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結束四年異地戀。
我瞞著許彥辰鏖戰他所在江城名企的面試。
熬過四輪線上廝殺,終於進入確認環節。
等待確認的那天,我坐上高鐵去江城,想親口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公寓內,他新認的妹妹窩在一旁甜笑著。
在我 Offer 電話響起的那刻,妹妹暗自拿走我的手機。
指尖一划:「莫名電話幫你掛啦!」
我失控地質問,許彥辰卻皺眉甩開我:
「瘋什麼?重新面會死嗎?」
指尖掐進掌心,我忽然笑了:
「好,我重面。」
兩個月後他來電,語氣藏不住焦躁:
「定了嗎?你什麼時候來?」
我正蹲石頭邊刮蹭踩到的雞屎,對著手機不耐煩說:
「不去了。忙著呢,掛了。」
1
凌晨四點我就摸黑起床趕去江城的高鐵。
九點前我穩穩坐在凱悅集團的會議室里等待最終面試。
半小時的面試,我從容不迫、應答如流。
結束時,HR 朝我俏皮地眨眨眼。
「結果今天就會出,希望有機會共事!」
成了!
我心裡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為了這一刻,我半個月來幾乎把凱悅資料扒了個底朝天,硬是從幾百號人里闖出一條路。
即將迎來的好消息,我只想第一時間告訴許彥辰。
從大一到大四,四年異地戀的苦,我們熬到了頭。
這次,終於可以對他說:「我們要在一起了!」
面試一結束,我立刻打車直奔他的公寓。
「Surprise!」許彥辰一打開門,我就歡叫著撲進他懷裡。
「怎麼來啦?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他一手拿著鍋鏟,腰間繫著藍色圍裙,臉上是藏不住的驚喜。
「這樣才驚喜嘛!」我探頭往客廳一瞧,「咦,今天人不少啊。飛哥你們都在呢!」都是許彥辰的老朋友。
大家也熱絡地跟我打招呼。
我把行李一放,熟門熟路地往廚房鑽,想看看他今天又搗鼓什麼拿手菜。
剛踏進去,一個繫著粉色圍裙、皮膚白皙、大眼尖臉的陌生女生轉過身,甜甜地和我打招呼:「姐姐好,第一次見面。我是葉梔梔。」
許彥辰在旁隨意補充了句:「和你是老鄉,幫了我不少忙,現在是我認的妹妹了。」
我目光在她身上頓了一秒,沒多說什麼,轉身退出去,捧起碗加入了客廳的飯局。
許彥辰什麼都好,包括異性緣。
這幾年撲上來的花蝴蝶沒斷過,好在他向來有分寸,沒鬧出過什麼么蛾子。
午飯後,一群人玩狼人殺,吵吵嚷嚷。
我昨晚幾乎沒睡,困意排山倒海襲來,哈欠連天地回屋補覺去了。
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香,睜眼時已經下午三點半了。
心裡咯噔一下,面試結果!
我趕緊給 HR 發微信詢問。
沒幾分鐘,螢幕亮起,一行冰冷的字刺入眼帘:【很遺憾通知您,由於您未能在電話中以及後續回復對入職意向進行最終確認,該職位已確認由其他候選人接洽。感謝關注,期待未來有機會合作。】
我腦子嗡地一聲,顫抖著手點開通話記錄。
休息後有一個陌生來電,通話時長:34 秒。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猛地衝出房間,聲音都在抖:
「你們誰動了我手機?!」
2
空氣沉寂了幾秒。
許彥辰眉頭皺起:「你大呼小叫什麼?」
我攥緊手機,聲音冷得像冰:「我再問一遍,誰動了我的手機?」
葉梔梔怯生生地開口,聲音帶著哭腔:「是…是我,姐姐。我看你睡得好香,那個電話響個不停……我、我以為是騷擾電話,就…就幫你掛斷了……」
「誰讓你動我手機的?」我頓時怒火中燒,「你知不知道那個電話有多重要?」
許彥辰立刻上前一步拉住我,語氣帶著責備:「蘇晚星!你沖梔梔發什麼瘋?有話不能好好說?」
「好好說?」我指著葉梔梔,眼淚控制不住地滾落,「許彥辰,你知道那是什麼電話嗎?!那是我拼了命才換來的!我熬了半個多月,四輪視頻面試,凌晨四點就爬起來趕高鐵!那是我能來江城,能結束這四年異地,能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啊!」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我的淚,狠狠砸在地上。
葉梔梔的眼淚也洶湧而出,鼻尖通紅。
她下意識地抓住許彥辰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嗚嗚嗚…哥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去碰姐姐的電話…」
看著她緊緊攀附著許彥辰的手臂,怒火猛地竄上頭頂。
「你要道歉的人是我!拉著許彥辰做什麼?」
我幾乎是本能地衝上前,一把打掉她抓著許彥辰的手!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
