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為什麼呢?
顧野啊顧野,你真傻。
我苦笑:「因為我無法拋下顧浪,他畢竟是我親弟弟。」
「是嗎?恐怕不僅僅是如此吧。」
胡軟搖搖頭,繼續道:
「你來,是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以及,你需要我們村子裡的人,來幫你做人體實驗。」
「你胡說什麼?」我搖搖頭,皺著眉否認,「我是醫生,我怎麼可能會拿人來做實驗?」
「為什麼不可能呢?畢竟三年前,你就用胡藍做實驗了,不是嗎?
「我看了你所有發表的論文,其中一個案例,寫的就是胡藍。」
她竟然,發現了。
這是我完美犯罪中唯一的漏洞。
我一下子頹然地閉上眼。
11
不知胡軟使了什麼法子,我不聽話,渾身便劇痛難耐。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我血管里四處亂竄。
不得已,我只好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我從小就知道我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在他們還在玩泥巴的年紀,我已經開始研究動物了。
四歲那年生日,母親送了我和弟弟一隻小貓。
她說,希望這隻貓可以陪伴我們長大。
弟弟很喜歡那隻貓,每日抱在懷裡。
可我卻覺得它每天晚上不睡覺,跑來跑去煩得很。
我很想看看,它死了會怎麼樣。
於是,我將那隻貓解剖了。
那天的事,被母親發現了。
她狠狠罵我了一頓,從此,看我的眼神便帶了懼意。
不過我卻並不在乎這些,我開始沉迷於對各種動物屍體進行解剖。
路邊的老鼠、小鳥、流浪狗,都是我研究的對象。
八歲那年,父母離異,我跟了賭鬼父親。
他帶著我東躲西藏後,沒多久就被高利貸的人逼得自盡了。
因為聯繫不上母親,我進了孤兒院。
後來,我被一家有錢人領養。
一開始,我還收斂心性,努力討好他們。
直到我發現,我的養父是個變態。
他的別墅里有一間巨大的地下室,裡面經常會傳來小孩子的慘叫。
直到有一天,他將我帶了進去。
從那一晚起,我的噩夢開始了。
多年後,當我可以自保時,我第一時間報了警。
他們死後,我繼承了豐厚的遺產,開始了一個人的日子。
直到我跟弟弟再次聯繫上。
我才發現,原來他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殺了母親。
還殺了很多跟母親一樣拋夫棄子的女人。
遇見胡藍,是個意外。
我本來正在攻克一項遺傳研究難題,她描述的事情匪夷所思,卻讓我欣喜若狂。
我假意答應跟她回村,卻悄悄將她囚禁起來,用於我的研究。
畢竟,她就是最好的研究標本,又何必捨近求遠,跟她去一個聽起來既陌生又危險的地方呢?
我把在實驗室里用於小白鼠身上的方法,都一一在她身上試了一遍。
直到那天,顧浪來我的別墅,發現了我的秘密。
他來的時候,胡藍已經死了。
於是,他幫我一起處理了屍體。
我熟悉人體組織結構,怎麼樣分屍,怎麼樣讓一個人從世界上消息,實在輕而易舉。
從此,我們成了最佳搭檔。
他開始模仿我的性格,我的一舉一動。
在外憑藉良好的外貌和我的資金吸引受害者,待我用她們做完實驗後,他再將之姦殺。
我一直小心謹慎,在外從不跟弟弟見面。
所有案發現場也都沒有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跡。
直到半年前,顧浪不慎被警方發現。
我本來想殺了他,可他卻提前逃了。
他逃了無妨,死了也無妨,但是卻不能活著。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找到了這裡。
他死了,還要拉上我。
早知如此,我真的不該來。
我的謹慎和多疑害了我。
12
我說完,全場很多人已經哭了起來。
尤其是胡藍母親,她直接衝過來,對著我拳打腳踢。
「你個變態!人渣!豬狗不如的東西!
「我女兒那麼信任你,還誇你是一位多麼有醫德的醫生。
「你卻把她殺了,為什麼?」
她緊緊攥住我的衣領,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這個蠢婦!
她懂什麼?
