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掃了眼我懷裡的衣服,「這襯衫……怎麼有點眼熟?」
我後背發寒,趕緊送客,「你走吧。我自己上樓就行。」
他還是不放心,又指了指小泥鰍,「你不是最怕蛇、泥鰍這種東西嗎?給我吧,我幫你處理掉。」
他話音剛落,懷裡的小東西明顯抖了抖。
原來它也有害怕的時候。
「不用了,我有個朋友喜歡養這種,已經聯繫她明天來取。」
「好吧。那你晚上把它關好。」
宋易眸光一眯,打量著不安分的小泥鰍,
「可別讓它晚上跑出來。」
11
宋易離開後,我立馬衝下樓。
只想立馬將蛇塞給陸家的司機帶回去。
樓下空空如也,哪還有邁巴赫的車影。
「先約法三章,你不可以半夜偷偷爬上床。」
無奈之下,我拿了個拆快遞拆出來的紙箱子,臨時給小蛇搭了個窩。
然後把頭上頂著包的小黑蛇放進去。
看它不滿地拍打紙箱,我又拿了柔軟的毛毯墊了一下。
「你要喝水嗎?」
小黑蛇撇開頭,好像還是不大滿意。
管它的。
確認把蛇放好,我哼著歌去洗澡。
邊洗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實在太抽象了。
我暗戀的高冷學神,竟是條小黑蛇,還陰差陽錯被我拐回家。
話說他家裡人知道這事嗎?
明天要是沒變回來,我要打給林業局還是動物園?
正想著,突然瞥見磨砂玻璃上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我嚇了一跳,趕緊拿毛巾裹住自己。
「陸祁野?你變回來了?」我小心靠近。
「嗯。」他靠在門上,悶悶應了聲。
所以他不走,還杵在浴室外是幾個意思?!
「你……有什麼要對我說嗎?」我小心試探。
「抱歉,今天嚇到你了。」他順著門靠坐在地上,「我不該喝酒。今天實在是——」
「你喝酒就會變成……蛇?」
門外嗤笑一聲,「不是蛇,那是……算了,你說蛇就蛇吧。反正這是我們家族的詛咒,一旦情緒激動或者意識渙散,比如喝酒,就會變成……蛇。」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就沒想到好端端的帥哥竟然有如此魔幻的身世。
「那你怎麼變回來的?」
「我也不知道。」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自嘲。
「難道你跟青蛙王子一樣,需要一個親……」
——江梨梨!你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呵呵。我開玩笑的。」我趕緊圓場。
「或許我們可以試下。」
當睡衣的最後一顆紐扣扣好後,浴室門被緩緩打開。
冷氣衝進熱氣蒸騰的浴室,吹散了水霧。
陸祁野不見了。
地上只剩下一條小黑蛇。
「你怎麼又變回來了!」
是哪句話觸發了變身機制?
小黑蛇軟綿綿地貼在我的腳踝上,蛇身微涼,黑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著我。
——等等,你這是什麼眼神?
不會是真的想讓我試試……親親吧?!
我嚇得跌坐在地。
蛇搖著修長的尾巴,爬到與我視線齊平的洗手台上。
然後慢慢低下了它那高貴的腦袋。
我倒抽一口冷氣。
看著它愈發期待的眼神,以及左右搖擺的尾巴,緊張得掌心發癢。
不斷給自己洗腦「它是人它是人它是人」……
眼睛一閉,牙一咬。
我哆嗦著嘴唇靠了過去。
咦?沒親到?
睜開眼,發現蛇爬到我的肩頭,用涼涼的身體貼了貼我的脖子。
謝天謝地。
它還是饒過了我。
為了獎勵小黑蛇難得的「邊界感」,考慮到今晚應該沒法變回去,我揚了揚被子,
「你要能保證不做奇怪的事情,今晚就讓你睡床上。」
本來停在紙箱邊上的落寞蛇影僵住了。
「咻」一聲。
一個黑影竄進被窩。
還順尾把床頭燈給關了。
我:……
怎麼感覺上當了……?
次日清晨。
睜開眼就被一片飽滿奶白的胸肌襲擊了。
12
炎炎夏日,家裡的老房子經常斷電。
我時常被熱醒,睡不好覺。
昨晚我既沒被熱醒,還睡過頭了。
臉頰所觸及之處涼涼的,讓人忍不住想貼近……
「早。」
頭頂傳來一聲低啞的輕笑。
我的意識逐漸回籠,才發現自己蜷縮在陸祁野的懷裡!
