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全家當牛做馬四十年,我終於熬到丈夫退休。
本以為能享受人生,沒想到才第一天,他就被人騙光了退休金。
追上去時,竟還摔斷了腿。
女兒卻當晚就把他的寡嫂接回家,
「媽,你得賺錢,就讓伯母照顧他吧。」
為了丈夫身體考慮,我同意了。
於是我白天賺錢養家,晚上伺候他們三個吃喝拉撒。
生生熬了三年,卻被醫生告知乳腺癌晚期。
我拖著最後一口氣回到家,看到程衛平握著寡嫂的手深情繾綣,
「等了這麼多年,我終於能娶你了。」
「以後我的錢和我的人,都是你的。」
原來被騙退休金和摔斷腿都是假的,他的感情和錢,都給了寡嫂。
我卻在騙局中蹉跎一生。
再睜眼,我回到他告訴我摔斷了腿這天。
1
「媽,爸出事了,你趕緊來醫院吧!」
掛斷電話我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推開病房的門,程衛平正躺在病床上長吁短嘆。
「這是怎麼了?」
女兒程瑛聲音發顫,指向程衛平的腿。
「爸爸他……」
短短几個字後,她就哽咽得不能言語。
程衛平滿臉頹喪,
「我的退休金被賣保健品的騙光了,我反應過來想追上去,沒想到……」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
上一世,剛想開始享受生活的我,被現實狠狠潑了盆涼水。
我沒有抱怨半句,轉頭就主動出去找工作賺錢。
整整三年。
一千多個日夜,我駝了背,彎了腰,雙手無數次被垃圾堆里的釘子劃得鮮血淋漓。
回來怕他們擔心,從沒提過。
傷口好了又裂開,磨成厚厚硬硬的繭。
卻從沒想過,這竟然是個騙局。
程衛平冷淡的聲音將我思緒拉回,
「秋琴,如今我退休金也被人騙光了,以後只能辛苦你了。」
他垂著眼,聲音卻是十足的理直氣壯。
我冷笑一聲。
「既然沒錢治病,那就把家裡房子賣了吧。」
程瑛一愣,
「媽你說什麼呢?」
「房子賣了我們住哪?」
她皺著眉,似乎我說了什麼十惡不赦的話。
我看向這個三十多歲還在娘家啃老的女兒,心裡一沉。
自打她離婚之後,就搬回了娘家。
整日遊手好閒,連內褲都是我給她洗。
「不想賣房子?」
「可以啊,那你出去工作賺錢吧。」
程瑛雙眼倏然瞪大:
「你是不是瘋了……」
話音未落,我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
她捂著臉,發出刺耳的尖叫,
「你竟然打我?!」
我抬手又是一個巴掌。
「誰教你這麼跟我說話的?」
「子不教,母之過,我教訓你不是應該的嗎?」
程瑛仇人般怒瞪向我,程衛平扯了扯她的衣袖,
「算了,反正我現在就是個廢人。」
「你媽不肯照顧我,我也能理解,那我就不拖累她了。」
他抬眼看向我,
「秋琴,我們離婚吧。」
聞言我怔住了。
對啊,還可以離婚,我怎麼沒想到。
可冷靜下來一想。
現在離婚,我最多分到一半財產。
上一世的疑惑也還未解開,還不能離。
我軟下語氣,
「老夫老妻的,說什麼離婚。」
「我這就出去找工作。」
見我如他預料的一般乖順,程衛平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程瑛捂著嘴角,狠狠剜了我一眼,
「媽,你早這樣不就好了。」
「家裡就你身體最好,你不出去工作還能是誰?」
「我就不跟你多計較了,回來的時候別忘了買菜!」
我砰地摔上門,將這對父女隔絕在門內。
2
走出病房,我轉身走入醫生辦公室。
郭強抬眼看見我,職業笑容里摻著一絲尷尬。
「秋琴,你怎麼來了?」
「老程的事你看開些,放心,我會盡力的。」
郭強是我和程衛平的高中同學。
他是我們學校唯一一個大學生,如今已經是三甲醫院的骨科教授。
「老程這腿啊,我愁得不行。」
我嘆了口氣。
