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中,我被攻略對象拉去,為他擋了一劍。
系統去回收這具身體。
在一片狼藉中,撞上了抱著我屍體哭的新帝。
它拍了拍我靈魂的腦袋。
「壞消息,你只能換個身體用了。」
「好消息,新的氣運之子,好像很好攻略。」
1
我死了。
為廢太子擋劍死的。
他是我的攻略對象。
不過我沒能攻略成功。
氣運消散,宮變中,廢太子走到了窮途末路,被七皇子謝沉淵斬於劍下。
謝沉淵第二劍才刺到他。
第一劍刺來時,廢太子將我拉到身前,擋下了。
一劍穿心。
鮮血噴濺出來,染紅了我身上的素裙。
系統捂住我的眼睛,及時地將我的靈魂抽離。
我失去了知覺,沒感覺到疼痛和恐懼。
再度醒來時,是系統帶著我的靈魂,去回收我的屍體。
「走吧。」
「那個身體捏得很好,補補再洗乾淨,還能接著用。」
我跟著眼前的光點,漂浮在皇城上空。
遠遠地,我聽見謝沉淵身邊的幕僚說:「嘖,好歹是手足,陛下本想留他一個全屍的。」
「真是不識抬舉,竟敢拉人擋劍。」
「現在好了,東一塊西一塊的,撿都撿不起來。」
城門下的血蜿蜒成了一條小河。
腥氣沖天。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戳了眼前的光點一下。
「你去吧,我害怕屍體。」
「萬一我也東一塊西一塊的,怎麼辦啊?」
系統很無奈。
「那只能再捏一個了。」
2
我蹲在宮門外等。
無所事事,開始胡思亂想。
我是系統撿來的孤兒靈魂。
它給我捏了個身體,把我養在它的一個小世界裡。
長到十八歲。
它跟我說:「得換個世界養你了,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是個神經病。」
我聽不懂。
它給我解釋。
每個世界都會有氣運之子。
如果氣運之子有問題,世界就會崩塌。
挽救的方式,是攻略那個氣運之子。
系統找不到自願的靈魂,整天愁眉苦臉,本體的光團都變得皺巴巴的了。
我舉手:「我去啊。」
於是我就成了太子的青梅——舞陽縣主裴姝窈。
攻略對象果然是個神經病。
他不喜歡我,仗著自己是太子,天天給我臉色看。
我給他送親手做的點心。
他轉手就扔給了謝沉淵。
「那個女人給的。我看不上,給你了。」
一次羞辱了兩個人。
謝沉淵那時候很可憐。
跟著他母妃在冷宮裡,飯都吃不飽。
地上的點心臟兮兮的,他還是撿了。
我生氣了。
下一次有好東西的時候,繞過了攻略對象,直接給了謝沉淵。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3
系統巡視戰場回來了。
它拍了拍我的腦袋,意味深長。
「壞消息,你只能換個身體用了。」
「好消息,新的氣運之子,好像很好攻略。」
光團變大,把我的靈魂提起來,向城郊走去。
我問:「新的氣運之子是誰?」
它答:「謝沉淵。」
我:「......」
哪裡好攻略了。
他都把我前一個攻略對象日地一聲打成糊糊了。
我作為他仇人的未婚妻,下場肯定也很慘。
身體都拿不回來了。
肯定也東一塊西一塊的了。
我很悲觀地陷入了沉默。
系統飛到河邊,挖了一塊淤泥。
團吧團吧,開始捏了。
悲傷暫停。
我說:「給我捏個圓頭,再加固一下。」
我的頭本來也是圓的,但泥巴捏的身體太軟了,啪一下睡扁了。
「還有,捏個直角肩。」
系統說:「溜肩穿古裝更好看。」
「那好吧。」
我想了想,又問:「可以給我墊個鼻子嗎?」
系統說:「你懂不懂古典審美啊。別說了,我有自己的節奏。」
我閉嘴了。
系統捏了半天,捏出一個人形。
很精緻漂亮的人。
裴姝窈(整容版)。
我鑽進去,坐在河邊,對著澄澈的河水照著自己的面容。
有些悵然:「都有點不像我了。」
