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暴露我們懷疑她的事吧?」
「放心吧,沒有。不過她也不是傻子,估計能猜到。」
「她之前跟你說什麼口紅代購的事?」
「對,之前她說做口紅代購中間商可以掙錢,我求她帶我一起做來著。」
社會姐同情地看著小齊:「拉新人是可以掙人頭費的,你別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
溫柔突然說:「既然她在做口紅代購,有沒有可能也在賣鞋子,偷我的鞋就是為了賣給別人?」
我說:「這麼說可能性很大,那你的鞋子極有可能已經被寄給買家追不回來了。」
溫柔恨得牙痒痒:「她人呢?我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她。」
小齊說:「我還打聽到她是凌晨兩點的飛機。」
我們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不到。
她走得這麼早,極有可能是心虛。
社會姐冷笑:「別以為她人不在,就可以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我比較傾向於拿到所有的證據再把她扳倒,但其他人都覺得事情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了。
她們甚至懷疑彩霞想直接退學跑路,因此準備用手上已有的證據直接跟她攤牌。
她們重新建了一個「偵探小隊」微信群,後來發生的事情都是我在群里聽到的。
社會姐先找彩霞問口紅的事情,彩霞當然堅持口紅是她自己買的。
於是社會姐把自己網購口紅的截圖拿出來,要求她也拿出自己的購買記錄。
彩霞說自己的口紅是自己在商場消費過萬後,人家給她送的贈品,所以沒有小票一類的東西。
「又在強調自己富家千金隨意揮霍的人設了。」
「那你怎麼對付她的?」
「既然消費過萬,那肯定商場會給發票吧,讓她把那個發票拿出來咯。」
「她拿了嗎?」
「她說那個小票在她前男友的家裡,現在不方便拿,最晚也要等到過年。」
彩霞的這個前男友又是一個需要補充的設定。
在她嘴裡,她一直有個家裡很有權勢的男友,方方面面簡直像高幹文男主。
只是因為身份敏感,照片之類的不方便示人,所以誰也沒有見過她這位前男友。
據說他們兩家是世交,從小就定了娃娃親的關係。
而分手的原因也是她背著男友去酒吧蹦迪,被男友的手下撞到。
她男友親自去酒吧把她帶走,兩人為此大吵一架。
小票據她說此刻正躺在男友臥室的床頭櫃里,只有過年的時候兩家父母走動,她才有機會拿到。
「編得真好,像真的一樣。」
「小說看多了,撒這種謊張口就來。」
「不覺得她一直在給自己打造公主人設麼?」
群里七嘴八舌。
社會姐順著四通八達的網線,扒到了彩霞媽媽的短視頻號。
她的媽媽經常在短視頻平台發自己的日常。
視頻里的背景基本都是鄉下的老房子,還有一些田園生活日常。
而最新的一條視頻是半年前,她媽媽舉著酒杯在慶祝什麼,背景的橫幅上隱約能看見「水產養殖」幾個大字。
那條視頻被發在群里,立刻引發了群嘲。
「喲,我當什麼千金大小姐,原來家裡養水產的哈哈哈哈!」
「你霞姐要是不退學,我下次必然當面陰陽她。」
「別吹牛,你要是做不到我可當面笑你啊!」
我冷眼旁觀著群里的一切,心裡明白這樣的對話可能曾經以我為主角早已發生過一遍。
大年初五,霞姐發給社會姐的小票照片出現在了群里。
當然,沒人相信這張小票的真實性。
小票上沒寫時間,隔了這麼久,誰知道她是不是湊錢去重新買了上面的東西。
社會姐甚至想致電那家商場去核實小票的真偽,最後因為沒拿到有效電話作罷。
