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裁到大動脈這種事我最熟悉了完整後續

2025-10-0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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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那個並不沉重的紙箱。

環顧了一下這個熟悉的、留下過我無數回憶的地方,轉身走向電梯口。

經過管理層那間用玻璃隔斷的辦公室時。

我下意識地瞥過去。

吳總正好站在玻Ţū́₆璃牆後,似乎正和副總說著什麼。

他看到我抱著紙箱走過。

可能只是隨意的一瞥,眼睛裡沒有任何波瀾。

就像看到一台電腦、一把椅子被搬走。

少了我。

他或許覺得,不過是少了一個活躍氣氛的、偶爾能提供點偏門信息的、無關緊要的「技術吉祥物」罷了。

他的世界是由電路板、代碼和財務報表構成的。

我這樣的人,從來就不在那張核心圖紙上。

電梯門緩緩打開。

我走進去,轉身,面對著緩緩合上的門縫。

門外同事們的面孔和辦公室的景象逐漸被壓縮成一條細線,最終徹底隔絕。

電梯下行,輕微的失重感傳來。

沒有爭吵,沒有眼淚,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

就像一顆從電路板上輕輕拆下的電阻,安靜地離開了原本的系統。

至於這個系統少了我這顆電阻之後,是會運行得更順暢,還是會在某個時刻因為缺失了這看似微不足道的「阻抗匹配」而冒出青煙……

那已經不是我需要關心的問題了。

我剛離開的那幾天,龍源科技內部風平浪靜。

甚至比以往更加「高效」和「專注」。

技術部的辦公區里,再也看不到有人對著螢幕傻笑「摸魚」。

也聽不到偶爾響起的、壓低聲線討論「私活」的電話。

每個人都埋首在自己的格子間。

鍵盤敲擊聲、滑鼠點擊聲,還有示波器探頭接觸測試點的細微聲響,構成了主旋律。

在小張看來。

這才是技術公司該有的樣子。

純粹,硬核,一切用代碼和電路說話。

15

吳總很滿意。

他偶爾背著手從技術部走過,看著大家埋頭苦幹,嘴角會不自覺地上揚。

這印證了他決策的英明正確。

看,砍掉那些虛頭巴腦的開支和崗位,公司運轉得不是更好了?

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呢。

充滿了務實奮鬥的「氧化氮」味道(如果他聞得到的話)。

省下的,可是實打實的,能體現在財報上的真金白銀。

小張更是感覺良好。

他再也不用斜眼看我在工位上「不務正業」地聊微信。

不用看我擺弄那些奇怪的元件禮物,或者折騰線上沙龍的海報和測試連結了。

世界清靜了。

焦點重新回到了他擅長的領域——電路、算法、性能優化。

他全面接手了我留下的「資源寶藏」。

不過在他眼裡。

那些聯繫人名單,過往聊天記錄備份,整理得再整齊,也是一堆垃圾。

毫無技術難度。

他自信滿滿,認為憑藉自己紮實的技術功底和「更有邏輯」的溝通方式,足以應對一切「外部諮詢」。

不就是打打電話。

不就是發發郵件。

狗都會。

之前我能解決的問題,他會做得更「技術」,更「硬核」,更符合公司的價值導向。

公司一切如常。

劉工起初還有點擔心。

隨著項目照常推進,也逐漸把那點擔憂拋到了腦後。

也許,吳總是對的。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他們理想中的「正軌」。

然而,這種虛假的平靜,在第一個周末來臨前被打破。

一個看似不大,卻極其煩人的技術問題出現。

測試團隊在為一個即將發布的新版本固件做最後驗證時……

有個數據預處理和格式轉換的關鍵開源組件,報了一個極其冷僻的錯誤。

錯誤信息模糊不清。

只有一串意義不明的代碼和內存地址,翻遍官方文檔、谷歌搜索、甚至爬遍了國內外幾個技術論壇。

都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記錄和解決方案。

這個問題本身並不導致系統崩潰。

但它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里,直接卡住了測試團隊好幾個人的進度。

無法進行下一階段的測試。

版本發布流程亮起了黃燈。

放在以前,這種「雞毛蒜皮」卻又能噁心死人的小問題,根本算不上事兒。

測試組的小妹會跑到我工位旁,哭喪著臉說……

「蘇姐,救命啊!這破玩意兒又報怪錯了,查都查不到。」

我可能會一邊笑著打趣她兩句「又是你撞大運了」。

一邊拿起手機,或直接點開微信,找到一位網名叫「電容狂魔」的師兄(他博士期間的主要工作就是魔改這個開源組件)。

把模糊的錯誤信息截圖發過去,再附上一句:

「師兄,忙不?瞅瞅這是啥情況?估計又是哪個邊緣 case 被我們碰上了。晚上請你喝奶茶,加倍芋圓。」

16

通常,不到十分鐘,甚至更快。

「電容狂魔」師兄要麼會直接回復一句:

「哦,這個啊,你們是不是動了 XXX 參數?試試在 YYY 文件里加一行 ZZZ 定義。」

要麼會甩過來一個谷歌都搜不到的私人技術筆記連結。

裡面詳細記錄過類似問題的排查經過和解決方案。

問題總能迎刃而解。

前後不過一杯奶茶的交情。

現在,測試小妹習慣性地想跑來求助。

卻發現那個工位只留下一張空椅子。

按照新的規範流程。

測試組小妹@了負責對接外部技術資源的小張。

小張接到工單,皺了皺眉。

他先嘗試自己查資料、搜論壇、翻源碼,折騰了大半天毫無所獲後。

終於想起可能需要外部支援。

趕緊翻看我留下的那份「寶藏」名單。

他在那個密密麻麻的 Excel 表格里搜索關鍵詞。

找到了「電容狂魔」師兄的名字和聯繫方式——後面只列著一個電子郵箱地址。

於是。

他正襟危坐。

拿出寫技術文檔的嚴謹態度,起草了一封極其正式、禮貌且詳盡的郵件。

郵件標題規範地寫上「龍源科技關於 XXX 技術問題的諮詢」標題。

正文里詳細描述了問題現象,附上了完整的報錯截圖,措辭嚴謹地代表公司請求「技術支援」。

並在最後鄭重地表示「期待您的誠摯回復」。

還附上了公司的官網連結和自己的職位頭銜。

郵件發送成功。

小張看著「發送成功」的提示,鬆了口氣,甚至有點自得。

他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專業、得體、流程規範。

遠比那種私聊發奶茶表情包的方式,更顯公司實力和技術人員的素養。

一天過去了,郵箱靜悄悄。

兩天過去了,郵箱依舊靜悄悄。

測試團隊的人來催問了兩次。

問題卡著進度,大家都有些焦躁。

小張只能推推眼鏡,自信地回答:

「已經發郵件諮詢專家了,可能是對方忙,再等等。這種專家,處理問題肯定需要時間的。」

那封「正式」的郵件,石沉大海。

連個「已讀回執」都沒有。

它安靜地躺在「電容狂魔」師兄那可能一年都不會打開一次、充滿了各種學術期刊廣告和會議通知的公務郵箱裡。

或者。

更可能的是,直接被郵箱系統歸入了「陌生推廣郵件」或「垃圾郵件」類別。

連被看到的機會都沒有。

17

好在這個問題,最終被技術組自己克服了。

這麼大的公司,畢竟不都是吃乾飯的。

但陰影還沒散去。

另一項原本十拿九穩的任務,緊接著又給小張上了一課。

市場部爭取了一個高端工業園區的智能配電房總包項目。

急需一位行業權威專家,為方案中的核心創新點做技術背書。

這是一套新型電弧光保護系統。

最佳人選,自然是國內該領域的泰斗,B 大學的陳教授。

若能請動他出具一份技術推薦函,甚至只是在方案評審會上露個面,中標機率將極大提升。

放在以往,劉工會直接笑著對我說:

「小蘇,給陳老師發個微信,約個茶?費用預算不是問題。」

上次約陳教授,我先在師兄群里打聽了一下。

知道陳教授下周從北京開會回來,應該有時間。

一個電話,幾條語音消息過去,就敲定大體意向。

後續再走個簡單的合同流程即可。

陳教授看在我導師和師門的面子上,只要檔期不是完全衝突。

通常都會給我這個「小師妹」行個方便。

如今。

總監找到劉工,說了需求的緊迫性和重要性。

表示這是一次商業行為,公司願意花錢。

劉工心裡正為上次技術陰影的事懊惱。

一聽是邀請專家這種純商業行為,反而鬆了口氣。

花錢就能解決的事。

那都不叫事。

它不像技術上的事,搞不定就是搞不定。

陳工立刻叫來小張,讓他儘快聯繫陳教授,強調「費用好商量」。

小張領命而去,信心恢復了不少。

花錢請人,天經地義。

這跟上次白嫖專家,不給錢讓人白幫忙不一樣。

小張回到工位,精心起草了一封商務邀請函。

郵件中,詳細介紹了龍源科技的公司實力、項目背景。

高度讚揚了陳教授的學術地位。

明確提出了技術背書的請求,並報出了一個相當慷慨的酬勞數字。

蓋上了公司的公章,顯得正式而富有誠意。

發送後,他又按照流程,給陳教授的助理打去了電話,再次口頭表達了邀請的迫切和誠意。

電話里,助理的聲音禮貌且職業。

表示已收到郵件,會轉呈陳教授,請耐心等待回復。

小張放下電話,覺得這次流程完備,態度端正,資金到位,理應萬無一失。

他得意地向劉工彙報:

「已經正式邀請了,對方說需要時間考慮,但問題不大。」

18

一天。

兩天。

郵件如泥牛入海。

總監按捺不住來詢問進度,小張回覆:

「已經發了正式郵件也電話跟進過,可能陳教授太忙,還沒回復。」

第三天。

就在劉工也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小張的郵箱終於彈出了一封新郵件。

發件人正是陳教授的助理。

小張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點開。

郵件內容極其簡短,格式標準,措辭禮貌:

「尊敬的龍源科技您好:

「感謝貴司對陳教授的關注與邀請,已查收您的來信。在此抱歉地告知您,陳教授近期的學術與研究日程均已排滿,無法接受新的商業合作邀約。敬請諒解。」

順祝商祺。」

沒有詢問細節。

沒有商量價格。

甚至沒有一句「期待未來合作」的客套話。

乾脆利落,不留任何餘地。

小張愣住。

握著滑鼠的手指有些發抖。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價格都沒談,就直接拒絕了?

這不符合商業邏輯!

他不死心。

立刻又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儘量保持語氣平靜,重申了項目的重要性和公司支付的誠意報酬。

助理的聲音依舊禮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非常抱歉,陳教授近期的日程確實已經全部排滿,不僅僅是商業活動,包括學術交流也暫時無法安排。您的邀請我們已記錄,若有合適機會,我們會再與貴司聯繫。」

說完,便客氣地結束了通話。

小張拿著傳出忙音的話筒,呆立在工位旁。

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看不見的幽靈扇了一巴掌。

劉工和總監聽到這個結果,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之前小蘇在的時候,」

總監忍不住自言自語,臉上寫滿了困惑。

「好像每次請陳教授,雖然也簽合同付錢,但對方答應得都挺痛快啊?溝通起來也很順暢,我記著有一次我們臨時需要陳教授幫忙看個數據,他那邊也很快給了反饋……怎麼現在連談價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日程已滿』了?這態度差別也太大了吧?」

劉工站在一旁,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他忽然想起,我之前似乎在一次閒聊中提過。

我有個宗門師兄姓陳。

是我導師的開門大弟子,嫡系大師兄。

讀博的時候,我沒少去他家蹭飯,還說師嫂做的紅燒肉是一絕。

劉工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大師兄,不會就是這個陳教授吧?

