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快快游完整後續

弟弟吃著冰淇淋。

他們在等爸爸取車回來。

爸爸不在，後媽懶得跟我演戲，一臉厭惡，「你這討債鬼不會是跟蹤我們過來的吧？」

「臉這麼紅，你中暑了？」

後媽冷笑著說風涼話，「中暑不及時治療會死人的，你死了也好，就沒人跟我兒子搶家產了。」

「喂，你懂不懂禮貌？沒聽到有人在跟你說話嗎？」

發現我直勾勾盯著弟弟手裡的冰淇淋，後媽抬起下巴睨著我。

「想吃？」

我終於在耳鳴中聽清後媽的聲音，用力點頭。

我太熱了。

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熟了。

「你給我跪下磕一個，我就把我兒子吃剩的給你。」

體溫炙熱得難受，我急需降溫的東西，已經管不了是不是屈辱，跪下額頭重重地撞在地面。

偏巧這時爸爸過來。

「林小魚你幹什麼呢？」

後媽搶先開口，帶著幾分委屈。

「小魚想要咱們兒子的冰激凌，我說重新給她買一個，她不要，故意給我跪下，揚言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個惡毒的後媽。」

「你才多大年紀，就學會了道德綁架！」爸爸氣得一腳踹倒我。

「我和你媽都離婚七年了！你還要纏著我多久？！」

「你就不能消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嗎！」

「滾！」

卻在轉身那一刻，爸爸聲音無比溫柔地哄著嚇到的弟弟。

「兒子不怕，爸爸不是吼你。」

我難堪地爬起來跑走，不想再惹爸爸生氣。

怪我。

怪我太饞，非要吃那口冰淇淋。

怪我固執，一直不願相信從前疼愛我的爸媽，居然真的不愛我了。

前方的路變得模糊，我已經分不清眼裡流下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直到體力透支摔倒在地。

眼前霧蒙蒙的一片。

我沒有力氣起來了。

太累了。

就讓我這樣永遠消失吧。

6

意識變得模糊。

眼皮沉重得睜不開，我只能聽到嘈雜的聲音。

「快救人！這孩子是熱射病！」

「我找到了她的手機！趕緊聯繫她爸媽過來！」

原來是有好心人發現我，把我送來了醫院。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爸媽不會來的，不用給他們打電話。