我隱隱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事實真相如何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下一個霸凌對象已經確立了。
09
新春伊始,新的學期把大家再次聚集到這一方小小宿舍里。
彩霞是最後到宿舍的,她一出現就被社會姐攔在了位置上。
社會姐開門見山,把她寄快遞的視頻遞到她面前反覆播放。
能看出來,彩霞強作鎮定,說這是她把自己的拖鞋寄回去。
社會姐冷笑一聲:「你這麼有錢,一雙拖鞋還有必要千里迢迢往回寄?」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說完彩霞就出去了。
社會姐看她出去,立刻問我和溫柔要了宿舍的房卡。
學校有規定,如果宿舍有一個人丟了房卡,那麼拿上其他三個人的房卡就可以申領新房卡。
並且為了防止撿到房卡的人隨意進出,原來的房卡會被消磁,只有新房卡能夠刷卡進入。
這一系列手續在彩霞回到宿舍之前全部辦完。
而彩霞再想回到宿舍時,就發現刷她原來的房卡已經進不了宿舍了。
社會姐走過去,打開宿舍門,雙手交叉挑釁地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問:「我的房卡開不了門了,你們知道怎麼回事嗎?」
社會姐故作無辜,回頭問我們:「怎麼可能會開不了門啊?你們知道怎麼回事嗎?」
溫柔搖頭。
我隔著門和彩霞對視,看見她好像看見比當初更無助的自己。
我有某一片刻想站起來終止這場鬧劇,可是我還記得當時因為聖母而導致了自己怎樣的下場。
小集體有小集體的規則,如果不和霸凌者站在一邊,就會成為下一個霸凌對象。
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之前的事,更何況這次被針對的人也並不無辜。
彩霞看著我,猶豫了片刻,我也選擇了搖頭。
她眼裡的光暗了下去。
「我會去找老師換宿舍。」她說。
可能是因為有我的前車之鑑,她去找董大力的時候把自己的情況說得非常嚴重。
董大力找我們談話的時候,竟然問我們到底做了什麼搞得人家現在竟然有了自殺傾向。
「她?自殺?」溫柔氣笑了,「老師我被偷了上萬塊的東西我還沒說想自殺呢。」
董大力先聽彩霞講了一版宿舍奇談,再聽我們講了一版宿舍聊齋。
加上之前還有我來找他說過的宿舍前傳,他的眼神漸漸無光,大腦開始停止運轉了。
「這個宿舍我給她換,但是算我求你們不要再折騰任何么蛾子了。」
隔壁班有個同學因為抑鬱症現在不住校,那個空出來的床位彩霞搬了過去。
除掉了宿舍里的心頭大患,社會姐並沒有就此停手,而是把她的陰陽神功繼續發揚光大。
我們的泥塑課教室里有兩張大桌子,平時一般都是男生一桌女生一桌。
這節課彩霞原本坐在女生這一桌,桌上並沒有人主動跟她說話。
有我發的「警車」朋友圈在前,社會姐私換房卡事件在後,彩霞的事情早就在班裡傳開了。
好在做泥塑不需要團體合作,她一個人低著頭擺弄手裡的物件。
這時,社會姐故意提高聲音問:「溫柔,你看我做的這個是什麼?」
溫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個……像龍蝦啊。」
「什麼叫像龍蝦?這就是龍蝦!你家不養殖水產所以你認不出來也正常~」
四周立刻傳出了窸窸窣窣的笑聲,所有餘光都在瞟著那一位假千金真水產大小姐。
後者背過身跑去了廁所,再回來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到了男生那桌。
我看著她孤獨的身影,感覺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割裂感。
