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身邊的店主像被畫面定格了一樣,臉上還帶著笑,捏著拉鏈的手卻被裙子滲出的液ţŭ¹體沾染,滴落到地面匯聚成紅色的汪洋。
這片血水很快就蔓延至我的腳邊,理智讓我趕緊逃離,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能仰頭看著假人可怖的容顏。
很快,假人身上的白裙全都化成血水,她科頭裸身,表情極度憤怒。
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血腥味,還夾帶著一絲讓人作嘔的腐臭,白衣學姐的質問一聲比一聲尖銳,像是鐵刮在玻璃上那樣讓人難以忍受:「你為什麼要搶我的裙子!
「你為什麼要搶我的裙子!
「你為什麼要搶我的裙子!」
就在我的耳朵被擾得痛苦不堪之時,假人原本那張精緻小巧的嘴驟然拉大,變成了咧到耳朵根的血盆大口。
白衣學姐露出了一個瘮人的笑:「搶了我的裙子,就來成為我的裙子吧。」
6
地上的血液順著我的腿往上遊走,連帶著我向假人匯聚。
我動彈不得,只能絕望地看著那瘮人的笑在面前一點點放大。
突然,假人臉上出現了一道裂痕,從上往下整張臉裂成了兩半。
紅色的液體滋了我一臉,驚得我下意識尖叫出聲。
眼前一陣恍惚,視線再次聚焦之時,哪兒還有什麼白衣學姐,映入眼帘的是衛木棲放大的一張臉。
店主在旁邊緊張得吱哇亂叫:「快點送醫院,你在她臉上划來划去沒用啊!怎麼你個小年輕比我還封建啊……」
見我睜開眼,衛木棲那又急又躁的表情才略微緩和了些。
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居然暈了過去,現在正躺在他懷裡,店主在一旁急得轉來轉去,生怕我在她店裡出什麼事。
「你感覺還好嗎?」衛木棲摟著我讓我靠在他的肩上,聲音輕得像是怕把我嚇著。
額頭上傳來冰涼的黏膩感,我抬手一摸,指尖一片鮮紅。
他以為我嫌棄,連忙抬手幫我擦掉:「太緊急了,沒想那麼多,下次我給你用硃砂哈。」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忍著剛醒過來的眩暈感,想起身離開:「我們先離開再說。」
幻象里那個被白衣學姐附身的假人依舊背對著我,白色的裙擺微微擺動,看得我心裡發怵。
衛木棲用力點了點頭,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把將我重新攬回懷裡抱了起來。
和我一樣一臉蒙逼的還有站在一旁的店主,他卻坦然地對她說:「我們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健康最重要,衣服下次再來看。」
話已至此,店主哪還敢阻攔,訥訥道:「那你們路上小心點啊。」
衛木棲抱著我頭也不回地出了店。
直到站在了馬路上,我才從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中反應過來,緊接著就迎來了許多異樣的目光。
我額頭上的血跡還沒被擦乾淨,這會兒又被公主抱,姿勢格外惹人注目。
我不是社牛,頓時就覺得有些羞恥:「你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衛木棲不為所動:「沒關係,我不累。」
是你累不累的問題嗎?!
「這麼多人看著呢,太丟人了……」我咬牙切齒。
他依舊雲淡風輕:「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做自己就好。」
我:「……」
眼看著路上已經ṱṻₔ有人開始掏出手機拍照,我終於忍無可忍,伸手狠狠拽了把他的頭髮:「快點放我下來,聽到沒有?不然把你頭髮都拔光!」
7
方雲瓚聽完我的敘述後,笑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衛木棲一臉委屈,不停地用目光控訴著我的無情。
羞恥過後,我也覺得又無奈又好笑,瞧著他看我的眼神,沒忍住也笑出了聲。
方雲瓚邊笑邊拍他的肩膀:「兄弟,聽哥一句勸,以後想蹭福利也得分場合,不然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衛木棲禮貌性笑笑,掏出一張廢掉的符紙直接塞進了他咧著的大嘴裡。
