比國內好得不是很多嗎?」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點:「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家事了。」

「你說他們能好好溝通嗎?」

「如果是現在的秦昭的話,我覺得能。」

前方交錯的樹枝間顯露出了幾個人影,我和蘇茶茶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不再談及此事。

接下來,我們按照原計劃,將夏勝等人帶回旅社安置好。

估計兩人聊得差不多後,我和蘇茶茶又重新返回了樹林。

迎接我們的是兩人面對面的沉默。

「回來了?」秦昭笑吟吟地打破沉默,而慧慧雖然板著臉,但臉上的厭惡和排斥也少了不少。

看來兩人聊得還算順利。

「你們聊完了?」

「嗯哼,聊完了,在等你們呢。」

他撐著下巴:「接下來就是你們的時間了,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什麼?

我有些不可置信,完全沒想到進展會這麼順利。

慧慧沒有反駁:「我和他達成了一些協議,所以我會通過幫你,來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接下來,我會如實回答的你們的每一個問題,並且幫你們逃出去。」

……

漸入深夜,旅社內一片寂靜。

老闆娘將大門上鎖,全然忘了這把鎖的鑰匙已經丟了。

但她根本沒有在意,或者完全無法發現,機械地關掉了大廳多餘的燈,只留下中央的一盞。

當她回頭時,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她的額頭。

我站在蘇茶茶身後,對她粲然一笑,舉起手中的擴音器,叫醒了整個旅社。

「旅社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全都到大廳集中,雙手抱頭蹲下!」

21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怪物,不同的是我已經不再是一無所知。

我搬了把椅子在怪物們面前坐下,將擴音器放在腿上:「這麼晚把大家喊下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大家講個故事。」

我無視了他們看神經病的目光,自顧自地開始講述:「有一對青梅竹馬,父輩交好,從小一起長大。只可惜天意弄人,一次出遊途中,一場意外奪走了雙方父母的性命,只留下了兩個孩子。

「不過幸運的是,兩個孩子都不算年幼,已經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女孩聰明伶俐,從悲痛中走出後,靠著父母留下的遺產,輟學開始嘗試做生意,或許是天賦,她的小本生意越做越好,積累了一筆不小的資產。

「男孩不一樣,他是個天生的藝術家,卻也對生意買賣一竅不通。但自小崇拜他的青梅根本不在意這些,一心一意賺錢供他讀書,將他送上了藝術的道路。

「一切都順理成章,他們成為了夫妻,並且孕育了一個女兒。妻子更加努力做生意,一個人在國內撫養著女兒,同時資助丈夫在國外鑽研藝術。

「妻子眼光很好,無論是做生意還是看人。沒過多久,丈夫就在藝術圈嶄露頭角,成為了鋒芒畢露又才華橫溢的藝術新星。

「但她的眼光又很差,因為她只看到了愛人的天賦異稟,卻沒料到他的薄情寡義。

「丈夫在國外開闊了眼界,逐漸看不上國內一身銅臭味的妻子,又或者他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妻子,只是迫於前途,不得已的虛與委蛇。

「這種不滿情緒在他遇到自己的繆斯後到達了頂峰。此時,他的藝術才華足以讓他換取到豐厚的資產,妻子的供養已經不足為道。於是,他向妻子提出了離婚,並願意付出足夠多的金錢,以此來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就算不提及感情,妻子又怎麼會甘心自己多年的努力拱手做人嫁衣?但她已經留不住丈夫的心,只能扣住他在國內的東西,拖延著不肯離婚。

「那些東西里有一樣對藝術家而言很重要,沒辦法,他只能不斷派人來交涉,但每次都被妻子趕了出去。

「直到這時,這個寡情的男人才終於記起,自己在國內好像還有個女兒……」

22

「我從小在母親身邊長大,對父親的記憶非常少。」

樹林內,慧慧面無表情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但受母親的影響,我對他一直有一種崇拜。

他們開始鬧離婚後,母親為了挽回父親的心,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她認為父親之所以想離婚,是因為和家人完全沒有共同語言。而她自己只是個商人,沒有任何藝術天賦,但我是他們的女兒,身體里也流淌著一半藝術家的血。

「從那時起,成了她用來討好父親的犧牲品。她開始瘋狂地逼著我學習藝術,美術,舞蹈,聲樂……她恨不得一夜間讓我成為一個全能的藝術家!