一半在暢快曾經那個想把一切嫁禍給自己的罪魁禍首如今自作孽不可活。
另一半則在譴責自己:曾經淋過雨,現在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遭遇和自己同樣的事情?。
我迫切地想做點什麼,讓自己從這樣的割裂感中掙脫出來。
事情的轉折點是隔壁班的小女孩主動敲響了我們宿舍的門。
她是彩霞的現室友,之前似乎和彩霞相處得還不錯。
她說彩霞去了她們宿舍以後,說自己平時會做代購,一直在跟她們推銷口紅。
因為彩霞那邊的價格確實比網上便宜,所以她省吃儉用咬咬牙買了一支。
可是口紅拿到手上以後,總感覺包裝有點劣質,感覺不太對。
我們以前是她的室友,所以她想過來問一下我們之前有沒有從她那邊買過口紅,質量到底靠不靠譜。
社會姐立刻像聞著血腥味便湊過來的鯊魚一樣到了她跟前。
她只是隨手掂了掂重量,立刻把口紅還給了小女孩,意味深長地說:
「這根口紅我回購過不少次,這種量拿在手上就知道不對。你怎麼敢買她的口紅的啊?」
小女孩表情立刻不對了,說:「這口紅花了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
社會姐攬過她,神色誇張地說:「她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彩霞的傳奇故事原本只是在我們班流傳,社會姐告訴她以後,很快所有人就都會知道了。
我有些猶豫:「真的能說嗎?我們畢竟只是懷疑,沒有拿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溫柔把我拉到一邊,問:「你怎麼了?開始同情她了?」
我說:「你們很難理解,一個人被集體拋棄的心情,真的有可能會出事。」
她笑了:「你太善良了,可是你忘記她以前對你做的事情了嗎?你用我沐浴露的事情她告訴我之前可完全沒有猶豫。」
我猛地一怔,溫柔的沐浴露我用過兩次。
第一次是自己的沐浴露用完了,當時宿舍里只有彩霞在,我向她求助。
彩霞當時讓我用粉色的那瓶,說這是她跟溫柔合買的,隨便用。
後來我網購了自己的沐浴露,但是過了幾天還沒到,所以洗澡的時候又用了一次那瓶沐浴露。
這次沒有先跟她們打招呼,我知道自己理虧,所以社會姐懟我的時候也沒敢多說什麼。
我一直以為這個事情是溫柔跟社會姐說了,社會姐才會作為把柄攻擊我的。
溫柔聽了我的解釋,搖了搖頭,滿臉不可置信。
她說:「我從來沒有跟她合買過任何東西,你用我沐浴露還是她告訴我的,說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很像我沐浴露的味道,我一聞還真是。」
我還沒從這件事的震驚里緩過神來,溫柔又給了我一記雷神之錘。
「後來我丟了三百塊錢,也是彩霞一直跟我說這錢肯定就是你拿的,我一想你連沐浴露都要偷偷用我的,所以才覺得錢也可能是你順手牽羊偷的。」
我聽著這些才知道的消息,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從沐浴露開始,三百塊錢,後來的口紅,再到球鞋、項鍊……
原來彩霞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讓我做替罪羊,一步一步等著我掉進陷阱。
而我又是何等地懦弱無能,一直迴避問題,愚蠢地自認為清者自清!
看我被所有人孤立排擠,還搞不清楚自己怎麼就陷入了如今的境地時,她也在心裡罵我真蠢吧?
事情發生後她美美隱身,我卻跟社會姐針鋒相對,她像個暗處的操盤手一樣看著自己的傑作,才會沒忍住笑出聲吧?
