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是京城最耀眼奪目的姑娘。
她才華橫溢,出口成章。
也總跟世家公子們一起騎⻢喝酒,談笑⻛⽣。
傳說中雷霆手段、殺伐果決的攝政王更是對她情有獨鍾。
可婚期臨近,嫡姐逃婚了。
攝政王摔碎了兩人的定情之物,上⻔來興師問罪。
看著跪了滿屋⼦的⼈,他指了指⻆落⾥的我。
「就她吧,三日後與本王成婚。」
1
還有三天,嫡姐就要跟攝政王成婚了。
可她卻留下一封信。
說世界那麼⼤,她想去看看。
等遊歷夠了,再回京成婚。
一向寵著嫡姐的攝政王李寧昭看到信,摔碎了兩⼈定情的玉墜。
當晚就上⻔來興師問罪。
爹把全家叫來,跪在地上請罪。
椅⼦上的男人頭束⽟冠,腰系鸞帶。
明明滿身⻛華,卻讓人不寒⽽栗。
他看著打寒顫的爹,修長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
「婚期將⾄,宋如微⼀走了之,這是要讓全京城看本王的笑話嗎?」
爹一個勁兒地磕頭。
「王爺恕罪,老臣這就派人去找,把微兒綁回來。」
「這倒也不必。」
李寧昭擺了擺⼿,抬眸環視⼀圈。
隨意指了指跪在⻆落⾥的我。
「就她吧,三日後與本王成婚。」
我頓時呆若木雞。
呆愣許久,才明白他指的人是我。
爹更是一臉詫異,小心賠笑著:
「她是老臣妾室所生,實在配不上……」
「本王選的人,豈容你來置喙?」
李寧昭將爹的話打斷,起身緩步走來,將我扶了起來。
眸光流轉,帶著盈盈笑意。
聲音更是又輕又緩,怕嚇到我一般。
「可願意嫁給我?」
我呆愣著,點了點頭。
「願……願意。」
2
三日一晃而過,婚事如期舉行。
拜完堂,我坐在洞房裡,仍覺得像在夢裡。
腦中全是這幾天爹爹和嫡母的話。
他們說我性子唯唯諾諾,沒有嫡姐的半點才情。
唯有用這張臉和這副身子哄好李寧昭。
可這麼多年,李寧昭一直對嫡姐情有獨鍾。
為何想娶我?
等嫡姐回來後,是不是就會將我休棄?
正胡思亂想著,門開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
蓋頭被掀開了。
我垂著頭,又忍不住開始發抖。
「別怕,抬起頭來。」
隨著一個清朗的聲音,下巴被挑了起來。
我壯著膽子看了一眼。
李寧昭一身正紅喜服,更襯得姿容昳麗,清貴無雙。
薄唇微微上挑,往日的冷清疏離被眉眼中的溫柔沖淡。
他該不會把我錯認成嫡姐了吧。
我趕緊起身行禮。
「參見王爺。」
撫在我臉頰上的手頓了頓。
「叫我什麼?」
我很是茫然,訥訥道:「王……王爺。」
他長眉微蹙,躬身湊到我耳畔。
修長的身影幾乎將我整個人籠罩。
「要叫夫君。」
隨著說話,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
他果然喝醉了,把我當成了嫡姐。
這樣也好。
之前嫡母說洞房花燭夜會很痛,讓我千萬忍耐,別惹李寧昭不快。
今晚,他把我當做嫡姐,想必會溫柔以待。
我也能不那麼難熬。
想及此,我輕輕叫了聲:
「夫君。」
他一下子笑了,眉眼間似有春風拂過,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隨後將我攔腰抱起,放到床榻上。
衣衫一件件被剝落。
我閉著眼,死死咬住唇,一動也不敢動。
他察覺到了,俯下身來吻我,帶著似水的溫柔。
「叫夫君。」
「乖,叫聲寧昭哥哥。」
紅綃帳中,他一邊哄著我,一邊百般廝磨。
一直到天蒙蒙亮,我哭啞了嗓子,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抱著我的人叫了聲「枝枝」。
枝枝是我的小字。
這一夜,他沒有把我當成嫡姐嗎?
