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第四天,距離白衣學姐爬出照片還有三日。
方雲瓚為了慶祝他安然無恙,去飯店點菜去了。我見他一直盯著作法的那個房間發獃,就猜到他在在意什麼了:「誰也不會想到她身上有反噬咒,這不是你的問題。」
「是我大意了。」他目光沉沉,看樣子受到的打擊不小,「而且現在這些不重要了,重點是為什麼會有反噬咒?是誰下的反噬咒?」
我想起之前看的資料,白衣學姐曾消失了四年,並且最後一個怪談的照片地點與前一個怪談的案發地點不一樣。
這四年時間她在哪兒,害了多少人,反噬咒又是什麼時候下在她身上的?
如果說從一開始她身上就存在反噬咒,那這是否說明,白衣學姐從化鬼開始就被人密切關注?
抑或說,她會變成鬼,就是人為所致?
我頓時不寒而慄,明白了為何衛木棲會這麼嚴肅。
白衣學姐身上的謎團太多,真的不能細究。
「我真的不明白,白衣學姐背後的這個人為什麼要害你。」衛木棲揉了揉眉心,「除了多接觸了幾次鬼,你就是一個普通人,而且人緣也不差,不至於有人非要置你於死地吧?」
「可能真的就是我倒霉吧。」我苦笑,「畢竟從小有個冥郎跟在身邊,影響了二十多年,自身風水不好也說得過去……」
正說著,方雲瓚提著打包盒回來了。他來回看了我們兩眼,露出了一個略帶傻氣的笑容:「怎麼都這麼愁眉苦臉的,大難不死哎!你們難道不該高興一點嗎?」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迷霧重重,白衣學姐的身份還沒搞清,她背後又冒出了如此多的謎團,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算了,你還是別笑了吧。」方雲瓚被我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給整無語了,將打包盒放在了桌子上,「我這裡有點資料,估計對你們大有幫助。」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裡面有著厚厚一沓資料:「我雖然擅長收集資料,但在調查個人信息方面還是差了些。所以為了不誤事,一開始我就找了幾個私家偵探,讓他們調查一下周若梵的詳細情況。
「詳細資料今天他們發給我了,你們猜怎麼著?」方雲瓚的眼睛亮得嚇人,「他們居然找到了周若翰!」
17
周若翰大學畢業後,就因為躁鬱症進了本市的精神病院,一直關到現在。
這樣的發現實在有些出乎意料,不過倒也確實說得通為什麼一直找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周若梵每個月會去看他兩次,上個月也如此。這就說明周若翰還活著,那白衣學姐一定不是他!」
衛木棲接過資料開始細看,我卻更在意另一件事:「關於白衣學姐的怪談,還有其他的嗎?」
「這個我也順帶讓查了一下。」
方雲瓚從資料最下面抽出了幾張,我接過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先前ẗüₓ從未見過的一張照片。
那正是白衣學姐所有的殺戮故事中唯一缺失的一個。
但讓人覺得離奇的是,這個怪談因為抓到了殺人兇手,所以被闢謠了。
有照片為證,那這必然是白衣學姐的手筆,那這個所謂的殺人兇手又是怎麼回事?
我滿腹狐疑,但現在明顯還有更要緊的事,這無關的疑慮姑且拋之腦後。
「精神類疾病都是有遺傳的,周若翰有躁鬱症,從那日看來,周若梵倒像是有抑鬱症。」方雲瓚若有所思,「他們的父親殺了母親,那這個精神疾病應該是遺傳自父親。」
「周若梵醒過來沒有?」
他一攤手,無奈聳肩。
周若梵是關鍵人物,偏偏在此時掉了鏈子。
那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精神病院裡的周若翰了。
「我得去趟精神病院。」衛木棲放下資料,看向方雲瓚。
他立馬理解:「我幫你安排。」
「我就不去了。」我翻著衛木棲放在桌子上的資料,心裡卻在回憶著之前的種種,「提到周若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在夢裡遇見白衣學姐時,我猜測她的身份,唯獨提到周若翰的名字時,她出現了極大的情緒波動。
「一開始,我們猜測白衣學姐是周若翰,但這個猜測現在被否定了,那她會這麼在意周若翰……」
衛木棲立馬明白了過來:「能讓鬼如此在意的,只有執念。」
這樣才能說得通,正因周若翰是白衣學姐的執念,所以她才會這麼在意他。
但是怎樣的執念,才會讓白衣學姐化成窮凶極惡的惡鬼,背負數條人命呢?
