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孤兒院門口,一隻奇怪的兔子攔住了我:「我什麼都可以幫你,除了讓你進去。」
我看了一眼他雪白順滑的皮毛,默默支起了火堆:「真的嗎?」
被綁在烤棍上的兔子天真無邪:「真的!」
我找到了一家奇怪的孤兒院。
剛到門口,一隻兔子就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什麼都可以幫你,除了讓你進去。」
我無奈道:「但我現在除了想進去,其他什麼都不需要。」
兔頭人身的嬌小怪物甚至還沒有我的腿高,倔強地仰頭看著我:「你肯定有其他想要的,我都可以幫你。」
我大概是三個小時前來到這裡,在門口和他僵持到現在。
我看了眼他雪白順滑的皮毛,用手攏了攏地上用撿來的枯枝堆好的未點燃的火堆:「真的嗎?」
兔子被綁在了一根同樣是撿來的粗樹枝上,一臉的天真無邪:「真的真的,除了進去,什麼都可以!」
一聲尖叫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蘇茶茶一個飛沖,把兔子擋到了身後:「你幹什麼!」
「你來得正好。」
我沖她招了招手:「掏個打火機出來點個火。」
「你變態啊!」
她沖我破口大罵:「你現在又不是必須吃東西,再說了,你吃怪物不覺得重口嗎!」
我被她罵得莫名其妙:「誰要吃他了?我就是想點個火。天快黑了,他又不讓我們進去,難不成我們就這樣在外面摸黑過夜嗎?」
她將兔子從身後提溜出來,滿臉不相信:「你只想點火過夜,那你把他綁在棍子上想幹嘛?」
「那是我綁的。」
蹲在我旁邊無聊到玩樹枝的秦昭默默舉手:「他又不讓我們進去,我把他綁起來,出個氣。」
蘇茶茶:「……」
她白了我們一眼,把兔子解開了。
我看了一眼快黑的天,撐著頭悠悠嘆了口氣。
在大學新生報到的途中,我因為一場車禍誤入了怪談世界,又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連續闖過兩個世界都沒能逃出。
在第三個世界的兔子樂園裡,我們被世界主宰困住,危急關頭逃進了這個世界的隱藏區域。
除我之外,我的同校校友蘇茶茶也被困在了這裡。
但她在第一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被同化成了怪物,現在以畫中人的身份和我穿梭於各個世界。
此外,還有一個神秘的雕塑怪物,秦昭。
我只知道他很強,其他近乎一無所知。
但他從第一個世界開始,就一直在不遺餘力地幫我們,多次在危急關頭救我,是值得信賴的朋友。
除去他對我的某些騷操作而言……
可就算有這樣兩隻強大的怪物在我身邊,我依舊沒有辦法進入這個孤兒院。
肯定不是因為眼前這隻兔子,畢竟秦昭隨隨便便就能把他捆在樹枝上。
這個孤兒院似乎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禁錮。蘇茶茶作為畫中人,擁有在三維和二維之間隨意切換的能力,卻在這所孤兒院前失了效,根本無法穿牆進入。
秦昭更是繞著整個孤兒院轉了一圈,可無論是爬牆還是鑽洞,每當到了即將進入的那一刻,都會有一堵無形的牆,將他死死隔離在外。
將所有方法都試過一遍後,我們只能蹲在孤兒院外,想辦法忽悠這隻落單的兔子怪物帶我們進去。
「馬上天就要黑了,你不回家嗎?」蘇茶茶半蹲下身,一副熱心大姐姐的親切模樣。
「還沒到回家的時候。」
兔子固執地搖了搖頭:「沒到時間,不可以回家,誰都不能進去……但是快了。」
沒過多久,孤兒院的大門突然開了。
幾隻同樣兔頭人身的小怪物站在門後,外面的兔子怪物歡呼一聲,朝他們跑了過去。
突然,他轉過頭:「現在可以進來了!」
這麼簡單?
我突然覺得剛剛在外面折騰那麼久,有點像個笑話。
兔子怪物站進了門內,他們都長著近乎一模一樣的兔頭,如果不是身形不同,根本分辨不出。
「秋秋,還愣著幹什麼,快進來呀!」見我站在門口不動,剛剛那隻兔子怪物忍不住開口催促。
「啊?」
我指了指自己:「你在喊我嗎?」
「對呀。」
他一副認識我很久的樣子:「快點呀秋秋,要關門了!」
什麼秋秋,我叫宋澄,名字和秋沒有半點關係。
但為了能順利進入孤兒院,我什麼都沒說,趕緊走了上去。
無人驅使,孤兒院的大門在我們背後緩緩關閉。
突然明亮的視野讓我產生了一瞬間的不適應。
自從來到怪談世界,這裡的一切都是暗色調,可這座孤兒院裡,一切又那麼的不一樣。
在孤兒院外根本看不見的暖色夕陽柔和灑下。院子裡,一隻只小兔子追逐嬉戲,還有幾個成人體型的首頭怪物,有鹿有馬,全都溫柔地陪著他們玩耍。
哪怕他們都長著非人的獸頭,在這樣的溫馨氛圍下,都顯得格外和諧。
幾乎有一瞬間,我差點就相信這裡真的是個完美的「幸福之境」。
直到一隻小老鼠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仰頭看著我,又看了看我身邊的兩人,似乎有些疑惑。
他身邊的兔子立馬給他解答:「這個是秋秋哥哥,也是我們的家人。」
我蘇茶茶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原因無他,眼前的這隻老鼠怪物,我們認識。
在兔子樂園時,我們曾得到過一群奇怪的地下動物的幫助。
在這個怪物全是獸頭人身的世界,他們擁有著動物的樣貌,能力弱小,只能在地下城中存活。
在這之中,有一隻小老鼠令我印象深刻。
而眼前這隻鼠頭怪物,聲音和樣貌居然和樂園裡那隻一模一樣!
