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發傳單。
突然冒出的彈幕卻說自卑反派就倒在我剛剛路過的巷子裡。
他以為我⻅死不救,⼀朝得勢後清算仇家,順手搞垮了我爸媽的髮廊和拳館。
彈幕⼜說,這個炮灰痛失暴富機會,等下出現的⼤叔只是遞給反派⼀包紙巾,十年後反派直接送了他一套房。
我:?!
轉⾝狂奔。
這個救命恩人我當定了!
1
我走上前。
認出躺在地上的是隔壁班的怪咖周時允。
揍他的人下⼿真狠。
他的右眼淤青,鼻血糊了半張臉,嘴角也破皮了。
感覺我要再補上一腳,這個彈幕⾥所說的反派都能殺青了。
周時允有些難堪地閉上眼。
他才剛轉來我們學校就出了名。
⾝高一米八卻瘦得像竹竿,有些駝背,不愛說話。
老⼟厚重的半邊劉海蓋住了左眼,身上的⾐服總有股潮濕的霉味和不明污漬。
在愛美的年紀⾥他像個異類。
即便學習優異,依然被人喊怪咖、獨眼龍。
【唉,其實反派很可憐,爸媽偏心弟弟,在家他被當成傭人使喚,睡最陰暗潮濕的小隔間,在學校⼜被同學排擠霸凌。】
【他現在還只是⽐較自卑,如果有人能拉他一把,興許以後就不會變成狹隘偏激的性格……】
【嗚嗚,左眼旁邊的紅色胎記讓他從小就被人恥笑,所以才留這麼長的劉海掩飾的。】
紅色胎記?
我看得皺眉,思忖片刻後拔腿就跑。
再出現時,手裡拎著從藥店買來的碘伏棉簽等藥品。
沒想到我會去而復返,周時允有些訝異地張大眼睛。
我常去媽媽開的拳館幫忙,對處理傷口得心應手。
當即蹲下來為周時允沖洗血跡,傷口消毒上藥。
周時允抓著冰袋敷眼睛,訥訥出聲:「謝謝你。」
我拍拍手:「不客氣,我是你們隔壁一班的,我叫辛韻。」
周時允小聲說了自己的名字。
像是怕我聽清似的趕著問話:「這些藥總共多少錢,我還給你吧。」
我笑得友善:「醫藥費護理費加起來五百塊,現金還是掃碼?」
2
少年的嘴角耷拉下來,表情窘迫侷促:「對,對不起,我身上暫時沒那麼多錢,可以分期嗎?」
彈幕懵了:
【ber,見義勇為怎麼變成趁火打劫了?】
【炮灰能不能別添亂,反派被父母剋扣生活費,餓著肚子找了一天兼職了。】
我將傳單塞進他懷裡,笑嘻嘻道:「開玩笑啦,但作為感謝,你能不能去我爸的髮廊捧個場,做一次免費的髮型設計體驗,我發了好久的傳單了都沒人搭理。」
彈幕羅里吧嗦一大堆,只有一個建議最實在。
想讓自卑反派回到正軌就得解決他的困境。
我想先改造他被人詬病的髮型和穿著。
周時允還想拒絕,我作勢要公主抱他,把他嚇得一激靈,立刻點頭。
開玩笑,我可是全校赫赫有名的怪力少女。
上個月的 800 米比賽扛著崴腳的體委衝到了終點,一戰成名。
眼前的周時允目測體重不過百,對我來說就跟抓起標槍一樣輕鬆。
我給我爸發消息。
吹噓自己找到了一個五官出色的好苗子,經他的巧手雕琢後肯定能成為店裡的活招牌。
還沒走到店門口,我爸就翹著蘭花指,滿臉堆笑,小跑出來迎接。
看到我身後鼻青臉腫的周時允,默默改成豎中指。
「乖寶,爸爸是讓你開發新客戶,沒讓你綁架人質啊。」
周時允生怕我被誤會,趕緊出聲為我澄清。
我扶著他的雙肩送到我爸跟前:「老爸,這是我剛認識的好朋友,今天的改造任務就拜託你啦!」
聽到好朋友這個詞時,周時允回頭飛快地掃了我一眼。
我爸滿身肥肉,紋著大花臂,長得像娘炮版的馬東錫,嚴肅時同樣凶神惡煞。
周時允有些膽怯地後退一步。
我試圖提高我爸的親民指數,指著他身上的紋身一一向周時允介紹:
「我爸當初紋身時還是個豆芽菜似的精神小伙,結果這些年不斷膨脹發福,你看紋的這錦鯉變成了胖頭魚,四葉草看起來像電風扇……
「他還在手臂內側紋了我媽的名字,你能看出我媽叫啥嗎?」
我翻開我爸的手臂。
周時允猶疑地念出那三個字:「方日青?」
我哈哈大笑:「我媽叫方晴。」
