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巫山完整後續

看著一騎絕塵的官道，微微發怔。

似乎透過層層樹木。

他能看到漫天黃沙中。

抱著琵琶的姑娘，決絕地轉過身。

她的聲音飄散在他的耳邊。

「蕭凜，這一次，我不要你了。」

13.​

雁歸關的風沙比我記憶中更烈些，卻更讓我安心。

我在老樂坊舊址旁開了家「瑤音坊」，每日抱著琵琶彈《破陣引》。

琴弦震顫間，總能引來些退伍的老兵。

他們就著劣酒聽曲，偶爾聊起當年的戰事，日子過得平靜又踏實。

這天彈完最後一個音，我抬眼擦汗，卻見台下角落裡坐著個熟悉的青衫身影。

沈硯之手裡握著個酒杯，笑著朝我舉杯。

「姑娘好琴聲。」

我愣在原地，琵琶差點從膝上滑下來。

後來才知道，他向皇上請了旨，來雁歸關當監軍。

朝中大臣都笑他傻，放著首輔的高位不坐，來這偏遠邊關受苦。

可他卻只跟我說：「比起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我更想守著能讓我安心的人。」

夜裡樂坊打烊，他見我窗邊的木欞鬆動，非要幫我修補。

我端著熱茶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兩人同時頓住。

月色從窗縫裡漏進來，落在他臉上。

我臉頰瞬間發燙，卻鬼使神差地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他喉結輕輕滾了滾，輕聲說：「瑤姬，若你不想，我絕不碰你。」

我踮起腳尖，親上他的喉結。

可我想碰他。

沈硯之素了二十幾年，從未有過女人，處處透著生澀。

我抓著他的手，搭上我的腰，逗弄他，教他如何讓我快樂。

可他卻食髓知味，反客為主。

最後，還是我先認了輸。

14.

安穩日子沒維持多久，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

蕭凜來的時候，正是和公主成婚的前一月。

他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從京城連夜趕來的。

找到樂坊時，我正和沈硯之在廊下看月亮，手還緊緊牽著。

他衝過來想拉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捏碎。

「瑤姬，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若是沒有你，我有再多的榮華富貴都沒意義。」

「只要你同意跟我回京，我便立刻和公主退婚，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可我不願意。」

我用力掙開他的手，指尖都被他捏得發紅。

看著他眼底的急切和懊悔，我心裡卻沒了半分波瀾。

「蕭將軍，我已經有想好好走下去的人了，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蕭凜順著我的目光看向沈硯之，又看向我們交握的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狼狽到不敢再看我一眼。

「瑤姬，別這麼快做決定，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會在驛站等你，只要你反悔，隨時來找我。」

說罷，他身影晃了晃，轉身離開。

15.

蕭凜離開後沒幾天，夜裡我正準備歇下，突然聞到一股焦糊味。

推開窗一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我心裡一緊。

蕭凜果然是個掃把星。

和他扯上關係，總沒好事。

火勢蔓延得太快，我剛想往外跑，房梁突然「咔嚓」一聲斷裂，眼看就要砸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沖了進來，是沈硯之。

他一把將我護在懷裡，用自己的後背擋住落下來的木樑。

「別怕，我帶你出去！」

濃煙嗆得我睜不開眼，只能緊緊抱著他的腰。

他的衣衫被火星燒破了好幾處，後背傳來的溫度卻讓我無比安心。

他帶著我跌跌撞撞地衝出火海，剛站穩，身後就傳來「轟隆」一聲，整個樂坊的屋頂都塌了。​

我看著他被燒傷的手臂，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他卻還笑著擦我的臉：「哭什麼，我沒事，只要你安全就好。」

沒一會兒，蕭凜也趕來了。

看到我沒事，他鬆了口氣，上前想碰我的胳膊：「瑤姬，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下意識地往沈硯之身後躲了躲，輕聲說：「多謝將軍關心，我沒事。」

沈硯之將我護得更緊，眼神冷冽地看著蕭凜。

「蕭將軍，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你離瑤姬遠一些，才是真正為她好。」

「今日火災，怕是昭陽公主所為，若你真的在意瑤姬安危，便回去看好公主吧。」

蕭凜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我躲在沈硯之身後的模樣，臉色一點點變得灰敗。

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轉身狼狽地離開了。

16.

瑤音坊重新開業那天，正是中秋節。

我坐在樂坊的院子裡賞月，沈硯之端著一盤蓮蓉月餅走過來。

「知道你喜歡吃甜的，我親手做的。」

我咬了一口月餅，甜意從舌尖蔓延到心裡。

他在我身邊坐下，眼神認真得讓我心跳加速。

「瑤姬，我們成婚吧。」

「我不會讓你受委屈，不會讓你做任何人的附屬品，我會尊重你的每一個選擇，陪你過你想過的日子。」

我看著他眼底的真誠，輕輕點了點頭。

院門口傳來一陣聲響，蕭凜呆呆地站在那裡，腳下是灑落的食盒。

他眼眶通紅，聲音帶著哽咽。

「瑤姬，若我說我也能娶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只要你答應，我就去退婚，哪怕丟了兵權，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站起身，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堅定。

「將軍，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只盼你早日回京，去安撫公主呢。」

蕭凜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他看著我，又看了看沈硯之，終於明白，我們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17.