「我怎麼感覺越來越理不清了?」方雲瓚一臉頭疼,「既然白衣學姐不是周若翰,那她只可能是他們的小姨劉令茹,那小姨和外甥之間能有多大的仇啊?
「難道說……當年是周若翰不讓劉令茹化療,才讓她懷恨在心?那她又為什麼要變成周若梵的樣子,復仇對象卻是周若翰?搞不懂,搞不懂……」
不只他搞不懂,我腦子裡也是一團糨糊。
但我注意到衛木棲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閉上了嘴,眉頭微蹙。
他在風水鬼怪這方面比我們專業,能想到的自然也比我們要多一些。
但可能沒有依據,他沒有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轉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去了,社長,能不能請你代替我們去一趟?」
「我去?」方雲瓚指了指自己有點蒙,「你確定是我啊?我去了可不懂要幹嗎。」
「你去找周若翰,見到他後開視頻,我們會在視頻中和他對話。」被反噬咒坑了一把後,衛木棲明顯謹慎了許多,「白衣學姐一直跟著鍾栗,就算她不去,也不能保證找到周若翰後白衣學姐會不會受到刺激。
「那就乾脆測試一下,在視頻里讓她看見周若翰,看看她的反應,來確定我們的推測是否正確。」
18
因為周若梵還在昏迷中,加上本就快到了探視時間,方雲瓚很輕鬆就得到了醫生的信任。
現在是第五天,距離白衣學姐爬出照片還有兩日。
視頻接通後,畫面幾經變換,最終切到了對面的周若翰身上。
看著眼前這個瘦削的男人,我和衛木棲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許震驚。
先前看年輕時的照片時,他的眉眼確實與周若梵谷度吻合,但現在,和曾經可謂是相差甚遠。
雖然細看下來五官還是那樣,但神情的憔悴,以及近乎脫相的瘦給他帶來了近乎整容的變化。
衛木棲:「你和他說了多少了?」
方雲瓚老老實實道:「什麼都沒說。」
饒是這麼嚴肅緊張的時刻,我都差點笑出聲。
他還真是心口如一,說不懂要幹嗎就真的什麼都不幹。
「你們真的是我姐姐的朋友?她為什麼沒有來,出什麼事了嗎?」
周若翰雙手侷促地絞在一起,眼神憂愁。
「她身體不舒服,所以讓我們來看看你。」考慮到對方有精神疾病,為了不刺激他,衛木棲沒有告知實情。
但對面也不是傻子:「那你們為什麼不直接來,開視頻幹什麼?」
「我們現在不太方便過來,但有些事想詢問你。」衛木棲也不繞圈子,「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們小姨生病時,你姐姐在幹什麼嗎?」
「幹什麼,能幹什麼?當然是照顧她啊!」周若翰立馬警覺了起來,「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真的是我姐姐的朋友嗎?為什麼要追究十年前的事?」
「你冷靜一點,我們沒有惡意。」方雲瓚生怕他情緒過激把醫生引來,急忙出言安撫。
「我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那樣能解決一些麻煩。」我隱晦地表達了一下周若梵現在的處境,同時觀察他的神情。
我最壞的打算是他會因此情緒不穩大吵大鬧,但幸好沒有。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他的眼神變了,憂愁中夾雜了一絲狠厲,從視頻中直直看過來,像是要穿過螢幕將我們抹殺。
這眼神著實讓人不舒服,但考慮到對方是病人,我們又有求於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詢問:「那個時候,你們的小姨為什麼會突然放棄治療?」
「生病治療有多痛苦,你們這些正常人是體會不到的。但撐不住了想用死逃避,也需要不小的勇氣。」周若翰低笑一聲,似悲哀也似自嘲,「怎麼,你們是警察,懷疑小姨是被我和我姐姐害死的?都過去十年了,現在才來調查?」
我沒有理會他言語裡的嘲諷:「我們不是警察,真的就是好奇問一問了解情況,你不要多想。」
「問一問,了解情況……」他喃喃重複我的話,突然一拍桌子暴起,臉上戾氣乍現,「你們什麼都不懂!憑什麼懷疑我們,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和我姐活到現在有多痛苦,特別是我姐,她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傷害任何一個人!」
「咔!」
視頻里傳來了開門聲與腳步聲,周若翰的暴躁引起了醫生的注意。
但在這之前的那一個聲響,卻是從我們身後傳出來的。
從那個存放著白衣學姐照片的房間裡發出來的。
衛木棲當機立斷,關掉視頻,將平板倒扣在桌上。
屋內寂靜一片,仿佛剛剛那一聲不過是我們的幻聽。
漸漸地,我的耳邊響起了女人的哭聲,聲音越來越大,離我極近,仿佛有個女人趴在我的耳邊失聲慟哭,聽得我汗毛豎立。
