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那天,娘帶走了妹妹,說我漂亮怎麼都有活路,妹妹不如我肯定死路⼀條。
我被蠻夷厭棄後扔到城外,蠻夷對那些流民說是我⽗兄棄城⽽逃,我是罪魁禍⾸。
⾃此之後,城中不論⽼少,男的排著隊折磨我,⼥的撕著我頭髮打我。
但我命⼤,死⾥逃生遇到了宮裡回家省親的內侍,通過他順利見到了皇上,成了皇上的寵妃。
而我⼀心要做的,便是毀了這江山社稷。
1
父兄苦守三個月,依舊沒等來援軍。
等來的只有⼀份親筆書信,信中內容我也是在父親戰死後才得以看⻅。
信上只有⼀行⻰⻜鳳舞的字跡,不知道是誰寫的。
「邊關⼩城爾,送他們幾天又何妨。」
我將信攥緊又鬆開。
帶不走⽗兄的屍體,我便找來板⻋,將⽗兄的屍體藏進了地下密道里。
娘和妹妹抱在一起蹲在牆角,冷眼看著我做的⼀切,時不時地哭兩聲。
我那時只想著不讓父兄的屍身被敵人羞辱,若是我能活下來,便給他們起墳立碑,讓他們安息。
卻從未想過,有人早我一步,且靠著父兄的屍體過得揮霍肆意。
城破三個時辰後,蠻夷忙著燒殺搶劫,還沒有找到我們。
等死的娘看著天上盤旋的白鴿,突然亮了眼睛。
她掏出了袖子裡的哨子,輕輕吹了一聲,那鴿子立馬俯衝下來,安安靜靜落在了娘的手腕上。
鴿子的腳上有一張紙條。
是舅舅寫的。
讓娘趁著這會兒混亂出西門,他在城外安排了人接。
但因為路遇歹徒,馬匹走失了好幾匹,現在只剩一匹快馬。
要想活命,最多兩人同騎。
娘的目光在我和妹妹身上來回掃蕩,最後,她拉起了妹妹的手。
我知道娘因為我長得不像她,向來不怎麼喜歡我。
但為了活著,我還是想爭取一番。
「娘,阿晨表兄不是還未娶妻嗎?我可以嫁給他。」
然而,不等娘回答,妹妹就搶先說道:「娘,依姐姐的姿色,你覺得她會安心跟著阿晨表兄嗎?你可別忘了,阿晨表兄的身體。」
「娘……」
「蓁蓁,你比箬箬漂亮,那些蠻夷想來也捨不得傷害你。」
「等娘回去後立馬找人來救你。」
丟下這句話後,娘拉起妹妹就跑。
2
我不敢耽擱,忙提裙追上。
可方才將父兄拖下密道廢了我太多力氣,根本追不上她們。
不過我還是對娘抱有幻想。
城破後五個時辰,沒追上娘和妹妹的我打算原路返回到家裡藏起來。
卻不想轉頭就遇到了蠻夷。
他們將我拉扯到主帥的面前。
我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
城破後第七個時辰,我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方,雙腿發軟,腿心火辣辣地疼。
我想過殺了主帥再自殺。
剛捏住發間的簪子時,進來了個人。
他們說還沒找到我父兄的屍體,說已經加派了人手,等找到了就把我父兄的頭顱割下來掛在城門口,把屍體切碎了做給城外的百姓吃。
我聞言忙鬆了手,繼續裝暈。
我還要讓父兄入土為安。Ṫú⁰
我不能死。
耳邊卻響起了主帥的疑惑聲。
「本帥怎麼越看你越眼熟?來人,叫蔣容過來。」
聽到這個名字,我全身忍不住震顫。
直到聽到門被推開,耳邊響起那熟悉的聲音。
「將軍,這是秦拂的二女兒。」
「蔣容!真的是你?」
我再也裝不了暈,忍著痛起身撲下床。
「是你!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3
蔣容是我阿兄的舊識,三年前來到我家,爹爹還曾想過招他給我做贅婿,因為我不願意作罷。
沒曾想,爹爹和阿兄竟是引狼入室。
「你是說,她是秦拂的二女兒?」
主帥死死地捏著我的後脖頸,聞言臉上的刀疤都得意地亂顫。
「那她一定知道她父兄在哪兒了?」
「蔣容,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我只顧著一腔憤怒,卻忘了自己的處境。
城破後第二天天還未亮,因為不肯說出父兄屍體下落的我,被抽打了半夜後又扔進了另一個深淵。
三天三夜,我不知道自己肚皮上爬過多少個男人。
數不清了。
但我沒有想過死。
我要活著,活著將我受的罪全都數倍討回來。
城破第五天,蔣容來找我,但他嫌我髒,只願意讓我含著。
我沒拒絕,在他情迷之時咬下了他的命根子。
城破第七天,被打了一天一夜的我像死狗一樣被拖出了城。
我看到了很多熟面孔。
有街上開麵館的錢叔。
有捏糖人的趙叔。
還有賣花糕的吳大嬸,賣水果的張小哥……
他們起先都還同情地看著我,直到聽到了城樓上的主帥高聲吆喝。
4
「本來你們可以不用流離失所的!是她的父兄棄城逃亡,才讓你們無家可歸!
