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迷津渡完整後續

2025-10-0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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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茶樓中的賣唱女。

三個銅板便能讓我唱上半日。

只是茶樓中有位奇怪的客人。

他最喜歡點半壺清茶,坐上一整日。

最後一次,他給了我二兩碎銀,讓我好好活下去。

而後他便再也沒出現。

直到兵荒馬亂,我於亂葬崗中和他重逢。

那夜滿城風雪,他手腳盡斷,被叛軍通緝。

「我不求你將疆域圖交到魏王手中,我只求你,千萬莫要讓這圖落到反叛軍手中。」

我想就算我命如蜉蝣。

我也要用我的三尺薄命攪動一番格局。

1.

他傷得極重,只有一雙眼睛在雪夜中發著光。

緊緊盯著我,哀求著:

「反叛軍和北蠻勾結,他們意圖奪取幽雲十六州。

若是可以,姑娘我求你,將這個消息傳給魏王。」

我抱緊懷中的琵琶,手中那份疆域圖還染著對方的溫度。

「可是你要死了。」

我不明白,他都要死了。

他把這唯一的機會用在傳遞消息上。

值得嗎?

他難道不怕死嗎?

「怕。」

他又說,「可如果只是死我一個人,換取燕雲十六州,這筆生意很划算。」

風雪中,我只聽得見他粗重的喘息聲。

他迅速交代我。

「反叛軍可能很快就要找到我了,我死後你不要為我收屍,你快些離開這裡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

我似乎聽見了些許狗吠和腳步聲。

我盯了他一會兒。

最後問了一個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五年前,他救了我一命。

如今,至少讓我也能為他立一個衣冠冢。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道:「沈沉舟。」

我咬咬牙,蹲下身割了一縷他的頭髮。

若有一日,國家收復故土。

那他也算是能落葉歸根了。

做完後,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亂葬崗。

匆匆離開之際。

我似乎聽到了沈沉舟的聲音。

他聲嘶力竭。

「狗賊,來殺我啊!

你殺了我,大燕也不會亡國!」

2.

迎著風雪,我回到家關上門後。

再也忍不住手腳發軟,跪到了地上。

指尖不小心划過琴弦發出聲響。

我才終於回過神。

透過豆大的油燈,我看著懷中那份由人命換來的地圖。

我想這地圖大約是經過特殊工藝製成的,所以才能被封進蠟里。

屋外兵卒過路聲嘈雜,混雜著風雪。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腦海中滿是亂葬崗中的事情。

我從未想過。

像我這般蜉蝣般,朝生暮死的歌女。

竟然有一天,能用自己的三尺薄命攪亂格局。

熬到天光大亮。

我沒有表現得和往常有任何不同。

只是和平常一樣,去茶樓賣唱。

我坐在茶樓大廳,唱著曲子。

耳邊聽見茶客們討論昨夜城外亂葬崗的消息。

他們說:

「裴將軍在城外亂葬崗處死個叛國的反賊,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不是嘛,據說還是個沈家人,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

「據說,那個反賊還有同夥,裴將軍正要搜城抓反賊同夥呢。」

我垂眸撥弄著懷中的琵琶。

仿佛只是聽了幾件與己無關的事。

直到晌午,茶樓老闆給我結了工錢。

我和她說往後便不再來了。

「你有你家裡人的消息了?」

我笑盈盈道:「我聽說,我老子娘他們都到了金陵,我打算去找找他們。」

「也好,如今兵荒馬亂,和家人在一塊,總歸是安全些的。」

茶樓老闆沒有懷疑。

還多給我結了一日工錢。

讓我拿著路上花銷。

若是去金陵找不到家人,再回幽州找她。

我應了。

只是很可惜,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回來。

包括去金陵找家人這句話,也是假的。

我是想去金陵找魏王。

將地圖和消息傳到他手中。

走到城門口時,我看見一群人圍在那裡。

「據說這個叛徒是裴將軍親手掛上去的,據說要曝屍三日呢。」

「真是可憐可恨,死了也不得安生。」

我抬頭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是沈沉舟。

他終於還是死了。

3.