我看向衛木棲,他神色正常,顯然只有我一個人聽見了這個哭聲。
他發現了我的異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沒有出聲,手卻緩緩握緊。
又過了幾秒,哭聲消失了。如果不是耳朵里的陰冷感,我真會懷疑剛剛那不過是我的幻聽。
「她在哭……」我迎上衛木棲疑惑的目光,「白衣學姐,她哭得很傷心,真情實意的。」
19
這段時間裡,我聽到哭聲的次數很多,每次都是白衣學姐的惡意恐嚇。
但唯獨這一次,沒有撕心裂肺的哀號,哭聲極其細弱,斷斷續續,像是克制無果的嗚咽。
衛木棲打開了存放白衣學姐照片的房間,裡面還是出事時的陳設,銅盤內,照片倒扣著漂浮在黑水之上。
他用筷子將照片從黑水中夾出,翻過來一看,前天還能看到上半身的白衣學姐這會兒已經逼近得只剩肩膀以上,乍一看像是給她拍了張大頭照。
但此刻,她卻收起了之前張狂扭曲的表情,低下頭,黑色的長髮如瀑布般半遮住了她的臉。
細弱的哭聲又在我耳邊響起,柔軟無助得像一隻受驚的貓。
這回,不只是我,衛木棲也聽到了。他不為所動,皺著眉一臉疑惑:「這又是在耍什麼花招?」
回應我們的只有哭泣聲。
「好,那我換個問題。」他甩了甩照片上的黑水,「你這麼恨你弟弟,因為是他害死你的?」
哭聲戛然而止。
衛木棲也不急,似乎剛剛的問題也不過是他的一個試探。
我卻聽愣住了:「弟弟?」
我們一直無法確定白衣學姐的真實身份,可如今,他卻如此篤定地稱呼周若翰為白衣學姐的弟弟。
那不就是證明,白衣學姐就是周若梵?
那現在那個昏迷的周若梵呢,又是誰?
「之前我就有猜測,但覺得可能性太小,所以一直都沒有提出這種假設。」衛木棲將照片放進桃木盒子內,將銅盆壓在了盒子上,走出房門,「你聽說過換魂術嗎?」
我一直以為這種邪術只是民間傳說,沒想到確有其事。
只不過術法大都是祖上代代相承,各有專攻,又隨著年代更替,大都遺失在歲月洪流之中。
衛木棲所承一脈主修驅鬼辟邪,換魂術這種邪術,他ṱŭ₇也只是在古書中見到過記載,具體實例從未見過。
「這種邪術,別說我沒見過,只怕我師父也沒遇到過。就連與之相關的記載,師門內都極少。」
衛木棲無奈攤手:「所以這個術法具體該怎麼實施,破解之法又如何,我是一概不知,但對於此術法的症狀,倒是略知一二。
「換魂術屬於偷天換日的邪術,一旦施術,對施術者的反噬是極大的,小則重病不斷,大則消損折壽,若是魂體與肉身比較契合,隨著時間這種影響會減輕直至消失。
「但我先前把周若梵的資料翻看了好幾遍,尤其是小姨死後的,發現她不僅無病無痛,照常生活學習,就連劉令茹的葬禮都是她一手操辦。雖說是親戚,但也不至於身體和靈魂會如此契合,術法對她沒有絲毫的後遺症吧?」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之前衛木棲天天對著周若梵的資料唉聲嘆氣,原來是一直在糾結這種可能性。
「但如果這種假設成立,那麼現在在周若梵身體里的,其實是劉令茹?」我試探詢問。
「因為害怕死亡,所以放棄治療,並將所有遺產留給周若梵,就是為了將來借她的身體復生,按理來說是這樣。」衛木棲點頭,「可我還是想不通為何到了周若梵身體里的劉令茹會沒有受到任何反噬。」
「不,不該是這樣。」我喃喃自語,「這個邏輯確實說得通,但在周若梵身上卻不該是這樣的。」
雖然在外人看來,這三人關係不好,但其實並非如此。
剛剛和周若翰聊天時,很明顯他應該不知道換魂一事,一直以為周若梵身體里的還是姐姐。
但當他誤以為我們懷疑他姐姐是殺人兇手時,他情緒過激不似作假。
還有劉令茹,當時我們告訴她白衣學姐犯下累累罪孽時,她掩面痛哭,甚至病情發作,都不願相信事實。
這是絕對的信任,他們之間是有親情的,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淡薄。
我腦中靈光一閃:「如果,施術人其實是周若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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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魂術只會反噬到施術人身上,所以劉令茹不是施術人的話,就不會出現反噬情況。
而在劉令茹身體里的周若梵遭到反噬,也只會讓人誤以為是原有的病情加重。
身為當事人,劉令茹從一開始就知道白衣學姐就是周若梵,也許當天她來社團就是為了告知我們真相,卻意外昏迷到了現在。
一開始,無論是服裝店店主還是劉令茹冷淡的性格,都將我們引入了一個誤區,誤以為這三個人之間關係惡劣。
可如果不是這樣,那麼這十多年的相依為命,足以讓周若梵為了小姨甘願獻出生命。
而周若翰,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件事。
如此一來邏輯就說得通了。
但還有許多疑問未曾解決。
毫不知情的周若翰,為什麼會被牽扯進這件事裡,成為白衣學姐的執念?