小老鼠依舊抬頭看著我,眼神怯怯的。
但他似乎不認識我了,小聲開口:「秋秋哥哥好。」
我依舊沒說話,準確來說是不知道說什麼。
這個秋秋是誰,我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他們怎麼會把我誤認成別人?
我突然想起了在兔子樂園時,世界主宰仇恨的那隻兔子。
和這裡不一樣,那裡的怪物多種多樣,卻偏偏沒有兔頭人身的。
而主宰就一口咬定我是兔子。
難不成,那個兔子就是秋秋?
見我沒理他,小老鼠慌了,手絞著衣角,眼神不斷往旁邊瞟,似乎在向身邊的小兔子求救。
小兔子也覺得尷尬,一直用手悄悄戳著我的腿,催促我趕緊做出回應。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我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雖然是怪物,但我還挺喜歡這隻小老鼠的。
「多多。」小老鼠低下了頭,聲音細小。
「孩子們,我們回去準備吃飯了!」
長著狐狸頭的女人從孤兒院內走出,聲音溫柔,繫著圍裙,看起來像是孤兒院裡的生活老師。
剛才在外面嬉戲的小兔子們全都嘰嘰喳喳地涌了回去。
「我們也回去吧。」
小兔子拉著多多的手:「秋秋,快跟上呀,吃飯可不能遲到哦。」
雖然再一次被莫名其妙的誤認了,但陰差陽錯地成功融入了這所孤兒院。
我正打算抬腳跟上,身體突然沒由來地打了個寒戰。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向上攀爬,似乎心有所感,我抬起了頭。
巨大的兔子玩偶站在三樓的陽台上,玻璃珠製成的紅色眼睛死死盯著我。
就像在兔子樂園裡那樣。
「怎麼了?」
見我一直保持著仰頭的姿勢,蘇茶茶也抬頭看了上去。
兔子玩偶已經閃現消失了。
秦昭先她一步注意到了,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茶茶膽子小,我決定先給她打一針預防針:「還記得樂園裡的那隻偷窺我們的兔子玩偶嗎?他好像也在這裡。」
「啊?」
她飛速收回了想要邁出去的腳:「我……那我不進去可以嗎?」
秦昭:「你不跟我們進去,一個人在外面待著嗎?」
很明顯,一個人在外面待著更恐怖。蘇茶茶猶豫了幾秒,還是咬著牙跟在了我們身後。
孤兒院內燈火通明,亮得有些刺眼。
兔子們湧進餐廳,在長桌旁坐好,桌上已經擺好了色香俱佳的美食。
「秋秋,快來這邊。」見我們站在門口不動,將我們領進來的小兔子跑下座位,把我拉到了他身邊。
他正巧坐在長桌的末端,旁邊還有三個空位置。
秦昭和蘇茶茶也跟著落座。
兔子們嘰嘰喳喳,氣氛輕鬆愉悅,但沒人開動。
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噠噠」聲,一個拄著拐杖的佝僂身影走了進來。
「院長爺爺!」兔子們齊聲喊了出來,童聲清脆,語氣里是掩蓋不住的開心與喜愛。
山羊頭的院長爺爺笑眯眯地在長桌的主位上坐下:「孩子們,不用等我,吃吧,吃吧。」
桌子上響起了餐具的聲音。我沒有碰餐具,直勾勾地盯著山羊院長。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熾熱,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這位是……」
我身邊的小兔子搶在我之前回答:「爺爺,這是秋秋啊,旁邊的是他的新朋友!」
山羊院長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很快又變回了那副慈祥的模樣:「原來是秋秋啊,爺爺年紀大了,你們長得又快……唉,老咯……」
「怎麼會呢!」
小兔子脆生生地笑了出來:「爺爺不老,還要陪我們一起長大,等我們長大了來孝敬您呢!」
院長頓時眉開眼笑,餐桌上一片祥和的氣氛。
我細細觀察過每個怪物,他們臉上的笑容不似作假。
一切都太美好了,正因如此才顯得很不正常。
一根雞腿被夾進了我的碗里。
我低頭一看,小兔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秋秋快吃飯呀,要吃飽哦,我們都要吃飽哦。」
誰都不知道餐桌上的這些食物到底是什麼,秦昭和蘇茶茶也都沒敢動筷子。
他們齊齊看向我碗里那根孤零零的雞腿。趁著小兔子轉頭和其他怪物說話的間隙,我直接把它丟進了秦昭的碗里。
反正在怪談世界,怪物不會死,但我就不一定了。
蘇茶茶看著秦昭皺著眉啃了一口,好奇地問道:「味道怎麼樣?」
「沒有味道。」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吃下去也沒有任何感覺,應該對怪物沒有傷害。」
得虧我們縮在角落裡,除了身邊的小兔子偶爾會關照我們一下,其他怪物都不怎麼注意得到。
餐桌上的食物越來越少,這一頓晚飯總算是熬過去了。
狐狸女人繫著圍裙,開始笑眯眯地收拾碗碟。
我正打算趁著沒人注意溜走,剛後退一步,就被小兔子拉住了衣角。
