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卿卿完整後續

「奇也怪哉，為何今日一個個都要來退婚，朕當真亂點鴛鴦譜了不成？」

4

說罷，他爽朗一笑。

「顧將軍，還不快領著你的意中人出宮去，聖旨隨後就下。」

眼前出現一雙大手，布滿了繭子，將我扶起。

「陛下皇恩浩蕩，臣銘感五內，定不負陛下所託。」

聲音清朗，還帶著笑意。

我沒想到會在此地，被人當面戳穿。

一直到走出宮道，都很難平靜下來。

「顧將軍，為何你也……」

「我本是胡謅的藉口，不願京中女子與我去邊關吃苦，便說心悅的姑娘即將成婚，話里話外說的都是周姑娘你。誰承想，周姑娘你也……」

我抬頭望去，顧宴山馬尾高束，神色中還帶著些許無奈。

「我雖不知從未見面的二人是如何互相傾心的，但眼下的局面，周姑娘勢必要跟我一道去邊關吃苦了。」

目的達到了，丹書鐵券保住了，顧宴山看著也不是不好相與的人。

這一趟，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一路慢吞吞走到封府，聖旨已經先我一步到了。

兩樁婚事都繼續，只是新娘做了交換。

我原想去告訴封清和這個好消息，可老太君卻攔住了我。

「清和性命垂危，還未清醒過來，周小姐且去外面清和備好的宅子裡備嫁吧，那一處，全當我們為你的添妝。」

我點點頭，拿著屬於自己的那道聖旨就準備離開。

可想到自己的嫁妝，還是沒忍住回了頭。

「老太君，不知我的嫁妝單子在何處？如今不是嫁入封府，這單子再留在您手中也不合適。」

眼前人一聲冷哼。

「不過些許身外之物，我還貪墨了你的不成？」

她丟出我的嫁妝單子，比之我帶來時短了一半都不止。

底部明顯的撕裂，半點不做掩飾。

可到底是形勢比人強，我只能說多謝。

我按著單子，一樣樣搬出自己的東西，一併帶去宅子裡。

封清和在月底來了一趟。

拄著拐杖，沖我發火。

「周叢雲，我病了這許久，也不見你來看我。平日裡倒不見你多守規矩，怎麼這幾天就老實了？」

「我如今去看你，不大合適，你沒事的話，叫小廝傳個口信來就是，何苦跑這一趟。」

他在我院子裡賴著不肯走，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吃糕點。

見我在繡蓋頭，還忍不住點評。

「你的繡工，一如既往。不過嘛，反正又不是給旁人看的，我喜歡就好。」

說著，從鼓鼓囊囊的衣服里掏出一堆荷包。

「周叢雲，其實我都是騙你的，你給我的荷包，我一個也沒扔，都好好地放著。還有那些糕點，都是我吃的，只是那日恰好有一個乞兒餓得慌，過來討要，我便分了他一點。」

說完這些，他長嘆一口氣。

「從前是我好面子，氣不過被家中安排婚事，才會那樣對你。若你怨我，不怪你，是我沒能認清自己的心。」

他說著這些話，聲音在顫抖，眼尾泛紅，無端叫人心酸。

「都過去了，封清和，你救我一命，就當扯平了。」

眼前人抻了抻衣領，話鋒一轉。

「不過如今看清，也不算晚。周叢雲，我們往後好好的。」

5

說著，還拿出一個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放到我手心，招呼門外的小廝抬著他就走了。

速度很快，沒給我開口留住他的機會。

也罷，這個鐲子，算他的賠罪。

他與杜雪煙的賜婚，算我對他救命之恩的報答。

今日一見，也算是為過往做了個了結。

十六這日，天氣很好。

我家中清簡，來的賓客也不多。

顧宴山來迎親時，並未耗費什麼力氣。

只有霜露在一邊哭得說不出話，攔著他不讓他進來。

「顧將軍，我家小姐過得苦，你今日娶她，奴婢只求您一件事，別折磨她。霜露別的本事沒有，掙兩個人的嚼用不成問題，不會非賴著您做那搖尾乞憐的人。」

顧宴山拍了拍小姑娘的頭。

「我發誓，一定會對你家小姐好的，就算在邊關只剩一個大餅，我也只留給你家小姐吃，好不好？」

霜露破涕為笑，連聲叫著姑爺就將人推了進來。

沒有父兄，是顧宴山背著我出了門子。

到底是與他不熟，我有些緊張。

「周姑娘，你我雖只見過一面，但顧某的人品你大可放心，斷不會叫你受委屈，別害怕。」

顧宴山肩寬腰細，走路帶風，伏在他背上是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心。

一路行至門外，我準備上花轎時，封清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周叢雲，我不過晚了一步，你這是準備上誰的花轎！」

他騎著馬一路疾行到我身邊，翻身下馬將我拉住，又好氣又好笑。

「蠢才，成親連人都分不清嗎？我的花轎還在後面，你急什麼。」

說著，還對顧宴山抱拳行禮。

「顧將軍，實在是抱歉，雲兒許是因為今日成親心急，一時間沒分清，鬧了烏龍。你的新娘子在旁邊杜府，不在這裡。」

顧宴山有一瞬間的呆愣，隨後輕聲解釋著。

「封公子，你莫不是誤會了什麼？我的賜婚聖旨上，明明白白寫著顧宴山與周叢雲。」

「怎麼會！應當是我娶周叢雲才對，莫不是陛下弄錯了人，寫錯了名字？」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最後一拍胸口。

