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好,我去。」
說著就起身,三兩下攏好衣物,黑著臉打開了房門。
開門的瞬間,汾哥兒就一股腦地想往房裡鑽。
被魏澍提起後領就拽了回去。
大咧咧地擋在門前:「她睡覺呢,別吵。」
汾哥兒嘟了嘟嘴:「都巳時了,怎麼可能在睡覺,肯定是你小心眼,不許阿檻和我一起玩兒。」
魏澍被氣笑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臉:
「我小氣,還是你煩人啊!想要人陪你玩兒,自己去找個媳婦兒天天陪你玩兒去。」
說著,手上還用了幾分力,捏得汾哥兒哎呦連天:
「還有,那是你阿嫂,以後不許叫她名字,一點禮貌都沒有。」
汾哥兒雖說有些不服氣,但是最終還是敗倒在了魏澍的淫威下。
只得連連應好。
我收拾妥當,出門時,正看見汾哥兒可憐巴巴蹲在我屋門口。
見我出來,連忙拉著我的手告狀。
「阿檻……不對,阿嫂~阿兄又掐我臉,我的臉都掐紅了,你看看。」
我彎腰仔細瞧了瞧,確實有些紅。
捧起他的臉揉了揉,輕哄道:「是呢,都紅了,他可太壞了。」
汾哥兒撇撇嘴,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嫂,今日臘八,我難得放假,我們去千佛寺討粥喝,好不好?」
「我娘說了,喝了佛祖的粥,一整年都無病無災,平平安安,今日我一定要去喝整整三碗。」
我剛應了聲好,汾哥兒就興沖沖地拉著我出門了。
本來開開心心的,結果上馬車,看見魏澍坐在馬車裡。
一路上都在唉聲嘆氣。
魏澍大大咧咧地靠在軟枕上。
「魏四郎這是不待見我啊?」
汾哥兒在家行四,外人不是喚他魏家小四,就是魏四郎。
汾哥兒看了看魏澍,有些害怕地往我身邊靠了靠。
「阿嫂~他凶我~」
魏澍見著他這模樣,無奈一噎。
這小玩意兒……
「瞧你出息的。」
我實在看不下去,拉了魏澍:「他還小,你別老是欺負他。」
這話一出,汾哥兒還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魏澍無奈地應了聲:「成。」
說話間,馬車驟然一停。
車外邊傳來了幾道聲音。
「誰家的馬車不長眼,竟敢擋丞相府的車。」
不一會兒,窗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郎君,前面有馬車擋路。」
魏澍抬手掀開車簾,微微探頭看了眼。
「讓他們讓開。」
小廝正轉身的瞬間,對面便走來了一個小廝。
厲聲呵斥:「還不快讓開。」
小廝抬眼的瞬間,見著車裡的人,面色一變。
連語氣都變得諂媚了:「原來是魏小公爺呀!是小人冒昧了。」
魏澍輕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聲。
待我們趕到報國寺時……
好巧不巧,丞相府的馬車也緊隨其後,停在了報國寺門口。
我下車時,正巧看見傅時明站在馬車旁,攙扶著之前看見的那個嬌小姐下車。
我站在馬車上,身子一僵。
汾哥兒見狀,連忙戳了戳魏澍。
小聲道:「人家都知道扶自家娘子,你竟然不扶,好沒眼力見呀!要是我……」
這話還沒說完。
魏澍上前,就一把托起我的腰,將我抱了下來。
我嚇得驚呼一聲,連忙抱住了魏澍的脖子。
傅時明聽見動靜,緩緩抬眼看來。
見著魏澍將我抱下馬車,掩在衣袖下的手不由握緊了些。
魏澍將我穩穩放下後垂眸看了看汾哥兒。
「走吧,待會兒你的臘八粥被人吃完了,你還是回家喝你娘給你親手熬的臘八糊糊吧!」
說完便拉著我的手往裡走去。
10
進報國寺後,魏澍見著人多,就拉著汾哥兒去排隊領粥了。
讓我在長龍外等他們。
卻不想,轉身的瞬間,身後卻冒出一個人。
傅時明一把將我拉去了人少的地方。
我使了很大的力,才將他掙開。
他卻蹙著眉頭質問我:「那人與你是何關係?」
我抬頭看著他,冷聲道:「關你何事?」
他無奈地軟下聲音:「阿檻,京城不適合你,你早些回江南,我將我的事辦完,自會回去尋你。」
我嗤笑一聲:「不必了,我早已嫁作人婦,日後和你也沒關係了。」
他滿臉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我說,那人是我夫君,我不會回江南。」
「阿檻,別同我置氣。」
「我沒置氣,從你說不認識我起,我和你就沒關係了。」
傅時明焦急地解釋道:「我有我的事要做,說不認識你,只是不想你被牽扯進來。」