「我有個侄兒在國外當醫生,我想把老程的片子給他看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
「你覺得怎麼樣?」
我抬眼看向他,郭強額頭已是冷汗涔涔。
他渾濁的眼珠轉了又轉,對上我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
我冷哼一聲。
上一世的我怎麼也沒想到,相濡以沫幾十年的老伴竟然會聯合老同學作假騙我。
「你明年也該退休了吧?要是這時候出事……」
郭強面露慌亂,
「老程求我,我也是沒辦法……」
「咱們都是老同學,你別把事情做絕了!」
我拍桌而起,怒聲道:
「你現在知道我們是老同學?」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當年家家戶戶都困難,我爸媽可憐郭強父母生病,還有個癱瘓在床的哥哥,時不時接濟一二。
米麵糧油,但凡我家有的,都會給他一份。
沒想到臨了竟然被他背刺。
郭強斂了神色,
「你想讓我怎麼做?」
「等我消息。」
3
出門後,我直奔婦科。
檢查結果出來後,我長吁一口氣。
現在腫瘤還在良性階段,只需要做個小手術。
外頭晴日正好,連風都泛著自由的清甜。
我走進一家從來捨不得吃的貴价餐廳,一個人點了三個菜,吃撐了後才回家。
剛推開門,就看見嫂子賀文秀坐在沙發上。
程瑛忙前忙後洗水果倒茶。
比待我這個親媽還熱情。
程衛平從輪椅中抬起頭,一看見我就冷了臉。
「你怎麼才回來?不知道家裡這麼多人等著吃飯嗎?」
賀文秀嗔怪道:
「衛平,你怎麼這麼說話?嫂子在外頭忙活一天辛苦了,簡單給我們做兩個菜就行了。」
我沒有接話,直直地看向她。
「你來幹什麼?」
我對這個妯娌,從來都是不喜歡的。
年輕時婆婆就因為她是大學生而偏心她,連彩禮都比我多好幾倍。
寒天臘月我負責洗全家的衣服,她只要陪著婆婆聊天。
程瑛蹙了眉。
「媽,你幹嘛呢?伯母是知道爸受傷了,特意來照顧他的。」
賀文秀毫不在意我的態度,笑意盈盈,
「是啊,你賺錢辛苦,我特意來幫幫忙。」
「那正好,」我把菜市場送的幾棵小菜往她懷裡一塞,「飯你來做吧。」
程瑛瞪大眼睛,
「媽,伯母可是客人,你這樣像話嗎?」
「客人?」
「請她來告訴我了嗎?我同意了嗎?既然是你請來的客人,程瑛,要不你來做?」
程瑛生生噎住。
賀文秀笑得溫婉,
「跟孩子置什麼氣,還是我來吧。」
她轉身進了廚房。
五分鐘不到,裡面就傳來碗碟碎裂的聲音。
程衛平急得要起身,忽然意識到什麼,心虛地按上輪椅衝進去。
他滿眼心疼左右查看,
「傷到哪了?」
我在家做了一輩子飯。
年輕時用蜂窩煤,熏出一身毛病。
老了燃氣灶不會用,被燙傷了好幾回。
有次不小心忘了關火,哪怕不過三分鐘之後我就想起來了,還是被他狠狠責罵了三天。
「沈秋琴,你想死自己死一邊去,別連累我!」
可賀文秀弄碎碗碟,他卻只有緊張和疼惜。
見我進去,賀文秀一臉委屈,
「秋琴,抱歉啊,我笨手笨腳的……」
程瑛鄙夷地瞥了我一眼,
「媽,伯母可是大學生,哪會做飯?你別再偷懶了!」
上一世,我白天出門打工賺錢,晚上回來還得伺候他們三個。
那時程瑛言之鑿鑿,
「媽,伯母照顧爸一天辛苦了,你也該跟她輪班了。」
可明明她在家遊手好閒,瓜子殼扔了滿地。
我不想程衛平再拿離婚說事,強壓下心頭怒火。
半小時之後,我端出兩盤素菜。
程衛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麼一點肉都沒有,你就是這麼對病人的?」
他向來仗著是家裡賺錢的主力,連買菜錢都讓我拿帳單報銷。
以前我想著左右是一家人,沒多想。
每月幾百塊的買菜錢,我趕最早的集,買最便宜新鮮的菜,硬是變著花樣做出三菜一湯。
可他們吃得一乾二淨後,還要挑剔。
不是菜老了,就是湯咸了。
直到發現我拚命賺回來的治病錢,竟然被他給了賀文秀。
當年要不是他的哥哥橫插一腳,他要娶的人,也是賀文秀。