「我被母親壓迫得太深,心裡自然有怨恨,所以當崇拜的父親來尋求我的幫助時,根本無法拒絕。

「我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東西,可能是傳家寶?算了,我也沒興趣知道。但我知道它藏在哪裡,因為媽媽完全沒有隱瞞過我。

「現在想來,比起我那個所謂的父親,從小把我撫養長大的媽媽應該更愛我吧。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我,所以當發現我背叛她時,差點瘋了。

「旅館大門的鎖是她上的,不過不是為了阻止人逃出火災,只是那段時間父親派來偷東西的人太多了,她為了旅館安全不得已才加了一層保障。

「但我從小跟在她身邊,對旅館的構造了如指掌。我知道廚房裡有一扇暗門,那其實是廚師丟垃圾時走的暗道,但也是媽媽唯一疏忽的夜間通道。

「我就在那個通道門口被她逮住了。她看到我抱著那東西,又哭又笑,尖叫嘶吼。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樣子,這比她發火督促我學習時更嚇人。人在害怕時逃跑是天性,更何況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直接就從暗門溜了出去。

「她沒有追上來。

「但我多希望她當時追上來了。」

樹林裡陷入一片靜默。

慧慧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又或者是時間太久,已經掩蓋了所有疼痛的傷疤。

……

故事結束,老闆娘蹲在地上,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身為當事人,她當然聽出了這個故事是在說自己。

但現在她根本不敢想,女兒居然會背叛自己。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調查我?」

她抬起頭,臉上是被冒犯的惱怒:「但你不該編出這樣拙劣的謊言來騙人!什麼火災,廚師他雖然抽煙,但他從來不會在廚房裡抽!」

廚師在一邊瘋狂點頭,臉上是快昏過去的害怕。

我沒有理會她出離的憤怒,只是抬頭看著牆上的鐘表。

已經快到火災發生的時間了。

慧慧從她身後站起,拉著她的衣袖:「媽媽,對不起。」

秒針划過的一瞬間突然停住,時間也隨之靜止。

所有怪物停止了顫抖,老闆娘動作停滯,表情仿佛凝固在了臉上。

廚房裡出現了一個虛影。

那是老闆娘的虛影,看著暗門的方向,仿佛凝視著女兒踉蹌出逃的背影。

她的身體靠著牆壁緩緩滑落,似哭似笑的呻吟聲斷斷續續。

她抖著手從桌子裡抽出一支煙,火光在昏暗的廚房裡一閃而過,化作一點火星停駐在煙頭。

火星隨著手在空中上下飛舞著,最後落在地面,化成熊熊大火吞噬了一切。

原來火災是這麼來的。

或許是當時的眾叛親離已經讓她心存死志,所以哪怕離出口只有一步之遙,最終也只是成為了火災中的一具焦屍體。

我清晰地看到,一滴淚順著慧慧的臉頰滑落。

這個一直傲慢而又不可一世的怪物,在面對自己無意中所造成的悲劇後,陳年舊疤終於被揭開,露出了鮮血淋漓的傷口。

時間重新流轉,我眨了眨眼,一切又開始按照計劃進行。

一直站在門口的夏勝將鑰匙插進鎖扣,用力轉了一圈。

鑰匙和鎖果然是匹配的。

但很快他就焦急地叫了出來:「這鑰匙怎麼只能開一圈啊,是卡了嗎?」

灼燒的熱浪撲面而來,老闆娘的皮膚變得焦黑,她單手掐住慧慧的脖子,歇斯底里:「你這個小白眼狼怎麼還敢在我面前出現!你和你爸一樣,都是不知道感恩的畜生!」

慧慧被她掐著脖子提至半空,但她早就死了,這樣的舉動根本不會對她造成傷害。

她看著老闆娘面目全非的臉,眼淚像是開了閘一樣全都流了下來。

「媽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她哭喊著,像是要哭盡這麼多年的委屈:「那個時候我太蠢了,根本想不到會導致這樣的後果……我被他帶到國外後,過得一點也不好!

「他眼裡只有他新娶的那個女人,我被那裡所有人瞧不起,他們都欺負我!好不容易在學業上有點盼頭,他又因為一點挑撥把我送回了國。

「我一直想知道火災的真相,但我真的沒想過是我害死了你。媽媽,你打我吧,打死我吧,但求求你原諒我,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慧慧哭得很難看,涕淚橫流。

火災的真相,這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到的答案。

可這樣的答案,足以讓她痛徹心扉。

旅社隱隱的震動突然消失,騷動的怪物們也停止了動作,屋內只剩下了慧慧撕心裂肺的號哭聲。

在她絕望的哭泣聲中,老闆娘伸出了另一隻手,將她抱進了懷裡,聲音略帶哭腔:「你可是他的女兒啊,我死後他就是這麼對你的嗎?」

老闆娘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她甚至利用女兒,不顧她的意志想要留住自己的丈夫。

但她又真的很愛自己的女兒,所以無論心裡有多少怨恨,當知道女兒受了委屈的時候,還是會心疼地抱住她。

「打開了!」

我猛地回頭,打開的旅社大門外不再是熟悉的場景,漆黑的洞口蔓延向未知的遠方。

所以打開鎖的最後一步,難道就是讓老闆娘母女倆冰釋前嫌嗎?

