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兩年,我有心再嫁。
唯一的阻礙就是我前夫留下的外室子。
他中舉那天,我備了酒席為他慶功,順便攤牌。
可趙恕搶先一步拉住我的⼿。
「姐姐,我終於可以娶你了……」
1
把再次上⻔給我說親的趙媒婆送到⻔口。
她拉著我的手看了又看,苦口婆心。
「春娘,你替前頭那個守了這麼久,又收留了他的外室子,這縣城裡誰不誇你。可日⼦總是要向前看的……」
「現在你年輕顏⾊好,又會掙錢,可人不是只過年輕這十幾年的。」
「嬸⼦是過來人,和你說的話你好好想想,若是以後想再嫁,儘管來找我。」
我沖她微微頷首,表⽰自己知道了。
她⻅我還是不鬆口,嘆了口⽓,⾛了。
我回廚房繼續幹活,手上的動作沒停下。
⼼⾥卻被她說得亂亂的。
趙平已經⾛了兩年,恕哥兒明年也要 15 歲了。
現在又進了書院讀書,以後不管是考中做官還是落選謀⽣,我都盡了力。
或許,我真應該為⾃己後半生想想了?
畢竟也沒有打算真的要為那個負心人守一輩子。
害,還是先吃飯吧。
碗里的餛飩個個皮薄餡大,喜人得很。
我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趙秀香沒說錯,我確實會賺點錢。
平日裡會給文同書院的學子做做飯,漿洗衣物。
閒時還會推著車叫賣。
夏日賣冷飲,冬日賣熱湯。
銅板一文一文地鑽進我的錢袋。
晚上躺在炕上,屋裡的炭火盆暖洋洋的。
酒足飯飽思淫慾。
臨睡時,我想著下一個夫君一定要壯實。
不能像趙平一樣短命,還沒過幾年日子就去了。
要會賺錢,起碼不會貪圖我手中的錢財。
最好還聽我的話,不能搞出什麼外室和孩子來。
想到這裡,我嘿嘿一笑,覺得自己是白日做夢。
要是真有這樣的人,怎麼會輪ţŭ̀ₔ到我一個寡婦。Ťű̂ₑ
但想想又不犯法。
我將被子蓋得緊緊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雞打鳴的同時,院子傳來陣陣響聲。
2
我穿好衣服出房門,就看見趙恕在院子裡劈柴。
時間過得可真快,今天又到了先生休沐的時間了。
在院子裡左看右看。
昨日半空的水缸,現在滿滿當當,劈好的柴火整整齊齊地碼在一旁。
我目光定在趙恕身上。
他算是……我的兒子?
不對,他爹是我早死的丈夫。
死了沒多久,他娘就牽著他上門了。
淚如雨下地訴說她與趙平過去多麼恩愛,想要為他留下血脈。
見我不肯收留,竟然直接丟下孩子跑了。
數九寒天,我在屋裡牙咬了又咬。
還是把他領進了家門。
這一養,就是兩年。
但好在,他十分好養活。
除去開始不熟悉的幾個月,簡直是我的小尾巴。
許是聽見了動靜,他抬眸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和我打招呼。
「姐姐,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待會再劈柴……」
我搖頭,表示沒有,剛要張嘴問他早上想吃什麼。
「早飯我做了南瓜粥,在鍋里溫著,姐姐你先去吃,我劈完這些就來。」
將早飯擺好時,趙恕已經在桌前等著了。
這孩子,肩膀上沾了木屑都不知道。
整日像個大人一樣,可算讓我找到可以調笑的地方。
我湊近些,輕輕撿起他肩上的木屑,語氣輕快。
「恕哥兒你看,這木屑在你身上不捨得走呢。」
而趙恕在我靠近的時候,身體就繃緊了,十分緊張的樣子。
我這才發現。
我們好像離得太近了,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3
我後退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就見他雙手握拳,一副隱忍的樣子。
以為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生母遺棄他的回憶。
我目光殷切,連忙出聲安慰他。
「恕哥,姐姐不會丟下你的,你別害怕。」
趙恕手中的拳頭鬆了又緊,聽見這句之後,仿佛得到了什麼珍寶。
他低ŧű̂⁸聲問我。
「姐姐真的不會拋棄我嗎?」
我被這話問得一愣,還是順勢安慰他。
「當然了。」
他仿佛不是很滿意這個回答,蹙眉追問。
「那要是有人要你再嫁呢?」
我噗嗤一笑,一早上前言不搭後語。
原來是聽別人嚼舌根,知道趙媒婆又來給我說親了。
我毫不在意地拍拍他。
「像個孩子一樣,姐姐就算再嫁也不會拋下你的,快吃飯吧,不然要涼了。」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趙恕這話說得聲音極小,我只當他在嘟囔,不予理會。
飯後,趙恕說要去書房溫書。
我挎上籃子,上街去看看。
馬上就要入冬了,該給自己和恕哥置辦一身冬衣。
在店鋪里挑挑揀揀,總感覺哪件布料都不襯他。
