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急,非常急,十萬火急,你考慮得怎麼樣?」
女方遲疑了一會,確認了男方不是在開玩笑。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別走啊,擇日不如撞日。」
「找個人結婚就這麼難嗎?」
男方在捶桌。
「我一定可以的,今天還有四個,加油。」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那個男生朝這邊看了一眼並走了過來。
不會是找我算帳的吧。
不一會我桌子前面就籠罩了一個高大的陰影。
我慫了,低下頭假裝看手機。
桌子被大力一拍。
我嚇了一大跳。
「學姐,真的是你,我是許奕然啊。」
許弈然是大學時比我小兩屆的一個學弟。
那時候,我參加了一個社團,這個社團只有兩個男生,其中一個就是許弈然。
所以理所當然地,許弈然就成了我們社團使喚的苦力。
「學弟,請你吃飯,幫我個忙唄。」
搬東西,跑腿,甚至假裝男朋友幫一個學姐趕跑追求者。
哪裡需要許弈然就往哪裡搬。
我們笑稱許弈然是我們社團的「團寵」。
那時候我們關係挺好的,直到畢業之後才慢慢疏遠。
「學姐,好久不見,你太不像話了,畢業了就不聯繫我們了,重色輕友哇。」
許弈然拉開我面前的椅子坐下。
「是好久不見,學弟,你最近還好嗎?」
我訕訕道。
哎——
許弈然長長嘆口氣。
「你也看到了,我奶奶生病,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結婚,這不我這兩天相了十幾個,一聽我說馬上結婚,全跑了。」
這個架勢,不把人嚇跑才怪。
「學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來參加一個朋友婚禮,順便散散心。」
我們聊了一下各自的近況。
許弈然眼神突然亮晶晶。
「學姐,晚上我請你吃飯,你幫我一個忙唄。」
13
回到海城之後,我和許奕然約了時間。
沒想到巧的是。
在民政局竟然碰見謝予白和陳怡。
陳果一手牽著謝予白,一手牽著陳怡。
「爸爸,媽媽,我們快點進去吧。」
謝予白凝視著我,一言不發。
就在我們要擦身而過的時候,謝予白拉住我。
「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陳果突然跑到我面前。
「蔣小姐,果果沒有爸爸很可憐,你把謝叔叔讓給我們好不好?」
陳怡開口道:「蔣小姐,小孩子胡說的,你別當真。謝總和我領證就是為了能讓果果上學。」
謝予白的語氣柔和了下來。
「音音,你要和我鬧到什麼時候,謝太太只會是你。」
都來領證了。
「原來神聖的婚姻在你們眼裡就是一件很隨便的事。」
我笑笑。
「恭喜你們。」
謝予白卻一臉的不高興。
正在這時從洗手間出來的許奕然過來。
「學姐,遇見熟人了?」
「他是誰?」
謝予白皺著眉問道。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謝予白一向處變不驚的臉一下子龜裂了。
我挽起許奕然的手臂,揚了揚手裡的結婚證。
「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公許奕然。」
14
「解釋。」
謝予白臉色陰鷙,感覺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我冷笑一聲。
「瞧,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是不會覺得疼的。」
「蔣南音,我給你機會,解釋一下他到底是誰?」
謝予白壓抑著怒火,咬牙切齒地說道。
「謝予白,我說分手是認真的。」
我一個指頭指頭掰開謝予白拉住我的手。
謝予白像是渾身泄了氣,高大的身形晃了晃,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和許弈然離開後。
謝予白和陳怡到底是沒領成結婚證。
謝予白開著車追了上來,逼停了我們的車。
許弈然一個急剎車。
我深吸一口氣,打算下車。
許弈然義憤填膺。
「學姐,你別動,我去會會那個渣男。」
也好,我根本不想再看到謝予白那張臉。
兩人站在車子前頭,許弈然不知道和他說著什麼。
謝予白突然朝我們車子這邊走來,許弈然攔著他。
推搡之間,許弈然向後倒去。
「謝予白,你發什麼神經,你憑什麼打人!」
我怒氣沖沖地下車,扶起許弈然。
「哪裡受傷了?我看看。」
「哎呦,學姐,我胸口好痛。」
許弈然誇張地靠在我身上。
「音音,我沒有推他,是他先動的手,而且我也受傷了。」
謝予白悶悶的聲音傳來。
謝予白臉上也掛了彩。
「你覺得他會自己摔倒陷害你?謝予白,向他道歉。」
許弈然半掛在我身上,突然沖我調皮地眨眨眼。
謝予白難以置信,慘白著臉。
「你不相信我。」
我用嘲諷的眼神看著他。
那你相信過我嗎?
