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宴前一天,我姐姐在小巷裡被人姦殺。
而我,卻被永遠困在了那一天。
無數次設想,假如那天我沒有要吃冰淇淋,假如我沒有為了快點回家抄近路......那姐姐就不會。
再次睜眼。
我回到了那個夏天。
01
那年,是有史以來最熱的夏天。
溫度達到了 41 度。
姐姐考了全市第一,而我剛剛踩線升入重高。
前途一片光明。
姐姐熟悉的聲音,隔了十年再次傳入我耳里:
「抄近路?你不是還要看七點半的湖南台?」
我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視線模糊里,姐姐身後的牆上的時鐘時間顯示著 7 點 15 分……
死亡倒計時開始了!
我渾身一顫,幾乎是尖叫道:
「不行!爸媽說過那種小路很危險的!」
姐姐被我嚇了一跳道:
「許小研你啥時候膽子這麼小啦?」
「好了好了,我們不走,你別哭啊!」
我看著姐姐鮮活生動的臉龐。
那張無數次在噩夢裡被反覆碾碎,沾滿血污的臉龐。
我在心裡發誓。
這一次,我絕對不能讓姐姐出事!
02
我聲音發緊道:
「我最近看了個新聞,就是在那種小路上出事的。我們還是走大道吧!」
姐姐噗嗤笑出聲道:
「行啊,安全意識挺強,值得表揚哦!」
她語氣像哄小孩一樣。
明明只大我三歲,明明她也只是個孩子,從小到大卻什麼都讓著我,寵著我。
卻因為我,失去了自己的未來。
我死死盯著手中的電子表。
7 點 17 分。
上一世,為了不錯過晚上 7 點 30 的湖南台電視劇。
我嚷著要抄近路,拉著姐姐走了小路。
在小巷的分岔路口時,一個黑影突然撲了出來,用毛巾蒙住了姐姐的嘴巴。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小巷裡卻無人應答。
姐姐軟軟地倒在地上。
男人又順勢撿起了一塊磚頭砸在我頭上。
我摔在迸發著惡臭的垃圾堆里,像條瀕死的魚,眼睜睜看著姐姐被剝光,殺害。
想到這裡,我仍然忍不住地發抖。
夏天的這個點天還亮著,路上行人也不少。
街道兩旁還有賣燒餅烤腸的小販。
我手心止不住地冒汗。
喉嚨乾澀。
心裡不斷安慰著自己。
光天化日之下他總不敢行兇吧?
姐姐扭頭看我道:
「研研,我發現你這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哎。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是啊,我本來是一個話癆。
可以為了「櫻木花道」和「流川楓」到底說出一篇論文。
在姐姐把我稱作「小麻雀」時,我驕傲地立志要做比姐姐班主任還要「能說」的老師。
姐姐直呼「不知道哪個班那麼倒霉」。
那個愛吵鬧,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我。
在那個夏天,就已經和姐姐一起被殺死了。
姐姐的笑容還掛在臉上。
「你難道——」
話音戛然而止。
姐姐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睛猛地瞪大。
鮮紅的血,從她纖細的脖頸里噴湧出來。
她張著嘴,似乎想伸手抓住什麼,身體直直地向前倒去。
「啊——」
「瘋子——」
「殺人了——」
周圍亂成一團,尖叫聲四起。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冰冷的刀尖已經從我的後背狠狠捅入。
巨大的衝擊力讓我向前踉蹌幾步,我忍著劇痛扭頭——
還是那個蒙面人!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為什麼!
為什麼這次還是會遇見他!
他像野獸般嘶吼:
「賤人!」
「都他媽該去死!」
03
上一世,他也是這樣。
他在剝光姐姐衣服的時候,口裡一直咒罵著。
「活該!」
「我這是在替天行道!」
「女人都該去死!」
仿佛有著滔天恨意。
可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他啊……
再次睜眼,我大口喘著氣。
環顧四周,又回到了小賣部。
牆上的時鐘指著 7 點 15 分。
姐姐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道:
「抄近路?你不是還要看七點半的湖南台?」
我立刻衝進了小賣部裡面,扭頭和姐姐說道:
「我還想再看看有啥好吃的。」
姐姐跟著走了進來,一臉狐疑道:
「奇怪,平時開頭曲都不能錯過的人。」
我仔細想了一下。
也許那個殺人魔本就是想隨機作案?