我爸委屈:「那還不是因為你天天下廚研究好吃的,把我跟你媽當豬養。」
3
徵得周時允同意,我爸動作輕柔地幫他洗頭吹乾。
一剪子下去後,我終於窺見彈幕所說的紅色胎記。
它約摸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沿著周時允的左眼下方生長。
周時允看著鏡子裡突兀的紅色胎記苦笑:「是不是很醜?」
剪刀在我爸的手中上下靈活飛舞,他看著鏡子笑道:
「這胎記有啥好遮掩的,小同學你頗有幾分我當年的姿色,這麼俊俏的臉蛋就該光明正大地露出來炫耀。」
我盯著周時允的右邊側臉,少了劉海遮擋的眉眼立體英俊。
於是湊過去加入誇誇群聊。
「老爸我沒騙你對吧,真帥哥才知道我朋友的底子有多好。而且他還是靠高分免除學費轉到我們學校的!」
周時允無奈,扭頭露出紅色胎記的那邊臉:「辛韻,你別逗我開心了。」
我毫無徵兆地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胎記:「像一朵紅色的雲。」
周時允怔住,片刻回過神,慌張地扭過頭。
但已經有新的紅雲飛上了他的臉頰。
彈幕也發現了:
【該死的,我怎麼有點嗑到了。】
【你們別亂嗑啊,炮灰路人只是為了不得罪反派,女主才是改變他人生的關鍵!】
我爸給周時允剪了個清爽的短碎發。
厚重的劉海是周時允給自己的紅色胎記築的躲避屋。
我強行拆遷,自然要替他善後。
我翻箱倒櫃,找出了我媽美黑後被淘汰的粉底液。
周時允仰起頭,似乎是不習慣這麼直白地敞露自己的臉。
他垂著眼眸不敢與我對視。
但不斷顫抖的長睫毛和上下滾動的喉結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侷促。
近距離看,我才發現他的皮膚白皙又細膩,用最白的色號都不顯突兀。
我塗塗抹抹,跟玩填色卡片似的不亦樂乎。
上完粉底液後,周時允的胎記仍然看得出來,顏色卻沒那麼扎眼了。
而他的臉和耳朵卻已經紅透,額角也沁出細密的汗。
我趕緊開空調,一邊吐槽:
「摳門老爸,這麼熱的天氣都不開空調,看我朋友熱成啥樣了。」
4
我沒忘記彈幕的劇透。
拉了我爸我媽火速建了個針對周時允的幫扶群,大致介紹了他的情況。
我爸我媽是典型的熱心腸加女兒奴,一口應允。
等我去隔壁買完甘草水果回來時,我爸已經向周時允伸出橄欖枝:「小同學,你有沒有興趣來叔叔的店裡做兼職,一個小時二十塊,當日結清。」
囊中羞澀的周時允沒有拒絕,很自覺地拿起掃把開始打掃衛生。
當晚他就被我以員工聚餐的名義留下來吃飯。
「怎麼樣,我家乖寶的手藝不錯吧?」
我爸說著,夾了一塊紅燒肉給周時允。
我們一家三口比賽夾菜似的,很快周時允的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我媽看著周時允斯文的吃相,面露慈愛。
她在廚房聽我說了周時允被霸凌的事,提議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讓你朋友每周末下午來拳館,我教他一些防身術。」
想了想,又搖頭:「他太瘦了,得先吃胖點,不然我怕一沒留神就把他踢散架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畢竟我在養胖我爸這方面深有建樹。
我們一家三口齊心協力對周時允進行改造。
我媽為周時允量身定做了增肥食譜和力量訓練。
我爸友情贊助一大堆他為了激勵自己減肥卻始終沒能穿進去的嶄新衣服。
而我和周時允約好每天一起上學,大大方方地和他往來,將他拉進我的好友圈子。
最開始怕周時允不自在,我會幫他給臉上的胎記做遮瑕,到後來他主動拒絕。
但找我上學的習慣卻沒改。
