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昭昭完整後續

有點涼涼潮潮的，像是出了一層薄汗。

他飛快地把手插回口袋。

「天都黑了，回家吧，一起走。」

我們倆一邊閒聊，一邊往校門口走。

霍野挺會聊天，一路上，我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我們還順便加了好友。

到了校門口，我打的車剛好也到了。

我沖霍野擺擺手，「我走了，明天見。」

霍野好像還沒聊夠。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路邊。

一輛啞光黑的卡宴停著。

裴硯禮正靠在車身上抽煙。

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散開，手指間忽明忽暗。

陰沉的目光把霍野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然後對我說：「祝時念，過來。」

7

「你……怎麼沒走？」

我驚訝地看著裴硯禮。

他把煙蒂熄滅在垃圾桶上。

「我回了信息說等你，你沒看見？」

我掏出手機查看。

「靜音了，不好意思。」

沒辦法了，再拒絕就太刻意了。

我付了等候費後，取消了網約車訂單。

準備和裴硯禮一起回家。

剛要邁步，身後傳來阻力。

霍野拉住了我的袖子。

「他……是你家裡人嗎？」

我點點頭，「算是我哥哥吧。」

霍野像一隻炸了毛的小狼狗，眼睛裡滿是警惕。

「你哥是不是脾氣不太好，我感覺他現在有點生氣，他回家不會打你吧？」

我哭笑不得，「不會的，不就是多等了我半小時嘛。」

上一世我砸了他五百萬拍回來的古董花瓶，裴硯禮也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

霍野皺了皺眉頭，「我指的不是這個……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裴硯禮拉開車門，定定地看著我。

「上車回家。」

怎麼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

這兩個人怎麼槓上了？

霍野的聲音帶著一點誘惑。

「祝同學，想不想坐機車兜風？」

我眼睛一亮，「你騎機車上學？」

霍野勾起嘴角，笑得得意。

「我一滿十八歲就去考了 E 牌，放心吧，合法上路。」

我難掩興奮，對裴硯禮揮揮手。

「你先走吧，我同學會送我回家。」

說完我就拉著霍野跑開，沒看見裴硯禮黑如鍋底的臉色。

8

一輛螢光綠的川崎就大大咧咧地停在路邊。

霍野輕柔地為我戴上頭盔。

跨坐在機車上，我高興得有些忘形。

「霍小野，出發！」

「遵命！」

霍野擰動油門，車身猛地竄了出去。

我摟住他精瘦的腰身，心臟咚咚直跳。

自從套上裴太太的殼子，我都忘了騎在機車上是什麼感覺。

裴太太要端莊優雅，可祝時念跳脫活潑，喜歡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

機車駛上高速，我拍拍霍野的肩膀，大喊：「你是不是沒給機車加油？」

霍野：「加了！滿格！」

「那你還不提速！這是高速公路！」

霍野：「我不是怕你害怕嗎……」

「我不怕！沖啊霍小野！」

發動機轟鳴，像低吼的巨獸向前狂奔。

耳旁風聲凜冽，手扶著少年溫熱的身體。

是鮮活而旺盛的生命力。

祝時念，能再活一次真好，是不是？

9

安全到家。

我摘下頭盔還給霍野。

「謝謝你，明天學校見呀。」

他身後，卡宴緩緩駛來，等著車庫門打開。

裴硯禮一直跟在我們後面？

霍野晃晃手機。

「我走了，有事給我打語音啊。」

「你哥他……怎麼說呢，反正你注意點。」

進了大門，我剛要上樓回房間，裴硯禮在身後叫住我。

「祝時念。」

他仿佛把我的名字在齒間碾了又碾，透著一股狠勁。

「到底是老師留堂還是你約會去了？在高三這麼關鍵的時候早戀，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又是這種高高在上說教的語氣，我上輩子聽夠了已經。

我腳步停頓，轉身。

「首先，我滿 18 十八了，不算早戀。」

「其次，我的事，你沒資格過問。」

「最後，你只是繼兄而已，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說完我就要走，裴硯禮上前幾步，抓住我的手腕。

「這兩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像是碰見什麼髒東西似的，猛地甩開他。

「如果你說的誤會，是指之前我追在你身後對你造成了困擾的話，那我道歉。」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親兄妹，最好還是保持點距離，免得到時候被你的聯姻對象——方家大小姐誤會。」