我冷笑了聲:「那我還要謝謝你嗎?」
傅時明抿了抿唇,面露難色。
不等他再次開口,身後便傳來了魏澍的聲音。
「娘子,過來。」
我轉身便看見魏澍端著碗站在我身後。
我連忙向他跑去。
他垂頭將手上的粥遞給了我。
「不燙了,先暖暖手。」
我點了點頭,應聲接過。
魏澍看了一眼傅時明,沒說話。
便摟著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心事重重。
糾結了一路,在想要不要告訴魏澍,傅時明是誰。
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和信任。
最後還是決定告訴魏澍。
誰承想,回屋後,魏澍倒是先開口了。
「那人,便是從前棄你的未婚夫?」
我點了點頭。
他輕「嘖」了聲,我以為他是生氣了。
卻不想,他卻開口道:「還好他眼瞎,不然我還遇不見你。」
我嘴張了張:「你……不生氣嗎?我今天見他。」
魏澍將我拉了過去:「為何生氣?你和他又沒有什麼,再說了誰沒有點過去啊,以前我還是上京城中人人嫌的紈絝呢。」
我笑了笑,坐在他身側。
索性將我和傅時明的事都說給他聽了。
傅時明本是揚州太守之子,其父在他十四歲那年,被陛下抄了家,砍了頭。
不過陛下並未遷怒其親屬。
所以傅時明父親去世後。
傅母就和傅時明來到淮南鄉下隱姓埋名生活。
我自小失了雙親,一直和阿爺過活。
和阿爺上山砍柴時,遇見了傅時明和傅母。
彼時傅母病重,傅時明跪求我阿爺救救他母親。
我阿爺向來良善,見著傅時明母子也不像是壞人,又想著就當是給我撿了個夫婿回家養著。
於是就將他們母子帶回了家。
傅時明母親是個很好的人。
會給我做衣服,會教我認字,做的飯也很好吃。
讓我感受過短暫的母愛。
但是麻繩總挑細處斷,來年冬日的一場風寒,帶走了她。
後來,阿爺去世。
只剩下我和傅時明相依為命。
傅時明雖然性子看著溫潤,但是卻很難讓人走進他的內心。
他心裡總是有一股執念,那股執念比什麼都重要。
他努力讀書,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考取功名為他父親平反。
我明白,所以我省吃儉用,努力供他讀書。
倒不是我有多好心,我不過是想有個依靠。
奈何我賭錯了。
聽完這些後,魏澍抿了抿唇,心疼地問我。
「以前吃了很多苦吧?」
一時間,不知為何一股暖流似是直擊我的心房。
真正心疼你的人是不會願意你吃苦的。
就像從前冬日浣衣時,傅時明從不會過問我手上的傷,而魏澍卻會問我是不是怕冷,見著我手上的傷,第二日便會尋來藥膏,怕我忘了還會日日親手為我上藥。
一個大男人,還總是細心的總是叮囑我不許碰冷水。
他畏熱,卻整日讓人將屋子燒得暖暖的,就算赤腳也不會覺得冷。
我笑著回了聲還好。
他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
「阿檻,以後可以將我視作你的依靠,我不會再讓你賭錯。」
相處這些日子,我發現,魏澍雖然表面吊兒郎當,但是卻極為心軟。
他自小長於簪纓,雖不食人間苦,卻明白人間苦。
倒不是我對他有多特別,只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極好的人。
這樣的人,無論怎樣,心都是熱的、善的。
我是他的妻子,他自然而然地將對我好視作理所當然。
他有責任,有擔當。
能遇見他,是我的幸事。
12
除夕夜那日,汾哥兒顫著我在院中放了許久的煙火。
歡聲笑語間,門外的小廝。
向我遞來了一個木盒子。
告訴我說,是一個白衣郎君送來的。
想來應當是傅時明。
回屋後,打開盒子一看。
是一隻玉簪。
裡面還有一張紙條。
【願爾長安】
我拿起手裡的玉簪,看了看。
記得十六歲那年,傅時明給我雕了一隻木簪。
我喜歡的緊。
他見了,笑著ŧṻ₁和我說,等日後給我換成玉的。
那時候窮,還沒見過玉是什麼樣的,還期待了許久。
如今看著手中的玉簪,不免一笑,又放了回去。
下次見了他,還是還給他是好。
畢竟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魏澍回來時,見著我坐在床上發獃。
他抬手拿起木盒裡的紙條。
喃喃道:「願爾長安。」
我抬眼看著他:「傅時明給的。」
他將簪子從我手上拿了過去,又放進了木盒裡,隨手丟在了桌上。
然後纏著我去耳室洗澡。
……
近來,魏澍好像格外熱衷此事。
每每都纏著我到半夜才消停。