「好了,接下來談正事。」他拍了拍手,無視了身邊的乾嘔聲,一臉正色,「所以你剛剛暈倒之後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玩鬧歸玩鬧,聊到正事,我也不笑了,將剛剛看見的一切告訴了他。
聽完後,他的表情卻沒有那麼意外:「或許你是第一次遇到,但這確實是惡鬼最常使用的方法,通過幻覺來擊潰人的心理防線,用恐懼先把人擊垮。」
「那你那邊呢,剛剛表情那麼震驚,社長找到什麼了?」
因為衛木棲下手有點重,符咒塞得有點深,社長跑去衛生間摳嗓子眼了,因此還是由他來給我解釋:「他給我發來了一些周若梵的個人信息……怎麼說呢,原生家庭挺坎坷的。」
聽完他的敘述,我這才理解為什麼連鬼都不怕的他剛剛表情會變得那麼精彩。
周若梵十歲那年,她的爸爸殺死了媽媽。
殺死自己妻子後,這個男人甚至還在她的屍體旁寫下了詳細的計劃書,意圖處理完妻子後帶著一雙兒女共赴黃泉。
只是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前來探望的小姨子給撞見,報了警。
父親死在法律的懲罰下,周若梵成了孤兒。
她的父母也都是孤兒,唯一的親人只剩下一個小姨。所以周若梵只能和弟弟去依靠這唯一的親人。
他們的父母留下的遺產很少,小姨當時也才是個剛入社會的年輕人,三個人一開始的生活非常艱辛。
直到周若梵姐弟高中畢業,一家人的生活才好了起來,不久後小姨開了家書店,生活趨於穩定。
但因為兩個外甥的緣故,她一直沒有談婚論嫁。
可沒過幾年,小姨又被查出了絕症。
就像店主說的那樣,小姨拒絕了化療,半年後去世了。周若梵讀完了大學,將小姨的書店改成了蛋糕店,一直在那兒生活到現在。
直到現在,她都是孤身一人,沒有戀人沒有朋友,單調又規律地生活著。
這樣的人生經曆本就悽慘,再加上今天服裝店店主說的,小姨很不喜歡周若梵……
也難怪她的性格會那麼冷漠。
「那她弟弟呢,她不是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嗎?這樣的家庭環境,她和弟弟相依為命,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孤單吧?」
「她弟弟失蹤了。」方雲瓚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摳嗓子摳得臉色發白,「我最後查到的就是他大學畢業。之後也沒找到他的任何工作信息,這個人就像是從社會上蒸發了一樣,找不到一點存在的痕跡,但偏偏身為姐姐,周若梵卻一點都不在意……反正我沒有找到任何報警記錄。」
「那說明周若梵一定知道他在哪裡,就是不知道這個消失的弟弟究竟是死是活了。」衛木棲沉吟片刻,「對於這個白衣學姐究竟是誰,我現在大概有幾點猜測。
「首先,假設這個白衣學姐就是周若梵本人,那麼我們今天見到的那個『周若梵』,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大學畢業後就失蹤的弟弟,周若翰。」
8
我想了想今天見到的周若梵,聲音沙啞,身形高挑。更何況,兩個人是雙胞胎,長得又像,確實有可能。
那樣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大學之後周若翰就失蹤了,因為他已經冒名頂替了自己的姐姐。
那他又為什麼要殺了姐姐呢?
積怨已久?
還是想獨占遺產?
可這些和他捨棄自己的身份都沒有關係吧?
還沒等我想通,衛木棲緊接著就說出了第二個猜測:「第二種,我們今天見到的確實是周若梵本人,而照片里的白衣學姐另有其人。
「說實話,我本人也更傾向於這種猜想一點,畢竟男扮女裝風險太大,每天要見那麼多客人,極有可能被看穿身份。開了七八年的店都沒人懷疑,我覺得她應該是本人……或者說,是個真正的女人。」
方雲瓚好奇發問:「那為什麼照片里那個鬼長成了周若梵的樣子?」
「這並不衝突。」衛木棲豎起食指搖了搖,「鬼是執念,本身不具備固定形態,只是大部分出於習慣會變成生前的模樣,也有些會變成奇形怪狀的異種,只是這些你們都沒碰到過而已。
「我猜或許周若梵就是白衣學姐的執念,所以才會化形成她的模樣。」
「執念……」我反覆念叨著,突然反應過來,「完了!如果周若梵是白衣學姐的執念的話,那白衣學姐對她必定抱有極致的情感,要是正向的倒還好說,如果是恨……」
那周若梵不得被她玩死?
