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個穿越男,他教我人人平等,一夫⼀妻,甚⾄告訴我重男輕⼥是糟粕。
成婚十載後,他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對我冷漠異常,連帶著對⼀雙兒⼥也沒什麼好臉色。
他迫不及待地帶回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女⼦,逼我應允他納妾。
他說:「我是我,他是他,他占著我的身體整整十年,現在我回來了,你該以我為尊才是。」
「瓊娘已有三⽉⾝孕,你作為主⺟該好好照料,莫要善妒。」
他說話時狠厲異常,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那⼀閃而過的愧疚。
他還是他,只是不想裝了而已。
只可惜,我生在世家,打⼩就⻅慣了宅門之爭,我要的從來不是舉案⻬眉的夫婿。
⽽是掌家之權,家主之尊。
這是我嫁給他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1.
從我記事起,學的便是如何當一個得體的當家主母。
⺟親教我如何不露聲色,讓⼈捉摸不透,便不會有人敢輕易挑戰主母的權威。
這世間為情所困者大多過得難堪,⺟親常說:「男⼦能爬到那⾼位上去,便是能豁得出去,將自己的功名和家族榮耀興衰看得比什麼情愛都要重,所以他們大權在握,從不會為女人神傷。」
舅父偏愛一個罪臣之女,母親卻順水推舟用這大好機會,拿了外祖家的掌家之權,又派人送去頗多金銀細軟。舅父沉浸在溫柔鄉中,只當自己有個好姐姐知他懂他,卻不知原本屬於自己的家產早已署上母親的名字。母親圖謀的便是他的那點為情所困的真心。
而母親在京城的名聲一如既往地良善,旁人只當她弟弟不孝,讓她獨自幫著父母操持宅門,不會有人想到母親要的便是外祖家的掌家之權。
而我父親與母親相比,更是不遑多讓,自私讓他們攀上高位,夫妻相敬如賓背後藏著佛口蛇心。
我父親有過很多妾室,母親面上從不嫉妒,更不會幹涉,她有嫡子嫡女傍身,又生來尊貴,她不會讓自己沉浸在腌臢之中。
父親享受和年輕女子的魚水之歡,卻會親自督促府里的婆子熬下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湯送給枕席之上的女子。
每當府里的姨娘生了想要爬上主母之位的心思,父親就會自行解決,根本不會讓母親的手沾上血腥。
父親每了結一個妾室,便會在府內的小佛堂跪在神佛面前整整一夜。
他並不是贖罪,而是演給母親看的。
我曾端著參湯走進佛堂,父親的臉在燭火下一邊明亮,一邊陰鷙。
「月兒,你母親可還生氣?」
想起母親恬淡的臉,我搖搖頭:「母親從不生父親的氣,只是姨娘要害母親,母親心裡也不落忍的。」
父親將參湯一飲而盡,我合上門前,他忽然回頭看我。
神像就在他身後,我與黑暗之中的雕像對視,竟渾身汗毛豎起,燭火被風吹得繚繞起來,我忽然覺得父親冰冷的臉也像極了一尊吞沒血肉的雕像。
「月兒,告訴你母親,她的地位永遠不會有人代替。」
父親的官聲和前途,有了外祖和外祖的學生支持自是一片坦途,他不會允許母親的地位被人褻瀆。
這一切,母親自然知道,她自有自己的手段,一隻鴿兒便能傳信給外祖家,朝堂發力,父親便要受鉗制。
當我將父親的話傳回母親耳邊,母親總是一臉平靜。
「朔家和我汪家早就是盤根錯節,就像我和你父親沒有半點情誼,可還要將這夫妻情深的戲唱下去。」
