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狐雪顏完整後續

2025-09-1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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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以曦眨了眨朦朧泛紅的眼,痴痴回應:「好。」

24

我將元以曦扶回床上。

大抵是心神疲憊,他很快就沉睡過去。

望著元以曦安寧酣眠的模樣,我忍不住輕吻了他的額頭。

緊接著,我按捺不住心中狂潮,化身為小狐狸,在師父的廂房裡躡手躡腳地上躥下跳。

最後,我又趴到師父的被窩上,前肢墊著小腦袋,盯著他,怎麼看也看不夠。

我想明白了,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與他在一起,也不一定非要鴛鴦交頸。

只要知道他在好好地生活,平安幸福,即使我將自己的想法深埋心底,也無悔無憾了。

我陪著他度過一夜,直到天剛蒙蒙亮。

見他還沒醒,我躍下床,偷偷鑽出了房間。

不料,還沒走兩步,我就被人捏住後頸拎了起來。

「我尋思這兒怎麼會有狐狸,原來恰好是你家閨孫女啊,朱璃姐?」

好熟悉的聲音。

我還未反應過來,便與兩人六目相望。

靈狐奶奶!還有姨奶奶!

姨奶奶青瑾將我轉過來,皺眉道:「怎麼回事,在人界呆這麼久,元陰還留著,你這不是丟我們靈狐族的臉嗎?」

我又羞又急,靈狐奶奶把我抱過去,笑呵呵地安撫:「好不容易見到我孫女,瑾妹子這麼凶做什麼?當初感應到她有難,你不是跳得比我還急嗎?」

分別多年,我甚是思念,抱著奶奶的脖子,嗷嗚叫喚幾聲。

青瑾扒拉我幾下,冷哼道:「行了行了,都多大了,還黏著你奶奶?」

我不好意思地跳下來,變為人形。

「奶奶,姨奶奶,妖界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不太平?我經常感覺到,你們遇到了危險。」

青瑾擺擺手:「小傷罷了,你不用操心。」

朱璃面色凝重:「不過,魔族已經侵占了很多妖族的地盤,我們靈狐族也快支撐不住了。」

我頓時覺得肩上擔子重了起來,「所以,這就是你們送我來人界練劍的原因嗎?我今天就能出師,可以為妖界出力了!」

青瑾詫異道:「得了吧,你元陰還在,就出師了?」

啊?

出師跟我元陰在不在有什麼關係?

朱璃問:「你身上全是劍修氣息,幾乎聞不到妖氣,這些年可有修煉妖術?」

我撓撓頭,結巴道:「沒……沒有……我一心一意跟著師父練劍去了……」

青瑾翻白眼,手指戳了戳我腦門:「放著自己的主課不修,光修邪門歪道!你回妖界,不被當做異類才怪!」

我被批得啞口無言。

好吧,對妖族來說,練劍的確是「邪門歪道」。

「奶奶,我見到很多妖在人界過得並不快樂,我們能帶他們回妖界嗎?」

朱璃:「他們在人界長居,關係錯綜複雜,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離開的。我們先回妖界,趕走魔族,重建家園,日子久了,人界的妖見到妖界有更好的生活了,自會回來。」

長輩對我耳提面命時,元以曦從房內出來,衣衫齊整,目光泠然,絲毫沒有昨晚頹然凌亂的模樣。

「見過二位靈狐前輩。」元以曦略行一禮。

青瑾說:「你就是雪顏的師父?她都這麼大了,你倆怎麼還沒雙修?」

姨奶奶的話太過直白,我瞠目結舌,臉一下子燒紅了。

元以曦臉色倒是未變,淡然應答:「時機未到。」

青瑾:「擇日不如撞日,你們現在就去雙修吧,正好讓我家雪顏提一提妖修境界。」

「姨奶奶……別提了……」

我不敢再看師父了,摳著自己指尖,心裡泛起嘀咕:他怎麼一點兒也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此事一樣。

朱璃沉思片刻,嘆道:

「元修士,你盡心盡力教養雪顏,也算是對我們有恩。當初靈狐王捨身救下太祖劍修,這麼多年,你們還恩也還夠了。

「我們不忍心毀你修行,既然此事還未發生,這契約就不作數了吧。我們會帶雪顏回妖界,以後,也不會再打擾劍宗了。」

元以曦目光悠悠地落在我身上,「雪顏,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我低頭不語,把他們的謎語大致想了個明白。