「我今天給她照片的時候你怎麼都不攔一下?」
衛木棲毫不在意:「這有什麼?你別忘了,現在白衣學姐的攻擊對象可是你,要害那也是先對你下手。就算她真的改了目標,那依舊要遵守七天規則,如果周若梵想活命自然會配合,到時候除掉她更輕鬆。
「不過我現在擔心的是,只怕她並未改變目標,畢竟照片都已經到了周若梵手上,她還要跑到服裝店嚇你那麼一下。那她對周若梵或許就不是恨……」
衛木棲想了想,對一旁聽得起勁的方雲瓚道:「社長,幫我查一下周若翰和他們小姨的資料。我估計大差不差,白衣學姐應該就在這三個人裡面了。」
「小姨?」
「對啊。」衛木棲笑笑,「就算是放棄了治療,也未必是真的心甘情願離開這個世界的啊。」
我想起了服裝店裡,店主對周若梵惡意的猜測。
或許,那不只是猜測。
9
當天晚上,我搬進了社團里住,衛木棲陪同。
為此,社長只能讓出了自己的床鋪。
「其實咱們社團夠大,再留一個人也不是不行……」方雲瓚磨磨蹭蹭地收著個人物品,還想再掙扎一下不用挪窩。
衛木棲拒絕得毫不留情:「不行!」
我也委婉勸告:「太危險了,你只是個普通人,要是被波及就完了。」
「行吧。」他將背包甩到了肩上,一臉憂傷,「我只能回到市中心那個冰冷的大別墅里住上一周了。」
我:「……」
放著大別墅不住非要來住這麼個狹小的社團活動室,果然富二代的邏輯思維常人無法理解。
「今天晚上,白衣學姐有很大機率會來找你。」衛木棲鋪著地鋪,「我就在你身邊,在夢裡不要怕,我很快就會救你出來。」
我點了點頭,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畢竟白衣學姐就在夢裡等著我,不說緊張是不可能的。突然一股香味飄了過來,我側頭一看,衛木棲不知何時熏起了一盤香,放在了我的床頭:「這是安神香,聞著或許會舒服一些。」
說著,他在我床邊坐下:「安心睡吧,說不定今晚什麼都不會發生呢。」
或許是安神香起了作用,抑或是他陪在我身邊,我居然真的放鬆了下來,很快便感受到一絲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燈已經關了,房間裡灰濛濛的,衛生間裡傳來水聲。
我撐起身子看向地面,被子被掀開,地鋪上空無一人。
可能是衛木棲半夜去上廁所了吧。ŧù⁽
我在床上重新躺好,明明還有倦意,卻怎麼也睡不著。
安神香縈繞在鼻尖卻失去了作用,耳邊不斷傳來水聲,很快就讓我意識到了不對勁。
衛木棲總不可能大半夜沒事爬起來去洗澡吧?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覺有些異樣,但完全不是平日裡該有的疼痛。
這果然是在夢裡。
七日未過,除了嚇我,白衣學姐傷害不了我。
而我有了心理準備,自詡也沒那麼容易被嚇到精神失常。
我從床上爬了起來,決定主動出擊。
做好心理建設後,我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浴簾半掩,水聲從浴缸里傳出,帘子上影影綽綽有一個女人的影子。
我毫不猶豫地拿起旁邊的馬桶塞就砸了過去。
撲通一聲,馬桶塞砸進了水裡,帘子後空無一物,白衣學姐的鬼影也隨之消失。
即便如此,我也沒敢輕舉妄動,緩緩退出了衛生間。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又漸漸拉遠,仿佛有人附在耳邊,驚得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關上衛生間的門,緩緩回過頭。
一行行鮮紅的字從牆壁上滲出,扭曲猙獰。耳畔的輕笑聲中夾雜了痛苦的呢喃,像是曾經的受害者們最後絕望的呼喊。
「救救我……
「快跑……
「她來了,她來了……
「別回頭!」
隨著碎語的增多,牆上的血字越滲越多,幾乎將整個牆壁浸紅。
白色的窗簾無風飄起,像極了那條染了血的白裙子。
別回頭,別回頭!
我在心裡不斷默念,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慢慢轉了回去。
近乎被眼白占據的眼球死死盯著我,白衣學姐就那樣站在我身後,一張鬼臉幾乎貼在了我的後腦勺。
她的嘴咧到耳後根,嘴裡一片猩紅,鬼眼扭曲地上下翻滾了一下:「來成為,我的裙子吧?」
10
人在極度恐懼下,是會失去自主行動的。
我和白衣學姐對視了許久,才故作鎮定地閉上眼,渾身開始止不住發抖。
能維持站立就已經費盡全力,更遑論逃跑。
見我被嚇得不輕,白衣學姐明顯興奮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
等我再次睜眼時,她已經從我面前消失不見了。
但我知道,她正蟄伏在幻境的某處,等著我放鬆時再次出現,企圖將我嚇瘋。
我承認是有點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下次直面這樣的恐懼前,還是先找些恐怖電影鍛鍊一下承受能力吧。
牆上的字跡爭先恐後地翻湧消失,哭泣、笑聲、呢喃擁擠在空中,吵得我頭腦發暈。
「夠了!」我忍無可忍,心中無端湧起一股怒火,「你到底是誰?」
或許是怒火帶來的勇氣,我直面面目全非的牆壁,口齒清晰地發出疑問:「你是周若梵?」
幻境中沒有絲毫變動,我突然感覺衣擺有什麼東西刮過,低頭一看,只剩衣擺緩緩落至原位。
「劉令茹?」
劉令茹是他們小姨的名字。
嘈雜的聲音似乎停頓了一瞬,不到一秒就再次爭先恐後地湧入大腦,牆上的字跡愈發鮮艷,給人以一種難以忍受的精神污染。
我幾乎是吼著說出了最後的名字:「周若翰!你是周若翰對不對!」
世界突然安靜了。
嘈雜的聲音消失得無影無蹤,牆上的字像停滯了一樣,印在牆上一動不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還沒等我想清發生了什麼,一股力量憑空出現,將我用力後推。
我眼前一花,鼻腔里爭先恐後地湧進了液體。
我居然被生生撞進了裝滿水的浴缸里!