第二日,母親會端上一碗親手熬的湯,他們夫妻二人站在佛像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面對彼此,貌合神離。
「為夫為官,下頭的人難免會送些女子進府,一切不過只是逢場作戲,我自是以夫人為尊的。」
母親只是淡然一笑。
「那還要多謝夫君如此體諒了。」
高門親事,互相牽制,誰都不能放肆,失了恩愛,卻能永葆富貴。
後來府里的妾室看透這一切後,大多安分守己,再不敢逾矩。
而我自小在這樣的耳濡目染之下,孩童的天真之下,早已被同化成與爹娘一般的人。
我知道男女之間的千絲萬縷,比起魚水之歡外,高牆林立的宅門之中,夫妻既是維持家族富貴和名聲的同盟,也是互相憎惡卻不得不日日演戲的傀儡,高門宅院生出絲線,牽扯著每一個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像是木偶戲中的假人。
我的血肉當中凝結著能夠牽扯我的絲線,我從幼時起便知道身在朔家,弱肉強食的法則,我會像母親一樣勸舅父那般勸我兄長及時行樂,我做他最貼心的幼妹,看著他越來越不喜歡父母為他安排的一切,我幫著他隱匿父母,直到他闖出禍事,再無收場的餘地。族妹奪我的東西,我必定會想出百般折辱人的手段,卻還裝出一副純真模樣,博得族中長輩偏信我無辜。
一對豺狼夫妻卻偏偏有一隻羔羊般的女兒。在父親母親面前,我也裝得乖巧懂事,不展露半分心機。我總記得母親說的那句話:「披著羊皮的狼,總是能在人最放鬆的時候,一口死死咬住人的脖頸,給出致命一擊。」
2.
我裝作溫良恭謹的模樣很多年。
直到及笄之年,我的婚事被提及,父親母親雖然面和心不和,卻難得對我的婚事上卻保持了一致,他們篩選一些能與朔家聯姻的家族,再讓我自個兒從中挑一個。
既全了他們的顏面,又給了我這個唯一的女兒選擇權。在他們眼裡,這對我已經是莫大的體貼。
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不乏世家大族、高門貴胄。
我卻選中了沒有主母把持庶務的裴家。裴津跟在他姑母身後,臉上帶著一絲紅暈。
看向我的目光有些發怔,被我發覺後又低下頭去,耳尖泛紅。
他父親鎮守邊關,不常回京,還有世襲的爵位。他母親早亡,沒有令人煩擾的婆媳關係。
多年前,他掉入冰窟,大病一場後便不怎麼出門了。
這些年安分守己,並不花天酒地。
看起來還算良配,我既不必受婆母的磋磨鬥智斗勇,也不必給公爹一日三請安。
裴家從武,朔家從文,父親自然喜歡得一武將世家做親家,來日必能互相扶持,在朝堂有一番作為。
婚事既定,我便在府中待嫁。
成婚前那夜,母親為我梳發:「月兒,你可知道,無論這男子出身什麼世家,或許他們心裡都不會只裝著一個人。」
我看著銅鏡中母親的倒影:「女兒不求夫妻恩愛,但求榮華富貴,嫁到裴家,不會有婆母刁難,也不必侍奉公公,嫁過去便是要做當家主母的,沒有什麼比權柄在身來得愉快。」
她眼圈有些泛紅:「娘只盼你的日子紅火,莫要像我和你父親一般貌合神離。」
「娘,你也曾盼望過能和父親琴瑟和鳴一輩子嗎?」
她眼神的光變得黯淡下來,步搖上冰冷的珠串貼在我的臉上,我們母女一同看著銅鏡中的彼此,她憐愛地撫著我的臉頰:「允許自己短暫沉浸,但若是不如自己所願,便要迅速清醒,母親走過的老路,淌過的渾水,和你父親早年間的那些微薄的情誼早就煙消雲散了。」
「吾兒年幼,母親只盼你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3.