我在宿舍一動不動地坐了一下午,誰來叫我我都沒有任何反應。
夜幕降臨時,我終於站起身,走到彩霞現在的宿舍門口,抬手敲門。
我知道四面八方都是好奇的眼神,也知道無數微信群一定都在瘋傳我去找彩霞的事情。
我都不在乎了,或者說這正是我想要達到的效果。
彩霞給我開門,看到我她驚訝又緊張,但還是儘可能向我表示友好。
「我有事情要跟你談一談。」我說。
「好,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們先出去一下?」她說。
她的室友們立刻響應了,出去之前都留下了八卦探究的眼神。
想必她們很快就會出現在我們宿舍,然後向社會姐和溫柔打聽我們之間的八卦。
我來找彩霞並沒有做任何事先準備,也沒有學習任何談判技巧。
她同樣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我們就像兩隻野獸互相打量著對方。
此刻她還沒有意識到,選擇迎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輸了。
10
我把之前拿到的所有證據列舉出來,一樣一樣詢問她。
這些都是之前社會姐問過她的事情,所以她對答如流。
我看上去已經完全被她說服了,只是這時候還剩下最後一個疑點。
我問她:「你當初打電話跟我說,那天好像有人來查宿的對吧?」
她一愣,說:「對啊。」
我接著說:「為什麼跟我說的是查宿的人在宿舍轉了很久,跟溫柔說的是查宿的人在門口轉了一圈就走了?」
她神色第一次出現很明顯地閃躲,緊接著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這我還真的記不清楚了,溫柔說我跟她這麼說的嗎?你確定嗎?她會不會記錯了?」
我並沒有提我已經看到了她給溫柔發消息的聊天記錄,而是順著她說:「也有可能吧。」
看我已經成功被她帶走了思路,她立刻開始轉移話題:
「你怎麼就能確定溫柔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呢?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在說。
「她一會說自己丟了三百塊錢,一會說自己丟了鞋,誰都沒見過這些東西,真丟了嗎?」
「怎麼就我們宿舍老丟東西,你不覺得好像有人總是故意在找事情嗎?」
聽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又進入了那種被分割成兩半的奇怪狀態。
一半的我感覺她說的話好像真的非常有道理,有點讓人信服。
另一半的我則非常冷靜理智地知道她正在轉移話題,想要把我引入她的思路里。
這就讓我呈現出了一種迷茫的狀態,看上去好像完全被她說的話弄暈了。
她越說越起勁,似乎心裡已經認定我完全被她帶偏了思路:
「還有社會姐,這些事情好像從頭到尾都跟她沒有什麼關係不是嗎?」
「但她卻是那個最上心的人,每次出什麼事情她的反應比當事人反應還大?」
「你不覺得她就想在這個宿舍找個人欺負嗎?」
我一邊聽一邊點頭,我表現出來的好像被她說服的狀態已經完全讓她放鬆了警惕。
她越說越投入,在她對我完全不設防的時候,我突然殺了她個回馬槍。
「我知道了,那你說說看,你到底為什麼跟我說的話和跟溫柔說的完全不一樣吧?」
我把手機截圖遞到她眼前,上面正是她發給溫柔說有人查宿轉了一圈就出門了的截圖。
她被我的回馬槍殺了個措手不及,立刻臉色大變了。
但她依然竭力地想要保持神色冷靜,說話卻反常地開始結巴:
「這個……這是我不對,不是……這個我記不清了。」
「好。」
我收起手機,心中已經有了八分把握。
「那現在你就來告訴我,當初那個查宿的人到底是只在門口轉了一圈,還是進宿舍轉了好久。」
這時的彩霞顯然已經被我鎮定自若的態度搞得心裡發慌了,她只要冷靜思考一下,就會想起來我們報警那天已經確定了宿舍走廊的監控是關著的。
這根本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她無論說什麼答案,這個問題都可以矇混過關。
可是她偏偏因為被戳中了短處,慌得嘴唇都在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她這個樣子,我確信了整件事情正是她一人所為,查宿人她撒了謊,所以才會被我問得說不出話來。
我乘勝追擊:「你再好好想想,那個人到底是在門口,還是進了宿舍。」
我的逼問讓她完全崩潰了,她低下頭捂住眼睛,幾乎是用哭腔在嘶喊:
「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追問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
「事情的真相我都知道了,以後再見面就是仇人了。」
敬自己一杯,我終於學會了跟人撕破臉。
不出我所料,我去找彩霞對峙的行為在我們系引起了軒然大波。
八卦以病毒式的恐怖速度傳播,彩霞的事情很快幾乎全校聞名了。
一個小小的宿舍事件,最終演變成了全校茶餘飯後的談資。
巨大的輿論壓力下,彩霞終於扛不住心理壓力選擇了自殺——
看到這裡,很多讀者應該想要這樣大快人心的結局是不是?