明明在夢中沒什麼痛覺,偏偏窒息感卻那麼真實。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身上,無法起身。
我在水中拚命睜大雙眼,身上什麼都沒有,視線所達之處是屋頂的天花板。
最終,我奮力一搏,勉強從浴缸里支起了半個身子。
空氣沖走了鼻腔內殘餘的液體,我轉過頭,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牆上的鏡子裡,我撐著身子,身上坐著的正是白衣學姐。
她的一隻手壓在我的肩上,另一隻手按在我的額頭上,也正扭頭看著鏡子,與鏡子中我的影像對視。
她笑眼彎彎如倒扣月牙,咧到耳後的血盆大口詭異上揚,像在欣賞我此刻的無措與崩潰。
她是故意的,故意給了我浮出水面的機會,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更加絕望的一幕。
她用猙獰詭異的笑容告訴我,我逃無可逃。
我的頭被她更大力地按進水裡,砸在浴缸底部發出一聲悶響。
窒息感越來越強,我的手死死摳住浴缸邊緣,像是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這回,只怕我真的要死了……
11
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將我澆得透心涼。
等等……我不是本來就在水裡面嗎,這濕答答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意識到這點後,窒息感突然消失,按在頭上的力道也沒了,我一下子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空氣中夾雜著嗆人的煙味,室內燈火通明,衛木棲拎著個盆,盆沿還滴答著水滴,在地上匯聚成一小攤。
夢境的最後,或許是被白衣學姐擾亂了心神,我居然忘了那只是個夢,還以為自己真的要被淹死了。
如果在潛意識裡認為自己溺水,那說不定現實中的身體也會隨之窒息……
我打了個寒戰。
「你可算醒了!」衛木棲將盆丟到地上,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怎麼喊你都不醒,嚇死我了……差一點就來不及了!」
我的視線被地上那攤污濁的水給吸引,喘著氣問:「這是什麼水?」
「你放心,水很乾凈,我只是摻了點符灰進去。」他往旁邊挪了挪,露出了身後的灰堆,「我看你的樣子像是溺水了,她想溺死你?」
我將沾在臉上的頭髮抹開,與死亡差點接軌的恐懼讓我不可控地顫抖,但頭腦卻出奇地冷靜。
見我一直在抖,衛木棲站起身,將一件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我先出去,你換件衣服吧,免得著涼。至少今天早上,白衣學姐不會有能力再來找你麻煩了。」
「她被我給刺激到了。」強忍不適回憶著剛剛的夢境,我立馬發現了端倪,「她本來沒想那麼快就對我下死手,是我提到了周若翰的名字,她才會突然有那麼大的反應!