「秋秋,我們一起去玩遊戲吧?」他似乎沒注意到我想開溜,興奮地拉著我跟上了其他兔子。
雖然靠著秋秋的身份成功混入了孤兒院,但沒想到,我卻因此失去了自由行動的權利。
我終於忍不住發問:「這遊戲一定要玩嗎?」
剎那間,嘈雜的餐廳靜了下來。
兔子們轉過頭,無數雙紅眼睛注視著我,看得人頭皮發麻。
「秋秋不想和我們一起玩遊戲嗎?」小兔子輕聲問。
「不,我當然想!」
輕快的氛圍一掃而空,我頓感不妙,連忙找補:「但是今天很特殊,你看我的朋友們也來了,很難得,我想陪陪他們……」
「所以,你就要放棄我們嗎?」
明亮的燈光突然熄滅,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在昏暗中泛著邪異的亮光。
溫馨的童話表象被撕破,透露出怪談世界最真實的恐怖模樣。
「不不不,怎麼會呢!」
已經溜到門外的蘇茶茶最先反應過來,兩步跑到我身邊:「快去玩遊戲吧,不用……不用為了我們打亂原本的生活……!」
她緊張得牙齒都在打戰,低著頭,根本不敢抬頭看。
我連忙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既然這樣,那我就去玩遊戲了。」
頭頂的燈突然亮了,交談聲重新響了起來。
像是從短暫的時間漩渦中走出,一切又回到了幾秒前的樣子。
小兔子拉著我的衣角拽著我往前走:「走啦,去玩遊戲!」
看來這遊戲是躲不過了。我不再掙扎,任由他拉著我向前走。
蘇茶茶被剛剛的變故嚇得腿都軟了,靠著牆站了一會兒後,跟著秦昭打算和我一起走。
沒想到,狐頭女人突然攔住了他倆:「小朋友們的遊戲我們就不要摻和了。」
「小朋友?」
蘇茶茶指著鶴立雞群的我:「但他也不是……」
女人微笑著打斷了她:「他們都是一群很可愛的小朋友,不是嗎?」
突然就年輕成可愛小朋友的我:「……」
剛剛才被嚇了一回,蘇茶茶還心有餘悸,也沒敢再爭論:「對,對,都很可愛,啊哈哈……」
「那我們可以四處參觀一下嗎?」
一直沒吭聲的秦昭突然開口:「我們只是到處看看,不會亂動這裡的東西的。」
狐頭女人沒有立刻回答,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兔子們:「這裡是孩子們生活的地方,一切都由他們做主。」
明明山羊才是這裡的院長,可卻要徵詢一群孩子的意見。
看來,這個世界的關鍵怪物還是這群兔子。
兔子們面面相覷,似乎在眼神中達成了共識,最後由我身邊的小兔子說了出來:「可以哦。但是也不能亂跑呢,沒有開燈的地方最好都別去哦。」
「知道了。」
秦昭答應得很快,單憑我對他的了解,他可能第一時間就要往沒燈的地方跑了。
不過擔心他之前,我還是先擔心擔心我自己吧。
我跟著兔子們上了二樓,進了一間活動室。
活動室的角落裡擺著幾個儲物筐,裡面裝了些玩具,地上鋪著塑膠地板,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兔子們圍成一圈,直接在地上坐下。
活動室里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的兔子,我跟著坐下,突然發現下午和他們一起玩耍的小老鼠,以及其他幾隻小怪物都不在。
「多多他們不來玩嗎?」我低頭問身邊的小兔子。
「他們不會喜歡我們的遊戲的。」
小兔子示意我噤聲:「噓,不要說話了,遊戲要開始了。」
他們似乎都很熟悉這個遊戲,也沒有人提起遊戲規則。
不過幸好這個遊戲很簡單,看了一會兒後,我就明白該怎麼玩了。
簡單來說,這個遊戲有點像丟手絹的變種。
所有人先緊閉雙眼,由一隻小兔子將手絹隨機藏到其中一人的背後。
圓圈中心擺著一個轉盤,等放好手絹後,所有人睜眼,轉動轉盤,被指針指到的人猜測自己身後是否有手絹。
一旦有人猜錯,一輪遊戲結束,猜錯的人就要接受懲罰,然後接力下一輪的丟手絹。
不過讓我稍稍寬慰的是,這群兔子畢竟都只是孩子,懲罰的內容都不誇張,無非就是問幾句真心話,或者做幾個深蹲之類的小懲罰。並沒有因為變成了怪物而將懲罰難度提升到逆天。
我正想著,轉盤上的指針緩緩停了下來,尖頭正對著我。
「哇,是秋秋!」
抽中我的兔子喊了一聲,其他兔子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如果在正常世界,閉眼時可以通過其他感官來判斷手帕是否在自己身後。
但在這個根本行不通。
我硬著頭皮瞎矇了一下,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我猜錯了。
兔子們瞬間興奮了起來。
「猜錯了猜錯了!
「是問問題還是做懲罰呢?
「讓秋秋蹲幾下,總感覺太便宜他了呢。
「不要這樣欺負秋秋呀,還是按規則來吧。」
一分鐘後,嬉笑聲漸漸散去。抽中我的兔子微微側彎過頭,眉眼彎彎:「那我也就不太為難秋秋了,問個問題就好。
「對秋秋來說,我們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什麼樣的身份?