成婚那夜,裴津有些羞怯,他耳尖泛紅。
行周公之禮前,他有些猶疑。
「夫君,可有話對我說?」
裴津看著夜色中的月亮忽然說道:「夫人,我為你講一個故事吧。」
「一個名為裴玦的學生,在路上被車撞後,一睜眼便發現自己來到了數百年前。」
「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裴津。」
「一開始裴玦很惶恐,他害怕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會隨時回來,更害怕自己一睜眼又到了別的地方,所以不敢出門,不敢見原身的摯友。」
「就這麼過了數年,他變不回原來的裴玦,也回不到幾百年後,裴家長輩著急他的婚事,他只能硬著頭皮去相親,卻對世家女動了心,用裴津的身體成了親。」
我愣了愣:「所以,夫君,你是想說你不是原來的裴津,而是來自幾百年後?」
裴津頓了頓:「是,或者應該說,這具身體還是裴津,但住在裴津身體里的靈魂是我,是裴玦。這些年人人都說裴津大病一場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他們都當是受了驚嚇性情大變,卻不知道裴津外表的軀殼沒變,可身體里卻住著一個幾百年後的靈魂。」
他有些語無倫次。
「朔月,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或者回來又會發生什麼怪事,但趕鴨子上架,事到如今,我不想騙你。」
我躺在枕上,示意他也躺下。
龍鳳花燭還在繚繞,他卻愈發緊張。
我安撫道:「那你給我講講幾百年後的事情,好不好?」
裴津眼中終於亮起了光。
他有些滔滔不絕:「在我們那個時代,人人平等,沒有什麼門第貴賤之分。」
「還有,我們那個時代,是一夫一妻制的,一個丈夫和一個妻子組成家庭,不會再有三妻四妾。」
「還有還有,我們那裡重男輕女也是不對的,女子也有繼承權的。」
「女孩也能上學,還能出去工作,還能當兵呢。」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女子能頂半邊天!」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些話像是種子種進了我心裡,開始慢慢生根發芽。
他還在猶疑是否進行下一步時。
我卻說:「裴津,及時行樂,你的話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你是幾百年後的人。」
他紅著臉親吻我。
他不知道的是,我自小便是按照當家主母培養的。
重要的從來不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裴津。
而是他的這具身體屬於裴津,而我作為裴府的主母,理應早日生下繼承人。
在這個時代,新婚之夜夫妻才會坦誠相見,與我沒有什麼分別。
4.
成婚十年,我們育有一雙兒女。
他有了軍功,襲了爵位。
而我操持宅門庶務,我們分工明確,相敬如賓。
這十年,他待我很好,好到我快要忘記我從小在什麼環境長大,也快忘了娘的教誨,而他也變得越來越像這個時代的人,官海沉浮,他愈發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起初他在官場並不順利,並不懂朝堂詭譎,父親手把手地教他,朔家的裙帶關係,也讓他逐漸在朝堂如魚得水。
有人笑話裴家的獨苗大病一場後,竟忘了過去所學的槍法,他便日夜苦練,只為讓人看不出破綻。
他越來越像真正的裴津,按照真正的裴津的活法繼續生活。
還記得他帶著我在江南遊船,他興奮地提起這座城市在幾百年後會是網絡的天下,黎民百姓生活的便捷,只要一部所謂「手機」的東西,便可以讓一個人分文不帶也能行走天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四周的人將他當做怪人,甚至驚動了臨安府的大人,只說有一狂徒妖言惑眾。
我當著他的面,殺死了搬弄是非的船夫,血濺了他一臉,他被嚇破了膽,我拉著他逃走,他被驚嚇地說不出話來,害怕得小腿抽搐難以動彈,在看向我手裡的鮮血時,滿眼驚駭。
「阿月,你怎麼能殺人呢?」
「阿月,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用另一隻手拍著他的肩膀:「如果我不殺了他,這裡有人抓了你,裴家該如何自處?朔家又該如何自處?」
我看向自己的肚子,刀柄上的血蹭到了我的衣裙之上,他瑟瑟發抖。
「我們的孩子又該如何自處?你說的那些話在這裡的人眼中不過是怪力亂神,裴津,你醒醒吧,你回不去了,你的那個時代太遠了!」
他有些崩潰地問我:「那你信我嗎?」
我替他擦掉眼角的淚,語氣輕柔:「我自然是信你的。」