「難道她真的是周若翰?」
我喃喃自語,卻總覺得這個結論中透著一絲不對勁。
衛木棲卻沒有多大的反應:「別想那麼多了,你剛剛受到驚嚇,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換好衣服回來睡一覺,我會在你身邊守著,不會再讓白衣學姐入你夢境。」
「不,我還是想不明白,她如果真的是周若翰,那害死他的人是誰?周若梵是不是知道他就是白衣學姐……」
「鍾栗,別想了。」衛木棲在我面前蹲了下來,仰頭看著我,目光平靜,「這些都不重要,白衣學姐是誰也不重要。我明天就會設陣法將她拔除,之後你就安全了。」
我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斷,他看出了我的困惑,主動解釋:「你還是不夠了解鬼魂,鬼由執念所化,也受生前性格所影響。或許有些鬼本心向善,成鬼也是迫不得已,但這些鬼行事都有分寸,不會釀成大錯。
「但白衣學姐不同,她身上已經背負了數十條人命,還都是些與她無關的無辜者。她早已罪孽深重,無論執念是何,無差別殺人都註定了她本性即為惡,就算是個活人,只怕也是個禍害人間的惡種。
「這樣的靈魂,犯下如此多的罪行,無論因果,必將誅之!」
12
第二天一大早,方雲瓚喜提一張被浸濕了的床。
他看著床上半干不幹的符灰,表情一言難盡。
而我和衛木棲蹲在門邊,低頭看著從底下飄出的照片,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不出所料,白衣學姐又回來了,她並沒有將目標改為周若梵。
現在是第三天,距離白衣學姐爬出照片還有四日。
照片里的白衣學姐整個人都轉了過來,直勾勾地盯著照片外,面無表情,眼睛裡泛著詭異的光。
「想不想報仇?」和她對視許久,衛木棲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見他掏出一沓畫好的符紙,將照片一層層地包了起來。
黑霧從符紙的間隙中冒出,我仿佛聽到了女人的痛苦尖叫,但仔細分辨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這不能對她造成什麼傷害,但有她難受的了。」衛木棲笑得有些恐怖,「雖然我一向秉承人道主義,從不虐待鬼魂,但誰讓你昨晚不老實,提前讓你體驗一下低配版十八層地獄了。」
我知道他這是在為我出氣,看了他兩眼,沒說什麼。
畢竟我又不是聖母,昨晚被她折騰成那樣,心裡有的是怨氣。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她找你報復嗎?」
「我要是怕,早就不幹這行了。」
好有道理。
「你們要的資料我發給你們了。」方雲瓚一臉憋屈地選購新的床,「我簡直像個冤大頭,出錢出力還不討好……算了,資料我就先找到了這麼多,你們先看著,其他我今天再補充補充。」
「謝了。」衛木棲面不改色,「你也不虧,這樣刺激的怪談故事,你去找人口述可沒親眼見證的真實。」
方雲瓚想想似乎有點道理,表情稍微好看了些。
我開始翻看他發過來的資料。
這些主要是關於周若翰和劉令茹的,昨晚白衣學姐對周若翰的反應讓我有些在意,因此先看了他。
他迄今為止的人生都和姐姐形影不離,人生經歷大差不差,但學習能力上的差別讓兩人最終選擇了不同的大學,他考上的是外省的工科專業。
但除此以外,他的性格竟與姐姐高度相似,都極為寡淡,沒有要好的朋友,習慣孤獨,乍一看簡直就像性轉版周若梵。
就連外貌都和周若梵極為相似,將那些男性特徵去除,就很難和姐姐辨別開來。
如此看來,周若翰要是男扮女裝,還真有可能瞞天過海。
但說不通,他害死周若梵的動機不明,而且周若梵對他沒有惡意。
難道說……他只是冒名頂替,但人不是他害的?
我將疑惑姑且放到一邊,又看起了劉令茹的資料。
這一看,也是辛酸苦楚的一生。
劉令茹是孤兒,和姐姐在孤兒院長大,彼此相依為命。
兩個人早早步入社會,嘗遍人情冷暖,為了找到一個依靠,姐姐到了法定年齡後就結婚嫁人了。
這一嫁,就嫁給了一個惡魔。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收養周若梵姐弟之前,劉令茹其實是有個已經談婚論嫁的男朋友的,只是之後就消失了。
估計是不想承擔兩個半大孩子的生活負擔,離開了。
她這一生最安穩的日子,估計就是確診癌症前開書店的那幾年了。
這三個人的人生看得人極度唏噓,卻也印證了衛木棲的猜想。
白衣學姐應該就是這三個人其中之一。
因為生活苦楚,又意外死亡,他們往往有更大的怨氣積攢,在死亡那一刻徹底爆發。
但聯想到昨晚衛木棲說的話,我將他們的資料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卻發現這三個人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哪怕是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想過做出一點壞事。
不應該啊,按理來說白衣學姐生性本惡,生前也不至於偽裝得這麼好吧?