儘管眼鏡已經被打掉了,我依舊高昂著頭。
大聲跟他們辯駁:
「我有什麼錯?醫學的發展,本就是建立在鮮血和白骨之上的。
「人類為了彰顯自己的高尚,便用動物來做實驗。
「可是動物也是生命,眾生平等,人類又憑什麼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呢?」
我話落,一直不作聲的胡軟接口:「是啊,人與動物,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心中一喜。
不由笑道:
「你也認可我的觀點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跟她們是不一樣的。
「你快把我放了。
「我之前已經有了胡藍的研究數據,再加上你們的。
「很快,再給我五年,不,三年,只要三年,我就能解開你們村的秘密了。」
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
剛才還怒氣沖沖說要殺了我的女人,一下子惴惴不安地看向胡軟。
她小心翼翼地問:「軟丫頭,你真的要放了他嗎?那藍藍的仇……」
說著,她又收了聲,不再說話。
我緊張地等待著,只見胡軟忽地笑了笑,她看向眾人,問:「你們的想法呢?是殺了他,給胡藍報仇,還是放了他,給他一個機會救村子?」
她們聚在一起討論了半天。
有人說應該把我殺了,給胡藍報仇。
也有人說,為了村子,應該先把我留著。
討論到最後,她們把這個權利交給了胡軟。
這個村子,的確跟外面不一樣。
這裡沒有警察,沒有法律。
村長,便是法官。
於是,這個聰明到可怕的女人,又掌握了我的生殺大權。
我將目光投向她,放低姿態求饒。
「胡軟,我救過你,我還能救村子,放了我吧。」
13
我知道,胡軟不會殺我的。
她是村長,自然關心村子的未來。
她們村子有太多秘密,如今我也把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
我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未來,我們都將綁在一起。
我拯救她們,她們依賴我。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我等著胡軟開口,等著她放了我。
果然,她分開人群,走到我面前,開始解我的繩子。
胡藍母親雙目通紅地看著我,可惜,她無法阻止。
我鬆了松被綁了許久的手腕,問胡軟:「我就要回去繼續研究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不,」她搖搖頭,輕笑,「顧醫生,我不走,你也走不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
我正要開口,只聽她忽地跟眾人道:
「各位,我的確很想放了他,我們胡村也需要他。
「可是,我不能。
「我答應過我弟弟,答應過九姑,要為胡藍報仇。
「胡藍一人的命,與我們全村上百人的命,哪個更重要?
「在我看來,他們是一樣的。
「顧醫生說得沒錯,眾生平等。
「所以,他殺了人,便該償命。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瘋了!
這個女人,她瘋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她不是人,她就是個瘋子。
下一刻, 這個瘋子將我推到了胡藍母親面前。
「九姑, 這個配種我們不要了, 他的基因實在不怎麼好。
「我把他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
14
我被人群押著送到了胡藍家。
這群女人,明明看著身嬌體弱,可是力氣竟然大得驚人。
這個夜晚, 我終於知道弟弟死前遭受了什麼。
我再一次悔不當初。
我不該來。
好奇心害死貓, 也害死了我。
臨死前, 我見到了胡軟。
她還是穿著第一次見面時的青色旗袍,盈盈一笑間,盪人心魄。
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抗她的魅力。
可我知道,她是怎樣狡詐狠厲的女人。
看著院子裡沉默著磨刀的胡九姑, 我知道, 我很快就要死了。
於是,我終於問出了這幾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除了我下藥那一次, 其他的事,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明明掩飾得那麼好。
我躲過了她的美人計、苦肉計。
我是完美的天才。
我不明白。
胡軟笑了。
她笑起來像狐狸一般狡黠。
看著我,如同看著垂死掙扎的獵物。
「顧醫生,你讀過犯罪心理學嗎?
「自從胡藍失蹤後, 我便一直在研究這個。
「顧浪死後, 我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兩個錯誤。
「第一, 他其實對胡藍根本不了解。
「一個連環殺手,怎麼會記不住自己的作品呢?
「除非,那根本不是他的作品。
「第二, 顧浪是有計劃地選擇自己的受害者的。
「他覺得你們童年的悲劇都是因為你們的母親出軌,跟你們父親離異。
「所以,他總是去勾引那些有夫之婦, 要麼是有家庭的,要麼是有男友的。
「在她們被他矇騙, 深陷熱戀後, 再毫不留情將之殺害。
「即便對我,也是一樣的套路。
「這是他所追求的殺人儀式。
「對於連環殺人犯來說, 這樣的例子國內外都有很多。
「他們是絕對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犯罪方式的。
「而胡藍, 她是絕對不會愛上顧浪的。
「所以, 她不符合顧浪挑選獵物的標準。
「而你, 是她失蹤前最後提到的人。
「你能找到這裡,說明你跟顧浪的感情深厚。
「不管怎麼看,你都有很大嫌棄。
「你很可能是幫凶, 又或者,是主謀。」
果然, 她聰明得可怕。
這一刻, 我無比後悔。
我不該拿胡藍做實驗, 我應該跟著她回村。
胡軟, 才是最適合實驗的對象啊。
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胡九姑已經磨好了刀,在向我走來。
瀕死之際, 我忍不住說了最後一段話。
「你知道嗎?警察早就在懷疑我了。
「他們為了找到顧浪,一直在跟蹤我。
「我猜,他們很快就要到了。」
話音剛落, 院子裡的狼狗忽然大聲叫了起來。
而胡軟的臉色,陡然煞白。
這個害死我們兄弟的女人,真的每一次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我不信。
就讓我去地下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