有些通道。

亮出身份就是綠燈。

有些門。

沒有對的人引薦,即使捧著金幣,也叩不開。

19

這也只是個開始。

公司投入重金,押注未來戰略的新一代智能微型斷路器原型機。

在首次面向最重要投資方和潛在客戶的大型內部演示會前夜,出了致命故障。

這不是之前那種參數微調不順,或是訪問權限受阻的小打小鬧。

而是核心控制板在帶載測試中,毫無徵兆地徹底變成「板磚」。

螢幕漆黑,通信中斷,所有指示燈寂滅。

重啟、燒錄、強制復位……

所有常規手段輪番上陣,那玩意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毫無反應。

實驗室里。

技術團隊全員到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小張和幾個硬體工程師額頭冒汗。

示波器的探頭點在各個測試點上,波形圖雜亂無章,找不到任何邏輯。

軟體工程師瘋狂地刷著日誌,系統卻連一個錯誤的字符都不肯吐出來。

「查供電!是不是電源模塊掛了?」

「查Ṫũ̂ₛ過了,供電正常。」

「Bootloader 呢?能不能強行擦寫?」

「試了,連接都建立不了,像是底層固件徹底鎖死了。」

「見鬼了!下午最後一遍聯調還好好的!」

抱怨聲、催促聲、儀器發出的嘀嗒聲混雜在一起。

焦躁和絕望的情緒,在密閉的空間裡滋生、發酵。

劉工嘴唇上起了燎泡。

他圍著實驗台打轉,聲音嘶啞地重複著:

「必須搞定!明天早上九點,投資人就在外面坐著,吳總也會來,搞不定大家都得完蛋!」

小張雙眼通紅,頭髮被抓得亂如雞窩。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調試手段、所有壓箱底的秘籍都用上了。

甚至嘗試了一些非常規的、帶點風險的操作。

但那塊核心板依舊死氣沉沉。

它沉默地躺在防靜電墊上,像是對他們所有技術自信的無情嘲諷。

時間一分一秒滑向凌晨。

窗外的天色由墨黑逐漸轉為灰藍。

曙光沒有帶來希望,反而像是催命的符咒。

20

每一次失敗的嘗試,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吳總雖然人還沒到,但他那迫人的壓力感已經瀰漫在整個樓層。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演示會的成敗,關乎公司下一輪融資的生死。

更關乎他們每一個人的前途。

「之前……之前有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一個年輕的工程師小聲問了一句。

無人回答。

有幾個老員工心裡都清楚。

以前不是沒遇到過邪門的故障。

有時是我一個電話打出去,有時是我對著電腦敲一陣鍵盤,然後總會眨眨眼說:

「哦,問到了,是某某晶片的某個隱蔽 bug,需要加載個特殊補丁……」

或者:

「師兄說讓我們檢查一下某某引腳的上拉電阻,可能是批次問題……」

那些曾經被小張視為「玄學」和「捷徑」的解決方式。

在此刻看來,竟是如此高效而珍貴。

然而現在。

那條隱形的救命熱線,被他們自己親手掐斷了。

小張徒勞地翻著我留下的那份聯絡清單。

如今顯得無比沉重。

手指划過 A 師兄、B 師兄、導師實驗室……一個個的名字。

卻連撥打號碼的勇氣都沒了。

自信和勇氣,在一次次冰冷的拒絕中消耗殆盡了。

遠水,救不了近火。

更何況,這遠水未必肯流過來。

天,快亮了。

還有一天的時間,演示會即將開場。

會場已經布置完畢。

桌椅整齊,投影屏雪亮。

而實驗室里一片狼藉。

精疲力盡的人們,臉上寫滿了失敗的沮喪。

核心控制器依舊是一塊「板磚」。

它不是壞了。

它是「死」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終於徹底攫住了所有人。

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有些技術深淵,並非靠內部的硬核和努力就能爬出來的。

有些資源,一旦失去。

就意味著在關鍵時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劉工看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

腿肚子開始控制不住地發軟。

他知道,完了。

這場審判,終究是躲不過的,公司可能要輸得底朝天。

而第一個被推上斬將台的,必然是他。

劉工顫抖著手,幾乎拿不住手機。

可最終,還是不得不撥通了那個此刻最害怕聯繫的人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對方可能也一夜未眠。

「喂?」

吳總陰沉壓抑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劉工咽了口唾沫,喉結劇烈滾動,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字:

「吳總……演示系統……崩了……我們……我們搞不定……」

21

電話那頭,是長達近十秒鐘的沉默。

劉工能透過聽筒,聽到吳總呼吸變得粗重,似乎在拚命壓抑著滔天怒火。

暴風雨之前,總有一段寧靜。

下一秒,聽筒里炸開吳總火山噴發般的咆哮。

震得劉工耳膜嗡鳴,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搞不定?什麼叫搞不定!」

「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一個晚上!整整一個晚上!你們告訴我搞不定?明天演示會怎麼辦?讓投資方和客戶來看一塊廢鐵嗎!啊?」