也不知衛木棲有沒有發現這個疑點,他只是粗略掃了一眼,就繼續去搗鼓他的法具了。
於他而言,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天能否順利度化她。
就在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是我的室友。
「栗子,你現在在哪兒呢,你快火了知道嗎?」
剛一接通,她急匆匆的語氣就把我弄得有些蒙。
她見我毫不知情,轉手給我發了條帖子:「你自己看吧!」
我打開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監控截圖,正是昨天我和衛木棲去周若梵店裡時的畫面。
「你們昨天去這家店買東西,掃碼付款沒掃上,店主現在正在全網找你們呢!」
舍友好奇道:「這家店主可佛了,這次這麼興師動眾,幾乎所有社交帳號都發了,大家都在猜你們到底欠了多少錢沒付……所以你們究竟欠了多少錢啊?」
因為蛋糕店的名氣,帖子在同城已經有了不小的轉發量,甚至還有人扒出就是衛木棲昨天在服裝店門口公主抱的我。
眼看我的信息就要被網友翻出來了,我連忙掛斷電話,有些無奈道:「周若梵也太損了吧,居然把我們的照片放到網上尋人!」
「這說明是真的急了,看來她已經發現照片不見了。」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衛木棲看起來毫不在乎,「不過這也側面說明,現在這個周若梵對白衣學姐的了解並不多,不清楚她的行事規律。她和白衣學姐應該不是一夥的。
「如果你實在好奇,可以去見她一面,順便讓她把帖子刪了保護隱私。」
他掏出一把小刀塞到方雲瓚手上:「我就不去了,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雖然這個周若梵是普通人,但也不可不防。社長,麻煩你和鍾栗一起去,順便保護她,應該沒問題吧?」
「放心,鬼我打不過,人還是可以的。」方雲瓚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走吧,剛好我也很好奇,這個周若梵究竟是誰。」
13
因為怕丟人,我是戴著口罩進店的,即便如此周若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我。
她一改初見時的冷淡,直接上前逼問:「照片去哪兒了?」
她這少有的激烈情緒直接把店裡幾個熟客給驚到了,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方雲瓚生怕她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擋在了我身前。我將口罩往上拉了拉,不慌不忙道:「照片不是昨天給你了嗎,你弄丟了?」
「你少裝了!」她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壓低聲音,「你早就知道照片會消失,所以昨天才給得那麼爽快是不是?」
我故作驚訝:「我怎麼知道,那不是你的照片嗎?」
她看著我,眼神幾經變幻,最終無奈地垂下眼眸:「對不起,我情緒太激動了。我想請你們先進來等一下,等我把這邊幾位顧客的帳結一下,好好聊聊。」
看來她終究是妥協了,我也不再裝傻,跟著她進了店內隔間。
蛋糕店往裡走是一個小宿舍,但設備齊全,看樣子平時周若梵就住在這個地方。
出於禮貌,我和方雲瓚坐在桌邊,沒有碰任何東西。
很快,外面嘈雜的聲音消失了,周若梵回到了宿舍,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我們面前:「你們能告訴我,照片真的在你們那邊嗎?」
我答非所問:「所以你昨天就看出來了,那個照片里有東西對嗎?」
她是真的打算和我們好好聊聊,也不再遮掩,點頭承認了。
「那照片里的是誰,為什麼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周若梵避開了這個問題:「在我回答你之前,我也有點問題想弄明白。你們是誰,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
很明顯,她雖然打算鬆口,但沒有完全放下戒備心。
她剛剛已經回答了我的一個問題,出於誠意,我決定也先回答她一個問題:「我們只是本市的大學生,照片是別人寄給我的,但我不知道是誰寄過來。」
「不,你們絕不可能只是大學生那麼簡單。」周若梵十分篤定,「普通人要是遇到這樣的事早就嚇死了,不可能像你們這樣還能找到我這裡。」
「我也快被嚇死了好嗎?」想到昨晚的經歷,我很無奈,「但總歸得想辦法解決啊,不然干坐著等死嗎?」
「等死?」她居然很震驚,「你怎麼會這麼想,她不會想害你的。」
這下方雲瓚都聽不下去了:「還不想害?要不是鍾栗有人護著,這會兒說不定都在下面排隊等著拿號重開了!」
「怎麼可能!」周若梵再次反駁,「不會的,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見她連連否認,方雲瓚都給氣笑了,直接點開手機上一堆關於白衣學姐的資料,伸到周若梵面前:「從十年前開始,她害了多少人,你自己看吧。這中間的細節,你肯定能認出來!」
隨著指尖越翻越快,周若梵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最後,她的語氣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底氣:「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她怎麼會害人,明明她已經那麼努力了……」
「所以這個女鬼到底是誰?」聊到這兒,我已經確定周若梵絕對知道白衣學姐的真實身份,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但她卻再次沉默了,像是被白衣學姐的殘暴給打擊到一般,半晌才說了一句:「所以你們打算怎麼辦,你們要……再殺她一次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說的是對的,衛木棲已經快準備好了,今天中午白衣學姐就會魂飛魄散。
「不能說是殺。她變成了鬼,被怨氣纏繞,也是很痛苦的,只能說這是幫她解脫。」方雲瓚勸導她,但卻一點作用都沒有。
「對不起,我、我現在不想告訴你們她是誰。」聽到白衣學姐可能會被度化,周若梵有些慌了,對我們的信任徹底瓦解,「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她真的痛苦嗎?你們說什麼我就該信什麼嗎?我不知道……我……」
在我們震驚的目光中,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滑落。她像是崩潰了一樣,止不住地落淚,只能慌張地遮住自己的臉,維護最後的尊嚴。
我和方雲瓚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只是想來弄清白衣學姐的身份,可沒想把人給弄哭啊!