系統洗乾淨手:「像不像的先別管,你不覺得這是我的炫技之作嗎?」
我點頭。
「那確實。」
4
系統給我安排的新身份,是尚書義女。
這次叫林書窈。
新帝登基前便沒有成親,如今後宮空置,有不少大臣想往裡塞人。
林尚書沒有女兒,但也想湊這個熱鬧。
於是他認我為義女。
我的名字被寫進名單,送入了宮中。
聽說,謝沉淵將禮部給的名單丟了出來。
獨獨提到了我。
我有些忐忑。
我那便宜義父下朝回來,對著我唉聲嘆氣。
「陛下說,這名字不好,犯了忌諱,得改。」
我的名字成忌諱了。
這下是真的壞了。
上一個攻略對象,我還能天天見到。
這一個,不僅見不到面,他聽到我的名字就要我改名。
真是,看不見一點勝算。
義父問我想改什麼名字。
我說:「隨便吧。」
於是他報到戶部,將我的名字改成了林隨便。
這就又有點太隨便了。
算了,先不管了。
過了很久。
我又找到了入宮的機會。
謝沉淵要禮部去挑一批人,入宮抄經書祈福。
5
我又報名了。
這次,林隨便這個名字,成功地通過了審核。
入宮前,義父認真地叮囑我。
「不要穿素色,也不要穿太艷麗的顏色。」
什麼規則怪談。
祈福不穿艷麗的顏色我知道,素色也成禁忌了嗎?
太可惜了,我有這張清麗的臉,最適合穿素色了。
我帶了幾套湖藍色的裙子,沖了。
第一天,跪在佛堂,敲木魚,抄經書。
咚。
功德+1。
第二天,繼續吃素,敲木魚。
咚。
功德+2。
......
第七天,有人忍耐不住了。
被送進來的都是出身名門的貴女,奔著做后妃去的,哪會甘願在這抄書。
她很有心機與門路,當初進宮時,就買通了嬤嬤,偷偷帶了一身舊的素衣。
夜色漸沉。
我交好經書,準備去偏殿休息。
卻見她悄悄將沉重的朱門開了一條縫。
一身素衣,木簪挽發,不染纖塵。
她一隻腳邁了出去。
我遲疑了一會兒,小聲叫住她:「我聽說,陛下不喜旁人穿素衣。」
她回眸,對我隱秘一笑。
「那是你們。」
「我知道一些大家不知道的。」
好吧。
我兀自回去了。
可是第二天,卻聽到了她被逐出宮的消息。
御前失儀。
謝沉淵給了她一套宮女的服制,讓她換了。
那套素衣被燒了。
她被打了二十大板,皮開肉綻。
命是保住了,但也許往後都不良於行了。
我抄經書時,魂不守舍。
順便為她祈福一下吧。
6
監督我們的嬤嬤被換了一批。
聽說原來那幾個嬤嬤也去領罰了。
謝沉淵一怒,牽連了很多人。
新來的嬤嬤很嚴苛。
她要我們將佛堂清理得乾乾淨淨,還要每天沐浴焚香。
我真的感覺我要出家了。
輪到我清理佛堂那日。
我將佛龕擦拭得很細緻。
卻在它的背後,摸到了一小塊凸起。
來不及思考。
手已經摁了下去。
佛龕騰空,露出底下台階。
我正手忙腳亂要掩蓋這一切,偏殿已傳來嬤嬤的腳步聲。
一著急,一腳踏了進去。
頭頂的木製地板合上了。
我想,我可能又要重開了。
又可以讓系統給我整容了。
7
地下有些冷。
我吹亮了之前藏在袖中的火摺子,看清了這裡。
很空曠的地方。
中間有突起的高台。
高台上,擺著一個透明的冰棺。
冰棺里,是我的屍體。
過去許久,那具身體絲毫沒有變化。
身上的血跡被清理乾淨。
「我」穿著嶄新的余白色襦裙。
金線繡的花紋與衣料都與我那日穿的別無二致。
墨發被一支木簪挽起。
當時謝沉淵夜闖宮門,我沒來得及好好梳個頭,就越過千軍萬馬趕過去了。
木簪是謝沉淵為我雕的。
他給我的回禮。
這是除了系統以外,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
我會好好珍惜別人的禮物。
那支簪子粗糙,戴了許多年,還變舊了。
但我每天都用它挽發。
赴宴時也是一樣。
廢太子常常笑我。
穿名貴的衣裳,卻戴著這樸素的木簪。
不倫不類。
我一時愣住。
原來,我的屍體沒有東一塊西一塊的。
而是一整個在這裡。
謝沉淵,要做什麼?