靈狐族送我過來拜師是假,讓我與元以曦雙修、履行所謂契約是真。

他們都心知肚明,只有我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裡。

青瑾見我一言不發,著急道:「哎,你這傻丫頭,要是再不趕緊破元陰之身,不光人界遭難,妖界更要遭殃!」

這時,葉錦抱著昏迷不醒的葉嵐,神色焦急地走進來:「前輩,救救我弟弟吧!」

25

原來,朱璃和青瑾通過風焰嶺時,恰好碰到了豹妖蕭辭。

蕭辭壽數將盡,又身受重傷,索性衝撞魔尊封印,企圖引起人妖兩界大亂。

二人擊敗蕭辭,毀其肉身,蕭辭的妖丹卻一路逃竄,鑽入葉嵐的體內。

奶奶及時封住葉嵐的心脈,暫時控制豹妖發作,避免蕭辭侵占葉嵐的身體返生。

然而,葉嵐妖丹弱小,遭受不了衝擊,現在已經暈了。

我看著葉嵐,自責不已:「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說要回妖界,你也不會去風焰嶺了……」

朱璃:「你現在有救他的辦法。驚霜劍有封印妖力之能,但需先排出劍中原有的靈狐王妖力。我和青瑾的妖力已經自成境界,無法接納靈狐王的妖氣,現在,能吸收這股妖力的只有尚在妖胚境界的雪顏了。」

青瑾恨鐵不成鋼道:「雪顏現在連妖修的根基都還沒開始,就算給現成的妖氣,她都不會吸,真是氣死我了!」

葉錦自告奮勇:「我有經驗,不如讓我教雪顏妹妹吧!」

我看著昏迷的葉嵐,一時心急如焚,仿佛雙修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事情。

青瑾也不管不顧了,推著我和葉錦進門:「行行行,你倆趕緊進屋。等回了妖界,你姨奶奶我給你找一大群貌美男妖,到時候,你得抓緊補上修煉進度,聽明白沒?」

我被這一大通天花亂墜的話砸得暈頭轉向時,一隻手落在我肩上。

「雪顏,我們單獨談談。」元以曦看著我,目光定定。

溫煦的日光下,我與他相對而立。

現在一切真相大白,我有些尷尬到無地自容。

元以曦身形頎長,目光沉靜:

「雪顏,如果你是想為了完成契約而與我雙修,我無法拒絕。

「如果你是想救葉嵐而與我雙修,我亦不會拒絕。

「但我想知道,你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

好吧,我承認,說不饞師父是假的。

我低下頭,糾結道:「雙修會損你修為,我不忍心傷害你……」

「不必在意這些,也無需考慮我們的身份、種族,你心裡清楚,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他已將話說得直白無比,我再也無法迴避了。

我鼓起勇氣,直抒心意:「徒兒對師父心生愛慕,卻害怕自己尚不能分辨什麼是依賴,什麼是情愛,什麼是相濡以沫的紅塵。徒兒此前不敢表白,是擔心毀了師徒情誼。還請師父,指點迷津。」

元以曦輕嘆一口氣,似是遺憾又像是欣慰。

「為師明白雪顏的意思了。待會兒我與靈狐前輩商議驚霜劍之事,你無須著急雙修。現在,我再問你最後一件事。」

他小心翼翼地牽起我的手,目光盈盈。

「你可願,帶我同去妖界?」

26

誰也想不到,身為人類劍修的元以曦,竟然提出要獨自吸收驚霜劍的靈狐王妖力。

起初朱璃還在擔憂他是否能承受得住,但元以曦僅僅閉門一天一夜,便毫髮無損地走了出來。

青瑾驚訝不已:「你是怎麼做到的?靈狐王妖力深厚,絕非你一介百年劍修所能駕馭,除非靈狐王自己心甘情願。」

元以曦沒有解釋,而是將驚霜劍和幾本劍譜交給葉錦。

「把驚霜劍放在葉嵐身邊,他很快就會醒來。你讓他按照書中所言認真修行練劍,那豹子的妖氣會隨著年歲被驚霜劍自然吸收。至於吸收之後如何,就看葉嵐自己能否悟出劍道真意了。」