我看得出他的絕望,更知曉他對我的愛意不過是在這個時代他無法選擇之下的依仗。我沒有將他當做怪胎,我理解他、尊重他,用我家的關係讓他平步青雲。他將我視作在這個時代最後一個知心人。。
自那之後,他便再也不敢在人前提起那些新鮮的東西,只有在裴府的宅門之中,他會攬著我描摹幾百年後的生活。
我在心裡想,他只要對我好,我便對他也留幾分真心。
只不過,真心這種東西是會慢慢腐爛的。
忽有一天,烏雲潑墨,大雨滂沱。夜間,他躺在床榻之上,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轟鳴,我忽然被驚醒。
紗幔被風吹得拂動,我發現裴津一言不發地盯著我,他望向我的目光帶著一絲陌生。
「你就是我裴家如今的主母?」
見我不作聲,他才又嗤笑一聲。
「夫人,真正的裴津,回來了。」
他面無表情,嘴角還掛著一絲嘲弄。
「他占了我的身體,我不怪你,你與他生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這不會有什麼變化。」
「只是我回來了,你該以我為尊才是。」
我小心稱是,他卻一臉鄙夷:「怎麼?這個幾百年後的人和你生活了這麼多年,他那點子先進的思想,你竟然半分也沒有學到嗎?以夫為尊,這種話,你也能做小伏低地接受?幾百年後的女人斷然沒有你這般封建自閉,令人看著就煩。」
我愣了愣:「夫君的意思是,你也曾到過幾百年後?」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卻還是故作鎮定:「他在我的身體里待了這麼久,我自然也會到他的身體里,互換了這麼些年,我自然知道他所在的時代是何模樣。」
他的話里綿里藏針,我與他四目相對,只能裝作一副受驚嚇的模樣,他頗為受用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
裴津一把攬過我,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我的手背。
「摸著你,就像摸我自己一樣了無生趣,更何況你這副軀殼被另外一個人所染指,讓人生厭,不過你放心,你依舊是這府里最尊貴的女人,這一點不會有任何變化。」
他背過身去,而我一夜無眠,我看著他起伏的胸膛,忽然想起母親在我出嫁前對著銅鏡對我說的那番話:「允許自己短暫沉浸,但若是不如自己所願,便要迅速清醒。」
我的手指撫摸著月光下的同心玉佩,那是新婚時他送我的禮物,他說過:「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如今再看,不過是滄海桑田,幸好我並非良善,有一對豺狼父母,又怎麼會真的是一隻乖順的綿羊?
第二日,他便不留一言,匆匆出門,那些時日他都神出鬼沒。
李嬤嬤早就派人查清了他日日的去向,城中的樂音坊來了一位奇女子,能通曉古今,偏還生得貌美。
京中許多人都成了樂音坊的座上賓,裴津也是其中一個。
據說那女子有一雙陰陽眼,能看清一個人的命數,豪擲千金只為見她一面的達官貴人並不在少數。
李嬤嬤說道:「只聽聞那女子和大人能說得上話,大人身邊的小廝還說,那女子說了什麼奇變偶不變,大人便能答出什麼符號看象限,自那之後,那女子就被大人接進了城南的別苑。」
「夫人,可要去會會那女子?」
我漫不經心:「這麼貿然打上門去,那豈不是坐實我是個鼠目寸光的妒婦?」
李嬤嬤猶疑片刻:「聽聞那女子聰慧得很,又有些本事在身上,還救了華陽公主,公主與她親厚得很呢,如今大人又是這般,老奴只怕後面她得了勢,對夫人不好。」
「華陽公主?」
李嬤嬤:「是,華陽公主差點遇刺,被她所救後,視她為恩人。」
「哦?公主與太子並非同母所生,如今斗得如火如荼,裴津又是太子的人,那華陽卻又和那女子走得頗為相近,看來我們需要讓公主知道裴津和那女子的關係才是。」
李嬤嬤:「可您是裴家的主母,大人的榮辱更是和夫人息息相關,大人仰仗太子殿下,難道我們真要用些捕風捉影的話,讓其傳到公主耳朵里嗎?」
外頭的雨聲漸起,阿凜和阿虞推開我房間的門,我給李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其他話不用多說,只讓外頭的人都知道大人和那女子關係非比尋常即可。」
嬤嬤退下後,女兒阿虞問我:「阿娘,為何爹爹近些時日,像變了個人似的,從前他總是要抱著阿虞玩,也會教哥哥習武,如今見了我們卻像是見了生人一般。」
我只摟著她:「人都是會變的,阿虞也要儘早習慣。」
「爹爹和阿娘也會變嗎?」
我藏起眸中一閃而過的寒光,轉臉親昵地貼著她的額頭:「若你有本事,不受制於人,旁人變與不變,你也只會感嘆一句時移世易,並不會撼動你的身份地位分毫,可若你受制於人,旁人的變動便會讓你的人生翻天覆地,爹娘自然也會變,會因利生變,會因愛生變,阿娘只希望你和你兄長,早些體悟這些道理,才不會被傷害。」
阿虞歪著小小的腦袋,似懂非懂,只有阿凜若有所思。
5.