但事實是事情一發酵,彩霞就去找了董大力哭訴,說自己幾度想要自殺,請老師幫幫她。
這個事情引起了校方領導的高度重視,他們動員所有的任課老師積極開導彩霞同學。
甚至還強制要求班長、學委每周都要找彩霞談兩次心,確保她的心理狀態正常。
沒有樂子可尋,漸漸地大家都不再提起這件事了。
所有人都在繼續往前走,一切都看似回到了正軌。
只是走在社會姐和溫柔旁邊的人從彩霞變成了我。
而一個人獨來獨往上課的人,變成了彩霞。
再往後,社會姐跟男朋友在校外同居,宿舍只剩下我和溫柔兩人。
她像一顆安靜的盆栽,沒有人找她的話,她可以自己在宿舍玩遊戲玩上一天。
我就這麼安靜地度過了後來的學校生活。
時間久了,所有人都好像遺忘了這些事情。
只有我偶爾深夜夢回還會想,事情的真相真的就如我所知道的那樣嗎?
11
後來我無數次試圖從彩霞的視角出發,試圖還原整件事情的真相。
一個山城走出來的小女孩,家裡做水產養殖,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有些家底,因此養出了她的眼界。
她見過一些世面,喜歡奢侈品,吃穿用度都想要最好的。家裡的經濟條件雖然能讓她過得比同齡人稍好一些,但是她上了大學才發現家庭條件比她好的人比比皆是,她不再是眾人的焦點了。
日益膨脹的物慾讓她開始頻繁提前消費,下個月的生活費還上個月的花唄。
偶爾會有缺口填不上的時候,因此她不得不開始想其他辦法掙錢,做化妝品代購,倒賣二手球鞋。
像室友那些販賣勞動力的兼職她是絕對不會做的,更何況她一直跟她們說的是自己家裡很有錢。
她不願意開口問家裡要,她知道這幾年家裡的生意不算太好,爸媽也不容易。
手頭拮据的時候,她看到了室友溫柔放在桌上的三百塊錢。
起心動念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只是,她要給自己找個冤大頭。
正好有個討厭鬼在洗澡,說沒有沐浴露。
她就引導她用了溫柔的沐浴露,然後再去找溫柔告狀。
宿舍里的小團體就可以搞起來了。
而那三百塊她拿過來,放在自己口袋裡,然後花掉。
神不知鬼不覺。
她料定溫柔那種怯懦的性格,不會因為這幾百塊的事情就怎麼樣,她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精準。
沒想到溫柔沒計較,社會姐卻想把事情鬧大,還要翻所有人的東西。
翻東西她也不怕,因為錢早就被她處理掉了,死無對證。
沒想到這個冤大頭自己送上門來裝聖母,說什麼不能翻柜子要給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她覺得這人單純得有點犯蠢,於是順理成章地讓她背鍋。
很明顯,這個不愛打扮只愛讀書的冤大頭跟這個宿舍其他的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所以她只是稍微一引導,就讓所有人相信了錢是這個冤大頭拿的。
她再當好人勸大家忍一忍算了,直接找人家對峙也沒有證據,下次不再出這種事情就好了。
果然,沒有人去找冤大頭,只是大家開始暗地裡疏遠孤立她。
彩霞實在得意極了,她覺得自己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每次社會姐跟冤大頭在宿舍起衝突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在心裡竊喜,有一次甚至還笑出了聲。
但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因為彩霞發現四個人的友情固然擁擠,三個人的友情卻更加煎熬。
溫柔好像跟社會姐關係更好,她們三人一起出行,另外兩人更密切地交流總讓她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