明明生前毫無劣跡,甚至為了他人獻出生命的周若梵,死後為何會成為殺人如麻的白衣學姐?
以及最重要的,是誰教她的換魂術?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周若梵的個人資料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可以確定與玄學毫無關係。
那這背後勢必有個人幫了她一把。
不……不是幫,或許白衣學姐的誕生,就是這個人一手操控的。
這個人引誘周若梵進行了換魂,待那個殘破的身軀停止運轉後,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她成了鬼,將她封在了照片中,並在她身上施下反噬咒,以保證她能不被消滅。
而後,他將照片流入民間,進一步壯大白衣學姐的實力,並在背後暗中觀察。
也許是白衣學姐不受控制抑或是其他原因,四年前,他將白衣學姐回收,直至幾天前,才將我選為了下一個受害者,寄出照片。
白衣學姐只是一個工具,這背後的人,才是真正的殺人如麻的惡魔。
或許此刻,他就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默默注視著我們焦頭爛額的現狀,無聲嘲笑。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就感覺後背發涼,有種說不出的惱火與無力。
仿佛我們只是被人把玩的玩物,毫無反抗之力。
雖然不想承認,但現狀就是這麼讓人窩火。
衛木棲已經死裡逃生了一回,斷然不能再輕易冒險。
眼下,只能等劉令茹醒來,或者師姐過來,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滿腹心事,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床下,打地鋪的衛木棲那兒時不時也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看來也是心事重重。
最後,我把心一橫,仰躺在床上放空大腦數數,逼著自己早點休息。
每天被白衣學姐精神污染,再不好好休息,還沒一周,我都快精神衰弱了。
時鐘的滴答聲在房間內靜靜流淌,突然,一聲哭聲混雜在時鐘聲中,在我耳邊猛地炸開。
又來了。
我剛剛積攢起的睡意全被驅散,猛地睜開眼,卻發現本該被放在桃木盒內的照片不知何時貼在了我的胸口。
這驚悚感不亞於我突然發現被白衣學姐抱了個滿懷,連忙伸手去揭,這照片卻像黏在我身上一樣,怎麼都扯不下來。
「對不起。」
一聲熟悉的道歉帶著陰冷飄進了我的耳朵里。
照片突然滲出了大量黑水,將我胸口染黑了一片。有什麼東西從照片中掙扎出來,透過衣服,穿過我的皮膚,直直湧進了我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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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先是感覺胸口一涼,繼而這種涼意便開始遍布全身。
與之相隨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擠壓感,仿佛有千斤重物均勻地壓在我的身上,每一次呼吸都異常沉重,身體更是失去了控制,動彈不得。
就在我被壓迫窒息到差點昏迷時,突然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貼在了我的額頭上,將我即將渙散的意識重新聚攏。
壓迫感似乎減輕了些。我費力睜開眼,視線範圍大片都被黃色的符紙占據,但卻讓我感到十分安心。
衛木棲在我身邊,有他在,白衣學姐不會那麼容易得逞。
突然,符紙被陰風掀開。
出於好奇,我低頭看了一眼,心臟差點驟停。
白衣學姐不知何時化成了實體,但她沒來得及從照片里完全爬出來,腰部以下還連接著照片,看起來就像是只有半個人趴在我身上。
她離我極近,臉上全是黑黑紅紅的血水,面目全非,這近距離的一眼差點沒給我嚇暈過去。
「別看!」衛木棲連忙將符紙掀下去,另一隻手抓著照片,用力想將她從我身上拉開,「保持意識,千萬別暈過去!」
他的聲音帶了些緊張,想來也是被今晚的突發情況打了個措手不及。
白衣學姐可是有個七天之限啊,現在滿打滿算也才第六日,怎麼出來的?
