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膽子那麼大校霸,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變得小心翼翼。
心裡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延。
我驚訝於自己沒有想像中的平靜。
「那你轉過來,我看看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什麼樣的?」
霍野聽話地低頭看我。
我在他的瞳孔里,看見了自己泛著粉色的臉龐。
他的眼神溫柔又專注,仿佛在看著自己的全世界。
我們已經跳到了禮堂的邊緣位置。
我心頭一動,旋轉半圈,背對牆壁,讓霍野的身影擋住我。
然後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
霍野的眼睛猛地睜大。
他手掌輕輕使勁,把我帶到一個巨大的宣傳立牌後面。
這回所有的視線都被阻隔了。
霍野的手虛握住我的後頸,我下意識仰起頭。
灼熱的氣息壓了下來。
他的吻技有些生澀,卻進步飛快,兇猛地掠奪走我所有的呼吸。
周圍一切聲響似乎都被屏蔽了。
只剩下兩道轟鳴的心跳交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腿腳發軟,推他的肩膀。
「唔……要……窒息了……」
霍野戀戀不捨地在我的嘴唇上輕咬了一口,才放開我。
我伏在他肩膀上喘息了幾聲,然後向下掃了一眼。
「霍小野,你冷靜冷靜,我們得趕快出去,不然家長以為這個立牌是通往異世界的呢。」
霍野偏過頭不看我,啞著聲音回答:「別說話,不然真的出不去了。」
13
嘴上的口紅被霍野啃了個乾淨,臉頰的妝也花了一點。
我去洗手間補妝。
走廊的拐角處,一隻手猛地拉了我一把。
肩胛骨撞在牆上,疼得我泛起生理性淚水。
裴硯禮抓著我的手腕,把我按住。
幽深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從頭髮掃視到脖子。
最後停留在我的嘴唇上,然後用大拇指狠狠地擦了一下。
「你們躲起來乾了什麼?你們親了是嗎?都親哭了?除了這,他還親了哪裡?」
我被他擺弄得渾身都疼,煩躁地說:「裴硯禮,你瘋了!鬆手!」
裴硯禮咬牙切齒:「祝時念,你怎麼這麼隨便!你和他什麼關係就讓他親你!」
「啪!」
我一巴掌扇歪了裴硯禮的臉。
他終於冷靜下來,鬆開了我。
我冷冷說道:「他是我男朋友,而且,是我先親他的。」
裴硯禮愣住了,聲音艱澀。
「你怎麼會……」
看見他這個樣子,我只覺得諷刺。
「你想問我怎麼會喜歡上別人?裴硯禮,人都是會變的。」
「你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你在我移情別戀後,才發現自己喜歡上我了?」
裴硯禮的表情變得茫然無措。
仿佛這個問題,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
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要質問我吧。
可能就像霍野說的,裴硯禮是喜歡我的。
只是他習慣了站在高位俯視我討好他,習慣了我自己能消化所有的負面情緒只留給他笑容。
裴硯禮在我面前從不肯低下頭。
他只會站在原地,等待我衝破層層枷鎖,飛蛾撲火般地奔向他。
前世我確實是這樣做的。
但那個傻瓜祝時念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選擇我向前一步,他就會走完剩下九十九步的霍野。
「裴硯禮,你應該學著別再那麼自以為是了。」
我轉身離開。
裴硯禮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許久。
14
成人禮過後,是更緊張忙碌的備考生活。
我再沒時間搭理裴硯禮。
和霍野課餘時間也不再去兜風,而是一起補習。
他是體育生。
我威脅他,如果不能和我上一個大學,我就再也不給他親!
霍野嚇壞了,請了四個家教給他補課。
六月初,一場大雨拉開了高考的序幕。
我發揮穩定,沒有失誤。
鹿星辰一出考場,就興奮地趴在我耳邊,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老婆,你真神了,我怕不是要拿個語文作文滿分!」
霍野也拍著胸脯說自己沒問題。
於是高考過後,我們簡直玩瘋了。
參加不完的聚會,吃不完的散夥飯。
輪到我請客那天,裴父在自家酒店留了一個最大的能唱歌的包房。
酒足飯飽後,一群同學鬼哭狼嚎地唱歌,情到深處抱頭痛哭。
霍野給我打電話,我只能跑到走廊上去接。
在一起之後他越發粘人,一天不見面都不行。
我告訴他位置,讓他來找我。
掛了電話,我推開包房門。
裡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低著頭。
看樣子像是剛應酬完,喝醉了。
「不好意思,我走錯了。」
我剛轉身要走,有人喚我:「念念,你是來接我的嗎?」
我渾身一顫,再難挪動半分腳步。
這句話,這一世的裴硯禮從來沒說過。
只有上一世的他……
15
裴硯禮紅著眼睛站在我面前。
「念念,我最近經常做同一個夢,夢裡你從來到裴家就一直追在我身後。」
「你給我熬粥,纏著我送你上學,看見我和方晴說話會吃醋。」
「後來你還嫁給了我,我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婚後……婚後……」
我冷笑一聲,「婚後怎麼了,怎麼不說了?難道你沒夢見我被車撞飛的那段嗎?」
裴硯禮急切地解釋道:「夢裡你在酒吧聽到的都不是真的,我是喜歡你才娶你的。」
「只是當時我喝了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才說了那樣的話,我對你不是只有責任。」
似乎是想證明他真的喜歡我。