「就是說,秋秋認為我們是什麼樣的關係?」
立馬就有兔子跟著補充:「朋友?家人?還是說……根本就不在乎?」
四周剎那間靜了下來,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又一次死死盯住了我。兔子們臉上掛著奇異的微笑,期待著我的回答。
家人或朋友,這似乎是最佳答案。
但我不敢這麼說。
無論在兔子樂園還是在這裡,所有的信息都透露著秋秋拋棄了他們,或者說背叛過他們。
我怕說出答案後,他們會追問我為何會拋棄他們。
蘇茶茶和秦昭都不在身邊,一旦他們情緒激動後暴走,我必死無疑,一點掙扎的可能性都沒有。
「我們的關係……」
迎著他們期待與審視的目光,我緩緩開口:「就是你們想得那樣。
「朋友或者家人,你們認為是哪個,那就是我的答案。」
幾秒過後,抱怨聲依次響起。
「什麼嘛,居然這麼回答……
「好狡猾,要是我們想得不一樣,那答案豈不是都不唯一?
「感覺反過來被秋秋擺了一道誒……」
雖然抱怨連連,但所幸沒人對我的回答提出質疑。
我悄悄鬆了口氣,再一次慶幸這群兔子本質上還是群天真質樸的孩子。
遊戲還在繼續,很快,他們就將我拋之腦後,繼續對下一個被選中者進行懲罰。
而他們的提問內容也都很正常,無非是一些小孩子間的小秘密,不帶有任何戾氣。
他們對我的態度也很奇怪,除去兩次異樣,似乎還把我當成平常的夥伴。
如果他們真的還是孩子心性,是怎麼能容忍一個背叛者?
如果是蓄意報復,他們又怎麼會假扮得如此天衣無縫,甚至讓我一絲端倪都看不出?
這未免也太矛盾了點。
我一邊聽著他們的遊戲對話,一邊思考這些,不經意間抬頭。
二樓的窗戶外,兔子玩偶的頭貼在窗戶上,紅色的玻璃眼珠反射出妖異的紅光。
夜晚的窗戶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而這玻璃上,此刻正張牙舞爪地寫上了幾個大字:
「終於找到你了。」
活動室里爆發出巨大的笑聲。
似乎有個兔子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引得所有兔子哄堂大笑。
我被這笑聲拉回了注意,幾乎是下意識地為了不被發現端倪,硬逼著僵硬的嗓子擠出了幾聲笑聲。
得虧他們笑得夠大聲,把我這難聽的笑聲給蓋了過去。
等我再次看向窗戶時,玩偶頭連帶著字全部消失了。
但窗戶上不規則的水汽擦痕,提醒我剛剛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這裡可是二樓啊,而且我記得,活動室的窗戶外面可沒有陽台。
雖說這裡是怪談世界,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可這突如其來被窺伺的驚悚還是讓我有些不寒而慄。
這已經不是這個兔子玩偶第一次偷窺我了。
早在兔子樂園的時候,他就曾在我們翻找東西時,躲在門口觀察。
剛進孤兒院時,他也站在二樓的陽台上。
但這次是他第一次對我進行溝通。
雖然這似乎並不是溝通,反倒是他對我進行的一種預警與恐嚇。
他一直在跟蹤並尋找我,現在他找到了。
下一次,他就不一定是在暗中窺伺,而是要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面前了。
當然,他要找到肯定也不是真正的我,而是秋秋。
介於這個世界的怪物們對秋秋的態度,我合理懷疑,兔子玩偶估計尋仇的機率要大一些。
我心中苦澀。這秋秋到底乾了什麼,怎麼人人喊打喊殺的,連帶著被誤認的我從剛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倒了大霉。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樣是怪物,比起躲在角落裡陰暗的兔子玩偶,面前這群活潑熱情的兔子們瞬間就可愛了起來。
可能是稍微轉運,接下來直到遊戲結束,我都沒再被抽到過。
轉眼就到了九點,秒針划過零點的那一刻,所有兔子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他們像是設定好那般,前一秒還興致高昂,此刻卻都露出了疲憊的神情。
他們打著呵欠,打開門,輕聲交談著走了出去。
我跟在隊伍最末端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走廊里的蘇茶茶。
「遊戲結束了?」見我完好無損地走了出來,她立馬站身。
我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秦昭呢?」
「他一個人去逛了,讓我在這邊等你。」
蘇茶茶摸了摸胳膊,餘光瞥見了我身邊的小兔子,話到嘴邊立馬改口:「……晚上走廊里還真有點冷啊。」
「晚上會降溫呀。」
小兔子揉著眼睛,自然地接話:「所以還是早點睡覺吧,被窩裡還是很暖和的。」
看來到了休息時間,他們都要去睡覺了。
好消息是,我是秋秋,有休息的地方。
壞消息是,我怎麼知道秋秋在哪兒睡覺?