周時允可以說是換了全新的精神面貌。
學校里對他的議論變少了。
甚至有女生惋惜地竊竊私語:「如果沒有那塊胎記的話,周時允其實挺帥的。」
5
為了省錢,周時允每天中午只吃食堂最便宜的饅頭。
我又借著我爸減肥的名義強行拉他去我家吃午飯。
這天我爸媽丟下我出去旅遊過二人世界,周時允請我去吃食堂。
吃完後我們正準備離開。
之前毆打周時允的高三學長程帆和幾個男生坐在不遠處哂笑。
「沒想到怪咖還是個吃軟飯的,居然找了女生做靠山。」
「他怎麼好意思把那塊胎記露出來,噁心得我都吃不飯了。」
周時允見我面色不虞,低聲勸道:「沒事的,我們回教室吧,那道數學大題我再給你講解下。」
我搖搖頭,騎著小電驢火速回了一趟家。
拎著一袋從周時允那裡收繳而來凍得梆硬的饅頭,大剌剌地坐在了程帆對面。
「喏,請你吃饅頭。」
程帆看看我又看看周時允,嗤笑道:「這麼硬,我可咬不動。」
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
我擼起袖子,一拳又一拳。
將硬得像石頭的饅頭砸得稀碎。
捧到了程帆面前,微笑:「吃了它,或者跟周時允道歉。
「聽說你練過散打,剛好我媽是跆拳道黑帶,有興趣切磋一下嗎?她可是認了周時允做乾兒子的。」
最後那句是我現編的。
但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媽確實很喜歡周時允,幹活利落懂事乖巧,還會替我輔導作業。
我特意秀出照片佐證。
我那胖成熊大的爹,健碩倒三角的媽以及周時允的合照。
周時允白凈瘦弱,站在中間,像被挾持的人質。
程帆這才不情不願地跟周時允道歉。
周時允沒有理會他,只是默不作聲地掏出紙巾,替我擦掉通紅手背上的饅頭碎屑。
我見好就收,發表中二宣言:「我的人,我護著。」
周時允手一抖,臉上浮起紅雲。
估計是被我尬到了,嘻嘻。
彈幕蚌埠住了:
【反派的三大護法,惹到我們你算是踢到鐵板了哈哈哈。】
【媽呀,反派怎麼變得跟小媳婦似的。】
【實不相瞞我已經爬牆這對了,炮灰妹子真的把反派養得很好,反派臉上有肉了,笑容也多了起來。】
女主還未登場,彈幕這群磕學家寂寞如雪,索性拿我當代餐。
也有人間清醒的:
【哥們兒隨便磕磕就行了別走心哈,只有女主才能真正走進反派心裡讓他為之瘋狂。不說了,反派和炮灰妹子啥時候能快進到親個嘴子給我看看。】
我:「……」
6
在我孜孜不倦的投喂下,周時允的臉色比之前紅潤多了。
身體也結實了許多。
尤其是在陪他練拳過招時,這種感覺更為強烈。
咫尺交鋒,我看到汗水從周時允的額角滑落至下顎,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少年的意氣風發。
被接下一拳後我也燃起了鬥志:「那我就不客氣咯。」
我有意給周時允上一課。
雨點般的接連出拳,趁周時允應接不暇,我一個掃堂腿將他絆倒。
隨即欺身壓下,用手臂牢牢鎖住他。
四目相對,肌膚緊貼,汗水交纏。
連呼吸都噴在一起。
我得意地彎起嘴角:「我厲害吧?」
周時允臉紅得能滴出血來,眸底幽深,緊抿著唇看我。
我以為他是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慌忙鬆手道歉。
彈幕樂死了:
【我賭十包辣條,反派絕對不是因為缺氧才臉紅的!】
【看來下次我得約我的 crush 去拳館了嘿嘿嘿……】
【就這個女上倍兒爽!】
【剛才沒看清,辛韻能不能再演示一次。】
我真服了這群突然開車的老司機。
正兒八經的教學,愣是給他們解讀成人心黃黃的動作片。
7
今天是周時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