裴硯禮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事。
「一開始我覺得我們是兄妹,在一起不道德,才對你冷臉,但是後來我也喜歡上你了,我的喜歡不比你少!」
「你第一次給我熬粥那天,我其實很開心,我是看見你手上受了傷,才說讓你以後別再做了。」
「還有我和方晴,我根本沒想過和她聯姻,只是當時兩家有合作,我想過段時間再和她說清楚。」
「和你結婚那晚,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動,那時候你突然叫我哥哥,我興奮得承受不住,才讓你閉嘴。」
所以裴硯禮娶我,真的是因為喜歡我。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如果是上輩子,我大概會高興到發狂。
但是現在,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既然喜歡我,為什麼不說?」
裴硯禮愣住,「什麼?」
「你就那樣看著我患得患失,卻不肯告訴我,你永遠站在原地,等著我向你靠近。」
裴硯禮抓住我的手,神色激動。
「念念,我知道錯了,我保證可以改,你回來行不行?」
我推開他的手,輕聲說道:「晚了。」
「裴硯禮,夢裡那個喜歡你的祝時念已經死了。」
「而且直到臨死,她都不知道你喜歡她。」
裴硯禮的神情有些崩潰,眼中似乎有淚要落下來。
「別這麼說,念念,你不能用夢裡我的錯來懲罰現實的我,這太殘忍了。」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嘆了口氣。
「如果你沒有夢到這些,如果我沒有和別人在一起,今天你還會說你喜歡我嗎?」
裴硯禮嘴唇翕動,像一條缺水的魚,說不出話來。
「你不會,因為你篤定我不會離開你,你永遠站在高處,等著我來愛你。」
「但是我喜歡熱烈的愛,直白的表達,堅定不移的偏愛。」
「我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合適的,怎麼會有好的結局呢?」
我握住門把手。
「我已經愛過你,接下來我要好好愛我自己了。」
「哥哥,我替夢裡的祝時念原諒你,她不恨你了,你也放下吧。」
走出包房,門內傳來壓抑的哭聲。
我一時間也有些默然。
直到聽見一聲酸溜溜的調侃。
「哼……我已經愛過你……真深情啊。」
16
霍野今天開車來的,是他爸成人禮那天送他的阿斯頓馬丁。
他面無表情地啟動。
我坐在副駕駛,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這個小醋包。
我試探說道:「你送我回家?」
霍野點點頭:「好啊,送你回家照顧喝醉的哥哥。」
我滿頭黑線。
「要不咱倆去吃點宵夜?」
霍野撇撇嘴:「喝醋都喝飽了,吃什麼宵夜。」
這怎麼哄,頭疼。
我不說話了,霍野等了一會,偷偷瞄我。
「嗚嗚嗚,我生氣了老婆都不哄我,我死了算了!」
我心頭一顫。
霍野就是這樣,他生氣了會告訴我,他有多喜歡我也會告訴我。
他不用我猜,把一顆真心捧到我面前。
我側過身, 湊近霍野的耳朵,在他的耳垂上輕咬了一下。
「別生氣啦, 到底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呀?」
霍野的脖子都紅了,手搭在方向盤上, 強忍住不轉頭。
「反正親親肯定不行,這回你別想敷衍我。」
我輕聲開口:「那去你新買的公寓, 今晚給你辦一場真正的成、人、禮。」
霍野聽完這句話,瞬間掛擋踩下油門。
我逗他:「這麼急啊霍小野, 嗯?」
霍野紅著臉:「我不急。」
我:「可是你超速了哎,這條路有拍照的。」
霍野:「我有 12 分,不怕。」
我:「……」
不得不說, 霍野真的很難哄。
我哄他哄到筋疲力盡,天色漸亮。
他才肯從身後抱著我沉沉睡去。
我夢見了上輩子的祝時念。
她臉上有些憔悴,卻很開心。
她輕輕地抱了我一下。
「謝謝你沒有再次選擇裴硯禮, 祝你和霍野幸福。」
我露出一個欣然的笑。
「祝時念, 你也會幸福的。」
番外:
高考出分前, 我在手機上看到一則兩群高三畢業生約架, 多人重傷住院的新聞。
霍野靠著我, 瞟了一眼螢幕,滿不在乎地說:「這幫廢物, 沒我在就是不行。」
我突然想起來上輩子, 校友群裡面有人爆料校霸打架重傷成了植物人。
「他們打架找你了?」
霍野:「是啊, 但是我可沒答應,我是有老婆的人, 怎麼能隨便出去打架呢。」
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 也改變了霍野的命運。
後來,我和霍野一起上了本市的大學。
鹿星辰去了南方那個她的夢中情校。
每天都要打視頻說想我。
26 歲那年, 我終於答應了霍野的求婚。
他委屈巴巴地控訴:「你再不要我,我都成老男人了。」
我親了親他, 「我工作忙嘛, 這不是答應給你名分了嘛。」
霍野:「哼,結婚以後鑽戒不准摘,我看你們公司誰還敢和你表白。」
18 歲的霍野是小醋包, 26 歲的霍野簡直是大醋精。
我嫁霍野算是高嫁。
定下婚事後,裴家的人對我媽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
裴父和我媽的感情蜜裡調油一般, 更勝新婚。
策劃婚禮流程的時候,裴父說讓裴硯禮送我出嫁。
當哥哥的,要為妹妹撐腰。
裴硯禮神色平靜,點頭答應。
婚禮當天,裴硯禮背著我出了裴家大門。
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很穩。
霍野來接親。
裴硯禮把我放進婚車,對霍野說:「答應我,要讓念念幸福。」
霍野難得沒有沖裴硯禮翻白眼。
語氣堅定:「如果婚後我讓她流一滴傷心的淚,我就從我家公司十六樓跳下來。」
裴硯禮認真回答:「好,到時候你不跳, 我就推你下去。你記得,念念是有哥哥撐腰的。」
婚車遠去。
裴硯禮久久站在原地。
祝時念, 原來錯過就是錯過了,想彌補卻也沒了機會。
如果不能在一起,那就以哥哥的身份守護你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