手還無意識地搭在他健碩的胸肌上……
我的手像被燙到,火速收回。
目光一寸寸往下挪……
「啊啊啊!你怎麼變回人了!?」
還是半裸!
我一腳踹過去。
又擔心把人踹成二級重傷,猛地收住力氣,腳心堪堪擦過他溝壑分明的腹肌。
陸祁野非但沒躲,反手扣住我的腳踝。
將我扯了過去。
「小心,別摔了。」
他穩穩撈住我的腰。
原來怕我一退再退,從床邊滾下去。
晨光落入屋內。
眼前美男半裸,黑髮凌亂,睡眼迷濛。
除了額頭上的紅腫,哪還有昨天的一絲蛇影?!
我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夢。
陸祁野隨意套上昨晚落下的 T 恤,無比自然地問我早餐想吃什麼。
「小籠包和皮蛋瘦肉粥——不對!是討論吃的時候嗎?你切換形態的開關到底是什麼?」
這樣一人一蛇,一驚一乍,還半裸,我遲早被嚇死。
陸祁野起身給我倒了杯溫開水,揉了揉我的頭,
「不著急,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一五一十告訴你。先吃早餐,好嗎?」
「好吧。」
我承認看著他這張臉,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我們在樓下的早餐店坐下。
陸祁野低頭替我剝開一枚燙手的水煮蛋。
「江梨梨,你送我的,沒理由收回去。」
我:送你啥了?
「我的信。」涼颼颼的眼刀剮過來。
「我……寫錯了!」
他嗤笑一聲,「寧可吞了也不給我。也是,像我這樣的異類,怎麼可能得到……」
「不是的!」
江梨梨!你這嘴!
「昨天溫晚跟你表白後,我看到你們一起進了小樹林……」
這個理由半真半假。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昨天那種情況,我只能把她拉到一旁說清楚。」
「哦。」我拿筷子戳破了水煮蛋。
「我一直在等你。」他突然抬頭看我,「等你的信。」
「哦。」
我拿筷子喝粥。
陸祁野眯起眼,眸底掠過類蛇的狡黠,
「所以,我們……」
「在你找到破除詛咒的方法前,我會替你保密的。」
「好。」
陸祁野不再多言。
只是把醋當成醬油,下了大半碗面。
13
等我們從早餐店出來,陸家的司機已在門口候著。
我剛走兩步,領子就被陸祁野揪住。
他讓司機送我回校,說自己還有事情要忙。
車上。
我靠在車窗邊,腦子亂糟糟的。
我只是普通人。
沒有小說女主強大的內心,知道暗戀對象是條蛇後,還能一如既往地表白。
哪怕他是陸祁野。
手機震了震。
閨蜜發來一個「震驚」的表情,甩來一張朋友圈的截圖。
溫晚發了張疑似官宣的照片。
她和一雙男生的手十指相扣。
有人評論追問,是不是昨晚送你回去的 11 號?
11 號,是陸祁野的球衣編號。
溫晚回了個捂嘴笑的表情。
難道她說的是陸祁野?
可陸祁野昨晚都不成人形了,還怎麼跟她牽手?
隨手給陸祁野發了條消息:
【你有沒有雙胞胎的哥哥弟弟?】
替身文我可看太多了。
對面回得很快:
【?】
【江梨梨,你什麼意思?】
【我獨子,沒哥哥弟弟。有個堂哥,絕對沒我帥。你還想知道什麼?】
【怎麼不回了?】
要是我再不回,某人怕是要打過來了。
趕緊安撫一二。
我:【沒事。就想了解下,你家變蛇是不是遺傳病。】
陸祁野:【……】
14
暑假期間,籃球隊組織了畢業旅行。
可以帶家屬。
我作為籃球經理、我的好閨蜜林玥的家屬也來湊數。
意外的是,溫晚也來了。
她身著田園風的小裙子,拎著小巧可愛的包包,在陸祁野身後亦步亦趨。
目光期期艾艾。
難道她是陸祁野的……「親屬」?