在小巷裡沒有看到人,又走到大街上。
第一世的時候,警方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家裡自殺了。
警方曾來我家裡拿著照片問我認不認識。
照片上的男人我從未見過。
我和姐姐都不可能認識他。
不應該是仇殺的......
我曾經在探案小說里看到過,這樣的人,也許就是仇視社會。
那這次,我們就在小賣部里多待一會兒。
總可以躲開他吧?
04
我把貨架上的每一包零食都摸了一遍,拿起,再放下。
這年夏天,咪咪蝦條的包裝還未改版。
小學時,放學回家路上,高年級的姐姐已經有每天兩塊錢的零花錢。
對我來說是巨款,我纏著姐姐給我買蝦條吃。
一人一包。
竟比那幾百一頓的黑珍珠還要美味。
「姐姐。」
一個小男孩仰頭央求道:
「你可不可以幫我拿一下太上老君的仙丹?」
我愣住:
「仙丹?」
姐姐噗嗤一笑,順手從高處拿下一包麥麗素,塞給小男孩。
小男孩開心地蹦跳:
「吃了仙丹,我和媽媽就可以長生不老啦!」
仙丹……
我也曾追著姐姐瘋跑,大喊「太上老君賜我法力無邊,大膽妖猴哪裡跑!」。
餘暉徹底將小店覆蓋。
舊日的回憶,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光。
被老闆娘的聲音突然打斷——
「你要買什麼?」
然後是一個沙啞的聲音:
「打火機。」
老闆娘懶洋洋道:
「2 元一個。」
我下意識地從貨架探頭望去。
是那個男人。
他還戴著口罩!
他接過打火機,眼睛裡閃爍著興奮,擰開了手裡的礦泉水瓶。
老闆娘厲聲道:
「哎!你幹什麼!」
巨大的恐懼襲來。
我扯開嗓子大喊道:
「快跑!」
「他是瘋子!」
可是,來不及了。
小賣部一瞬間就被火焰吞噬。
姐姐臉上的笑意,一瞬間被驚恐替代。
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哭喊聲。
「救救我的兒兒,他才五歲,還在裡面買東西呢!」
「求求你們,救救他。」
......
05
小賣部 4 死 1 傷。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里,我成了那個唯一活下來的人。
全身上下百分之九十的燒傷讓我終日只能躺在病床上。
陷入無盡的悔意中。
我的自以為是,不但沒有救到姐姐。
還害死了更多無辜的人。
第一世的時候,小賣部的老闆娘來給我們家發喜糖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她的臉笑成一團:
「臭小子終於娶老婆啦,下個月的婚宴,你們全家都要來喝喜酒啊!」
而現在呢?她再也看不到她口中的臭小子結婚了。
還有那個小男孩,他媽媽總是在街口和鄰居們訴苦:
「天天就知道玩!考試考個零鴨蛋!氣死我了。」
就在前天,她從樓頂一躍而下,桌上留了一封長長的信。
她說下輩子,還要做他媽媽。
是我,害死了他們。
我的爸媽,一夜之間白了頭。
曾經話癆的父親變得沉默寡言,媽媽雙眼紅腫得像核桃,還強撐著精神,安慰我:
「研研不怕......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爸爸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些街坊鄰居在門口低聲議論:
「哎,老許家真是造孽啊,本來女兒都可以上清華的。」
「誰說不是呢,小女兒也進了重高,現在卻......」
「這以後日子怎麼過啊......好好一個家,全毀了。」
是啊。
好好一個家全毀了。
我是所有人的災星。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呢?
姐姐的同學們,有人拿著名校的錄取通知書,幾年後成了大廠精英。
有人憑藉機遇,成了粉絲百萬的網紅。
有人創業成功,有人出國深造,有人成家立業......
只有我的姐姐。
只有她,被永遠地,孤獨地,留在了那個史上最熱的夏天。
當我快被絕望淹沒之時,病房裡進來了一個穿著制服的人。
他走到我的床邊,拿著一個男人的照片,神色凝重道:
「這個人你認識嗎?」
那張臉......
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第一世的時候。
他們就已經拿著這張照片問過我了。
照片上的男人,有著一張極其普通木訥的臉。
嘴角微微下垂。
看樣子,和我們年齡相仿。
我又一次在記憶里搜索這張臉。
可我真的不認識他。
我搖了搖頭。
警察眉頭緊鎖。
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但是,我們在調查他家時,發現了一個極其異常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