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一瞬間謝予白臉上變得更加蒼白而毫無血色。
「我道歉。」
謝予白聲音沙啞。
「我們談談。」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的本意是替你補償陳怡母女。」
「我本來就沒做錯什麼,為什麼需要你來補償。謝予白,你從來不相信我。」
一向天之驕子的謝予白佝僂著背,神情沮喪。
「是我的錯。」
「你和他離婚,我把陳怡調走,一切就會回到從前。」
謝予白突然緊緊地將我摟進懷裡。
我使勁掙扎,卻怎麼也逃脫不了他的桎梏。
索性我放棄了掙扎。
「我們回得去嗎?」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奶奶的平安扣能恢復如初嗎?」
謝予白在顫抖。
「你不能。」
當你一次次為了陳怡母女忽視我。
當你寧願相信是我傷害陳怡母女,而不是她們自導自演。
當你自以為是為了替她們主持公道,而忽視我傷害我讓我下不來台。
當你一次次站在她們那邊,偏向她們的時候。
傷害已經存在。
我們都知道,回不到過去。
謝予白頹然地低下他那一向高傲的頭。
「對不起,音音。」
氣氛沉默良久。
隨後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我接受。」
謝予白猛地抬起頭,眼神期待地看著我。
「謝予白,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以後你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嗎?」
15
謝予白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一向高高在上的謝氏總裁一朝跌落神壇,每天像個普通醉鬼一樣落寞地坐在角落,醉生夢死。
嘴裡呢喃著對不起。
時而突然掩面哭泣。
共同的朋友給我打電話。
他都知道錯了,你就不能原諒他嗎?
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我掛了電話。
後來不知道誰給他出的主意。
我每天都收到一束黃玫瑰。
剛空運來的花朵嬌艷欲滴,還帶著新鮮的露珠。
以前,我常常羨慕別人男朋友給女朋友送花。
「謝予白,你怎麼這麼不解風情。你都沒給我送過花。」
謝予白讓助理訂了幾次花。
後來乾脆直接遞給我一張卡。
「喜歡什麼自己去買。華而不實,這不比那些實用多了。」
氣得我大叫他是根木頭。
遲來的深情浪漫誰還稀罕。
傍晚,天突然開始下雨。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
許弈然湊過來看了一眼。
「雨還挺大,一時半會兒我這是走不了了。」
「這奸商就是詭計多端,他在用苦肉計。」
「學姐,水管修好了,你去看看。」
我拿出一條毛毯扔在沙發上。
「幫我一個忙,今天別走了。」
從傍晚開始,謝予白就一直站在那裡。
高傲的身影被風雨打得彎了下去。
我拉上窗簾。
酗酒再加上淋雨,病來如山倒。
謝予白燒成肺炎,住院了。
共同的好友打電話給我。
「你就這麼狠心,謝予白為了你都病成這樣,你都不去看看。」
直到謝奶奶給我打電話。
謝奶奶對我一直很好。
我不忍心拒絕她。
謝予白半躺在病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臉色十分不好。
直到看到我,謝予白眼裡有了光,掙扎著坐起來。
「音音,你來看我了,結婚的事,你是氣我的對不對?」
「我把陳怡開除了,之前是我沒有分寸,傷害了你,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來就是和他說清楚。
「謝予白,我要出國了。你知道我爸爸身體不好,前幾年我媽媽陪他出國療養。本來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你,現在我們沒有關係了。我爸媽年紀也大了,我想出去多陪陪他們。」
「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沒有人會在乎。」