除非,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想來也是,不然怨氣那麼強的白衣學姐,怎麼可能被衛木棲這樣單手制衡?
先前經過了幾番重創,現在又突破禁錮,白衣學姐無疑十分虛弱,是消滅她的最好機會。
衛木棲應該也想到了這點,雖然能感受到他的緊張,但手上動作卻有條不紊,愣是讓白衣學姐無法再前進一步。
但,她身上的反噬咒……
我仰頭死死盯著眼前的符咒,身體還沉浸在剛剛的驚恐中,微微有些戰慄,本該嚇得不能動彈的腦子卻運轉靈活,甚至因為受到刺激,想東西比平時還要更快一些。
仿佛只要想得越多,就能更快忘掉剛剛看見的恐怖畫面。
「你確定這樣真的可以嗎?」
就在我快要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時,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偏過頭,循著聲音看去,符紙又一次被陰風吹起,身穿白裙的少女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周若梵此時的容貌和成鬼後並無太大區別,只是氣色看起來明顯更像個活人,音色也完全相同,卻沒有白衣學姐的那種陰森感,聽起來難免熟悉又陌生。
她精緻的臉龐上布滿憂慮。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戴著兜帽,臉上一片模糊,分不清性別年齡。
這人甚至都沒有張口,只是點了點頭。
周若梵咬了咬唇,將唇色咬深:「好,只要你能幫我和小姨互換靈魂,我死後,任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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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因為白衣學姐破壞規則,我開始能看見一些關於她過去回憶的幻覺。
我死死盯著眼前的周若梵,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真相。
我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但她看著眼前的神秘人突然激動了起來:「你什麼意思?我都已經答應任你處置了,為什麼還要把她和我綁定!她以後的人生不應該和我有任何關係!」
神秘人簡單比畫了兩下,周若梵那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的身體漸漸趨於平靜。她的肩膀耷拉下來,眸光黯淡:「好吧,可以……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就行。」
綁定?難怪白衣學姐受創後,劉令茹會無故昏迷。
等等,那如果白衣學姐被消滅了,劉令茹呢?
我一個激靈,眨眼間幻覺消失。
耳邊傳來了白衣學姐痛苦的嗚咽,好似一頭被困的野獸。
「衛木棲,想辦法救劉令茹!」我的聲音在打戰,甚至因為恐懼音色都變了,「她的靈魂和白衣學姐綁定了,白衣學姐要是出事了,那她……」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身上的重量似乎輕了些。
可能是小姨的名字喚起了白衣學姐活著時的一點溫情,但她並沒有因此作罷,身上的重量很快又壓了回來。
這一壓甚至還重了些,我兩眼一黑,腦中一陣暈眩,甚至有種不切實的脫離感,仿佛在一瞬間靈魂被擠出,又有股力量硬生生將我扯了回來。
我的目光重新聚焦,心裡卻對這種反常感到了異樣。
更讓我不安的是,衛木棲一直沒有出聲,如果不是白衣學姐被制衡著,我甚至懷疑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我咬咬牙,強行壓下恐懼,晃了晃腦袋,將頭上的符紙晃出了視線。
越過面容猙獰的白衣學姐,我看見了她身後滿臉是血的衛木棲。
他的眼睛已經因為溢出的血而睜不開了,但依舊機械地拉扯著白衣學姐,不讓她靠近我半分。
反噬咒,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停下!別硬撐了……」焦急掩蓋過恐慌,我近乎是喊了出來。
衛木棲的嘴裡咬著一張符咒,上面血跡斑斑。或許是因為失血的原因,他的反應有些遲鈍,聽到我的聲音後反應了一會兒,將咬著的符咒取了下來。
染血的符咒貼到白衣學姐身上時,她像是被一塊烙鐵燒灼,黑色的霧氣從符咒上翻騰而起,尖厲刺耳的叫聲從她的口中發出,可怖的面容更加扭曲變形。
與之相對應的,衛木棲彎下了腰,血如泉涌,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讓人擔心再這麼下去,他就會失血而亡。
「你瘋了嗎?!」我急得想爆粗口,他這架勢,就像是要和白衣學姐同歸於盡似的。
哪家術士除鬼,還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的?
在強烈的反噬下,衛木棲已經進入了半昏迷狀態,聽不到任何動靜,只能近乎本能地拽著白衣學姐。
他會死,再這麼僵持下去,他會先一步被反噬咒給折磨死的!
這一想法清晰地在我腦海中浮現,刺激得我的耳膜轟隆作響。
得讓他停下來,無論用什麼辦法!