我也是今天在學校，才想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自己為什麼要下廚熬粥。

是因為我偷聽到裴父對裴硯禮說，方家有意和裴家聯姻。

裴父說方家大小姐賢惠又大氣，娶回來宜室宜家。

裴硯禮聞言點點頭，說他會好好考慮。

我躲在書房外，又急又怕。

又剛巧得知裴硯禮有胃病。

才冒出了下廚熬粥給他暖胃，表現出自己也很賢惠的想法。

想起來之後，真的很想一巴掌扇死當初的自己。

上趕著雌競。

裴硯禮聽見我提方晴，瞭然道：「原來是這樣，那天是你在書房外。」

他放緩了語氣。

「我和方晴沒有關係，好好考慮的話只是說給爸爸聽的……」

我不想探究裴硯禮此刻在想什麼。

我和他之間的矛盾從不在於什麼方晴。

裴硯禮不懂。

我也不想說。

我打斷他：「不必解釋，你的私生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要回房間寫作業了。」

這次他沒再攔我，只是語氣不悅。

「祝時念，你就算是氣我，也不該隨便就上別人的車，騎機車很容易出事故你不知道嗎？」

裴硯禮生氣了。

以前我最怕他生氣，他語氣一重我就忙不迭地道歉。

但是現在，我頭也沒回地上樓了。

10

在那之後，除了吃飯，我很少再看見裴硯禮。

我讓媽媽找了一對一的周末家教。

一周七天，學到昏天暗地。

唯一的娛樂，就是放學後霍野時不時帶我去兜風。

每個星期一一到班級，鹿星辰就一邊大喊「你卷死我了」，一邊搶我周末補課的筆記看。

兩個努力的人互相支撐著，在分數排名上一點點地向上爬。

題是永遠寫不完的。

弦拉得太緊會崩斷。

所以學校大方地在某個天氣晴朗、微風不燥的下午，組織了一場高三學生的成人禮。

中午的午休鈴剛打響，班裡的同學就興奮地衝出教室。

家近的回家換衣服化妝，家遠的就找空教室或者廁所打扮自己。

都想著要美美出片。

我的禮服是媽媽提前預定的走秀款。

赫本風的黑色小禮裙。

化妝師幫我把頭髮盤起來，戴上嵌著珍珠和碎鑽的小皇冠。

剛進大禮堂，鹿星辰就衝過來。

「不愧是我老婆，美我一大跳啊，簡直是奧黛麗赫本再世！」

鹿星辰穿著紫色小禮服，像小精靈一樣圍著我蹦蹦跳跳。

禮堂里各色禮裙綻放，花海一般。

男生基本都穿著深色西裝，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

自拍了一會，鹿星辰突然眼前一亮。

「念念，你快看那邊，校霸穿西裝好帥啊啊啊！」

我望過去，是霍野。

一身鐵灰色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

少年的生澀感消失了大半。

確實帥得讓人心動。

鹿星辰嘰嘰喳喳。

「唉可惜了，這麼帥的校霸對女生從來都沒好臉色，高中三年都沒聽說他談戀愛。」

「你說他是不是喜歡男的啊……要不然怎麼總和男生打架，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

「哎，校霸往咱們這邊走過來了，哎，他笑了哎，笑起來也好帥……靠！」

霍野在我面前站定。

我擺了擺手，「很帶勁啊小伙子。」

他臉色微微泛紅。

「你也是，你今天特別特別驚艷。」

我勾唇，「謝謝。」

霍野今天沒少打髮膠，我看向他的頭頂，那根可愛的紅色呆毛不見了。

我指了指，「怎麼把頭髮染回來了？」

他目光溫柔地看向我，「因為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要莊重一點。」

我歪歪頭，還沒來得及說話。

身後有人叫我。

11

媽媽他們到了。

學校邀請了家長，還安排了高一高二的志願者引導他們來大禮堂。

裴父有些抱歉地說：「硯禮他公司有點事，晚點才能到。」

我笑笑：「沒關係，爸媽能來最重要。」

上一世裴父也是這樣說的。

我一直在等，想和裴硯禮一起跳十八歲的第一支舞。

我固執地站在角落，拒絕了所有邀請。

但是直到成人禮結束，裴硯禮也沒有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他不是公司有事，而是約了方晴吃飯。

方晴誤食了花生醬過敏，裴硯禮送她去醫院，又照顧她直到深夜才回來。

不過這一世我已經不在乎了。

霍野緊張地打招呼，張羅著給我們一家合影，給媽媽拿飲料，像只忙碌的小蜜蜂。

後來霍野的父母找過來，四位家長聊得非常愉快。

校領導激情演講完畢後，禮堂中響起音樂。

一開始，大家還只敢邀請自己的父母當舞伴。

從第一對男女同學滑入舞池起，氣氛陡然變得熱烈起來。

霍野站到我面前，伸出一隻手，微微彎腰。

「美麗的公主，能請你跳十八歲的第一支舞嗎？」

我指尖搭住他的手心，被他輕輕一拉，旋轉起來。

霍野灼熱的手掌攬在我的腰上，面帶緊張。

我借著舞姿故意湊近，仿佛能聽見他強烈的心跳聲隨著鼓點震顫。

十八歲的祝時念也許會遲鈍，但是二十五歲的祝時念清楚地知道。

霍野喜歡我。

他做的每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明晃晃地表達著喜歡。

我能感覺到他的偏愛，從沒隱藏過。

12

旋轉間，我看見了裴硯禮。

他站在裴父身旁，面色陰沉，和其他人臉上的喜色格格不入。

裴硯禮怎麼趕過來了？

他不是在和方晴約會？

霍野也看見裴硯禮了。

他小聲說：「你那個哥哥也來了。」

聲音中帶著滿滿的敵意，像只護食的小狗。

我有些好奇。

「霍野，你怎麼那麼討厭他？」

他沉吟了一下。

「因為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喜歡你。」

我不信。

前世直到死亡那一刻，我都沒能從裴硯禮的嘴裡聽見「喜歡」兩個字。

我差點笑出聲來。

「別開玩笑了，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喜不喜歡？」

霍野沉重地呼吸了一下，偏過頭，耳垂紅得仿佛要滴血。

「當然能，因為……因為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