甚至，他們不會接聽。

可我說不出話來。

身體愈發沉重。

恍惚間，聽到外婆的輕唱。

每個我想爸媽難以入睡的夜晚，外婆都會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唱：

「小魚小魚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

小時候我不懂，問外婆：「自由是什麼？」

外婆說：「自由就是遠方，而遠方只會讓你感到輕鬆快樂。」

可惜我游不到了。

7

再睜眼。

我在媽媽的家裡。

落地鏡照不出我的樣子。

後知後覺意識到，我已經死了。

死於熱射病，搶救失敗。

屍體被送去了太平間。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來媽媽這裡，無法離開她的身邊。

媽媽剛做好晚飯從廚房出來，掃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嘀咕了一句。

「這都快兩個小時了，小魚怎麼還沒買完燒雞回來？」

繼父猜測道，「她不會是跑到哪裡玩去了吧。」

「十二歲了還跟自己媽媽大吼大叫，又在外面貪玩，一點都不懂事。」

「以後我們的女兒可不能讓你帶，容易變成第二個林小魚。」

媽媽立馬撇清關係，「小魚一直是她爸帶的。」

她忘了，在她和爸爸離婚之前，日日夜夜都是她在陪我。

爸爸負責賺錢養家，下班回來給我們帶好吃的。

什麼時候起就變了呢……

塵封已久的記憶在此刻重新浮現。

是媽媽第一次看到爸爸在手機里叫別人親愛的。

她歇斯底里地質問爸爸的背叛。

爭吵和懷疑成為家常便飯，媽媽的情緒也變得不穩定。

甚至有一回她失控地死死掐住我脖子。

「都是因為生下你！我的身材才會走樣！變成黃臉婆的！」

「沒有你他根本不會出軌！」

「當初生你的時候就該掐死你！」

後來爸爸回家，將我從媽媽手裡救下來，又開始新的一輪吵架，提到了離婚。

那晚我害怕得一夜沒睡。

我怕爸爸媽媽會分開，怕他們不要我。

努力承擔起家裡所有的家務，不管爸媽如何罵我，我也保持微笑，試圖用懂事、乖巧留住他們。

可他們依舊離婚了。

那天的天氣很好，爸爸扒開我緊緊抓著他衣角的手。

「你阿姨還不想做媽媽，你不能去爸爸的家。」

媽媽那段時間天天酗酒，醉得也沒空管我。

最後，是鄉下的外婆拄著拐杖過來，先臭罵了爸媽一頓。

「生而不養你們算什麼父母？！」

「沒本事對小孩負責，你們就別生啊！幾塊錢的措施都做不了嗎！」

「小魚！跟外婆走！他們不管，外婆管你！」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外婆的手。

上了去鄉下的大巴，就再也沒見過爸媽。

整整七年。

外婆說他們忙，沒時間來看我。

我心疼他們的辛苦，聽話地不打擾他們。

現在才知道。

爸媽不是忙，他們只是不想要我而已。

突然媽媽的手機響起。

她順手按了免提。

「哪位？」

「林小魚的媽媽你好，我們是市醫院，你女兒半小時前搶救失敗死亡，麻煩你來一趟接走她的屍體。」

8

「現在這詐騙手段真是層出不窮，你女兒才死了呢。」

媽媽不客氣地掛斷電話，注意到有備註林小魚的未接來電。

打過去卻無人接聽。

她將手機摔在了沙發上，「打電話又不接，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我們吃，不等她了，說不定她早就拿錢去找她爸了。」

我已經習慣媽媽對我的不在意。

看著她和繼父吃完晚飯，回房拿出給未來妹妹準備的小衣服，滿含愛意地說著要怎麼呵護這個新寶貝。

曾經對我的期待祝願，都歸了妹妹。

或許是因為死了，我的內心毫無波瀾，像個局外人聽著媽媽的幸福。

直到第二天一早，急促的敲門聲打破寧靜。

警察上門了。

通知我的死訊，證明昨天醫院的電話不是詐騙。

啪嗒——

媽媽的手機掉落在地，眼神木訥，似乎沒有聽懂警察的話。

到了太平間，她也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凝視著我的屍體。

「女士，這是你女兒臨死時還攥著的東西，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她手裡摳出來。」

工作人員將三張皺皺巴巴的十塊錢遞給媽媽，忍不住又道。

「她是被一個好心人送來的醫院。」

「聽那人說，小姑娘頂著三十多度的高溫奔跑，眼睛都哭腫了，人昏過去時還喃喃爸媽我沒錯，你們是跟孩子吵架了嗎？」

「沒……我就是讓她去買只燒雞……」媽媽聲音沙啞地說道。

接過現金的手在發抖。

像是氣狠了，咬牙切齒。

「那麼熱的天跑什麼跑，就不會打個車去嗎？又不是沒有錢，你爸每個月都給你撫養費。」

「該花錢的時候不花，笨死了！」

她低罵一句，卻流下了淚。

渾然不知，爸爸已經很久沒有給我打過錢。

當年我被外婆接走，爸爸一開始每月都會打撫養費。

漸漸的，日子變得不固定，錢也越來越少。

發簡訊說：

「你阿姨管得嚴，我拿不出錢，這月就給你五百，你省點花。」

爸爸現在有新的生活了，你應該明白，我們已經算不上一家人了，少找我要錢。

【你阿姨懷孕了，沒多餘的錢給你，你去找你媽！】

……

後來，爸爸拉黑我的號碼，生怕我會跟他提起撫養費。

是外婆用她微薄的退休金，一點點把我養大。

我原以為，就算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們也是愛我的。

實際上。

離婚後，他們給我花一分錢，在他們眼裡都是虧本的買賣。

9

媽媽趴在我的屍體上哭得很傷心。

我不明白她在哭什麼。

看到繼父將媽媽扶到外面的走廊，「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難過」。

「醫生說你不能情緒波動太大，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

媽媽撫摸著肚子，嘗試停止抽噎。

這時警察走來。

「林小魚年紀太小，又聯繫不上監護人，昨天醫院報了警，我們去現場查了一下監控，發現她生前遭受過欺負。」

「這視頻里的人你們認識嗎？」

警察給媽媽看的是我偶遇後媽的監控錄像。

監控錄下了我們的對話。

媽媽抓著手機的指尖白得嚇人。

當看見爸爸不分青紅皂白地踹倒我，她蹭地站起來，眼眸通紅。

「我要去殺了這對狗男女！」

不顧繼父的阻攔，媽媽帶著滿腔怒火直奔爸爸的新家。

開門的是後媽。

瞧見媽媽，後媽陰陽怪氣，

「喲，稀客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啪——！

媽媽一巴掌就打在後媽的臉上，目眥欲裂地咆哮。

「小魚就是想吃個冰淇淋有什麼錯！你至於逼她下跪羞辱一個孩子嗎？！」

「當年你就用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把我老公迷得神魂顛倒！讓他一直覺得我欺負你！現在你用這套對付我女兒！你是不是天生賤骨頭！不算計別人你難受啊！」

她還想再抽後媽耳光時，被從臥室的爸爸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