宋易壓了壓我腦門上的太陽帽,「快上車,哥給你占了位置。」
我打小暈車,特別是聞到一絲汽油味,都會噁心想吐。
之前江宋兩家自駕出遊。
宋易見識過我吐到昏天黑地後,自此給我準備各種暈車藥、暈車貼、暈車手環等等。
副座、前排、通風的位置全留給我。
我沒馬上坐下,不由自主去找某條人的身影。
陸祁野占著最後一排的空位補眠。
黑色的棒球帽蓋在臉上。
而他旁邊的空位……
放著溫晚方才拎著的小包。
我默默在宋易旁邊坐下。
自從那晚後,我和陸祁野沒再聊過一句。
好像那晚的事情是我的一場夢。
估計他還不知道,我也來了。
不然仨人見面,得多尷尬。
車程大概要 4 小時,暈車體質的我出發前不敢多吃東西。
但還是頭暈目眩。
中途,大巴在加油站休息,我一溜煙地衝下車。
在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
出來想買瓶水漱漱口。
常溫的礦泉水一般放在架子高處。
剛踮腳——
一隻大手越過我的頭頂,拿起一瓶水,塞我懷裡。
「怎麼來了不提前說一聲?」
陸祁野一手抵在貨架上,另一隻手攔住我的去向。
「你不也沒……」告訴我嘛。
「等下坐我隔壁。」陸祁野垂眸看著我。
「你隔壁不是有大美女相伴嗎?」
說出口的話透著酸溜溜的味道。
「有嗎?」
「我上車就看到,她幾萬塊的小香就擱在你隔壁的空位上。」
拿那麼貴的包占座,誰敢靠過去?
陸祁野突然悶笑,捂住半張臉,「我睡著了,根本沒留意隔壁是阿貓還是阿狗。」
他摘下棒球帽,扣到我的腦袋上,「但我睡醒就看到你坐在宋易身邊。」
「要你管。」
我推開他的手。
車重新出發。
宋易的位置赫然換成了陸祁野。
他薄唇微翹,笑意清淺地看著我。
「你的竹馬臨時有事,下車回去了。」
陸祁野拍了拍隔壁的空位,「歡迎光臨。」
我:……
後半程,我不再聞到車內那股噁心的汽油味。
淡淡的薄荷香縈繞鼻息。
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陽光明媚,曬在我的臉上。
我卻感覺不到灼熱。
而我不知道的是。
有人用手心擋住我臉上的日曬。
14
目的地是一個開在深山老林的溫泉旅館。
環境乾淨,泉水豐富。
因為夏天沒什麼客人,倒是住出了包場的錯覺。
晚上,大夥在露天庭院舉行了篝火晚會。
陸祁野不知跑哪去了。
大家邊吃邊聊,聊八卦家常,聊報考院校,聊未來發展。
不知誰的話鋒一轉,話題落在溫晚前些日子官宣的朋友圈上。
有好事者起鬨,問小情侶是不是鬧彆扭了。不然怎麼來的時候,陸祁野不坐她旁邊,跑去我旁邊坐。
溫晚眸光一凝,眼眶瞬間紅了。
「祁野他,他被人……」
有人小聲嘀咕,「這是被挖牆腳了?知三當三?」
「勁爆!我們籃球隊還有這種瓜。」
「我只知道溫晚在比賽那天就和陸祁野表白了。江梨梨誰啊?」
「好像是野哥的前後桌,就那樣,她拿什麼跟溫晚比?」
我起身,走到她跟前,
「溫晚,說話不要含沙射影,有話直說。」
眾人看戲的目光落在我們身上。
「我和阿野本來好好的,要不是你——」
「那天聚餐結束後,你確定和你在一起的,是陸祁野?」
溫晚沒想到我直接挑破,慌忙應付,「當然!」
「那就奇怪了。」我重新坐下,撥弄了下手牌。
「因為那晚,我和他一直在一起。」
眾人譁然。
「那是你故意裝醉,讓他送你回去,用身體勾引他!」
溫晚氣急敗壞,指著我的鼻子痛罵。
都 2025 了,誰還用這麼不入流的手段?