我腦中靈光一閃,顧不上恐懼,用盡渾身力氣,抬起一隻手,按在了白衣學姐的肩膀上。
在她痛苦的目光中,我毫無畏懼地直視她,語氣裡帶了些許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瘋狂:「你不是想要把我拖進照片嗎?好啊,我跟你走!」
23
在最後一刻,我居然在白衣學姐的臉上看見了無措。
想來她也是第一次,被自己盯上的目標推進了照片。
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身體被白衣學姐壓制著動彈有限,將她一起推回照片,是當時我唯一能做的舉動了。
進入到照片中,我緊閉著雙眼,逃避現實一樣一動不動。
眼前一片黑暗,我的大腦飛速轉動。
衛木棲當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如果不打斷他,那他只會憑著本能意識把自己作死。
真的是……
他這麼做畢竟是為了我,我雖有些氣惱他的固執,但總歸還是欠他的。
我不能真的讓他因為我被反噬而死。
現在我的靈魂進入到照片中,裡面情況未知,只能靠我自己小心行事。
我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照片,照片里的場景都復刻了受害者被害的地點,那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會不會是復刻的社團?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
半睜的視線中,沒有想像中的鬼面突臉,我這才放心地將眼睛全睜開。
但很明顯,我也不在社團里。
我看著腳下踩著的樓梯,強烈的熟悉感席捲而來。
這裡怎麼那麼像我的老家?
我看著熟悉的陳設,心裡浮現出一些不妙的猜想。
走上樓梯,我徑直走向奶奶的房間,半開的房門中,我看見衛木棲被黑色的頭髮刺穿在空中,渾身染血,像一隻破損的玩偶,毫無生機。
饒是知道這一切都是照片的假象,我依舊心臟驟停了半分,難言的刺痛漫布全身。
突然,一雙手圈住了我的脖子,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撒嬌般的甜膩在我耳畔響起:「姐姐,那個術士死了,你不難過嗎?」
我不敢回頭,我知道背後那個是幻境中的鐘櫟,哪怕他是假的,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房間裡的鬼新郎也注意到了我,黑色的頭髮向我游來,有些上面還沾著紅色的血,在地上拖行出一道道血痕。
假的,都是假的,千萬別信,別被騙了!
我一遍遍在腦海中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被這一切擊破心神,但看著逐漸逼近的鬼新郎和背後的鐘櫟,我卻怎麼都無法保持淡定。
「夠了!」就在黑色頭髮即將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喝出聲,「你根本就不想殺了我,出來談談吧,周若梵!」
剎那間,幻象消失,只剩下我還孤零零地站在老宅里。
我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但很快又緊繃起來。
精神污染,這就是白衣學姐的主要攻擊方式,哪怕在這照片里也是一樣的。
用他人心裡最恐懼的事物進行恐嚇,普通人碰上,怕是早就嚇破了膽。
哪怕我有了這些天的歷練,在剛剛那一刻,也差點嚇破防。
也不知我是否賭贏,幻象的消失,究竟是更大的驚嚇,還是白衣學姐真的打算與我好好談談。
但我有預感,現在的白衣學姐,可能真的不想殺了我。
白衣學姐的主要殺人方式就是將人拖進照片,精神恐嚇致死。
但剛剛在社團里,她卻拚命想爬出照片,甚至不惜違背規則,看上去是迫切想要我的命,但我總覺得應該有隱情。
她為什麼不把我拖進照片?
還有那句在ŧú₋我耳邊所說的「對不起」,又是什麼意思?
從白衣學姐看到周若翰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時不時哭泣,悲傷不似作假。
也是從那時起,她好似不再是那個殺人如麻的白衣學姐,而更趨近於周若梵。
我渾身戒備地站在老房子內,眨眼的瞬間,眼前畫面劇變。
我站在了一條小溪旁,陽光明媚,樹木蔥鬱,一片溫馨陽光的景象。
很難想像,在白衣學姐的照片中,居然會出現這麼明媚的場景。
小溪旁蹲了個小男孩。我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隔著老遠走到他的側面,看清了這個男孩的臉。
雖然十分稚嫩,但這分明就是小時候的周若翰。
他搬著把椅子,坐在小溪旁,懷裡抱著條小狗,愣愣地看著小溪發獃。
容貌秀氣的男孩與可愛的小狗,還有如畫的風景……我越來越覺得,白衣學姐只怕給我憋了個大招。
除非……這是她的回憶?
我正思索著,眼前發獃的周若翰突然動了起來。
只見他抱起懷裡的小狗,猛地將它摔進了小溪里!