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小字的?
大概是我做夢了吧。
3
李寧昭因為大婚,在家休了三日。
白天,他看書我刺繡,他撫琴我煮茶。
雖是形影不離,但彼此很少說話。
我不像嫡姐讀過那麼多書,那般出口成章。
平日裡在家學的就是女紅泡茶調香,小心翼翼地討爹和嫡母的歡心。
晚上會有些難熬。
他總是不知饜足,變著花樣地折騰。
我招架不住了就哭,哭累了再求。
叫了許多聲「寧昭哥哥」,他才會停下,將我抱在懷中歇一歇。
好看的眉目間溢著春色,笑盈盈地叫我「枝枝」。
我終於明白,床榻上他沒有把我當做嫡姐。
也曾在情濃時,問他如何知道我的小字。
他挑眉一笑,那張臉在明明暗暗的燭影間,好看得驚心動魄。
「我是攝政王,這天下哪有我不知道的事。」
三天過後,宮裡送來了許多賞賜,還有太后的懿旨。
召我和李寧昭進宮謝恩。
數年前,嫡母曾帶我去參加過宮宴。
可我一不小心迷了路,又被一個小太監使壞,吹了大半夜冷風才回家。
結果被爹爹狠狠責罰了一頓。
時隔多年,還是心有餘悸。
進了宮,我緊緊跟著李寧昭,生怕再走丟。
來到壽春宮,太后正端坐在貴妃榻上,一派雍容華貴。
先皇去得早,幼兒繼位,她雖是太后,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她掃了我一眼,又對著李寧昭嫣然一笑。
顧盼間藏著風情。
「難為寧昭了,娶了這麼個上不得台面的丫頭。宋如微如此大膽妄為,真該狠狠治宋家的罪。」
我大驚,剛想跪地,卻被李寧昭拉住。
他神色淡淡的,側身將我擋在身後。
「臣的家事,不勞太后掛心。」
「你……」
太后一滯,睨著李寧昭,似有幽怨。
見他始終疏離淡漠,有些不耐地對著我揮了揮袖子。
「你先下去吧,本宮和攝政王還有些國事要商議。」
我如釋重負,連忙告退,跟著個小太監去了偏殿。
又等了許久,連茶都喝了幾盞,也不見李寧昭出來。
我百無聊賴,回想著剛剛太后和李寧昭的神色,隱約覺得不對勁。
忽然,有一事在腦中閃過。
兩年前,有一次下雪,我去給參加宴會的長姐送大氅。
無意中聽到幾個世家公子在小聲議論。
「先皇駕崩,太后和小皇帝孤兒寡母,事事都得倚仗攝政王。」
「怎麼我聽說,除了朝堂之事,攝政王連太后的閨中寂寞也照顧到了。」
「皇家和民間還不都一樣,寡嫂小叔,難免生出些情意。」
那時,我從未想過能和李寧昭沾上半點關係。
這樣的坊間傳聞,也只是隨意一聽。
可今日種種,似是印證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撞破這等宮中秘聞,豈不是要被滅口?
我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
這時,門開了。
李寧昭正站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4
我趕忙過去,「王爺,忙完了?」
他淡淡一笑,拉起我的手。
「等急了?」
「沒有,沒有。」
我忙不迭搖頭,「王爺和太后娘娘忙多久都沒關係,不用顧及妾身。」
他眯了眯眼眸,神色間似有疑惑。
卻沒再說什麼,只拉著我往宮門口走。
路上,我忍不住偷偷打量。
他鴉色長髮梳得妥妥帖帖,領口衣帶更是絲毫不亂。
難道方才這麼久,他真的在跟太后商討國事?
還是有宮人伺候,讓人看不出痕跡?