「唉！肯定是寫錯了，雲兒你別急，我這就去向陛下說明，這樣天大的事情，怎麼能寫錯呢。」

他翻身上馬，準備往皇宮趕去，被我一把揪住了衣袖。

見我要掀開蓋頭同他說明，他安撫似的拍拍我的手。

「雲兒，不急，我一定會解決好這件事的，快馬一去一回，必不會誤了吉時。新娘子的蓋頭，可不能隨便掀開。」

他準備策馬離去，被他的貼身小廝拉住了韁繩。

「少爺，您今日娶的就是杜小姐呀，您忘了不成？」

「那賜婚聖旨我看了千百遍，哪裡來的杜雪煙三個字？」

「嘖，不是的少爺，你看的是原來的賜婚聖旨，您昏迷的時候，陛下寫了新的賜婚聖旨，此事闔府盡知。」

喜色瞬間退去，封清和滿臉寫著不敢置信。

老太君和夫人沒有將此事告知他，我有些意外，到底還是同他說了句話。

「封清和，你救我一命，當日我承諾過，會給你一個驚喜。」

6

馬兒一聲嘶鳴，停在原地，隨後眼前的紅蓋頭驟然被人掀開。

封清和面無血色，一張臉湊在我面前，眼裡的情緒濃稠得像一團烏雲。

「周叢雲，這就是你當時說的驚喜嗎？」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幫你了卻夙願，權當謝禮。祝你和杜小姐百年好合。」

我不知他想做什麼，便只好說些吉祥話。

封清和皺著眉頭，慢慢變得面無表情，只是眼眶越來越紅。

到最後，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周，叢，雲！」

他嘔出一口鮮血，就這樣暈了過去。

封府和杜府亂成了一鍋粥，我這邊的婚禮仍在繼續。

顧宴山也沒有雙親，我們拜了天地，便算全了禮數。

軍情緊急，沒入洞房便啟程去了邊關。

抵達時已經是半個月後。

顧宴山牽著我的手進營帳時，他的副將眼睛都瞪大了。

「將軍，您不是說此番回京是為了退婚嗎，怎麼還把人帶過來了？」

「此事，說來很巧，不過你只須記得，往後，她便是我的夫人，不得無禮。」

顧宴山很忙，戰事打起來更是一連數日見不著人影。

封清和駕著一大隊車馬浩浩蕩蕩趕到時，我正在練槍。

自小的家學，去了封府便生疏了，如今撿起來，頗為不易。

「周叢雲，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不過三個月，封清和像換了個人。

往日的光風霽月不再，只剩通身的陰鬱。

盯著我，眼神赤裸，有說不清的情緒。

「你為何到邊關來了？這裡不是公子哥該來的地方。」

他上前一步鉗著我的手，力道大得嚇人。

「我娘說，你當時眼見我腿摔斷了，忙不迭就請出家裡的丹書鐵券給自己換了婚，說不喜歡我這個瘸子。周叢雲，你就這麼狠心嗎！」

我竟不知他娘是這樣同他說的。

見我不說話，他欺身上前。

「周叢雲，跟我回京，我可以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我們重新開始。」

語氣強硬，人看著卻快要哭了。

「封清和，我現在是顧宴山的夫人。」

「那我呢，我怎麼辦？這麼多年的情誼，你說不要就不要，你還有心嗎？」

這話說得，我有些想哭。

「封清和，人能有幾個十年啊，正是因為我有心，所以才不要了。」

他不懂我寄人籬下的謹小慎微，也不懂我守著這樣一份婚約的煎熬。

「原是想著，同你成婚了，我在封府便不算外人了，到頭來是我自己想通了。壞掉的紅木桌角，我不必仰賴旁人來換的，我有的是錢。」

他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只是固執地想拉我離開。

還是顧宴山回來得及時，一柄劍梗在他眼前。

「封小侯爺，這樣欺負我的夫人，當我是死了不成？」

封清和寸步不讓，掏出腰間令牌。

「此次押運糧草，我是總管，顧將軍，對我客氣點，否則，我不保證會出什麼問題。」

大戰在即，正是需要糧草的時候。

顧宴山還想再說什麼，被我拉到身後護住。

封清和死死盯住我的手，啞了聲音。

「周叢雲，你竟然護著他？」

7

顧宴山一聲冷哼。

「我是她夫君，她自然護著我，封小侯爺嫉妒了？」

封清和雙眼猩紅，再說下去，大概是要瘋了。

「封清和，你我已經另娶另嫁，若說要有些牽扯，也早是往事，沒人會一直站在原地。」

說罷，我拉著顧宴山就回了營帳，不再理會身後的人。

「你也是，堂堂三軍統帥，同他計較什麼，糧草還在他手裡握著呢。」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我與顧宴山也熟悉了不少，偶爾會說一兩句玩笑話。

他搖頭晃腦沖我笑，正準備說些什麼，外面卻突然傳來呼喊。

「將軍，不好了！糧草被劫了！」

「你就在此地，我出去看看，若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此刀護身。」

他將一把匕首塞到我懷中，深深看了我一眼。

「夫人，保重自身。」

營帳內一時沒了聲音。

半晌過去，他的副將進來時，渾身是血。

「夫人，軍中混入不少敵軍，將軍要我將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夫人快隨我來。」

這名郭副將，是顧宴山在軍中的左右手。

我不作他想，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一直行到人跡罕至處，我才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郭副將，這怎麼是去往敵國的路線？」

身後人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