一個新來的夥計湊到我身旁。
「娘子,是要給相公選布料吧?瞧瞧這松綠色,剛來的料子,賣得可好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料子拿給我看。
我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擺手。
「是、是給家裡的孩子。」
夥計放下手中的布料,拿起另一匹。
「是姑娘還是小子?想必年歲不大吧?這匹,這匹合適。」
我打斷夥計的熱情推銷。
「是男子,翻過年就要 15 了。」
夥計摸了摸後腦勺,嘿嘿一笑,從箱櫃底下掏出一匹寶石藍的布料。
離我更近些,耳語幾句。
「這可是店裡的鎮店之寶,僅此一匹。」
我目光卻被布料吸引住了。
這顏色,襯他。
ţû⁰利落地掏出銀子付錢。
夥計做成了一筆大買賣,十分豪氣。
又搭了我些好布頭,可以做小衣。
臨走時,他還在誇我,還添上一句調笑。
「再過兩年,他娶了妻,娘子就鬆快了……」
這句話,卻讓我一愣。
15 歲,要娶妻了。
不知道他會娶一個怎樣的人。
他長大了,我該有些分寸,畢竟身份敏感……
但想到這裡,心裡總有些空落落的。
4
一路上,思索著該如何拉開些距離。
又不讓他覺得我是拋棄他。
想得一個頭兩個大。
可剛一入巷子,我就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我家門口站了個男子,手中還拿著東西。
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他轉過來身來,眼睛一亮。
我也在觀察他。
個子很高,一身紮實的肌肉,能打死十個我。
這難道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但我還是保持些許警惕。
也許老天送的不是枕頭是拳頭呢?
看我警惕的模樣,他在原地沒有動。
「我叫程姚,住在隔壁,新搬來的。」
「平日裡做些小玩意,給街坊都送了。」
說到這裡話音一頓,又繼續。
「你家是最後一家,可叩門沒人開。」
嗯?不應該啊,趙恕此刻應該在家裡溫書才是。
怎麼會沒人開門。
打斷我思緒的是程姚遞上的鍋。
我伸手接過,用指關節敲了敲,放在耳邊聽聲音。
這可真是個好鍋。
只是這東西就這麼白白送給一個鄰居,會不會太浪費了些?
「幸會,我姓鄭,那我就多謝你的鍋了。」
看著對面的人沒反應,我又補充了一句。
「我做飯尚可,你有空可以來我這裡吃飯。」
我揚了揚手裡的鍋,「咱們吃涮鍋子。」
本是一句客氣話,對面的男子卻眸光一閃。
「好啊,我們今天就有空。」
這倒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結結巴巴地回應。
「好、好啊,等會你就來吧,我去準備菜……」
5
我開門後,先往書房瞥了一眼。
果然,是暗的。
長大了,學會撒謊了。
要出去也不事先說一聲。
我收斂思緒,去廚房備菜。
好在涮鍋子簡單,沒一會就準備好了。
程姚來得比我想像的還快,他中氣十足。
「鄭娘子,我來了。」
我從廚房露出個頭。
就看見程姚手裡拎著魚肉,規矩地站在院中。
我擦擦手,迎上去,客氣一番。
「人來就好,還帶這些幹什麼。」
順手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放到一旁。
他憨厚一笑,摸摸後腦勺。
骨湯還在鍋里熬著,我和程姚在堂屋坐著聊天。
門大開著。
雖說本朝寡婦再嫁不受拘束,但畢竟八字沒有一撇。
要是趙恕在就好了。
我撇開這些小心思,打起精神應付程姚。
既然有心思,我話語中難免有些試探的意思。
程姚回答得一板一眼,但也算沒有冷場。
從聊天中得知,程姚自小父母雙亡,是舅舅帶大的。
教了他手藝,還開了個鋪子。
可舅母總是因為他和舅舅吵架。
所以他搬出來自立門戶了。
他說到這裡時,還偷偷覷了我一眼。
又說自己雖然現在鋪子雖然剛開起來,但是也不缺吃穿。
我很納悶,這種隱秘的事,和剛認識的鄰居寡婦說合適嗎?
莫非是……
6
總不能是看上我了吧?
想到這裡,我自己撲哧一下笑出聲。
得了,見招拆招吧。
算著時辰,骨湯也快好了。
我看趙恕還沒回來,程姚又在屋裡等著。
分出一些他喜歡的菜,放到一旁。
程姚吃上飯之後也不提錢了,也不偷看了。
連連對我豎起大拇指。
「鄭娘子,你這手藝都可以去開酒樓了。」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涮鍋子。」
他兩眼放光,吃得十分滿足的樣子。
我被誇得微紅,不自覺地低頭。
趙恕看到的可能就是這幅場景。
深夜,我臉色微紅,對著陌生男人淺笑。
他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