我與他四十年的日夜相伴,於他而言,不過是將就。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為難自己。
我嘆了口氣。
「現在退休金沒了,還得給你治病,只能省省了。」
「你們吃吧,我餓一頓沒什麼的。」
我剛在外面飽飽美餐一頓,現在根本不餓。
反而是他們三人,兩個素菜連油星子都沒有。
當著我的面,卻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夜裡,我早早睡下。
程衛平在一旁輾轉反側,頻頻嘆氣。
我剛要發火,他幽幽來了句,
「秋琴,你睡了嗎?」
4
我一肚子火,懶得轉身。
「有事快說。」
程衛平悶悶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咱倆以前買的保險,你還記得嗎?」
「我想把我那份的受益人改成你。」
我禁不住揉了揉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轉過身,
「改成我?」
他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我想明白了,萬一我要是先你一步走,也想讓你後半輩子無憂。」
他言辭懇切,我卻怔住了。
難道說,上一世的事是我誤會了?
我剛要接話,他下一句卻擊碎了我所有幻想。
「咱們夫妻一體,你的保險受益人也改成我吧。」
剛剛沸騰起來的血液,霎時冷了。
驀然想起,上一世我的體檢結果就是今天出來的。
綁定的,是程瑛的手機。
想來他們是看到我的體檢報告,在提前做準備了。
我自嘲一笑。
為自己虛妄的幻想感到可悲。
他準備了大把說辭想勸我,我卻徑直坐起身,
「好啊。」
他喜得臉上皺紋都深了幾分,剛要接話。
「我想著,受益人還是換成程瑛吧。」
「咱倆就這麼一個孩子,以後錢還不都是她的嘛。」
我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程衛平噎了一下,沒找出理由反駁。
他訕笑幾聲,
「也好,也好。」
「辛苦一輩子,還不就是為了孩子。」
這一夜我睡得香甜。
一大早,程衛平就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急不可耐地催我推他出門辦手續。
回到家,我一拍腦袋,驚訝問道:
「瞧我這腦子,你今天不是該復健了嗎?」
「走走走,別耽誤了!」
按照醫囑,他每周都得做三次復健。
程瑛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媽,我和伯母昨天就陪爸去過了。」
賀文秀在一旁拚命點頭。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以後還是請人上門吧,省得總是來回跑。」
「我認識一個老神醫,祖傳的接斷腿醫術,不如讓他來試試?」
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三個人都怔住了。
在家做復健,他腿沒斷的事不就拆穿了?
三人臉色變幻不定,眼神來回交匯。
半晌後,程瑛強扯出一絲笑。
「媽,不用這麼麻煩,爸爸已經在排手術了。」
我腦中轟地一聲炸開。
「你說什麼?」
骨科手術可不是小數目。
他們哪來的錢?
除非他們想借著做手術的名義,把家裡的錢都轉走!
5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
程衛平一臉莫名,
「只是排隊做手術而已,老郭說鋼釘得從國外進口,具體時間還沒定呢。」
「可我們家哪還有錢做手術?」
程衛平立刻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