巨大的咆哮聲穿透了話筒,在寂靜的實驗室里迴蕩。

本就神經緊繃的工程師們嚇了一哆嗦。

「對不起,吳總,我們……」

劉工試圖解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對不起有屁用!」

吳總粗暴地打斷他。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拆了!燒了!給我立刻弄好!必須弄好!」

「吳總,真的……真的盡力了,所有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像是……像是底層固件徹底鎖死了,根本不是常規手段能解決的……」

劉工幾乎是在哭訴,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後背。

「底層固件?」

吳總的聲音一滯,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關鍵詞。

但隨即被更洶湧的怒火覆蓋。

「解決不了問題,那就找能解決問題的人!花錢,花大價錢請!市場上最好的專家,立刻!馬上給我去請!我不管你們是去求還是去綁,一天之內,不!今天晚上之前,必須給我請到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人來!」

他終於,在走投無路的絕境下,想起了「技術支援」這條路。

「需要時花錢請就是了」。

這是吳總的「外部資源」哲學。

此刻,這話語裡早已沒了當初的從容和自信。

只剩下窮途末路的瘋狂和歇斯底里。

「支票本就在我桌上,錢不是問題,要多少給多少!只要專家能來,只要能解決問題,給我去請人!」

吳總的吼聲,帶著一種不惜一切代價的癲狂。

老闆下了「重金請人」的指令。

劉工如蒙大赦。

連聲應著:

「是!是!吳總!我們馬上聯繫!馬上就去請最好的專家!」

電話被狠狠掛斷。

劉工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扶著實驗台才勉強站穩。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和油汗。

看向同樣面無人色的小張。

嘶聲道:

「聽見了嗎?快!拿名單!找這個領域最頂級的專家,固件、硬體、電力電子……所有的!快啊!」

22

小王也被吳總的怒火嚇破了膽。

手忙腳亂地重新點開那份我傳給他的聯絡清單。

這份名單放在他的文件夾里,已經被他冷落了好些天。

他瘋狂地滾動著螢幕,搜尋著可能解決「底層固件鎖死」和「智能斷路器」難題的名字。

「這個!D 師兄,他在德國頂尖實驗室,專攻嵌入式系統安全和恢復!」

「還有這個!F 師兄,他是國內晶片級調試的權威!」

「這個……這個也可能……」

「打電話!立刻打電話!」

劉工眼睛赤紅,幾乎是撲過去吼道。

早已顧不得什麼禮節和時間(歐洲此刻應是深夜或凌晨)。

「直接打私人電話,就說是老總的意思,錢,讓他們報個價!」

小張拿起座機,深吸一口氣,率先撥通了 D 師兄的私人手機號碼。

那是我備註欄里再三強調「非生死存亡關頭勿擾」的緊急聯繫方式。

電話響了很久,久到小張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就在他以為不會有人接聽時,電話終於通了。

一個帶著濃重睡意和被吵醒不悅的男聲。

用德語咕噥了一句什麼。

小張立刻用儘可能恭敬、急切的英語說道:

「您好!請問是 D 老師嗎?非常抱歉打擾到您,我是中國龍源科技的工程師,我們公司遇到一個極其緊急的技術故障,核心控制器固件完全鎖死,願意支付高額諮詢費,懇請您……」

他語速極快地將情況說了一遍。

並著重強調了「高額諮詢費」。

對面沉默了幾秒。

似乎在消化這串信息和不速之客的打擾。

然後冷淡回應。

英語帶著德式的刻板與疏離:

「龍源科技?抱歉,我並不提供臨時的商業緊急支援服務。我的研究日程很滿,無法介入。你們應該聯繫設備原廠。」

「D 老師,我們原廠也……我們願意付三倍,不,五倍的市場諮詢費!」

小張急得口不擇言。

「這不是錢的問題。再見。」

對方的聲音毫無波瀾。

帶著一絲擾人清夢的厭煩,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

忙音響起。

第一個電話,碰了一鼻子灰。

23

「不是錢的問題。再見。」

D 師兄一句話,將小張和劉工心中最後一絲僥倖澆滅。

「再打,換一個!打給 F 師兄!」

劉工眼睛赤紅,聲音嘶啞地催促。

仿佛溺水之人,拚命想去抓住下一根稻草。

之前的稻草已經沉沒。

小張手指顫抖著,在密密麻麻的名單上劃到了 F 師兄的名字。

備註寫著:

「晶片級調試權威,在某頂級研究所,脾氣直,但技術極深」。

小張調整了一下呼吸,仿佛要進入一場至關重要的儀式。

再次撥通另一個「非緊急勿擾」的私人號碼。

這次電話接得很快,只響了兩聲。

話筒中傳來一個年輕、冷靜、帶著程式化禮貌的女聲:

「您好,這裡是 XX 實驗室,我是 F 教授助理,請問您是哪位?有預約嗎?」

小張一愣,趕緊表明身份:

「您好!我是龍源科技的工程師小張,我們有一個非常緊急的技術難題,想懇請 F 老師……」

話未說完,便被對方禮貌地打斷:

「抱歉,沒有預約的話,無法為您轉接。F 老師的對外技術諮詢事務需要先通過官方郵箱提交正式申請,我會將您的需求納入日程進行審核。」

「等等!

劉工忍不住湊近話筒,幾乎是吼了出來。

「我們真的很急,願意付加急費,任何費用!」

對方的聲音依舊像 AI 一樣冰冷:

「抱歉,按流程我不能為您轉接。您可以嘗試聯繫其他專家看看。」

然後便是不由分說的結束語:

「感謝來電,再見。」

通話再次被切斷。

一次是意外。

兩次就足以讓人心沉谷底。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感,攥緊兩人的心臟。

「官方郵箱……對,官方郵箱!」

小張像是抓住了什麼,手忙腳亂地在清單上找到 F 師兄實驗室的官方聯繫郵箱。

同時又找到我導師實驗室的官方郵箱。

他和劉工幾乎趴在了電腦前,用最快速度起草了兩封言辭極其懇切、情況描述詳盡,並附上天價諮詢費報價的求助郵件。

分別發了出去。

這一次,回復來得奇快。

24

先回復的是 F 師兄實驗室的行政助理。

回覆郵件內容規範、清晰,且徹底堵死了所有捷徑:

「尊敬的龍源科技:

「收到您的來信。十分抱歉,F 研究員近期科研任務繁重,日程已全部排滿,暫無法承接新的外部技術諮詢項目。」

「此類臨時需求,需先提交詳細技術白皮書及項目背景說明,經由實驗室技術委員會評估後,按優先級排隊安排。」

「當前評估排隊周期預計為 2 個月。如有意向,請按以下連結提交申請材料……」

「兩個月……」

小張看著這個數字,一陣天旋地轉。

幾乎是同時,導師實驗室的回覆也到了:

「致龍源科技:

「感謝垂詢。我實驗室目前主要精力集中於國家級重點研發計劃,及已簽約的戰略合作項目,資源有限。」

「對於非合作方的臨時技術支援需求,原則上不予受理。」

「若確有強烈需求,需先提ţŭ̀₅交完整技術報告,經由三位以上高級研究員聯合評審,評審周期約需 4-6 周,通過後可根據實驗室資源情況酌情安排,但無法保證時效。」

「敬請理解。」

「4-6 周評審……還不保證時效……」

劉工喃喃念著。

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啊。

拒絕,就是這麼標準、規範,且官方。

一堵無形的高牆,將龍源科技隔絕在外。

牆那邊,有能救命的技術資源。

牆這邊,捧著錢找不到門路。

A 師兄「抽不開身」。

B 師兄「需要預約」。

D 師兄「不是錢的問題」。

F 師兄實驗室「排隊 2 個月」。

導師實驗室「評審 4-6 周」。

所有我曾打通的關節。

所有我曾擁有的「綠色通道」。

在他們手中,全部變成了銅牆鐵壁。

拿著世界上最昂貴的寶藏清單,卻連一扇門都敲不開。

他們甚至能聽到門內傳來的聲音,那聲音禮貌、規範,卻冰冷地告訴他們:

「此路不通。」

劉工癱坐在椅子上,雙眼失神地望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

曙光不再代表希望。

而是象徵著死亡倒計時。

他們在公司的職業生涯,或許也將走向終點。

小張死死盯著螢幕上那些冰冷的回覆郵件,緊握雙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痛徹地意識到,他曾經不屑一顧的「虛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錦上添花。