我連忙拉著準備離開的兔子:「等一下!那個,有客房嗎,你看到晚上了,我朋友也要休息……」
不知道秋秋睡哪兒沒關係,我本來也不想和他們分開,有個能待的地方就行了。
小兔子呆滯片刻,似乎剛想到這個問題:「對哦,本來想著林霆哥哥和正瀾哥哥不在,秋秋的朋友們可以和秋秋住一起來著,但我忘了有個姐姐……」
「我沒關係!」
蘇茶茶連連擺手:「只是睡一覺,有張床就行,其他我不講究的,和他們住一塊兒就行!」
「啊,真的嗎?」
小兔子有些猶豫:「要不我還是和女孩子那邊商量一下,能不能騰個床出來讓姐姐睡……」
「咳,既然姐姐都這麼說了,那就不用再跟她客氣了。」我將他轉過身,推著他往前走。
「走吧,我們一起帶她去參觀一下今晚睡覺的地方。」
可能是帶著些許困意,小兔子的腦袋沒轉過彎,居然真就帶著我們去了秋秋的房間。
「真的沒問題嗎?」
直到到了門口,小兔子又不放心地詢問了一遍。再次得到蘇茶茶的肯定答覆後,他也不管了,帶著明顯的倦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一個四人間,不過只有三張床上有被褥,最後一張床上擺放著衣箱和雜物。
「喂,我們就這樣明目張胆地翻人東西不好吧?」
蘇茶茶守在門口,一臉緊張:「萬一被正主抓到了,引起眾怒怎麼辦?這些兔子平時看起來可愛,變臉的時候也是真嚇人啊!」
「怕什麼,那隻兔子不是說了嗎,這房間裡的另外兩隻兔子今晚不在。」
我拉開桌子抽屜:「你要是怕,守著門就好,我來找。」
房間裡一共有三張桌子,我也分不清都是誰的,乾脆從左到右依次翻找。
左邊第一張桌子乾淨整潔,雖然桌子本身老舊有劃痕,但表面上一塵不染。
桌面上和抽屜裡面都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書,書的類型很雜,有課本、圖畫書、小說,而且看起來都很老舊,書頁卷邊,翻開書頁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塗鴉。
書上的塗鴉與桌子的擺放風格明顯不像是一個人,說明這些書都是二手書。
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這裡是孤兒院,書大概也都是好心人的捐贈物品。
這張課桌的主人,應當是一個自律且熱愛學習的人。
打開第二個抽屜,裡面和前一個簡直天壤之別。
前一個有多整潔,那麼這個就相應的有多雜亂,東西全都歪七扭八地倒在裡面,我甚至在抽屜角落裡抽出了單只的襪子。
我有些嫌棄地將襪子丟到了桌面上,為了方便看清,又將抽屜里的東西依次放到了桌面上。
除去生活用品,還有明顯打磨痕跡的石子,一罐枯葉碎片,和疑似用膠帶和魚骨頭粘起來的不明物品。
這些東西,我見過。
在兔子樂園的時候,我也偷偷摸摸翻過世界主宰維克多的房間,當時他的桌子裡也有這些東西。
難道說……這張桌子的主人,是維克多?
維克多是這個孤兒院裡的人?
可他不是兔子樂園的魔術師嗎?
他從小生活在這個孤兒院,長大後又去了孤兒院遺址上建成的遊樂園工作,這真的只是個巧合嗎?
我突然想起了兔子樂園外圍那一圈墓地。
如果秦昭推測得不錯,那片地下埋著的大概有十幾人,正好與孤兒院裡的兔子數量相符。
而兔子們全都出現在了這個怪談世界,說明他們死的時候都在這座孤兒院內,不存在在其他地方發生意外後埋了回來的可能。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這麼多孩子全都喪命?
維克多又是怎麼逃出來的,而他又為什麼沒有以兔子形象示人?
在這座孤兒院發生的慘案,和秋秋的背叛有關係嗎?
好不容易有了些突破,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問題。
蘇茶茶還在守門,比起桌子裡的東西,她更害怕的是會被發現。
突然,窗戶被拉開了。
可能是剛剛被兔子玩偶弄出了心理陰影,突然聽到窗戶的聲音,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直到看到進來的是秦昭,整個人才沒有那麼僵硬。
「怎麼了親愛的,嚇到你了嗎?」罪魁禍首笑嘻嘻的,看著莫名讓人覺得欠揍。
「你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嗎?這麼喜歡爬窗?」
在粼江藝術學院裡爬,在東郊旅社也爬,這兩個還可以解釋為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但在平成孤兒院,明明可以光明正大走正門,他還要爬窗!