葉錦抱拳道謝:「我代阿嵐,多謝元修士。」

我看著葉嵐,心中依依不捨:「葉嵐,你聽見了嗎?我師父收你為徒了,你要好好修煉,我會在妖界等你……」

元以曦默默地站在我身旁,望著我,一瞬不瞬。

不知怎的,我回望他時,他清冷的眼尾挑起一抹若隱若現的金粉,竟讓我一時晃了心神。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

當初我誠惶誠恐地向他下跪拜師,他淡然睥睨,對我好似全然不關心。

後來,他眼裡盛滿光,無比期待地詢問我,願不願意帶他走。

多年以後,元以曦與我仍然十指緊扣,同舟共濟,視彼此為珍寶。

可我還是覺得,在人界的幾十年光陰宛如一場夢。

我就這樣,把一隻高冷的劍修,拐回了妖界。

(正文完)

番外——元以曦

元以曦第一次見雪顏時,注意到的就是她那雙狐耳。

潔白輕軟,透著淡粉。

絨毛細柔,像隨風搖曳的蒲公草。

看起來矮小懵懂的孩童,竟然是個比他年長足足六十歲的狐妖。

為了還恩,劍宗分支雲崇山要定期獻出一名劍修,成為靈狐族的雙修爐鼎。

元以曦就是新一代被選中的劍修。

而面前這個小姑娘,就是他將來要獻身的對象。

劍宗弟子大多不惑之年才能出師,而元以曦剛及弱冠便已劍道有成、率先出師。

然而,同輩卻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的命運早已被安排。

身為一名劍修,要被妖怪奪走元陽,還要永無休止地被吸收真氣,直至精盡人亡。

更可笑的是——

妖族衰弱,甚至難以保住靈狐一脈的傳承,只能將雪顏提前送到人界劍宗。

讓他來養。

這無疑是莫大的恥辱。

元以曦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這隻狐妖。

雪顏攥著袖角,眼裡滿是面對未知的畏懼,卻還要聽從靈狐奶奶的安排,乖順地跪下來向他拜師。

人與妖皆知,這是一場荒誕至極的拜師儀式。

彼時剛入冬,衣衫單薄的雪顏跪在地上,誠惶誠恐。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那雙狐耳也服服帖帖地趴在她腦袋上。

「既已拜師,今日便留下練劍吧。」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

下一刻,小姑娘的狐耳舒展開來,像兩片粉嫩的花瓣,浸潤在料峭的風中。

「徒兒遵命!」

——

元以曦察覺到,小姑娘多少是有些怕他的。

無論他安排什麼任務,雪顏都唯唯諾諾地點頭,然後認真鍛體、練劍,如履薄冰。

不過,她的真實想法都被這對狐耳出賣了。

背不出劍訣,狐耳會緊張得皺縮在一起;

久練不得要領,狐耳就會沮喪得耷拉下來;

切磋險勝其他雲崇山弟子,雪顏雀躍地豎起狐耳。

敗了的弟子氣不過,指著她高喊:「妖怪就是妖怪,竟然用陰招對付我們,真是無恥!」

其他弟子也趁機圍上來,跟風斥責,順帶拳打腳踢。

「就是,她才練多久,就能打敗我們師兄,肯定用了什麼妖術……」

雪顏癟著嘴不知所措,「我沒有……」

她孤立無援,被人推搡在地,只能無助地抱著尾巴保護自己。

「元師叔來了!」

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大家戰戰兢兢地讓開一條路。

元以曦沉著臉,彎腰將小狐狸抱起,用寬大的衣袖遮住她,沉聲道:

「勝敗乃常事,當反求諸己。搬弄是非、以多欺少,有違劍修之道。」

剛才趾高氣揚的眾弟子悻悻然跪下:「謹遵師叔教誨!」

雪顏噙著淚水,嬌小的狐形瑟縮在懷裡,低聲抽泣。

元以曦的心不自覺揪了一下,頭一回放軟語氣:「不要哭了,日後勤加修身養性,就不會再這樣了。」

雪顏乖巧地點點頭,那雙澄澈如湖的眼睛卻透出擔憂。

眸中倒映著面色通紅、渾身冒汗的元以曦。

雪顏忍著傷痛,想掙紮下來。

元以曦按住她,故作鎮定地閉了閉眼,語氣也略重了一些:「你好好休息,旁的無須管。」

雪顏不敢再動彈了,不一會兒就在他懷裡沉睡過去。

回去以後,元以曦把雪顏放到她臥房的床上,再回到自己的臥房,端詳書架旁安置的兩把劍。

驚霜劍的嗡鳴聲終於安靜下來。

他長舒一口氣,胸悶氣短的症狀也消失了。

身為被選中的劍修,將同時繼承寒月劍和驚霜劍。

寒月劍蘊藉劍修真氣,驚霜劍蘊藉靈狐妖力。

雖然寒月劍對他修行大有裨益,但雪顏一旦有危,他就會被驚霜劍中的妖力壓制。

這樣,既能延長劍修的壽元,又迫使劍修保護靈狐,從而使劍修能夠更長久地做靈狐的爐鼎。

然而,隨著靈狐妖力的增長,雙修需求將越發頻繁。

待到劍修真氣無法填壑之時,便是他的亡日。

不諳世事的雪顏在一天天長大。

他自然不願接受這種下場。

——

元以曦想過,雪顏被送到他這裡時年紀太小,未必知悉雙修之事。

若是讓雪顏在練劍方面登堂入室,也許她將來就會放棄雙修了。

六十載春秋一晃而過,雪顏漸漸長開,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

天賦異稟、吃苦用心的雪顏,使劍越發嫻熟,養成了清正的劍修氣質,妖氣也收斂得乾乾淨淨。

狐耳和尾巴也很久不曾露出來了。

不過,偶爾也有例外。

某日,元以曦外出歸來,見到雪顏在院內午憩。

天色陰沉欲雨,他本想叫她回房睡,卻發現,她身旁有一道絢麗的光陣,時明時滅。

這是個十分拙劣、簡陋的妖怪幻陣。

他只需稍稍用力,便可輕易震碎。

可他仔細一看,卻看見裡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幻境里的雪顏,搖晃著耳朵和尾巴。

此時,她正睜大眼,好奇地張望著白茫茫的天地。

鬼使神差般,元以曦踏進了這片幻境。

雪顏見到他,滿眼歡喜地叫道:「師父!」

她臉上顯著淡淡的金粉色靈ƭůₙ狐妖紋,襯得眉眼更加明艷動人。

元以曦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還沒多想,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師父,你覺得我好看嗎?」雪顏轉了個圈,聲音格外清甜。

元以曦垂眸,如實評價:「嗯,好看。」

雪顏聞言,卻不滿地噘起嘴:「師父,你太高了,肯定沒有看清。」

她抓住元以曦的衣袖,輕輕搖了幾下,「你蹲下來仔細看看嘛。」

雪顏從沒這麼向他撒過嬌。

元以曦找不到理由拒絕。

於是,他蹲下來,認真地盯著她,回答:「好看。」

雪顏一聽,由衷地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狐耳也舒展開來,變得更加粉嫩。

就在這時,幻境消散了。

元以曦站起身,心中無端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雪顏還靠在樹邊熟睡,素凈的臉頰看不出任何妖的形態。

他陷入沉思。

看來,剛才的幻陣是雪顏無意識施放的。

一定是她近日修習有所怠懶,才讓自己的狐妖本性有了發展的可乘之機。

如若就此放任,待她妖性成熟,遲早會找他雙修,讓他淪為爐鼎。

他必須給雪顏加訓了。

——

雪顏接連數日都忙於練劍和背書。

次日考核的內容還沒背完,她不得不挑燈夜讀。

元以曦聽見隔壁的讀書聲漸漸變慢變小,最後徹底沒了。

而雪顏臥房的燈還沒有熄。

他起身過去,敲了敲門,得不到回應,於是推門而入。

果不其然,雪顏正伏案沉睡,桌上的油燈靜靜燃著。

她身旁亮著一道光陣,色彩比之前的更加絢爛。

元以曦蹙起眉,疑惑為何幻陣還會出現,卻看見裡面——

幻境里的雪顏正坐在地上抱著尾巴哭,蜷縮的狐耳也顫個不停。

明明知道是假象,他還是沒忍心揮散,走了進去。

「嗚嗚……」雪顏哭聲細婉,如小貓嗚咽。

元以曦半跪下來,用手指輕輕拭去她斷了線般的淚珠,「你哭什麼?」

雪顏哽咽道:

「徒兒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多了那麼多劍訣要背,還有那麼多招式要練……

「我已經很努力了,可還是學不過來……

「師父,我是不是變笨了……嗚嗚……」

雪顏天資聰穎,每日修習的內容比普通劍修弟子要多一半。

而現在,元以曦把三日的內容壓縮成了一日。

雪顏從來不敢違背師命,只能縮減閒余時間,早起又晚睡,連著幾日精神不振。

元以曦仔細想來,這樣對她確實太過嚴苛,還會讓她產生挫敗感。

「不要哭了,師父不該這麼嚴的……」

元以曦話未說完,雪顏突然伸出手,扯過他的肩膀。

他一時不備,向前一跌,雙手分開撐在雪顏身側。

雪顏雙眼微紅,淚光瀲灩,惹人生憐。

元以曦正發著愣,卻猝不及防被狐尾抽了一下臀。

他腦子完全空白了。

自己從未對徒弟這樣罰過,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大膽。

「師父真壞……」雪顏還在哭訴,「壞極了!壞透了!」

臉上的金粉妖紋被淚水浸濕,顯得分外瑰麗。

可她泛紅的狐狸眼卻透著一股天真和無辜,直勾勾地瞪著他。

元以曦的心頭火一下子泄了乾淨,只能繼續安慰她:「你也罰過師父了,不哭了。」

雪顏嘴角下拉,楚楚可憐地說:「徒兒還是想哭,委屈得想哭。」

元以曦心想,自己確實過分了些。

雪顏一心跟著他練劍修行,從未想過要修煉妖術。

這些意外出現的幻陣乃她天生妖性所致,並非本願,亦無害人之心。

只是,他沒有正確引導,還因此罰了她。

元以曦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那雪顏想怎樣,才肯原諒師父?」

「我要師父……你轉過身去!」雪顏眨巴狡黠的狐狸眼,脆生生地開口命令。

元以曦遲疑了一下,似乎隱約猜到她要做什麼,但還是照做了。

「啪!」

揮過來的不是狐尾,而是雪顏的巴掌。

聲音響亮,元以曦都懵了。

這小狐狸竟然如此冒犯他。

雪顏的手卻沒有停,哭訴道:

「壞師父!無緣無故對我加練……

「壞師父!害我睡不好覺……」ṱũ⁼

她每扇一次,幻境就輕輕顫動一下。

幻陣脆弱得像泡沫一樣薄透,透明到元以曦抬頭便可看見案几上酣眠的雪顏。

連著幾日沒有睡好,少女的臉上露出幾分疲態。

她手裡還攥著《清心訣》,上面的旁註細密工整,看得出非常用心。

元以曦不禁自責起來。

雪顏自幼被送到雲崇山,無親無故,備受排擠,唯一的依靠便是師父,自然不敢違抗他。

他是犯了什麼糊塗,要去折磨這麼乖順又勤奮的徒弟?