「在看什麼呢?」
一個冷清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打斷。
我趕緊低下頭。
「沒……沒看什麼。」
他抿了抿嘴角,依舊拉著我。
又走了一會兒,淡淡開口:
「你是不是聽到過什麼我和太后的傳聞?」
我嚇得猛地一抖,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沒……妾身什……什麼都沒聽到過。」
他眸光幽幽,沉聲道:
「坊間傳言都是子虛烏有,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點頭不已。
「妾身什麼都不知道,一……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他的腳步一下子頓住,居高臨下看我。
「當真一點都不在意?」
「不,是半點也不在意。」
他眸色驟然轉深,一瞬不瞬地看著我,直看得我兩腿發軟。
半晌,他鬆開了拉著我的手,涼涼一笑。
「王妃如此大度,真是本王之幸。」
說完,也不等我,轉身就走。
成親以來,他第一次自稱本王,又叫我王妃。
明明是在誇獎,怎麼我覺得他像是生了很大的氣?
回到王府,李寧昭就去了書房。
到了往日休息的時辰,也不見出來。
他今天剛和太后私會過,想必沒心思再來與我痴纏。
夜深了,書房的燈還亮著。
我看著爐子上溫了許久的鹿茸湯,硬著頭皮去敲了門。
桌邊的李寧昭淡淡瞥了我一眼,又去看書。
我將湯盞放在桌上,打量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
「妾身親手熬的,王爺趁熱喝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聽到「親手熬的」時,他修長的睫毛顫了顫。
「嗯。」
他應了一聲,隨手端起放在嘴邊。
可只喝了一口,便重重摔在桌上。
「你熬的是什麼?」
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鹿……鹿茸湯啊。」
「為什麼給我喝這個?」
自然是擔心你與太后白日宣淫,晚上又處理公務,累壞了身體啊。
可這話打死我也不敢說。
只能勉強擠出一抹笑。
「妾身擔……擔心王爺……」
「宋如雲!」
他喚了聲我的名字,卻說得咬牙切齒。
「我的話你不信,偏要信那些胡言亂語。」
說著,他懨懨一笑,將桌上的書本盡數揮落。
又把我放倒在桌案上。
我大驚,用力掙扎。
「王爺,這……這怎麼行。」
他扯開衣帶,將我的雙手腕反綁住。
鳳眸映著燭火,亮得驚心動魄。
「宋如雲,我看你就是欠治。」
地上的影子隨著燭火劇烈搖晃起來。
我還和之前一樣,招架不住就叫夫君,叫寧昭哥哥。
可這一次,他絲毫不理會。
「現在叫,晚了。」
5
那晚之後,我幾天沒下得了床。
從此就學乖了,再不敢去送什麼湯,也不敢猜他和太后究竟是何關係。
日子平靜而過。
漸漸發現,除了夜裡難以應付,李寧昭並不像人們說的那麼冷心冷肺。
我想做什麼,或者出門,他都不會阻攔。
只讓下人們用心伺候。
這日,我又收到了賞花宴的帖子。
自從嫁給李寧昭,便總收到各式各樣的邀請。
而在宴會上,周圍人看我都是掩不住的好奇和艷羨。
話里話外說我走了天大的好運,從姐姐那裡撿漏了這門婚事。
可今天的賞花宴,卻聽到了嫡姐的名字。
「聽說了嗎?宋如微就要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
「我哥哥在驛城當差,他說最近有宋如微的信,都是給攝政王的。」
說到這,那些人不自覺地都轉頭看我。
目光中隱隱帶著不屑和憐憫。
「這位鳩占鵲巢的只怕要被休了吧。」
「本就是庶出,搶了自己姐姐的婚事,活該被休。」
我轉開頭,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
自打成親的第一天,我就料到會這樣。
只是不知為何,心口忽然疼了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我無力地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不想車猛地停下。