「這不是方便嗎。」
他翻身進屋,隨即關上窗戶:「這裡是那個秋秋的房間?你找到什麼有用的嗎?」
我指了指桌面:「還沒找完,不過已經信息量巨大了。你呢,怎麼突然跑外面去了?」
「那隻兔子不是叮囑我,千萬不要去沒有開燈的地方嗎?」他無奈地聳肩。
「結果你猜怎麼,整個孤兒院燈火通明,我找了好幾圈,一個昏暗的地方都沒有。
「既然房子裡面到處都是燈,那外面總沒有了吧?結果我猜錯了,外面居然還有路燈!」
簡而言之,就是他出去了一趟,毫無收穫。
不過沒關係,這個房間足夠我們了解部分真相了。
秦昭去參觀前兩張桌子了,我順勢走到了最後一張桌子跟前。
與前兩張不同,這個桌子上什麼也沒有,抽屜里也只躺了本孤零零的筆記。
翻開筆記,裡面全是各種各樣的簡筆畫,兔頭人身的小怪物雖然畫得有些抽象,但和這所孤兒院裡的兔子們異常相似。
好巧不巧,這本筆記我也見過,和第二張桌子裡那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一起。
但不一樣的是,現在這本似乎沒有畫完,有一半都是空白。
但既然沒有放到一個抽屜里,說明這不是維克多畫的。
這個筆記的主人,應該是秋秋或者是房間裡的第三個人。
筆記書頁間有條明顯的縫隙,裡面像是夾了什麼東西。
我翻開一看,裡面赫然是一張合照。
合照里,一隻大兔子站在中央,其他的小兔子們簇擁著他,如同兔子家族的全家福。
我從口袋裡掏出了另一張照片,那是在兔子樂園時,從維克多的抽屜裡帶過來的。
兩張照片的構圖乃至人物動作都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照片主體,一個是兔子一個是人,以及人形的那張照片上,秋秋的頭被塗掉了。
對應到另一張照片倒是能看清秋秋的樣子,但兔頭似乎長得都一樣,就算看清了也沒有什麼用處。
「你們過來看一下。」
秦昭看完桌上的東西,就去翻床上的衣箱了,此刻,他從衣箱中掏出了盒中盒,將裡面的東西舉了起來。
那是一塊雕刻粗糙的木板,依稀能辨認出卡通兔頭的輪廓。
這塊木板我也在兔子樂園裡見過,不過那時它已經被摔成了幾塊。
我還吐槽維克多魔怔了,看見像兔子的東西都要摧毀。
如今看來,沒這麼簡單。
「居然還用盒中盒裝著,至少在這個時候,這塊木板還挺重要的。」
秦昭摩挲著木板不那麼光滑的邊緣:「這粗糙的工藝,看起來也確實像小孩子的作品。所以這是秋秋送給維克多的?」
基本上可以確定是。
住在同一個房間,還送了禮物,說明在背叛發生之前,兩人的關係應該很好。
也正因如此,秋秋的「背叛」才會讓維克多近乎發狂。
「喂!你們快把東西收起來,有人來了!」
蘇茶茶慌慌張張地離開了門口,秦昭也從床上跳了下來。
幾乎同時,門外響起了三聲敲門聲,緊接著門開了,手裡提著燈的馬頭老師笑眯眯地進來了:「秋秋這個點了怎麼還不睡覺,是朋友來了太興奮嗎?」
我暼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九點半了。
「對不起老師,我們馬上就睡覺。」
馬頭老師對我的乖順很是滿意,輕輕點了點頭,就關上門離開了。
「嚇死我了。」
蘇茶茶長舒一口氣:「沒想到不是兔頭的怪物,居然都意外地很好說話嘛!」
我沒接話,盯著鍾,突然想起了一個差點被我忽略的問題。
時間。
「在我們從遊樂園穿過鏡子來這裡時,你們有沒有聽到鐘聲?」
「這個……好像是有?」蘇茶茶愣了一下。
秦昭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遊樂園的鐘聲是零點敲響,而我們剛到那兒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零點。」
所以說,我們在兔子樂園已經待了整整一天。
想要逃離怪談世界,只有三天時間,一旦超過三天,就只能被永遠困在這裡。
現在只剩兩天了。
不,準確來說,只剩一天半。
我們來到孤兒院的地域時,大概是下午,具體時間不確定。
也就是說我們要在後天下午之前,才能保穩離開。
在秦昭的提醒下,蘇茶茶也想到了時間問題,不過經歷了前兩個世界的磨礪,她現在已經沒有那麼一驚一乍了。
她猶豫了一下:「時間問題先放一邊,剛剛那個馬頭怪物進來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注意,她手上提著燈?」
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有外面一片漆黑,才會需要手上有燈。
而兔子說過,不要往沒燈的地方跑。
為了找沒有燈的地方,而把整個孤兒院跑遍了的秦昭瞬間精神,直衝房門而去。
蘇茶茶嚇了一跳,一把拉住了他:「你等等啊!那怪物剛剛才走,你現在跑出去和她撞上了怎麼辦!」
秦昭一想覺得有理:「那我等會兒再出去。對了,剛剛和那些兔子玩遊戲的時候,沒出什麼事吧?」
提到這個,我就順便把那隻瘮人的兔子玩偶給說了。
蘇茶茶聽完明顯被嚇到了,目光時不時地往室內的那扇窗戶上瞄。
「那個玩偶啊……」
秦昭也對他印象頗深:「說起來那個東西也挺神秘,我居然都追不上他,除了黑貓以外,他是唯一一個速度比我快的世界怪物。」
他輕嘖一聲:「這個世界還真是臥虎藏龍,把你們帶過來真是失策……」
「那個兔子玩偶也是和秋秋有仇嗎?」可能是瘮得慌,蘇茶茶拉上了窗簾。