平日雪顏對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如今在幻境里治治他,也無可厚非。

他有錯,他該罰。

元以曦低下頭,忍聲承受身後傳來的陣陣辛辣感,生怕打破這搖搖欲墜的幻境。

雪顏卻停手了。

她緩緩環抱住元以曦,溫熱柔軟的身體覆上他的背。

狐耳輕輕剮蹭他的耳廓,甜媚的聲音像浸了蜜,悠悠飄入耳中:「師父,疼嗎?」

元以曦渾身酥麻,喉嚨發緊:「……不疼。」

「不疼就好,不然,徒兒會心疼的……」

雪顏絲絲縷縷的聲音隨著幻陣一同消散了。

案幾邊上,雪顏依舊睡得香甜。

元以曦趴在地上,陌生的風拂過臉龐,身體的觸感還記憶猶新。

他有些茫然地起身,衣袖不小心揮到了油燈,光線搖晃得暗了一瞬。

熟睡的雪顏眼皮一動,揉了揉惺忪的眼,抬頭瞧見他,一下子驚醒了,慌裡慌張地拿起書。

「師父!徒兒不是故意睡著的……我現在繼續背……」

元以曦按住書,「別背了,夜已深,你該休息了。」

「可是,師父你明日要考核,我還沒背完……」

元以曦掩唇輕咳:「考核推遲,聽話。」

翌日,元以曦端著新出籠的綠豆糕進了院子。

「雪顏,休息一下,過來吃吧。」

雪顏起初一副受寵若驚、不敢置信的樣子,不一會兒就被清甜的香氣吸引,大快朵頤起來,「真好吃!師父手藝真好!」

「慢點吃,都是你的。」

元以曦看著她,回憶起幻境里那對俏麗的眼眸,忍不住伸手輕觸了一下雪顏的眉尾。

雪顏鼓脹的腮幫子瞬間頓住。

她戰戰兢兢地抬眼,「師父……我的臉怎麼了?」

元以曦淡淡移開眼,「……別把自己狐狸毛吃進嘴裡了。」

雪顏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腦袋,繼續捧起綠豆糕,笑容可掬,「多謝師父!」

元以曦心中愧意更深。

他不禁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來對她的嚴苛,深藏著隱秘的怨恨,真的值得嗎?

——

元以曦回到臥房,盯著陳列在書架邊上的兩把劍出神。

雲崇山深蘊天地靈氣,但靈質純凈,絕非妖魔邪物所喜。

雪顏唯一能接觸到的妖氣,只有來自驚霜劍的靈狐妖氣了。

如果坐以待斃,雪顏的妖力會越來越強。

第二次的幻陣就已經讓人……

元以曦不敢想像,後面又會出現什麼更加難以啟齒的光景。

他用力握住驚霜劍柄,從劍鞘稍稍拔出一點,一股力量便如洶湧潮水襲向掌心。

靈狐的妖力像無形烈火,灼得他遍體生汗。

元以曦咬牙堅持了一會兒,還是無力脫了手。

不過,他不會放棄。

這把驚霜劍,他一定要馴服。

與此同時,元以曦沒有錯過雪顏又一次無意間施放的幻陣。

他心想,自己只是好奇,沒有壓抑本性的小狐狸是什麼樣子,會對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

幻境里的雪顏站在花海里,向他熱情伸手。

「師父,我今天一字不差地背出了三千字的劍訣,你誇誇我嘛!」

原來,小徒弟內心還是渴望得到表揚和認可的。

「雪顏很乖,做得很好。」

元以曦瞧見她招搖的粉嫩狐耳,沒忍住,抬手想摸過去。

雪顏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腕,嗔怪道:「我早就發現了,師父喜歡我的耳朵,是不是!」

隱秘的心思被直白地點破,元以曦微微勾唇,「嗯,小狐狸的耳朵很可愛。」

既然徒弟對自己敞開心扉,他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雪顏得意又狡黠地沖他一笑:「我還沒得到獎賞,師父不許獎勵自己!」

話音剛落,一條狐尾伸過來,纏上他的腰身。

元以曦被拽過來,與她貼得更近,自然而然地低頭,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小狐狸想要什麼獎賞?」

雪顏還在長個兒,當下只堪堪夠得到他的胸口。

時值夏日,元以曦衣衫輕薄,勾勒得修長健碩的身形畢現。

雪顏稍微踮腳,抱住他的腰,仰頭咬了上去。

小狐狸刻意露出了犬牙,不偏不倚抵在了某凸處。

「啊!」元以曦被激得輕聲叫了一下,「逆徒,你怎麼能咬這個地方?」

雪顏下巴抵在他胸膛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徒兒只是想磨磨牙……不會咬傷師父的……」

元以曦不由得一怔。

她正在逐漸覺醒靈狐的某些本能,但因無人教導,小狐狸只能不得章法地排解心潮。

這時,雪顏鬆開他,轉身蹲在角落,瓮聲瓮氣地說:

「既然師父不願意獎賞,那就走吧,徒兒自己忍忍就好了。」

說話的時候,大尾巴也沒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元以曦懷裡突然落空,胸口卻莫名堵上了一口氣。

他只好走過去,蹲下來,語氣溫和:「是為師食言了,為師給雪顏道歉。」

雪顏沒有回頭,放在地上的尾巴卻已經豎了起來,晃悠悠地伸進他的領口。

元以曦被毛茸茸的尾巴撩得痒痒的,又不敢拽開,只能問她:「雪顏,消氣了嗎?」

就在這時,雪顏突然回頭,猛地把他撲倒,興奮地搖晃尾巴:

「師父是喜歡徒兒這樣的,對嗎?