我正要反駁,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
「你說對了。ṱüₒ」陸祁野從暗處而來,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的確是用身體。」他惡劣地笑了笑,
「是我用身體勾引她,追求她。
「怎麼,你有意見?」
當晚,「你有意見」這句話在朋友圈和各大校內群被刷爆。
當時溫晚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離開。
而我整個人紅溫了。
自從這條蛇在我面前原形畢露,什麼高冷學神,張口閉口都是騷話。
畢業旅行的最後一天。
大夥覺得住旅館太無聊,一致決定到半山腰露營。
大家都興致勃勃,除了陸祁野。
他看上去憂心忡忡。
「在擔心溫晚?」
那天溫晚被陸祁野當眾下了面子,當天就拖著行李走了。
「誰?」
「……」
感情把人給忘了。
「那你在擔心什麼?」自從陸祁野那番發言後,籃球隊的人默認我倆是一對,連分工都安排到一塊去。
「其實我不同意露營,荒郊野嶺,什麼奇怪的傢伙都有。」
我無語凝噎。
最奇怪的,不就在眼前嗎?
「不行。」他突然扔下手中的帳篷支架,「我得確保你今晚不被其他蛇惦記上。」
「其他……蛇?!」
我差點跳起來。
「你是說這座山有蛇……還是你的同類?」
「別怕。只要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他們就不敢造次了。」
等等——
你的味道?!
我腦子瞬間滾過各種顏色的內容,最後統統變成黃色。
「今晚我過來找你。」
「別!」我後退兩步,看了眼不遠處的人群,臉頰燥熱,
「帳篷隔音不好,你可別亂來啊!」
他笑了,拍了拍我的頭,「你的小腦瓜整天都在想什麼?」
入夜。
陸祁野彈了下我的帳篷。
確認閨蜜睡著後,我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山野夜涼如水,星河爛漫。
陸祁野一身白衣黑褲,山風吹亂了他的頭髮。
月光在他身上化開一圈光暈。
他聞聲回頭。
有那麼一瞬,我好像看到那雙眼變成豎瞳。
「江梨梨。」他抓過我的手腕,把一條墨黑如玉的手牌套到我的手上。
手牌是由一塊塊精工打磨的鱗片串成,非常服帖。
剛上手就吸附在皮膚上。
「這是我每年褪下、最堅硬的鱗片攢成的,你千萬別摘下。」
我向來喜歡手鐲水晶的東西,沒想到有一天蛇的鱗片還能做成手牌。
頓時愛不釋手。
他看我拿著手牌摸來摸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戴著它,別的傢伙就不敢靠近你了。」
我仰頭問,「只防蛇?」
他眸色一頓,頂腮輕嘖一聲,「也防人。」
陸祁野從身後勾住我的腰,下巴枕在我的肩窩,
「白天你想的那種方式,我也想試試。」
「?!」
夜黑中,男人的眼眸已然變成豎瞳。
15
「梨梨!你脖子怎麼過敏了?」
次日清晨,我和閨蜜並肩洗漱。
她指了指我的後脖子。
我側過身,看向鏡中的自己,大吃一驚。
後脖子紅了一大片,深深淺淺。
想起昨夜陸祁野用另一種方式留下「氣味」,耳根驀地紅了。
蛇獨有的吐息夾雜著涼意,掠過我的脖頸。
淡色薄唇在頸側輾轉流連,耳畔的呼吸愈發急促。
他也太會喘了吧,聽得我頭皮發麻。
昨天夜闌山寂,月影婆娑。
陸祁野背著月光,眯起豎瞳。
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箍住雙手,壓在樹上,仰頭討吻。
一定是他舌頭……蛇信子有毒素,迷惑了我的心智。
不然我怎麼會突然覺得……
是他的話,哪怕是蛇,好像也可以?
我定是中了不知名的蛇毒……
16
露營結束後,溫晚約我見面。
她沒穿往日的白裙,而是換了一襲穠艷的紅裙。
整個人氣質大變,煙視媚行。
她坐下來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饒有趣味地打量我。
直到她發現我手腕上的手牌,
「Ŧū́ₜ他連這個都捨得給你,也是下了血本……」
溫晚怎麼知道這個手牌……
難道她……
「你知道陸祁野是什麼嗎?」她的目光游弋在我臉上,企圖捕捉我波動的情緒。
果然,溫晚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她的手腕處浮現一圈圈銀白色的鱗片,
「我和陸祁野與你們不同。我們才是同類,我和他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我們註定在一起。
「我一路追隨他,跟著他從山裡來到城市,跟著他輾轉一所又一所的學校,就是為了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