小狗猝不及防地嗆了好幾口水,但好在會游泳,掙扎著朝岸上遊動。
可周若翰卻並不打算放過它,就近撿了條長樹枝,不斷地將浮上水面的狗敲回水裡,天使般俊俏的臉上浮現出了絲絲快意。
仿佛他現在不是在將狗推入地獄,而是正在與這隻小狗嬉戲。
純真的表情配上瘋狂的舉動,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我看得頭皮發麻,但因為這是幻境,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沒有保障,並沒有任何舉動。
很快,水面重新趨於平靜。周若翰放下樹枝,他的臉上又恢復成先前思索的神情,仿佛剛剛無事發生。
突然,他被人從背後狠狠推了一下,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子。
年幼的周若梵站在他身後,近乎一樣的臉上滿是慌亂:「狗呢?」
周若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看到地上沾水的樹枝,一切都不言而喻。
「撲通」一聲,周若翰的頭被壓進了水裡。
周若梵的表情近乎癲狂,神情竟與白衣學姐有些相似:「我說過了,忍住,不能殺生,你怎麼就是不聽話?你忍住會死啊!」
周若翰拚命掙扎,掀出的水花將兩個人全都打濕。就在他快要窒息的前一刻,周若梵像是忽然反應過來,連忙鬆開了手。
周若翰摔在地上,「哇」地一下嘔出了許多水。
「對不起……」周若梵慌了神,不斷拍著他的背,急得像是快要哭出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緩過神後,周若翰直起身,他臉上的表情很奇異,笑容中滿是悲傷:「你剛剛是不是想殺了我?」
周若梵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我們是一樣的。」笑著笑著,他就哭了出來,「我們是和爸爸一樣的怪物,他殺了媽媽,遲早有一天,我們也會害死人的!」
周若翰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了點普通孩子的脾性。
周若梵跪在地上看著他,拚命咬著唇,眼淚還是一滴滴地流了下來。
突然,她抱住了弟弟,猛地撲向了河裡。
「既然都忍不住,那就一起去死吧……絕對不能成為爸爸那樣的怪物!」
24
直到這一刻,我才確定這是周若梵的回憶。
也正是這一幕,讓我明白了為何周若翰會成為白衣學姐的執念。
寧願帶著你一起去死,也不要成為一個殺人的怪物。
我跑到河邊,有些手足無措。
這不過是回憶,姐弟倆必然是獲救了。
但這麼久了,救他們的人怎麼還沒來?
水面突然平靜,身後響起了陰冷的聲音:「你都看見了。」
我一回頭,白衣學姐站在我的身後,面無表情。
或許是這個幻境過於美好,陰森的女鬼站在其中,都被美化得帶了些活人氣息。
現在的她看上去完全恢復了理智,也許應該稱之為周若梵了。
「你本不該變成這樣。」
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傷害別人的人變成了惡鬼,這是何其可悲。
周若梵嗤笑一聲,神態與活人無異:「你也看到了,我本就如此,從小就是。」
「不。」我搖了搖頭,「你的小姨說過,你絕不會害我,她是你的至親之人,對你最為了解,那說明你生前從未害過人。
「克制住本性而從未傷人……你真的很厲害,真的很好。」
「你這樣說,會讓我覺得很諷刺。」周若梵笑容苦澀,眼含悲傷,「我不記得了,只記得要殺了弟弟,卻連這個執念的原因都忘了。
「這些年我放縱本性,都乾了什麼啊……」
我突然有了個猜測:「所以你爬出照片攻擊我,難道是想附身到我身上,然後找到周若翰?」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完全記起來。」黑色的淚水浸濕了她的眼角,「我只是意識到自己無端地殺人是錯誤的,但我還是想殺他,因為這是我的執念。」
「這些都不怪你。」即便周若梵身負罪孽,但看到她這般絕望,我還是感到一絲心疼,「都是你背後那個人做的。他欺騙了你,把你變成這副模樣,他才是一切錯誤的源頭。」
周若梵搖頭,輕輕笑了:「我是規則類惡鬼,規則不僅約束著每個目標,也約束著我,而這些規則就是那個人定下的。
「其中有一條就是……我與目標,只有一個能離開這照片。」
無端的寒意席捲而來。
我一個手無ťůₘ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和一隻身上有諸多保命加成的惡鬼,勝負一眼就能看出。
現在的她弄死我,比弄死那條淹死的狗還簡單。
就在我想著該如何阻止她對我動手時,周若梵向前走了一步,表情有些急切:「你聽我說,我知道的東西也不是很多。
「我對那個男人知之甚少,但我知道他一直在創造惡鬼。四年前他將我封存了起來,如今讓我現世完全就是為了對付你。」