裴津數日未歸,他與那樂音坊女子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他再次回來時,卻帶回了那女子,那女子小腹已經隆起。
「瓊娘已有三月身孕,你作為主母該好好照料,莫要善妒。」
他說話時狠厲異常,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心虛。
我猜測他還是他,只是不想裝了而已。
我沒有著急立威,只是淡漠地稱:「是。」
他卻一臉意外:「你這般大度,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原以為你也會和其他府邸中的夫人一般忌憚妾室,弄得宅門內家宅不寧。」
「夫君願為裴家開枝散葉,我身為裴家主母自然樂見其成,這府中只有阿虞和阿凜兩個孩兒,是少了些。」
我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波瀾,倒是他身旁的瓊娘輕笑開口:「裴郎,我早就說過,這裡的女子,思想並未開化,哪怕是被我們那的思想浸染過,也無法改變她們的想法。她們長在宅門,學的都是些落後的東西,待字閨中時要聽父親的話,嫁人了便要聽夫君的話,未來興許還要聽兒子的話,一輩子都被規訓得像一隻小狗兒。你瞧,我不是輕輕鬆鬆便能入了這裴府了。」
瓊娘生得貌美,圓潤的臉上是滿滿的年輕滋味,她的皮肉依然舒展,沒有一絲皺紋,滿頭青絲不過是綴著一朵鮮花。
看到她年輕的模樣,我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也是這般年輕。
年輕可真好,無知者無畏。
我身旁的嬤嬤早已按捺不住,上前欲訓斥瓊娘,卻被我攔在身後。
裴津擁著瓊娘,頓了頓:「瓊娘年輕,總愛說些天馬行空的話,你身為主母,莫要和她一般見識,她通曉古今又能看清一個人的命數,結交的達官貴人頗多,於我官場助益頗多,既已入府,便是要與你平起平坐的,我不能委屈了她,更不能讓她在諸多貴人面前丟人只能當個小小的妾室。」
我的手死死地攥著裙擺:「那夫君的意思是?」
裴津與我四目相對,又匆匆瞥向別處:「自也要與你平起平坐,做平妻才是。你負責宅門之中的事情,而瓊娘日後陪我四處應酬交際,你們二人平分春色,不也算是一樁美談?更何況岳父府上也有不少妾室,我看岳母與那些姨娘相處還算和樂,想必你自小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自然深受岳母的教誨,必定不會和側室爭風吃醋。」
瓊娘噘著嘴,看向我的眼神中卻藏著戲謔。
她方才的話和十年前裴津與我說過的一樣,落後和先進,舊思想和新思想。
他們似乎以為我渾然不覺。
如果說先前我還懷疑裴津是否在偽裝自己穿越了回來,並不再是那個幾百年後的靈魂,那麼這一刻我幾乎可以確信,他的確在裝。
而這個瓊娘,也和他來自同一個時代。
我藏起眼中的寒光,只輕輕開口:「夫君想要納平妻?」
他有些心虛地別過眼:「再從長計議吧,今日倒是不必匆匆決定,瓊娘日後住在府上,你去安排些得力的婆子丫鬟照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