「徒兒也想讓師父更舒服一點,求求師父再給一次機會吧。」

說罷,她還用狐耳蹭了蹭他的胸膛。

元以曦倒吸一口冷氣。

小狐狸果然狡詐。

「師父乖,不要亂動,徒兒會輕點兒的……」

元以曦看著自己的上杉被小手扯散,只能無奈地抬頭,望著幻境上空漫天飛舞的花瓣發獃。

胸口輕微的刺痛,伴隨著潮濕柔軟的觸碰,漸漸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暢快感來。

雪顏溫熱的呼吸從他胸口流連到腹部,引得他肌膚一陣顫慄。

「一、二、三……師父肚子上藏了八塊香軟的糕點,徒兒想嘗嘗什țŭ₄麼味道……」

元以曦神思恍惚。

這就是被靈狐吃干抹凈的開端嗎?

可雪顏並不懂怎麼吸取真氣,只把他當作食物胡亂地啃。

那雙狐耳在眼前搖擺不停,柔軟、靈活,又白嫩透粉。

他如願以償地握在手中,讓輕細的絨毛摩挲掌心。

早在見到她的第一天,他就想這麼做了。

小狐狸的行為,就當是懲罰可恥的他吧。

——

元以曦又一次舉起了驚霜劍。

他已經習慣了劍柄傳來的灼燒感。

白日,他凝神屏息,試圖對抗驚霜劍中這股來自上古靈狐王的妖力。

夜晚,他又踏入幻陣,失神地臥倒在小狐狸的懷裡,順從她生澀又勾人的差遣。

偌大的雲崇山靈氣盎然,峻岭之間傳來琅琅書聲。

劍修弟子養性靜心,皆以誅邪鎮惡為己任。

無人知,劍宗絕世之才元以曦,沉淪於區區一隻稚狐的妖陣之中,不願自拔。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犧牲品。

問劍之道,無欲觀妙,有欲觀徼。

他亦不會在意旁人的閒言碎語。

那些憐憫的、鄙夷的、嫉妒的眼神,都逐漸湮滅於歲月中。

十年過去,元以曦終於馴服了這把驚霜劍。

驚霜劍吟化為虛無,靈狐妖力再也沒了制衡他的機會。

為了最後再驗證一次,元以曦把雪顏叫了過來。

「師父,有什麼事嗎?」

雪顏停下練劍的動作,有些拘謹地站在不遠處。

元以曦起身過去,「近日修習可有累著?」

雪顏面露怯意,緊張道:「徒兒能接受的。」

元以曦垂眸,心中大為不悅。

幻境里的雪顏熱情真誠,嬌嗔哀憐皆惹人心馳神搖。

於是,現實中的她越是敬畏、懼怕他,他越是煩悶。

「雪顏,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說,不要總是埋在心裡。」

他伸手掐住雪顏的後頸,指尖抵在她繃緊的肌肉處,稍稍用力。

少女的脖頸纖細,只要他再稍微移一點位置,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掐斷。

「嘶……」雪顏下意識縮了縮背,卻咬著唇硬是不說話。

她總是這樣,吃苦受累只會把話吞肚子裡,只在幻境里向他坦白心跡。

親手養了她幾十年,還是養不熟。

元以曦手勁用得更大了。

雪顏疼得被迫抬起頭,眼淚都快逼出來了,才開口求饒:「疼……師父,我疼……」

元以曦終於舒展眉頭,鬆開了手,用舒適的力度給她按摩放鬆。

「平日練劍發力姿勢不對,長此以往有損肌體。以後,累了疼了要說出來,不許自己忍著不說,明白了嗎?」

雪顏淚眼汪汪,還是乖乖應答:「徒兒明白了。」

元以曦盯著她,心中已經有了清晰的判斷。

剛剛那麼久的接觸,他沒有出現任何胸悶氣短的症狀。

看來,驚霜劍的靈狐妖力已經徹底被他制服。

他也不必再被迫完成雙修的任務。

那這隻小狐狸該怎麼辦?

她茫然無知地看著元以曦,渾身上下透著單純無邪的氣息。

畢竟是他唯一的徒弟,若放她離開,沒他護著,一隻不懂雙修的狐妖該如何修煉、如何自保呢?