「但兔子玩偶這種東西,怎麼想都是遊樂園裡面的吧?和孤兒院的兔頭怪物們應該搭不上邊。」
「這也未必。」我直接否認了她的想法。
「那可是玩偶,誰也不知道裡面藏的究竟是什麼而且別忘了,孤兒院裡面也不僅僅只有兔頭怪物。」
「你是說其他那幾個怪物吧,他們很明顯是維克多從兔子樂園想辦法帶過來的,不算孤兒院的。」
「我說的不是他們。」
我拿起桌上那顆被打磨過後圓潤光滑的石子:「我說的是維克多。」
「啊?」
我將我的猜測和蘇茶茶說了。
蘇茶茶還在努力消化信息量,另一邊已經自己猜到的秦昭突然開口:「如果說,秋秋的兩個不在家的室友,其中有一個是維克多。而怪談世界的怪物基本上都有一套邏輯自洽的世界觀,那麼他們口中外出的同伴,很有可能並不存在於孤兒院這個世界。
「他們或許沒有死去,或者和維克多一樣,並沒有和他們死在相似的時間,也沒有變成兔子的模樣。
「雖然想不通其中緣由,但維克多在遊樂園投毒,幾乎可以肯定百分百是為了孤兒院。他的這個行為很偏激,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種無差別報復,可見仇恨之深。
「那和他一樣活下來的另一名室友,難道就甘心忍氣吞聲,毫無作為嗎?」
「如果那個室友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那在維克多眼裡很有可能也是一種背叛。」
我順著他的思路繼續想了下去:「可他恨的人自始至終只有秋秋一個,那麼說明在他的認知里另一名室友並沒有背叛孤兒院苟延殘喘……那個人很有可能也參加了他的投毒計劃!」
「但投毒之後,維克多就畏罪自殺了,而當時警方經過調查並沒有揪出所謂的同夥。」
對投毒案了解最多的蘇茶茶補充:「如果真的是雙人犯案,那他們的計劃是有多縝密,居然真的能完美將罪責攬到一個人的身上?」
我:「投毒案發生的時間並不久遠,偵查技術也都很完善,在到處是監控的遊樂園,我並不覺得這兩個人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能瞞天過海。
「那他們一定是做了什麼,讓警方根本無從查證,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辦法只有一個,而現實中維克多已經踐行了。
「那就是死亡。」
那場投毒案中死了數十人,或許那名同夥,就藏在這數十人之中。
「啊?不至於吧?」
蘇茶茶迷惑了:「那他們費盡心思偽造出單人投毒的意義何在?」
「很可能他們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只讓一個人擔責,不然也不會雙雙自殺。」
我一攤手:「但偏偏證據都指向一個人,而且死無對證,陰差陽錯了唄。」
「這些姑且都不重要。」
秦昭及時將話題引回了正軌:「如果那個同夥也死在了遊樂園,那我們應該也見過他,而且他身上應該和維克多一樣,有一定的和孤兒院相關的東西。」
我幾乎可以肯定,那一瞬間,我們三個應該想到的是同一個怪物。
那隻恐怖的兔子玩偶。
「噓,你們聽。」
秦昭突然中斷了討論。
怪物的聽力比我要好,我走到門邊屏氣凝神,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了動靜。
似乎有人在唱歌,斷斷續續,隨著歌聲的靠近,內容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捉迷藏,捉迷藏,一起來玩捉迷藏。
「捂住嘴巴邁開腿,小兔子們快快跑。
「第一隻跑到圍牆外,怪物一口吃掉啦。
「第二隻躲到地坑裡,大家將他遺忘啦……」
是兔子樂園的恐怖童謠!
我這才想起來,初次聽到這個童謠時,就是在通往孤兒院的鏡子旁。
想來童謠就是通過鏡子傳過來的。
不過那時,我們並沒有聽清童謠的全部內容。
而此刻,整首童謠也終於完整地被唱了出來。
「捉迷藏,捉迷藏,一起來玩捉迷藏。
捂住嘴巴邁開腿,小兔子們快快跑。
第一隻跑到圍牆外,怪物一口吃掉啦。
第二隻躲到地坑裡,大家將他遺忘啦。
第三隻爬到樹丫上,一不小心弔死啦。
不小心,不小心,小兔子們真粗心。
雪花雪花慢些落,小兔子還沒長大。
怪物怪物快快走,不要侵占我的家。
爸爸爸爸你在哪,小兔子們想你啦。
兔子兔子不要哭,衣服記得穿穿好。
外出的旅途很辛苦,不要忘記回家的路。
兔子爸爸離開了,黑色怪物進來了。
快逃吧,快逃吧,小兔子們快快逃。
十九八七六五四,小兔子們消失啦。
外出的小兔子回到家。
他是最後一隻小兔子啦。」
……
歌唱者的聲音有些奇怪,乍一聽像是清脆的童聲,但每個字音的發聲末尾,聲音都會變得沙啞,聽起來竟像是稚嫩與滄桑的兩種聲音重合。
在童謠唱了一遍後,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居然突然變遠。
看樣子,歌唱者並沒有選擇從我們房門前走過,而是從另一邊離開了。
雖說還不知這首童謠的全部意義,但能唱出這個童謠的,肯定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
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了!