那是雪中的炭。

是絕境彼岸的橋。

是技術深淵裡唯一能拋下來的救命繩。

而現在,繩子斷了。

25

吳總桌上那部有著公司最高權限的總裁專線電話,突兀地響起來。

平時很少有人打進來。

吳總抓起紅木話柄,接通電話。

「喂,你好,我是吳建國。」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卻自帶威嚴的男聲。

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卻讓吳總的後背瞬間繃緊。

是這次演示會最重要的潛在客戶,省工業投資集團的副總,趙總。

「吳總,冒昧這麼早打擾。」

趙總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哪裡哪裡,趙總您太客氣了。」

吳總臉上立刻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儘管對方根本看不見。

聲音里聽不出一絲剛才的暴怒,只有熱情和尊重。

簡單寒暄兩句後,趙總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

「吳總啊,這次智能微斷的方案,我們集團內部討論了幾次,興趣很大。尤其是你們提出的那個基於邊緣計算的電弧光多維判據技術,算是行業里的一個創新點,聽說演示效果很震撼?」

吳總的心猛地一揪,手心開始冒汗。

嘴上卻只能強撐著:

「謝謝趙總肯定!我們團隊在這方面確實投入了大量研發,效果……效果還是不錯的,期待明天上午能給您和各位領導完整呈現。」

「呵呵,期待。」

趙總笑了笑,語氣平和,緩緩切入主題:

「說起這個,正好想起個事。上次技術交流會,跟你們那位叫小蘇的工程師聊過幾句,年輕有為啊。她對這項技術的理解很深入,還主動提過,可以幫我們引薦一下她的師兄,就是清華那位專攻嵌入式 AI 和電力設備狀態監測的徐教授,聊聊更前沿的算法合作可能性。」

吳總臉上的肌肉瞬間僵硬。

趙總隔著電話線,完全沒有察覺。

繼續用閒聊般的口吻說道:

「我們這邊技術部門對這事還挺上心的,覺得要是能引入徐教授團隊的學術成果,對我們園區未來整體的智能化升級都是個大加分項。後續怎麼好像沒動靜了?小蘇女士最近是忙別的重大項目去了嗎?你看方不方便把她的聯繫方式給我一下,或者麻煩吳總您這邊幫忙催問一下?這個合作要是能促成,對我們接下來的深度合作,可是意義非凡啊。」

「……」

吳總拿著話筒,整個人像被瞬間速凍了一般,僵在原地。

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剎那間冷透了。

項目延遲的危機還是懸頂之劍。

而客戶這看似隨意,實則精準無比的「順便一提」,則像一把匕首,順著肋骨縫隙,又狠又准地捅進了他的心窩。

扎在他最痛、最無法言說的傷口上。

26

小蘇。

徐教授。

引薦。

深度合作。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得他耳鳴眼花,頭暈目眩。

吳總張著嘴,喉嚨里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該怎麼回答?

說小蘇已經被他當成「不必要的成本」優化掉了?

說現在別說引薦教授,他們連教授實驗室的門都摸不著,發個郵件都要排隊兩個月?

說那個他曾經認為「沒必要專門養著」的人,此刻正握著能救他命的資源,而他連電話都打不通?

說那個能給他項目「加分」的關鍵人物,被他親手推出了門外?

電話那頭的趙總等了幾秒,沒聽到回應,有些疑惑。

聲音提高了一絲:

「吳總?信號不好嗎?聽到我說的了嗎?」

「啊……在,在!信號……是有點不太好。」

吳總幾乎是憑著求生本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徐……徐教授是吧?好好好,我記下了,記下了。小蘇她……她最近確實有點別的緊急安排。您放心,趙總,這事我親自過問!儘快給您答覆!」

「好,那我等你好消息。明天演示會見。」

趙總掛斷了電話。

吳總卻依然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

手臂僵硬地懸在半空,手裡握著的話筒滾燙。

剛才那通電話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氣和溫度。

客戶關於項目延遲的催促,和那句看似無心的「小蘇女士」,像復讀機一樣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循環播放。

每一個字都化作無形的鞭子,抽打著他最後的傲慢。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最可怕的噩夢,正以最諷刺的方式,照進現實。

吳總極其緩慢地放下了話筒。

他抬起頭,冷冽的目光掃過面前兩個技術骨幹。

小張和劉工,兩個人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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