外面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二小姐,馮遠青求見。」
我推開車門,看到車下站著一人。
布衣青衫,清瘦寥落,正是馮遠青。
我立馬下車,笑問道:「馮先生,你母親的病好了嗎?」
「好了。」
「那就好,你也可以安心準備來年的科考了。」
「是。」
他低低回了聲,神色有些落寞。
一時間,我也不知再說些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先生若沒事,那我便告辭了。」
他臉上閃過不舍,卻還是拱了拱手。
「二小姐慢走。」
馬車走遠了,我從車窗向後望了望,他還呆呆立在原地。
馮遠青原本被爹請來教哥哥弟弟們念書。
是嫡姐說,女子也要和男兒們一樣讀書識字,我才也拜了馮遠青為師,念了兩年書。
我資質平平,他卻始終悉心指導。
幾個月前,他因母親患病匆匆回了老家。
臨走之前還布置了課業,說回來後檢查。
如今相見,已物是人非。
6
回到王府,剛好遇見一個送信的差役。
我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很熟悉,正是嫡姐的字跡。
原來這些日子,李寧昭和嫡姐始終飛鴻傳書。
卻從未讓我看過。
心口又開始疼了。
我匆匆回了臥房,躺下休息。
正迷迷糊糊中,房門被人一腳踢開。
李寧昭走了進來,周身氣息凜冽,眸中似浸著冰。
「王爺,怎麼……」
話還沒說完,他一把握住了我的肩膀,扯了扯嘴角。
「二小姐。」
我不明所以,戰戰兢兢地望著他。
「妾身做了什麼惹王爺生氣了?」
「隨從們說你一回來就神色幽怨地回了房。想必是舊人相見,觸景傷情啊。」
我才明白過來,自己和宋清竹見面被他誤會了。
忙急著解釋:「我和馮先生是路上偶遇,說了幾句話而已。」
「路邊偶遇?」
他冷冷一笑,眸光森然。
「他在路上等了你多久,你的車走了他又看了多久,當我不知道嗎?」
「馮遠青算什麼東西,也敢肖想本王的人?他不是要科考嗎,本王就讓他除名,永不得入仕。」
「不要,」我急急喊了一聲,「我和馮先生清清白白,你不能這麼對他。」
馮遠青苦讀十餘載,只為一朝中榜,李寧昭這樣做簡直是不給人活路。
「怎麼?心疼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吻了起來。
「你爹爹怎麼跟你說的?不是要你費盡心機討好本王嗎?你今日讓本王滿意了,興許我能放馮遠青一次。」
說著,他傾身將我壓在床上,用力扯開我的衣服。
再沒有往日的溫柔。
疼痛夾雜著屈辱。
想起宴會上的那些話和送到王府的信。
我的眼淚決堤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嫡姐與世家公子們喝酒聊天,騎馬泛舟,他都只是淡淡一笑,從不責怪。
而我不過在路上與啟蒙先生說了兩句話,便被這般羞辱。
哪怕再謹小慎微,再委曲求全,我在他心裡也永遠比不上嫡姐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人停了下來。
抬手為我擦淚。
「枝枝,別哭了。」
我轉過頭,儘量蜷縮成小小一團。
李寧昭的眼尾漸漸紅了,將我抱在懷中,輕輕吻著。
「是我不好,對不起,枝枝。」
可任他如何,我都一言不發,也不願再看他一眼。
7
那日之後,李寧昭不知在忙些什麼,一連許多天沒有回府。
我心中暗鬆了口氣。
只盼著嫡姐早日回來,我拿到休書遠遠離開。
這天,到了爹爹的壽辰。
他如今是攝政王的岳丈,自然大擺宴席,京城的達官顯貴全都來了。
我收拾妥當,帶著壽禮,上了馬車。
不想,李寧昭也在車裡。
驟然相見,我劇烈一抖,強忍著才沒有轉身逃走。
他似乎瘦了些,看到我時,長睫顫了顫。
「枝枝,別再不理我了,好嗎?」
今天是爹的壽辰,我不想惹出事端,便乖順地點點頭。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心翼翼地將我圈進懷裡。
似是哄孩童般,輕撫我的頭。
很快到了宋府。
剛一下車,就聽到一陣馬蹄聲。
馬上的女子一身火紅,神采飛揚。
離得近了,她勒住韁繩,揚眉一笑。
「我回來了。」
說完,又居高臨下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