又或者說,是讓老闆娘解開了死前最後的執念,讓她親口聽到了女兒的道歉,重新恢復了對女兒的愛。

就在此時,旅社內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巨響。

這次的震動不單是旅社,整個世界都產生了難以想像的晃動,旅社的另一側已經開始坍塌,只留下一片空曠的虛無。

「快走!」

離門最近的夏勝等人率先踉蹌著跨過了大門。一片動盪中,蘇茶茶抓住了我的手腕,連拖帶拉地帶著我往門口奔去。

出口近在咫尺,可就在即將跨過去的那一刻,前面的蘇茶茶突然像是撞到了一面牆,連帶著身後的我一起摔倒在了地面。

地面上下顛浮, 等我們從地上爬起來時, 出口居然已經消失了!

「出口呢?」蘇茶茶又一次崩潰了, 她靠著怪物超強的平衡力跑過去,可也只是跑到了旅社外。

這齣口的存在時間這麼短的嗎?

我也沒想到,努力抓著身邊能碰到的每樣東西來維持平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門, 可還是在跨出門的那一刻失去了平衡。

「你們怎麼回事?」

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秦昭將我半架了起來, 看起來比我還震驚。

饒是我的心理素質那麼好,此刻也有點不想說話了。

誰能想得到蘇茶茶當時一句無心之言,居然一語成讖。

「你們……唉,算了, 跟我來!」

秦昭開始架著我狂奔, 我回頭看去,身後的旅社已經近乎坍塌。大門內, 慧慧被老闆娘抱在懷裡, 頭擱在她的肩膀上,臉上掛著幸福的笑,目光與我對視時, 笑容更加燦爛。

我卻突然想起了下午把她送回旅社時, 她對我說的那番意味不明的話。

「好心提醒你一句, 不要太相信秦昭,你現在看見的他是虛假的。他是最希望你能留下的人,只要有他在, 你是逃不出去的。」

搖搖欲墜的大門徹底倒下,將母女二人的身影掩蓋在虛無之中。我回過頭,對上了一雙關切的綠色眸子。

那是在我送完慧慧回到樹林後, 秦昭攔住了我,希望我用接下來的剩餘時間為他重新上色。

「顏料旅社裡就有, 可以直接去借, 老闆娘不會拒絕你的。」

他的笑容有些落寞:「就當是你離開後,給我留下的最後的回憶, 可以嗎?」

黑色顏料用到最後不夠了, 在他的要求下, 我為他點上了一雙綠色的眸子。

秦昭的落寞不似作假, 但慧慧對我說話時也是從未見過的認真。

我知道我該相信秦昭,可慧慧的話就像在我心中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我生怕它在某天會生根發芽, 造成不可逆轉的後果。

樹林開出了一條通道,我被他近乎半架著沖了進去, 刺目的白光刺得我緊閉雙眼。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 已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次, 秦昭沒有消失, 站在我身邊,而蘇茶茶則站在另一側。

一隻雪白的兔子從我面前跳過,抬起頭, 猩紅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慄。

黑色的夜幕下,空無一人的遊樂園內寂靜無聲,所有遊樂設施全都處於斷電狀態。

只有門口的招牌上畫了一隻誇張的簡筆兔, 遊樂園的名字在紅色招牌燈的照亮下,如同被鮮血染紅。

我看著招牌,輕聲念出了它的名字:

「兔子樂園。」

(完)
游啊游 • 80K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4K次觀看
游啊游 • 880次觀看
游啊游 • 870次觀看
游啊游 • 590次觀看
游啊游 • 920次觀看
游啊游 • 670次觀看
游啊游 • 500次觀看
游啊游 • 540次觀看
游啊游 • 400次觀看
游啊游 • 700次觀看
喬峰傳 • 640次觀看
喬峰傳 • 910次觀看
連飛靈 • 480次觀看
游啊游 • 320次觀看
游啊游 • 800次觀看
喬峰傳 • 360次觀看
游啊游 • 390次觀看
舒黛葉 • 3K次觀看
喬峰傳 • 14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