葉梔梔白皙的手臂瞬間紅了一片,她痛呼一聲,淚眼驚恐地看著我。
「蘇晚星!你他媽有病吧?!」許彥辰像被激怒的獅子,猛地將她護在身後,對我厲聲咆哮,「工作黃了就黃了,重新面會死嗎?你打她幹什麼?!她又不是故意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聲音打顫:「我辛辛苦苦的 offer 被她攪黃了,我還不能生氣了?在你心裡,是你這個妹妹重要,還是我重要?」
許彥辰臉色鐵青,眼神冰冷:「你簡直不可理喻!我現在不想跟你吵!」
說完,他轉身放柔了聲音,低頭安慰還在抽泣的葉梔梔說:「別怕,沒事了。我先送你回學校。」
他小心地扶著她,甚至沒再看我一眼,徑直開門走了。
剩下的飛哥他們面面相覷,幾人訕訕地說了句「那…我們先走了,你…消消氣」,也迅速離開了。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巨大的寂靜和委屈瞬間將我吞噬。
3
我跌坐在沙發里放聲痛哭。
我已分不清楚,是 offer 黃了更心痛,還是許彥辰的態度更心寒。
不知過了多久,門鎖轉動。
許彥辰回來了。
他看著我蜷縮著哭得眼睛紅腫的樣子,腳步頓了一下,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我準備了那麼久…彥辰,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我抬起淚眼看他,聲音嘶啞。
他走過來,手掌在我背上輕輕拍著:「嗯,我知道,你也很辛苦。」
他的手掌依舊溫暖,可這遲來的安撫卻像隔著一層冰,怎麼也暖不到心裡。
我靠著他,眼淚流得更凶。
「好了,不哭了。」他抽了張紙巾給我,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今天飛哥他們都在,你剛才那樣……我也很沒面子。下次別這麼衝動,行嗎?」他一向熱情好客,最看重朋友間的體面。
我今天的失態,大概讓他覺得顏面掃地了吧。
我低聲抽噎著,沒說話。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他見我情緒似乎平復了些,起身走向廚房開始忙碌。
「嗡——」
許彥辰放在茶几上的手機螢幕忽然亮了起來。
幽冷的光線下,來電顯示的名字清晰無比。
【可可愛愛一小隻】。
過一會又一陣震動,提示有信息發來。
【哥哥,手手好痛,好像腫了,怎麼辦嗚嗚嗚】
4
許彥辰忙好後,端著幾碟菜從廚房走出。
他擺好碗筷,語氣帶著一種試圖翻篇的輕描淡寫。
「好了,先吃飯。面試沒了再找就是。」他抬眼瞥了我一下,又補了句,「再說,你做得也不對。」
我死盯著他:「我哪裡不對?她亂掛我電話才不對!拉著你哭哭啼啼更不對!她……」
「行了!」許彥辰打斷我,透著明顯的不耐煩。
他轉身去拿手機,臉上的表情驟然凝固。
緊接著,他語氣生硬地說:「飛哥有點急事找我,我出去一趟。」
一股冰冷的第六感瞬間攫住了我。
我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我說……」
「我不讓你去呢?」
5
許彥辰寒聲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咬著牙說:「是你的好妹妹叫你去的吧?」
許彥辰嗤笑了一聲,充滿了鄙夷:「果然還是偷看我手機了。是,梔梔找我。我怕你知道了又多想,才沒說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怕我多想?你如果心裡沒鬼,何必遮遮掩掩見不得人?」
許彥辰嘴角扯出一絲譏諷的笑:「你看,你就是這樣的態度,我才不想說。告訴你了,你就是現在這樣鬧個沒完!」
一股火氣從我腳底竄起:「所以你還是要去?」
「今天是你打了她。」許彥辰厲聲強調,「我去看看她的手傷,有什麼問題?」
「那也是她不對在先!我就不讓你去。」我帶著濃重的哭腔喊道。
「有毛病!你什麼時候這麼蠻不講理了?」許彥辰狠狠甩開我的手,摔門而出。
「砰!」
我失魂落魄地轉過身,目光落在餐桌上。
桌上的菜還冒著微弱的、嘲諷般的熱氣。
交往這幾年,廚房幾乎是他的領地。
他總是繫著圍裙忙碌,寵溺地看著我說:「我的小星星十指不沾陽春水就好,做飯這種事交給我。女孩子嘛,是娶回家疼的。」
我的口味、喜好,甚至一點點小癖好,他都如數家珍。
但是……
我的視線死死釘在桌上兩碟刺眼的菜上。
香燜南瓜,清炒西葫蘆。
我不挑食,幾乎什麼都吃。
唯獨對南瓜過敏,嚴重時會渾身起疹子、呼吸困難。
而西葫蘆,屬於南瓜屬,同樣是我的禁忌。
當初我提及的時候,許彥辰震驚得不得了,立刻上網搜索。
從那以後,他的廚房裡,再也沒出現過這兩樣菜。
可現在……
這兩碟他親手做的菜,像一把利刃插進我的心窩,狠狠擰轉!