要是她主動提出來,他也不是不可以……

元以曦說:「雪顏這段時間練得不錯,為師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帶著隱隱笑意,甚至帶著些許期待。

「真的嗎?什麼要求都可以嗎?」雪顏喜出望外,眼睛亮晶晶的。

「嗯。」元以曦點點頭,「就說你最想做的。」

靈狐修煉的根基就是雙修,她不可能擺脫這種本性。

「那……徒兒……」

雪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徒兒想吃燒雞!」

元以曦:「……」

好吧,這也是狐狸的本性。

他在心裡暗自嘆氣,無奈地揉揉她的腦袋,「明日為師下山,買給你吃。」

雪顏樂得忘乎所以,拉住他的袖子,「師父真好!師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師父!」

對,就要這樣。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妖力越來越強,只要她還依賴他,歲月漫長,他就還有機會。

他眸色深沉,「雪顏,以後想提什麼要求,可以抱住我,求我。」

雪顏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毫不猶豫地抱住他的腰,語氣嬌柔甜美:「好~那徒兒還想吃師父做的綠豆糕,可不可Ṱũ̂⁹以呀?」

「小饞狐狸,」元以曦壓了壓嗓,輕輕捋順她頸後的碎發,「為師答應你。」

真是……一點就通。

——

元以曦已經不知踏入多少次雪顏的幻陣了。

他沒有壓制驚霜劍中的靈狐妖力。

於是,雪顏妖力隨著年歲流逝而增長,幻陣里的景象越發生動逼真。

幻境星川如瀑,晚風溫煦,雪顏側臥於地,神情愜意。

元以曦無比自然地跪在雪顏身前,捧起狐尾,反覆舔舐尾巴尖兒。

那大尾巴反而將他腰身卷到雪顏面前。

雪顏用指尖輕而易舉地勾落他的衣衫,緩緩划過肌膚。

「師父又想徒兒了嗎?」

元以曦順從地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嗯……」

小狐狸的犬齒在他鎖骨、脖頸、喉結上輕齧,留下一道道淡紅色的印痕。

元以曦心滿意足地懷抱軟玉溫香,咫尺之近的玲瓏曲線映入他漆黑的瞳。

她長大了。

「啪!」

元以曦臉上挨了一下,輕而清脆。

他眯了眯眼,不知怎的,心裡有種意料之中的暢快。

「師父的眼睛不乖,」雪顏掐住他的下巴,俏皮地勾起唇,「徒兒可要罰你了。」

狐狸尾巴忽然纏緊他的腰。

元以曦忍不住顫慄,一不留神,身體燥熱起來,頭一次升起凡夫俗子的慾念。

「咦?這是……」雪顏顯然也感受到了,蹙起眉頭,「師父的元陽,要浪費在這兒了嗎?」

元以曦回過神來,心中羞愧難當。

他自幼練劍,理應清心寡欲,沒想到少年時從未發生的尷尬,竟然在近百歲的年紀發生了。

元以曦退開距離,盤腿打坐,閉眼調息,默念幾句清心訣。

自己的衝動緩緩壓了下去。

接著,他踉蹌地跪爬過去,伏在雪顏膝上,聲音輕顫:「我會守住的,我會乖乖守住的……」

此刻,什麼禮義廉恥,什麼倫理綱常,什麼人妖有別,什麼練劍修心,他全然沒有想起。

他只是怕她生氣,也怕她失望,更怕她就此厭棄自己。

雪顏溫柔地描摹他的眉骨,語氣帶著天成的媚色:「徒兒甚是好奇,師父願意讓徒兒摸摸嗎?」

元以曦忙不迭點頭,討好般追隨她的目光,「以後不會再失控了,你相信我。」

狐狸尾巴從他的裙擺下方探了進去。

雪顏輕輕揉捏他的臉頰,不禁莞爾。

「師父真軟呀……可是徒兒這隻手剛剛扇疼了,怎麼辦呢?」

元以曦垂眸,一遍遍吻著雪顏的掌心,嗅著絲絲縷縷的馨香,聊以慰藉。

幻境中的晚風依然和煦宜人。

這是小狐狸為他精心編織的美夢。

他會等的,等到他的小徒弟主動開口的那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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