「你們的恩怨本將軍就不參與了。
「還有,誰要能問出她父兄的下落,我便讓誰先進城。」
城門在我身後關上,我站不穩,半趴在地上。
目光掃過那一個個猩紅的眼睛。
不知是誰先朝我丟了枯樹枝。
接著……
石頭、泥土、小Ṱū₊孩兒沾滿穢物的衣物,但凡能扔的都朝我砸了過來。
我解釋,他們不聽。
城破第七天夜裡,下了大半夜的雨。
我從城樓底下被拖出去,扔到了雨里。
雨水沖刷了我身上的污穢。
天蒙蒙亮時,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想她曾經可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
「呸!什麼大美人?聽說這幾日天天伺候那些蠻夷,是只破鞋還差不多。」
不知道又是誰打斷了他的話。
天光大亮時,賣水果的張小哥先大著膽子將發高燒的我拖到了大樹背後。
接著是張叔、錢叔、劉爺爺、吳伯伯,還有我介紹到天香酒樓幹活的流浪漢。
又是幾天幾夜未眠。
我昏了醒,醒了又被女人們打暈。
但我還活著。
城破後第十五天,我聽到了馬蹄聲。
我以為是娘和妹妹來接我了。
可大片灰塵散去後,只看到了又一隊蠻夷人。
5
這一隊蠻夷人比城裡的更狠,根本不留城外之人活口。
大家驚得四散而逃,卻全部被殺死。
我看著有人猙獰著朝我走來,退無可退的我跳下了護城河。
我用盡力氣拚命地游,直到精疲力盡時,我帶著不甘陷入昏迷。
本以為自己會淹死,卻不想再睜眼,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個白面無髯的人在打量我。
身邊的嬤嬤在對他說著什麼。
他聞言皺起了眉頭,隨後又鬆開。
「倒是命大。」
「不過只要沒染上病,有這張臉就行。」
不知道過了幾天,我終於緩了過來。那白面無髯的人毫無掩飾地自爆身份。
我才得知,他是宮裡的內侍曹公公。
「陛下年輕,面容生得也俊美,只是那方面成癮,宮裡妃嬪沒幾個能受得住。
「倘若你能,依你這副殘軀若能成事也算是逆天改命,日後有何仇何怨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底細。
但我知道我願意。
這是我第一次進宮,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宇文沉。
他長得確實俊美,周身上下都散發著王者之氣。
可我的目光,卻被他寫的字吸引。
6
是他!
父親收到的信上的字跡與他所寫一模一樣!
「識字?」
大約是見我一動不動看他寫的字,宇文沉薄唇輕啟,「覺得孤寫得如何?」
「蒼勁有力,龍飛鳳舞,非人所寫出。」
「倒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誇我是神的,過來。」
宇文沉沒聽出我字裡行間的咒罵。
也是,誰敢罵當今陛下呢。
「既然這麼喜歡孤寫的字,那便在這上面?」
他掐著我的腰,將我提坐到桌上,緩緩低頭,卻又在與我唇瓣只有一寸時停了下來。
「不怕我?」
「為何要怕?」
他的手背緩緩地划過我的側臉,神情帶著幾分玩味。
「有夫之婦?」
「陛下不也是有婦之夫。」
我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跪地聲。
餘光瞥見曹公公擦了一把鬢間的汗。
他很慌。
其實我也是。
只不過我在賭。
賭沒人敢跟宇文沉這麼說話,賭他一定會對我感興趣。
果然,他先是沉著臉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撫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孤許久沒見到這般妙人了。」
宇文沉是個昏君,這是在確定父兄死後我看到那封信是他所寫後的第一反應。
但我沒料到的是他不僅昏,還瘋。
這一夜酣戰,我不僅要身體給力,還要腦子轉得快。
我需要摸清宇文沉的喜好。
所以當我知道他喜歡不守成規、離經叛道後,果斷反守為攻ẗůₙ。
看著宇文沉迷離的眼神,我知道,這一戰,我贏了。
7
翌日清晨,我ţü³前腳剛領旨謝恩,後腳就被皇后身邊的宮女叫到了皇后宮中。
怎料我一隻腳剛跨過門檻,皇后身邊的嬤嬤就突然擋在了我面前。
「大膽,自己什麼貨色不清楚?也不怕上前髒了皇后和諸位夫人的眼。」
話落,嬤嬤的身後降下一層紗幔,將我隔絕在這ţṻ¹方寸之間。
「聽說你姓秦?」
嬤嬤踢我腿彎逼迫我下跪後,一道聲音便從紗幔盡頭傳來。
不等我回答,她又說:「秦夫人,陛下新納的美人跟你家一個姓呢。」
秦夫人?
「娘娘說笑了,我秦家可沒有這號人。」
秦夫人!
是她!
我的親娘!
我垂在身側的手用力地抓住裙擺,才克制住自己沒有起身衝進去質問。
「不愧是秦將軍的夫人,好膽魄,竟連陛下的美人都瞧不上。」
「娘娘說笑了,若不是這姓氏不能更改,臣女都不願意與她一個姓呢。」
秦箬!
她們竟也在宮裡!
「秦三小姐父兄若是聽到秦三小姐踩著他們二人的屍體獲得這無限榮耀後,竟不想跟他們姓,怕不會氣得活過來吧。」
陌生的女聲傳來,我並不知道是誰,但聽著應是瞧不上秦箬的。
「我曾聽聞,秦家二小姐秦蓁,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若是當日活著回來的是她,想來哥哥應是很滿意這樁婚事的。」
紗幔那頭,你一言我一語。
終於讓我聽清楚了原委。
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造化弄人,當日逼得我不得不跳下護城河求生的那隊蠻夷後面跟的竟是姍姍來遲的援軍,還有我的親娘和妹妹。
8
當我在護城河裡精疲力竭地求生時,她們哭天抹淚地從暗道里抬出了我的父兄,扶著他們的棺槨入京。
他們沒想著為父兄報仇。
卻感念狗皇帝派來了援軍,以此換取了秦夫人的一品誥命之身,和秦箬與皇后母家的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