這一哭像是打開了情緒的缺口,周若梵越哭越起勁兒,大有哭上幾個小時的氣勢。
這種時候再追問實在有點沒人性。我看了眼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的方雲瓚,決定暫時先撤。
我隨手抽出筆筒里的一支筆,在紙上寫下社團地址和自己的聯繫電話:「你想說了就聯繫我們吧,我們先走了。」
沒等她回答,我就拉著方雲瓚趕緊走了。
離店幾百米遠後,方雲瓚才訥訥道:「她怎麼這麼能哭啊?」
我回想這兩天ţù₇與她短暫的接觸,中肯地斟酌道:「可能因為她……精神狀況不太好吧。」
快到社團時,我看了眼手機,發現她主動發來了微信好友驗證。
加上好友後,我想了想,還是給她發了條信息:【我不想逼你,但是最好能在今天中午之前決定好是否告訴我們真相……不然可能就無法挽回了。】
14
我們回去後不久就到了時辰。被符紙包著的照片放在了銅盤裡,銅盤放在方桌上,桌子四角擺著四支紅燭。
和衛木棲認識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正經擺陣作法,難免好奇。
方雲瓚的好奇不比我少,但他卻被趕了出去,以免無關人員受到牽連。
我打開手機看了看,周若梵依舊沒有給我回復。
衛木棲靠在窗邊抬頭看著太陽,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回到桌邊點亮了四根紅燭。
紅燭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瞬間一股異香蔓延開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火焰跳動間,整個室內的光線仿佛都暗了下去。
隨著蠟燭的燃燒,蠟油很快就熔化了下來。衛木棲依次端起紅燭,往銅盤裡滴下四滴蠟油。
蠟油滴進銅盤後居然半點沒有凝固,依舊保持著液體狀圍在照片四周。漸漸地,有黑色液體從包裹著照片的符紙縫隙中滲了出來,將蠟油融合了進去。
空中隱隱聽見女人的哀號,黑色液體像是她流出的血,所見所感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眼看著黑色液體已經將盤底漫過,衛木棲兩指抽出符紙,側頭看了我一眼:「你往後退一點,符咒貼上去就會燃燒,可能有點嚇人。」
我咬了咬嘴唇,看著他口中念咒,手中符文紅如鮮血。
就在他即將將符咒甩進銅盤時,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施咒被打斷,衛木棲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這符咒貼上去,她會消散。」我腦中閃過周若梵失聲痛哭的模樣,下定決心,「但還有四天,我還是想再等等。」
「等什麼?就是一個真相,有那麼重要嗎,有你的命重要嗎?!」他看起來有點生氣,就連語氣都有點重。
「重要,我有預感,很重要。」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衛木棲,你願意相信我嗎?」
他與我對視了幾秒,像是被我看沒了脾氣,緩緩放下了手:「好……」
話音剛落,燃燒的紅燭突然集體熄滅,黑色的煙盤旋縈繞,只留滿室異香。
他看著我的目光信任澄澈:「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自然是信你的。大不了接下來我們再小心一點,我還是會保護好你的。」
「謝謝……」我沒想到他會這麼果斷,這份無條件的信任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其實除了找到真相,我還有種不安感……總覺得有點太簡單了。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將她消滅的話,那她作惡那麼多次,早該被除掉了。她能安穩地在照片里留存到現在,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怎麼了?」衛木棲見我驚恐地看著他,疑惑發問。
可下一秒,一股溫熱的液體流進他嘴裡,他伸手一摸,滿手鮮紅。
緊接著,他的眼睛、嘴巴、耳朵里也先後滲出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紅得刺眼。
銅盤裡,突然躥起了黑色的火焰,原本安靜的黑水沸騰起來,化作了黑色火焰的燃料。
與此同時,衛木棲的身上也無端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將他整個人包圍其中,宛如人體自燃,可怖異常!