「你真的不要我了。」
謝予白眼裡的光一下子黯淡了。
我轉身準備離開。
謝予白突然抓住我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和陳怡之間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我之前就是可憐她們,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孩子。」
「你說你的天平之所以傾斜,只是因為她們是弱者,所以誰弱誰有理?商場上殺伐果斷的謝總什麼時候會心軟。」
「不是那樣的。」
謝予白拚命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我真的只是可憐她們, 我沒有出軌, 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我不愛她的。」
「追究你愛不愛她其實沒有意義, 謝予白,你不愛她,但是也沒那麼愛我。」
「要不然你怎麼捨得讓我難過。」
「我相信你可能有點喜歡我吧,但你給我帶來的傷害也是真的, 但你的喜歡抵不過你對我的傷害,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傷害就像深埋在心底的刺, 時不時出來扎我一下, 我們就這樣吧。」
16
我再一次遇見陳怡,是在一家商場的鞋店。
朋友約我逛街,我在門口等她, 目光不經意間就看到了陳怡, 半跪在地上, 正在給客人試鞋子。
地上擺了一地的鞋盒, 客人左挑右挑都不滿意。
陳怡累得滿頭大汗。
客人站起來:「哎, 你這些鞋都不適合我, 算了, 我再看看。」
「可是您不是說要這款 39 碼的,我從其他店調的。」
「怎麼,試了就一定要買,什麼時候你們還要強買強賣?叫你們店長出來。」
陳怡一臉委屈:「可是不是你說一定要我給你調這雙嗎。」
店長忙安撫客戶,把陳怡拉到一邊。
「客戶是上帝,和你說過多少次了, 能幹干不能幹就走人。」
陳怡委屈不甘地站在一邊, 神情木木地。
目光透過櫥窗看到我。
突然一愣。
陳怡帶著點怨恨盯著我, 突然快步走出來。
「你現在滿意了吧?」
謝予白給了陳怡一筆高額賠償金把她辭退後,謝氏在業內的影響力, 再加上業內聽說了陳怡攪黃了我和謝予白之間的婚事, 各家的太太更是盯緊了自己的丈夫。
陳怡在行業內算被軟封殺了, 凡是叫得出名的公司都不敢招她。
陳怡換了幾份工作。
最後在一家商場找到一份鞋店導購的工作。
至於她女兒陳果,也從那所學費高昂的重點學校退學了。
沒有謝予白,陳怡根本負擔不起。
「讓你變成這樣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還有,教給孩子正確的價值觀,別讓她像你一樣。」
不知道陳怡聽不聽得進去,只是看到她進店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不過她怎麼樣, 都不關我的事了。
17
我離開的那天, 謝予白出現在機場。
大病初癒, 謝予白臉上還有些蒼白。
還有些時間, 我們找了間咖啡廳坐下來。
也許是以後再也不會見面, 所以我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他喝杯咖啡。
「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門口的冰淇淋櫃檯, 一個女生和男朋友在挑冰淇淋。
「我要這個草莓味的, 算了, 還是香草味的吧。」
「你都想吃嗎?那我們買兩個換著吃。」
男生寵溺地看著女朋友。
兩人買完冰淇淋,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了。
我想起以前我喂謝予白吃冰淇淋的情景。
「我不吃甜食。」
我硬往他嘴裡塞了一口。
「嘗嘗嘛。」
「好吃嗎?」
「是挺甜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音音, 我會等你的,不管多久。」
「謝予白,向前看吧。」
我一步一步朝登機口走去。
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