8
我靠近高台。
突然撞上透明的絲線。
絲線一頭懸著鈴鐺,我一動,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鈴聲。
身側又有一扇暗門開了。
有人舉著燭台,越過又黑又長的地道,走到我身後。
我垂下頭,餘光里,看見玄色的衣角。
金線繡著龍紋。
是謝沉淵。
他站在我身後,聲音低沉陰冷。
「又是誰派你來的?」
絲線被牽動,勒緊我的手腕。
我一點也動彈不得了。
只能等著他不緊不慢地繞到我身前。
燭台照亮了他的瞳孔。
與瞳孔中倒映的,我的臉。
他一時怔住了。
這保命的幾秒里,我瘋狂解釋。
「沒人派我來,真的。」
派我來的是系統,非人類。
誠實這一塊。
他沒說話。
我碎碎念。
「我真是不小心進來的。我很老實。掃地都是所有人里最乾淨的,你問問就知道了。」
隨便說點吧。
不行就重開。
謝沉淵還是不說話。
變啞巴了。
他低下頭,用燭台上的火苗去燒這些絲線。
絲線斷裂,我終於解開束縛。
他用指腹揉了揉我被勒出紅痕的手腕。
手腕酥酥麻麻,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對勁。
他有問題。
我渾身僵硬,緩慢地抬眼。
他說:「嗯,我信你。」
「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9
這個場面真的很尷尬。
旁邊躺著以前的我,這裡站著現在的我。
眼前的新帝,還一劍捅死了我,又把我的前未婚夫細細切做臊子。
雖然前未婚夫得到的是應有的報應。
想起那滿地的血,我還是有點怕他,掌心都是汗。
他單手捧著燭台,低眉,借著這點光注視著我。
燭火被他的呼吸擾亂,微微晃動。
他很有耐心,等著我回答。
我對上他的眼睛,有點難以啟齒。
「林隨便。」
我又補充一句。
「吏部尚書之女,入宮祈福的。」
謝沉淵很輕地笑了一下。
「很特別的名字。」
看樣子,他已經忘了那個被他逼著改名的林書窈了。
我有些煩悶。
本來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他看見我這副模樣,又不笑了。
「......」
「我送你回去。」
上去又是另外一條密道。
謝沉淵走在前頭。
他將燭台掛在牆壁上,去博古架上取了盞風燈點燃。
我不敢靠他太近,小步跟在他身後。
他刻意等我,又放緩腳步。
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都沒走出暗道。
我想起很久以前。
廢太子知道了我給謝沉淵送東西,大發雷霆,把我和他都丟進了廢棄的宮殿。
那天濃雲遮月,宮殿黑漆漆的,沒一點光。
謝沉淵才八歲。
我讓系統出來,發個光。
照理來說,只有我能看見系統。
所以我牽住了他的手,讓他跟我一起走。
路不長,只是有些繞。
他走在我身邊,看不清,險些被門檻絆倒。
於是我又小聲提醒他抬腿。
我說:「你可以信我。」
可宮變那天,我還是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
但話又說回來。
他到底為什麼要保留我的身體?
他要是厭惡我,應該把我處理掉。
如果不討厭我,也該讓我下葬了。
10
我還沒想明白,就已經走出了暗道。
佛堂的嬤嬤急得不得了,四處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