15
火舌舔舐在衛木棲的皮膚上,他的血仿佛成了助燃劑,熊熊火焰燃燒其上。
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這憑空出現的火焰就熄了下去,像是短短几秒內出現的幻覺。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等我反應過來時,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被灼燒出了一塊塊黑斑,不像是傷口,反倒像是惡毒的詛咒。
銅盤裡包裹著照片的符紙燃燒殆盡,黑色的灰燼在空中盤旋。白衣學姐身上也出現了相似的黑斑,但臉上卻出現了扭曲的快意。
衛木棲倒在地上,脖子上那塊護身玉符碎了一地。
我撲過去跪在地上,費力抱起他的上半身:「喂,你怎麼了,快醒醒!」
他已經暈死了過去,血糊了一臉,看起來分外瘮人。
「出事了!」
房間的門突然從外面被撞開,方雲瓚神色慌張:「周若梵來了,但是她……咦?」
「不要進來!」我脫口而出。
衛木棲昏迷,白衣學姐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誰也不能保證無辜者踏進這間房間會發生什麼。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方雲瓚目瞪口呆。
和我一樣,在他心裡衛木棲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倒下。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心裡的恐懼與慌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將被子從床上拿下來,將人裹好拖至房門口,交到方雲瓚手上後又退回了房間內:「他流了很多血,不管怎麼樣先送醫院,能治則治。」
「那你呢?」
我看了眼銅盆里的照片:「白衣學姐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她的首要目標應該還是我。這個房間裡有符陣,我和照片都在裡面,她應該就出不去。
「那你怎麼辦?」方雲瓚打開被子,看見滿臉是血的衛木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你和她待在一起,她傷害你怎麼辦?」
「現在才是第三天,她沒辦法對我造成實質傷害,精神方面……她也未必能得手。」
過了一開始的茫然與無措,我現在很憤怒。
是的,憤怒。我沒想到她會直接越過我對衛木棲下手,而且看樣子是死手。
如果她現在真的再把我拉進幻境,比起對死亡的恐懼,我更想把她揍一頓一起下地獄。
「行……行吧。」方雲瓚第一次切實體會到怨靈的可怖,下意識地聽從了我的安排,「對了,還有件事。周若梵來了,但剛剛你們在裡面,我就攔著沒讓她進來,她想硬闖,但剛靠近門就暈了。」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她現在人在哪兒呢?」
「我把她扶到沙發上去了。」方雲瓚將衛木棲背到背上,小心觀察我的臉色,「她暈得也很蹊蹺,前一秒還在跟我吵,後一秒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那把她也送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吧。」我現在只希望,周若梵的暈倒與白衣學姐無關。
方雲瓚離開後,我關上門,靠在門上面對著銅盆,打開了衛木棲留下的手機。
我不知道鎖屏密碼,但我知道緊急聯繫人是他的師姐。
因為初出茅廬,所以有時候他會向自己的師姐求助,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緊急聯繫人也設置成了她。
這是我第一次給他師姐打電話,但情況緊急,我也顧不上寒暄禮儀,簡單講述完了事情的經過。
聽完後,師姐原本有些吊兒郎當的態度消失了:「你是說,他身上也燃起了黑色火焰?那他的護身玉呢?
「碎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擋得了災。」
「不是沒有擋,而是沒有完全擋得住。」聽語氣,師姐仿佛鬆了口氣,「這小子這回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過幸好沒什麼大事。」
「沒事嗎?」我想起他滿臉是血的樣子心裡直發怵。
「也不能說沒事,但是至少性命無憂。」她語氣有些凝重,「鍾小姐,我得謝謝你,是你救了他的命。我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聽描述,我覺得這個照片女鬼身上應該是被下了反噬咒。
「這種咒術會將女鬼所受到的傷害全部反彈到術士身上,如果今天不是你攔著他,他要是真的下了符咒,只怕這會兒早就被燒成灰了!」
反噬咒?
難怪……難怪白衣學姐作案數十起,卻一直平安無事。
不是她運氣好一直沒遇到厲害的術士,而是這些術士都在不知情中被反噬了。
銅盤上方的黑色灰屑在空中打著旋,我不敢靠近觀察白衣學姐的現狀,耳畔傳來師姐的聲音:「他的護身玉本身是能擋一次災的,但這反噬要比普通凶災來得兇猛得多,因此沒能完全擋得住。不過有了玉的緩衝,那火焰只燒了幾秒,頂多讓他氣血虧虛,身上那些黑斑浮於表面,只是看著唬人,並無大礙。
「雖然無恙,但這鬼著實有些棘手,不是他一個毛頭小子能解決的。我現在就買票坐飛機過來,大概能趕在七日之限的第六日之前到達。
「不過在那之前你也不用害怕,經過今天這一遭,這女鬼也是元氣大傷,威力大減,想傷你也沒那麼容易,你們就安心等著我過來吧。」
16
確如師姐所說,衛木棲並無大礙,送到醫院過後沒多久就醒了過來。
但除了失血,醫院也查不出什麼具體毛病,只能建議我們往上一級醫院去求醫。
反倒是看起來沒那麼駭人的周若梵一直昏迷不醒,做了全套檢查後,醫院給了同樣的意見。
想都不用想,估計不是身體毛病,而是白衣學姐的影響。
這醫院自然是查不出來的,沒辦法,我們只能把她也從醫院接了出來,由方雲瓚安排了護工悉心照料。
到了第二天,衛木棲身上的黑斑已經消得七七八八,但他本人卻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