這種關係讓她不舒服,所以她再度開始跟冤大頭交流,試圖跟她搞好關係來避免孤身一人的尷尬。
可是這個冤大頭獨來獨往慣了,並沒有跟她抱團的打算,她打的算盤落空了。
更不妙的是,冤大頭跟另外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慢慢緩和了,這些變化都讓她焦慮不已。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的資金出現了缺口,花唄還不上了。
而溫柔腳上那雙沒穿過幾次的椰子鞋,正好能填上她的窟窿。
她看那雙鞋不爽很久了,又不是什麼有錢人,何必省吃儉用買這種鞋子穿。
被人盯上也是活該嘍。
上次偷完東西不也沒人懷疑她,大家都覺得是那個冤大頭乾的。
她能栽贓冤大頭一次就能栽贓第二次。
元旦三天假期,社會姐和溫柔不在,只有冤大頭和她兩人在宿舍,天賜良機。
誰知道假期第一天,冤大頭竟然在宿舍待了整整一天沒有出門,她沒有機會動手。
但她早就想好了對策,只要能把冤大頭支開一會兒,她就能把鞋子拿過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寄出去賣掉。
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她裝作無意提到自己要提前寄一些東西回家。
沒想到冤大頭竟然說自己也要寄東西,還約她下午一起去。
為了不惹她懷疑,她先假裝答應。
等冤大頭要出門的時候,她躺在床上說自己不想動了,晚點再說,冤大頭自己走了。
這樣她就一下子有了偷鞋和寄東西的時間,甚至還有空把溫柔那些八百年不戴一次的項鍊全都拿走。
沒想到這時突然有人敲門,她嚇壞了,還以為冤大頭突然回來。
幸好只是一個發傳單的女孩子,往門縫裡面塞了張小廣告就走了。
虛驚一場,但這個突發事件卻給了她一個新思路。
她先給溫柔發信息說有老師查宿,但是只在門口轉了一圈就走了。
又給冤大頭打電話,說有奇怪的人來查宿,一直在宿舍轉來轉去不走。
這樣當溫柔丟東西的事情出來後,冤大頭一定會第一時間覺得是這個可疑的人乾的。
而其他人並不知道有什麼在宿舍轉來轉去的可疑人物,她們只知道彩霞說有個查宿老師門口轉了一下就走了。
那麼冤大頭這個說法就很值得懷疑,難免會讓人覺得她撒謊背後的動機是撇清自己。
這時候就算冤大頭解釋是彩霞這麼說的,也死無對證,因為她只是打了電話,沒法證明。
一切就會按照自己的計劃被再次嫁禍給這個蠢笨無辜的冤大頭了。
她拿完東西就趕緊裝進書包往快遞站去,避免夜長夢多。
沒想到她到那的時候,冤大頭還沒走,於是她躲在門後看著冤大頭寄完了東西才出現。
回去的時候,她突然想到自己之前跟冤大頭說自己懶得出門,但是她一走自己就出門了這件事也很奇怪。
於是她就去找隔壁宿舍的小齊聊天,一來解釋自己為什麼不在宿舍,二來借小齊之口強化這個「查宿的人」都是只在門口轉轉就走,進一步讓冤大頭的說辭孤立無援。
並且她約了小齊在元旦第三天跟她一起出門做美甲,在外面玩一天直到溫柔她們回宿舍才回去。
這樣在溫柔她們眼裡,冤大頭就有了充足的作案時間,而自己則完全不在場。
把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的她,最後卻在看到社會姐送給溫柔的新年禮物時再次被嫉妒沖昏了頭腦。
一支口紅,並不貴重,偏偏溫柔有她沒有。
搞區別對待是吧,那就為她所用好了。
招人憐愛的溫柔小姐收不到她的新年禮物了,因為這隻口紅現在將作為冤大頭小姐的新年禮物,擺在她簡陋的梳妝盒裡。
社會姐發現自己送出去的口紅溫柔沒有收到,而是出現在了冤大頭的桌上。
接著溫柔會發現自己的鞋子、項鍊等等都不見了,那麼矛頭會指向誰呢?