第二日我從被窩裡睜眼。
魏澍早已不在我身側。
想著今日是大年三十,揉了揉酸軟的腰正準備起身。
魏澍便抱著幾個盒子回來了。
他獻寶似的將盒子一一打開。
裡面儘是金釵玉簪。
想起昨晚的事……
我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笑嘻嘻道:「你好幼稚呀!」
他一把摟過我的腰,捧著我的臉重重地親了口。
「我就幼稚了。」
說著就將我拉了起來,幫我穿好衣服。
非要讓我試試。
一時間,我頭上被插滿了簪子。
他糾結的時候,汾哥兒見屋門大開著,便拿著春聯蹭蹭地跑了進來。
於是乎,兩兄弟又因我今日戴誰選的簪子,吵了好半天。
13
開春後,我日日跟著母親學習管家算帳。
還當上了曾經夢寐以求的小掌柜。
我想,在不久的將來,我應當還能開好多好多家店。
魏澍呢,病好後,就被皇帝揪著去當了個北府衛統領。
整日早出晚歸。
一回家就同我抱怨:「我的皇帝姑父,一天天的被姑母折騰,受了氣,就來折騰我,完全沒想過我家裡還有個新婚的妻子。」
「改明兒,我一定進宮,好好和姑母訴訴苦。」
這說著說著,手上就不老實了。
不是捏捏你,就是抱抱你,時不時還親親你。
搞得我帳都算不明白了。
「我忙著呢!別煩我啦。」
魏澍笑著應了聲行。
沒一會兒又湊到我耳邊廝磨。
「阿檻,給我生個兒子玩好不好~」
我伸出手指將他推遠了些。
「孩子是拿來玩的嗎?」
「再說了又不是你想生就生的不得順其自然嘛~」
這話剛說完。
這傢伙就一把將我扛了起來。
「那成,咱去順其自然去……」
我實在是不明白,魏澍怎麼天天都有使不完的勁兒呢?
早出晚歸,回家還有精力換著花樣伺候人……
最後我都困得不成樣了。
他還抱著我使勁蹭。
「阿檻~明日來接我下衙,行嗎?」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聲。
「別人家的娘子都會來接夫君,我羨慕得緊,可不能被他們比下去。」
我被逗得笑了聲。
他沒好氣地捏了一把我的腰。
「行不行?」
我點了點頭:「好~」
他歡喜地在我臉上親了口。
然後喜滋滋地抱著我睡覺了。
次日,我去接魏澍的路上,恰巧遇見汾哥兒下學回家。
大老遠,看著我的馬車,就屁顛屁顛地爬了上來。
「阿嫂,你是來接我下學的嗎?」
我笑笑,也不好告訴他其實是來接他阿兄的。
於是點了點頭。
去接完魏澍,汾哥兒還跟他嘚瑟。
「阿嫂是專門來接我的,只是順便接你哦~」
然後肉嘟嘟的小臉,又喜得一頓揉捏。
魏澍幼稚得不像話,一下馬車就親昵地拉著我,將汾哥兒甩在身後。
卻不想,在國公府門口,見著來一個不速之客。
傅時明一身緋紅官袍站在我門口。
這些時日,我也偶爾聽說了他的事。
前不久,他扳倒了在上京根深蒂固的丞相,還為他父親平反了。
一朝成了天子近臣,如今已經是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想來,他最早身後的人就是陛下。
不然一個區區探花郎,如何能與把持朝政多年的丞相扳倒。
不過,這一切都同我沒關係了。
見著他,我猛地想起了他送我簪子的事。
便命人回屋將東西取了出來還給他。
他拿著簪子,雙眸通紅:「你……當真不要我了嗎?」
我蹙了蹙眉頭:「傅時明,我成婚了,我的夫君很愛我,我也很愛他。」
我捏著手中的簪子,一滴淚砸在他的手背上。
坦然一笑:「沒事,若日後你厭了他,再來尋我,我一樣會在,從前我許過的諾不會變,我永遠是你的倚杖。」
我笑了笑,剛想說不需要。
身後就衝出來一個身影。
汾哥兒正舉著掃把氣勢洶洶地衝出來。
「好你個小白臉,休想再勾引我嫂嫂!」
傅時明匆忙地躲避。
魏澍此刻正抱著臂倚在石獅子旁笑得肆意。
我無奈地搖搖頭,上前掐了一把他的腰。
「你又忽悠汾哥兒當打手呢?」
他哼了哼:「誰叫他不懷好意,還想裝可憐勾引你的,該打!」
我無奈地看向被汾哥兒追著跑的傅時明。
怪只怪他,一步錯步步錯,我和他的結局只會是有緣無份。
魏澍見我出神,一把摟過我的腰,當著傅時明的面,重重地親了我一口。
捏著我的臉惡狠狠地警告道:「不許看他!」
我笑著瞪了他一眼:「幼稚鬼。」
怕他報復,推開他轉身就跑。
他笑嘻嘻地跟在我身後,一把將我扛上肩頭。
「還敢笑話我,今晚不想睡覺啦是吧?」
說著還不輕不重地在屁股上打了兩下。
我只好求饒道:「錯了錯了,再也不敢笑話小公爺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