他忘了。
或者說……
他不在乎了。
一股尖銳的劇痛猛地攫住了心臟,痛得我彎下腰,大口喘著氣。
眼淚決堤般洶湧而出,視線一片模糊。
就在這時。
我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蘇蘇——許彥辰的同學。
「晚星,你要不要來看下?許彥辰和葉梔梔被鎖在小倉庫了。」
6
我幾乎是狂奔趕到。
趕到時,蘇蘇告訴我,他倆已經被鎖在裡面一小時了。
她壓低聲音解釋:葉梔梔說社團的小倉庫有處理手傷的藥,但倉庫最近在維修,晚上沒有燈,讓許彥辰陪著一起去取藥。
結果……門不知怎麼就被反鎖了。
管鑰匙的同學去市區了,趕回來至少還要四十分鐘。
我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情緒,立刻掏出手機,搜索學校附近的五金開鎖店。
終於,一個師傅接聽了。
「師傅,求求您!十萬火急!」我焦急地拜託,「我朋友被鎖在裡面一個多小時了!黑漆漆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您能馬上來嗎?求您了!」
也許是聽出了我聲音里的絕望,師傅爽快地答應了:「莫慌!十分鐘到!」
「太好了!謝謝師傅!」
掛了電話,這十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我不停扒著窗口張望,妄想著從黑漆漆的窗戶里看到他們是否安好。
終於,師傅騎著車到了,工具包叮噹作響。
他經驗老道,對著門鎖搗鼓了不到兩分鐘。
「啪嗒」一聲,鎖就開了。
我再也按捺不住,第一個沖了進去!
身後,舉著手機閃光燈照明的熱心同學也緊跟著湧入。
就在這時——
仿佛是舞台中央最戲劇化的一幕被驟然點亮!
明亮的閃光燈如同追光燈,齊刷刷地聚焦在倉庫深處走出的人影上。
許彥辰穩穩地以絕對保護的姿態,公主抱著葉梔梔。
一步步從黑暗中走出來。
葉梔梔面無血色,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臉色慘白如紙。
她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顫抖著。
許彥辰的目光穿過刺眼的光線,落在我身上。
他看著我淡淡說道:「謝謝你了。梔梔她有嚴重的黑暗恐懼症,嚇壞了,我得先送她回宿舍休息。」
說完抱著葉梔梔,往宿舍樓方向走去。
倉庫門口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眾人錯愕的目光。
開鎖師傅看著他們的身影,嘟囔了一句:「妹兒,你這麼火急火燎地喊我來搞啥子嘛!我看他們兩個再在裡面多待一哈哈兒,怕是要把娃兒都生出來咯!!」
師傅調侃的話,像一把生鏽的鈍刀,狠狠地在我心口上來回拉鋸。
我腦袋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炸裂,劇痛吞噬了所有意識。
暈了過去。
7
醒來的時候,許彥辰在床邊。
換做以前,此刻的我必定會像只炸毛的貓,猛地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痛罵,然後在他看似無奈的縱容和溫言軟語中,又在他懷中委委屈屈地哭一場。
但這回我沒有。
也許是連日奔波、日夜顛倒備戰,情緒大起大落耗盡了體力。
也許是這四年異地戀里,每一次的規劃、每一次的奔赴、每一次為「在一起」所做的努力,都像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真的,太累了。
許彥辰的臉在我視線里越來越模糊。
他的嘴唇在開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晚星?你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梔梔她……」
聲音斷斷續續,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
妹妹麼?
呵。
隨她去吧。
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似乎看我沒什麼反應,俯身靠近了些,語氣帶著刻意的溫柔:「是不是還很累?那你再躺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說完,他起身,腳步聲消失在門外。
就在這時。
兩聲手機提示音前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