答案顯而易見。
這時候彩霞只需要等著社會姐和溫柔過來找她,然後她故作驚訝地告訴她們自己元旦的時候有一整天都跟小齊一起在外面,那麼這把火就可以穩穩噹噹地燒起來。
她沒有想到,這次社會姐和溫柔沒有來找她,而是先去找了冤大頭。
她高估了自己和她們的情誼,也低估了冤大頭在兩人心裡的形象。
接下來一段時間, 她發現三人經常不在宿舍,似乎背著她在搞什麼動作。
更驚訝的是, 冤大頭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把警察叫來了宿舍!
儘管她在之前已經推算過,自己做這些事情是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
但她還是很心慌,所以選擇了逃跑,幸好學校也快要放寒假了。
沒想到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 宿舍其他幾人已經給她定罪了。
警察沒把她怎樣,但是這些人卻開始對她私自問詢並且上私刑。
口紅的事情最先被扒出來, 她堅持這是自己買給冤大頭的。
社會姐甩出來自己購物軟體的下單截圖,說這是自己買東西的證明,讓她也拿出證明。
她立刻說這是在專賣店買東西的贈品, 自己那天在她們店裡消費滿一萬所以送的。
她這麼說一方面是想凸顯自己的財力,讓人覺得她壓根沒必要為了一點小錢做這種事。
另一方面贈品是不會出現在小票上的,她拿不出證據也算合理。
沒想到社會姐像條瘋狗,立刻逼她把自己消費一萬多的購物小票拿出來。
她當然拿不出來,只能謊稱小票在前男友家裡, 現在拿不到。
大概是之前冤大頭換宿舍不成功的事情讓她覺得她也很難脫離這個宿舍,所以一心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最後竟然真的搞到了小票。
但是不信你的人,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信你。
再開學的時候, 她受到的冷待比當初的冤大頭更加嚴重。
她們竟然偷偷換了宿舍鑰匙,當她發現自己打不開宿舍門的時候,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
她⽤室友排擠自己讓她⼀度想自殺為藉口, 終於逼迫輔導員為她換了宿舍。
來了新宿舍後她如⻥得⽔, 跟新室友相處得很好, 甚⾄再次干起了代購中介的老本行。
沒想到命運卻沒有放過她。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社會姐和溫柔的慫恿, 那天冤⼤頭突然當著她現在所有室友的面衝進來質問她。
她之前的那點事終於兜不住了,⼋卦迅速傳遍了學院的每個角落。
這時她才明白冤大頭來找⾃己的用意, 自己如今的處境正是這個⼈想看到的。
這是我憑藉⾃己貧瘠的想像力,所能復原的彩霞視角的故事。
後來彩霞拉⿊了我們所有⼈, 所以我也沒有機會再去求證故事的真偽。
這世上許多事情沒有真相, 我就自己給自己⼀個真相。
再聽到彩霞的消息, 就是以前的同學發給我她的婚紗照。
社會姐和溫柔看到這個消息,在群⾥蛐蛐該不會這個男的也是假的吧, 要不誰發婚紗照只發三張, 還是這麼丑的照⽚。
看著她們的消息,我有些哭笑不得。
看到她現在過得不錯,我也說不上來我是什麼感覺。
⼤學那些事情早已過去了, 可是對我造成的陰影卻沒有真正散去過。
那段經歷讓我變得敏感、易怒, 我用了很久的時間去找回曾經的⾃己。
可是總有一些⾄暗時刻,心⾥有個聲音會突然說, 你看你就是這種讓⼈討厭的人,所以曾經她們才會討厭你, 孤⽴你。
我努力地把這些東西變成我的 darkforce,把這段經歷寫成故事, 發在公眾平台上, 讓所有⼈都能看到。
是是⾮非,真真假假, 都由諸位來評說。
而我,向前走,不再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