秦昭先我一步打開門,直接將我攔在了後面:「現在外面情況不明,你就別出去了,我去把那個唱童謠的抓過來,蘇茶茶你也留在這兒保護他。」
說完,不等我回答,他直接就甩上了門。
聽著關門的巨響,我有些麻了。
有的時候,作為普通人類,真的也很麻煩。
如果不是秦昭曾經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被同化,我真想直接一頭撞死也當怪物得了。
不過這個安排明顯很合蘇茶茶心意,這會兒她正揪著我的衣角,生怕我趁她不注意也要往外跑。
看見她這副擔驚受怕的模樣,我這才徹底打消了出去的念頭:「行吧,那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
屋裡幾乎已經被翻遍了,現在等那就是真的單純坐著等。
一空閒下來,我就開始琢磨剛剛聽到的完整的童謠。
其實我們當時也就漏聽了中間一段,不過加上這段,似乎對解讀整個童謠幫助也不大。
「這張照片里的大兔子,是不是就是兔子爸爸?」蘇茶茶拿著剛找到的照片仔細端詳。
我拿出對應的人像版,照片中央的老人慈眉善目,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
「應該是,同時他也是這個孤兒院真正的院長。」
我的手指摩挲著秋秋被塗抹的頭,妄想著能將水筆抹去:「但他並沒有死在孤兒院內,所以死後也沒能來到這個世界,這才會出現今晚的山羊院長,用以維繫孤兒院的完整。」
不僅如此,從照片上可以看出,原本的孤兒院,應該只有院長一個大人。
可在這個世界,孤兒院內卻多出了很多老師,甚至還有同齡的玩伴,這些都是被維克多從兔子樂園裡騙過來的其他怪物。
維克多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將兔子樂園與孤兒院分割,似乎就是為了不讓樂園裡的那些怪物來打擾孤兒院的兔子們。
同時,為了讓兔子們在這個世界生活得更幸福,又從兔子樂園裡騙來一些不那麼完整的怪物,來讓兔子們的過家家變得更加充實。
別的不說,至少維克多是足夠愛護曾經的家人們的。
「捉迷藏,捉迷藏……」不自覺地,蘇茶茶哼起了童謠的調子,可能是怕招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清楚地唱了兩句後,就隱掉了後面的歌詞。
哼了一會兒,她突然問:「哎,你說童謠里的怪物會是什麼?」
「不清楚,我們下午在外面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什麼怪物。」
時鐘嘀嗒行走,轉眼已經到了十點半。
安靜最容易滋養恐懼,沒過一會兒,蘇茶茶又忍不住戳了戳我:「你別這麼安靜,說點話吧,不然怪嚇人的。」
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的我渾然不覺:「啊?」
她繼續堅持不懈地戳我:「實在不行,把你想到的和我分享一下,我們討論討論?」
我有些好笑:「我的思維可能比較跳脫,你不怕我說出什麼嚇人的想法?」
蘇茶茶權衡了一下,下定決心:「你說吧,萬一你真的猜對了,我還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好吧,其實也沒有很嚇人。」
我收起了捉弄她的想法:「剛剛我一直在想,想要解讀這篇童謠,或許得一步步慢慢來。如果摒去現實因素,那麼這個童謠的故事很簡單。
「兔子爸爸和一群粗心的小兔子一起生活。突然有一天,兔子爸爸離開了家,家園的圍欄外出現了恐怖的怪物。後來,兔子爸爸一直沒有回來,怪物也闖進了家中,為了活下去,小兔子們開始和怪物玩捉迷藏。
「而這當中,只有一隻中途離家旅行的小兔子幸免於難,當他回來時,曾經的同伴們都已經被怪物吃掉了。
「單看童謠,其實有個很大的疑點。怪物在家門口虎視眈眈,第一段也出現了有兔子走出家門被吃掉的描述,那隻離家的小兔子,為什麼能安全地離開?」
蘇茶茶仔細想了想:「秋秋和其他兔子有什麼不同?難道說……是他把怪物放進來了,以此來換取安全離開?」
這個可能性我早就想過了,不過早就否決了:「這個童謠只有孤兒院裡的人才能編得出,其實是具有一定主觀性的。如果秋秋真的做出了這麼過分的事,那童謠里提起他時不會那麼平和,甚至還說——讓他記得回家的路。
「和維克多不一樣,這裡的兔子怪物對秋秋的態度相對而言緩和很多,只要秋秋沒有表現出想要離開他們,或不重視他們的想法,那其實他們對秋秋還是很好的。」
不僅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秋秋」的兩個陌生朋友,甚至還貼心地為他們準備休息的地方,真的就像對待兄弟姐妹來家玩耍的朋友一樣。
似乎秋秋所謂的「背叛」,只有維克多耿耿於懷,其他兔子怪物都很包容。
「那只能說明是維克多小心眼了?」
蘇茶茶也同意了我的猜測:「既然這麼說,那秋秋的背叛……難道是因為他沒有及時回來?畢竟他回來的時候,其他兔子都死了。」
蘇茶茶突然反應過來:「啊!我知道了,雖然不知道是用了什麼辦法,但秋秋選擇在怪物出現的時候單獨出去,很有可能是去搬救兵啊!」
對,出去求救,這才是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的唯一合理解釋。
很有可能,其他兔子們用盡辦法,才將他完好無損地送了出去。
他們都在期待著他能帶來救援,可直到最後一隻兔子都死了,秋秋才姍姍來遲。
這樣解釋了為何秋秋大費周章地跑出來,最後卻還要回來。
秋秋應該不是故意的,其他兔子也都理解,只有維克多無法釋懷。
因為維克多也曾經是兔子的一員,失去了所有家人的他,只能將滿腔的痛苦與憤怒對準了秋秋。
逝者已然安息,而生者將背負無盡的悔恨與罪責,直至生命的終點。
「砰!」
窗戶響起了一聲巨響,將我和蘇茶茶都嚇了一跳。
「啊!」
蘇茶茶跳了起來,小臉慘白:「什麼動靜!秦昭,是你嗎?」
回應她的是一片死寂。
「別惡作劇了,這樣很過分的!」
蘇茶茶又壯著膽子,惡狠狠地喊了一句,依舊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