準備去官府交婚書那天。

沈硯之突然拉著我的手，神色有些緊張。

「瑤姬，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聽完若是想要反悔還來得及。」

我心裡一愣，卻還是點了點頭。

「其、其實皇上最初是想把昭陽公主賜婚給我的。」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

「是我主動向皇上提議，把公主賜婚給蕭凜，用這門婚事換他手裡的兵符，皇上覺得這是兩全其美的事，就答應了。」

「你若氣我惱我，覺得我心機深沉對我失望，我也認了，可你千萬不要不理我……」

太聒噪了。

我乾脆用嘴堵住了他嘮叨的話。

他愣住了。

我親了又親，饜足地放開他。

「沈硯之，你隱瞞了我，所以我要罰你。」

「就罰你今晚打地鋪好了。」

他反應過來後，一把將我摟進懷裡，笑聲里滿是歡喜。

辦完婚書後，我們去採買婚禮用品。

如今是和平年代，雁歸關的集市可比五年前熱鬧多了。

沈硯之一直緊緊牽著我的手，見我嘴角沾了糖渣，又用帕子幫我擦掉。

我靠在他肩上，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心裡滿是暖意。

這種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的感覺，是我跟著蕭凜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

但很快，我的笑容就消失了。

因為蕭凜就站在不遠處，手裡還握著一個酒壺，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們。

我以為他會過來，可他只是站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便離開雁門關了。

沒有正式道別，沒有告訴任何人。

只是在瑤音坊門口放了一個木盒，裡面是當年我當掉的那根玉簪。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贖回來的。

他從未跟我說過。

我也不知道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把這根簪子偷偷留到了現在。

可現在，他把它還給我了。

那就說明放下了吧？

18.​

我們的婚禮辦得很熱鬧。

請了雁歸關的士兵和百姓，沒有奢華的排場，卻滿是真心的祝福。

沈硯之珍而重之地牽著我的手，拜過天地，拜過已逝雙親。

此生，我便是沈硯之的妻。

瑤音坊開了滿一年，我請了些常來聽曲的老朋友。

沈硯之早早地就來幫忙布置。

他站在梯子上掛燈籠，我在下面扶著梯子，叮囑他小心。

可沒想到梯子還是晃了一下。

他從上面摔下來，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拉，結果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他第一時間爬起來, 緊張地扶著我的胳膊。

「有沒有摔疼？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笑著搖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有你護著我，怎麼會疼。」

周圍的客人都笑了起來，有人打趣道：「沈監軍對老闆娘可真是疼惜啊！」

沈硯之也不反駁，只是握著我的手，笑得溫柔。

我看著他, 又看了看周圍善意的目光, 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以前在將軍府, 別人提起我, 只會說那個歌姬。

可現在, 他們提起我, 卻是整間樂坊的老闆娘。

我彈了一首新練的《同心曲》，目光全程落在台下的沈硯之身上。

彈完後, 他將剛摘的格桑花插在我發間。

台下的掌聲此起彼伏。

我靠在他懷裡,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心裡滿是歲月靜好的踏實。

19.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沈硯之在雁歸關過著安穩的生活。

樂坊的生意越來越好。

他閒下來的時候, 就會坐在角落裡聽我彈琵琶，偶爾還會和老兵們聊聊天, 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

夜裡彈完琴, 他給我端來一碗薑湯。

「天冷了, 多喝點薑湯, 別著涼了。」

我靠在他肩頭, 手裡握著溫熱的碗, 輕聲說：「沈硯之, 有你在真好。」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髮：「傻丫頭, 你在我身邊，才是我的福氣。」

前幾天，京城來的商隊帶來了消息。

說昭陽公主早在和蕭凜成婚前, 就豢養了面首。

成婚後更是變本加厲, 把人帶到了將軍府。

蕭凜忍無可忍，和公主大吵了一架。

後來自請鎮守邊關，換了一紙和離書。

也就是說，蕭凜很快也要來雁歸關了。

沈硯之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反應, 語氣帶著幾分醋意。

「夫人, 我真的很煩他, 真的。」

我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忍不住逗他。

「可人家是來保衛百姓的, 我們總不能不讓他進城吧？而且都是老朋友了, 請他來瑤音坊坐坐也是應該的。」

沈硯之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一把奪過我手裡的碗，悶頭苦擦。

我連忙拉住他的手, 笑著說：「傻瓜，有你這麼好的夫君，我怎麼會想別人呢？」

他這才鬆了口氣，「那確實。」

我靠在他懷裡, 看著窗外的月色, 心裡滿是安穩。

雁歸關的風沙依舊，可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依附別人的歌姬了。

我有沈硯之, 有安穩的生活，有真心的幸福。

雁關風定月華新，不負巫山不負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