我思緒有些混亂。

我和沈沉舟的交際並不多。

甚至是昨夜才知曉了他的姓名。

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五年前。

我被父親當作貨品賣給了牙行。

牙行的人把我賣給了茶樓。

那時我是在雲州。

簽了死契的我,是茶樓中最下等的賣唱女。

茶樓中的活計幾乎都要我一人干。

白日裡還要賣唱。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照樣欺負我。

就像是貓捉老鼠一樣。

甚至還不讓我吃飽飯。

直到一次,他們強逼我從了他們時。

我咬斷了茶樓老闆的手指。

硬生生從二樓跳了下去。

只可惜,我沒有死。

茶樓老闆氣惱,當場叫了牙婆要將我賣入煙樓。

就在我絕望之際。

二兩碎銀從天而降,丟到了我懷中。

「她唱得挺好的。」

沈沉舟倚在二樓撐著下巴,「你賣給我得了,我養著當小雀兒玩也挺好。」

我抬眼。

他沖我笑了下。

我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他們不知道沈沉舟的底細。

但也見識過他的厲害。

老闆當然不敢得罪他。

於是我被沈沉舟帶走了。

他對我說,「你往後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吧,你唱得這般好,總能活下去。」

那時我不知道沈沉舟的身份。

只知道他不能帶著我。

他給了我二十兩後便走了。

腿好後,兜兜轉轉,我來到了幽州。

靠著琵琶為生。

只是這些年兵荒馬亂,到處都有戰亂,總體不太安穩。

就算是像我這般遲鈍的人也有些感覺到了。

我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沈沉舟。

卻沒想到昨夜會再見到。

也沒想到,再見就是訣別。

4.

我緊了緊衣領。

懷中貼身藏著的是一個錦囊。

裡面是沈沉舟的一縷頭髮和那份地圖。

我抱著琵琶按住衣服,安安靜靜等著出城。

隊伍也在不斷縮短。

我想,出城後,我便先找商隊去金陵。

眼見著便要出城。

身後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響。

「裴將軍有令,封城門,那叛徒的同夥,如今就在城中!」

我眼見著沉重的城門轟然落下。

城門關了。

看守城門的兵卒沿著隊伍驗明正身。

隊伍有序地緩步上前。

我有些緊張。

藏在袖下的指尖掐得泛白。

好在,我看清了今日搜身的兵卒。

正好有位是我相熟的人。

與我是鄰居。

我不動聲色地換了位置。

他看了我一眼。

裝模作樣拍了拍我袖子。

示意讓我出城。

「慢著,你給我回來!」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暴戾的呵斥聲。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住。

腦海中閃過紛雜的思緒,想著該如何辯解。

轉身卻見是旁邊的兵卒正拎著一個賣貨郎。

「你的貨箱裡有什麼,都翻出來給我們看看。」

賣貨郎討好地笑道:「就是一些雞毛換糖的小物件。」

兵卒不信,直接用腳踹翻了那些箱子。

賣貨郎試圖將那些沾上塵土的糖塊撿起來。

可那個兵卒卻毫不留情地用腳尖碾上了賣貨郎的手。

其他兵卒看到熱鬧也紛紛圍了上去。

我不忍心再看。

大壯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低著腦袋出了城門。

如今局勢動盪,官家年幼,宦官當道,北蠻虎視眈眈。

別說是幽州。

便是金陵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所有人都在說,大燕恐怕是大廈將傾了。

在這樣的環境中,我能保全自己就算很好了。

更別說,我懷中還有份滾燙的地圖。

5.

這幾日因為沈沉舟的事情。

到處都不太安生。

三天兩頭,那些兵卒就來搜查。

據說幽州城內的百姓苦不堪言,幾乎日日都要孝敬。

好在我住的地方偏遠,沒什麼油水可以撈。

又有大壯哥。

到底沒有影響什麼。

我不敢在這種重要關口頂風作案。

只是有些急。

怕自己的消息傳得晚了。

那些人的陰謀就會得逞。

冬至那夜,幽州下了好大一場雪。

我悶在屋子裡包餃子。

忽而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我趕緊迎了出去。

是穿著蓑衣的大壯哥。

他有些急:「阿央,你快收拾東西,北蠻又攻過來了,怕是明日便要到幽州了。」

他說,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要喪命了。

我心臟跳得莫名快。

「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要抓叛徒......」

他冷哼,「叛徒?我看幽州這次都自身難保了,還抓個什麼叛徒,他們不過就是借著這個由頭多從百姓這裡搜刮點油膏,他們會在乎幽雲十六州?」

後面的話,我沒有再聽。

只聽得見自己心臟的喧鼓聲。

「你快收拾東Ṭúₑ西,等會兒我們全村一起逃難去。」

說完,大壯就立馬轉身去了下一家通知。

我趕緊回屋。

把之前一直準備好的衣服穿上。

這件衣服的四角我都縫上了碎銀子,鞋子裡也放了銅板。

這些錢足夠我到一個新的環境中重新安身立命了。

本來我是準備在風聲稍微緩一些後再走的。

沒想到會碰上這麼好的機會。

我想不會有人能猜到。

疆域圖會在一個逃難的災民手中。

到了規定時間後,我拿著火把走出了門。

漆黑的夜中,火把仿佛地上的星河,照亮一小片天地。

我借著火光看到了四周熟悉的面孔。

為了不便宜北蠻。

我們離開前用火把將村落付之一炬。

身後的火光照亮行走的方向。

我沒有聽見任何哭聲。

6

風雪在第二日一早便停了。

我們大約也走出了幽州地界。

在半道上我們還碰上了另一夥災民。

我坐在人群中聽著他們的交談。

「還好我們走得快,幽州一早就讓北蠻屠光了。」

「也不知道這日子啥時候到頭,朝廷會不會派魏王過來。」

他們長吁短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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