黑色的瘢痕出現在她的身上,周若梵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眼裡卻帶著快意:「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有什麼樣的淵源,但我曾經聽他說過,你的命運只有兩個選擇:成為他最完美的藝術品,抑或取代他,成為他。
「小心,他會蟄伏在你身邊,如影隨形。」
熊熊烈火在她身上灼燒,她卻如釋重負地笑出了聲:「這次,我可算是按自己的意願暢快地行動一回了。」
25
周若梵消失了,她的怨氣被黑色的火焰燒盡,一切都化為雲煙。
那個主使將她變成規則惡鬼,其中定下的一條致命規則就是,不能透露與他相關的任何信息。
因為不想再背負更多的殺孽,周若梵主動觸碰了禁忌,燃燒自己直面這十多年的罪孽。
那張照片也恢復了原本的模樣。那是年輕時的劉令茹拉著兩個孩子的全家福,三個人臉上都有些彆扭,但眼中的欣喜與希望熠熠生輝。
劉令茹也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她身上的咒被方雲瓚緊急帶著師姐,在最後關頭破除了。
得虧師姐及時趕到,一下飛機就被帶著四處奔走,忙了一晚上才將事態控制住。
劉令茹醒來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沉默不語。
最後,她只帶走了那張全家福。
我有些擔心她脆弱的精神狀態,但眼下還有個人更需要我去擔心。
可能是運氣好,衛木棲每次都能從地府反覆橫跳回來。
這一次,因為我的及時打斷,他雖然受了傷,但不嚴重。
可被師姐關上門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通後,他整個人都蔫了。
我看著他戴著墨鏡仰面躺在床上,板正得像是躺板板一樣,順手將削好的蘋果塞進了他的手裡。
他機械地將蘋果卡進嘴裡,繼續板正地躺平。
我看得忍不住發笑:「你咬著蘋果乾什麼,要我喂你嗎?」
「也不是不行。」他突然就來了精神, 一下子坐了起來, 頭頂上的呆毛翹了起來。
「下次不要再干這樣的事了。」我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用一個活人的命去抵一個怨氣所化的惡鬼,太虧了。」
「當時太緊急了,我也沒想那麼多。」他咬了一口蘋果,「再說了,我又不是聖母,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讓我拿命去救啊……」
「你說什麼?」因為含著蘋果,他最後的話我沒有聽清。
「沒什麼。」他嘻嘻一笑,卻又突然正色, 「不過我一直在想, 你是得罪了什麼人,怎麼突然就被盯上了?」
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可將我這二十多年回憶個遍,也沒想到究竟是哪裡得罪了這麼一尊大神。
「罷了,既然有人要對付你,那就爽快應戰, 還怕了他不成?」衛木棲笑得張揚, 轉而撓了撓頭, 「不過經過這一次, 我覺得要保護你, 還是得變得更厲害一點才行啊。」
我聞言笑笑,沒有說話。
衛木棲說得對,我確實需要他的保護, 因為我只是個毫無能力的普通人。
但同樣的, 我也不能只靠他的保護。
我會和那個想要將我拖入深淵的人堂堂正正地較量。
也會用自己的方式, 保護好這個一心為我的小術士。
26
一切塵埃落定, 當我拿著重新選好的照片去攝影社團時, 驚喜地發現和我關係好的同系師妹也在。
她現在已經是攝影社的社長了。
「學姐, 馬上就要畢業了啊。」她笑著恭喜我。
「是啊。」我將照片遞給她。
學妹面露疑惑:「這是什麼?」
「我的活動照片不是弄丟了嗎?已經和負責人報備過了。」
「是嗎?」師妹拍了拍坐在電腦桌前的雙馬尾女生,「負責人, 你知道這事?」
雙馬尾女孩看了我一眼, 困惑地搖了搖頭。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妙的預感蔓延開來。
離開了社團,我站在教學樓下, 拿出手機,撥打了先前那個負責人的電話。
空號提示音在耳畔迴蕩,那個負責人就如同白衣學姐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這一切的開端只是我的臆想。
突然,我的餘光被綠化帶中的一小片白色吸引。我走了過去, 從草叢中找出了一張被燒得只剩一小塊的照片。
黑夜與白晝的交接被打斷, 焦黑的邊緣銜接著燙紅的晚霞,吞沒了原有的漸變星空。
我看著這張照片,將它夾進書頁。
我不是物件, 不會成為任何人的藝術品,更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替代。
這份戰書我就先收下,至於勝負……
還請拭目以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