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甩袖便走。
我瞧著他的背影出神,冰涼的水珠猝然砸落在手背,驚得我指尖一顫。
倉皇低頭,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我忍不住低聲開口:
「夫君,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他的腳步頓了一瞬。
「你曾親口許諾,每年生辰都會伴我身側,保我一生喜樂無憂。」
「你食言了。」
江淮嗤笑一聲,大步離去。
7
大約是多看我一眼都覺得窒悶。
第二日一早,江淮便又去了校場。
臨去前只說,等老夫人生辰再回。
清晨去給老夫人請安時,老夫人方才向我轉述。
進府三年,江淮冷眼待我,老夫人卻不曾怠慢我。
這三年,我侍奉婆母,操持家務,無一有虧,她皆看在眼裡。
此刻她眉眼裡透著失望,卻沒有責怪我。
甚至強打起精神笑著勸慰我說,她的生辰也沒幾日便要到了。
她神色哀憐,像那年冬天將我的手腳捂進懷裡的姨娘。
我頓時鼻子一酸,心酸和委屈像潮水般湧來。
昨日一夜不曾合眼,才收拾妥帖的心情,好像找到了出口,又泛濫開來,漲得心臟酸軟。
是以沈府送來家宴的請帖時,想起老夫人慈祥的臉龐,本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縱使江淮不在,我亦赴了約。
春枝和秦嬤嬤皆是我從沈府帶過來的老人,怕他們也記掛府中親友,便攜著他們一道回了沈府。
穿過迴廊,未到正廳,秦嬤嬤便告了假去找在沈府當差的兒子。
我也打發了春枝去找老相識。
等入了席,眾人早已等候多時。
前幾天的齷齪仿佛已經掀篇,一場宴席竟難得圓滿。
父親慈善,母親溫柔,沈未夏雖面色不善,卻也忍著沒有刻薄我。
恰逢書院放了旬假,寧哥兒、盛哥兒兩位弟弟也一併坐了下來。
席上飯熱酒溫,席間笑語連連。
氣氛太好,我晃了晃神,竟覺得我們本就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不多時,父親喝紅了臉。
他笑著說:「自晚春出嫁後,我們沈府難得這般團圓。」
「我一貫兩袖清風,也不圖你們往後功成名就,只望你們姐弟四個同氣連枝,守望相助。」
他拍了拍我的肩:「晚春,你作為長姐,更該為弟弟妹妹做榜樣。你與未夏,是姐妹,是沈家女兒,無論嫁入誰家,都該和和氣氣,始終記得你們都姓沈。」
我垂眸應了聲是。
他笑容加深:「我聽未夏說,郡王爺近來和四皇子走得很近?」
我心中一緊,抬眼看了眼沈未夏。
她挑釁一笑。
我吸了口氣,又低聲說:「是」。
其實我並不知曉。
從江淮遞予我和離書那日起,他便不讓我過問他的任何事。
他與誰來往、親近,近來做了什麼事,我往往都是最後一個知曉。
但這般事,我不想叫他人知曉。
父親得了想要的答案,露出滿意的笑容,說著「累了」便離了席。
沈未夏沒多久也走了出去。
只剩下母親和我,還有兩位弟弟,席上頓時冷清不少。
酒足飯飽後,盛哥兒便說要回書房溫習功課。
寧哥兒也按捺不住,丟下一句「尿急」就衝進候在外面多時的趙姨娘懷裡,連聲叫喚。
「姨娘姨娘,我的虎大將呢!」
「哎,」趙姨娘溫柔地輕撫著寧哥兒的頭,掏出一籠將軍蟲,「在這兒呢,瞧。」
趙姨娘進府多年,只這一個兒子,幾乎寵成了眼珠子。
不僅將寧哥兒養得體肥身圓,還事事必應,叫寧哥兒整個人都驕縱起來。
我忍不住多嘴:「母親,寧哥兒也算是你的孩子,你也該多管教些。」
許是酒意上頭,母親高聲罵道:
「什麼我的孩子,他托生在趙姨娘的腹中,養在趙姨娘的膝下,算我哪門子的孩子?」
我不禁啞然。
沉默片刻,母親自知失言,又柔聲說道:
「你操他的心,還不如多管管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
她語重心長地說:「郡王爺身份尊貴,府里難免會進女人。如今你妹妹又是他心尖上的人,與其叫其他人撿了便宜,不如讓你妹妹進府幫襯你一二。」
我心中一寒,指尖掐得掌心生疼。
這場母慈女孝的戲碼演了半日,原來在此處等著我。
我冷笑出聲:「那母親說,我讓夫君給她什麼位份合適?側妃夠不夠?」
「還是我該直接讓位,讓她做郡王妃?」
母親被我陰陽怪氣臊紅了臉,忍不住高聲道:
「你怎麼這般小家子氣,未夏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我用力喘息著,喉腔灼痛,似有火燒。
只聽她罵完,又低聲嘟囔:「就知道養不熟,真是哪哪都肖似她那個姨娘!」
我不由笑了。
我長在柳姨娘膝下十年,一舉一動皆是姨娘教導,如何能沒有姨娘的影子?
我是該多學著母親一些。
於是我學著她剛剛說的話,笑道:
「沈未夏托生在柳姨娘的腹中,我又未養在你的膝下,和我算哪門子的一母同胞?」
說罷,起身離席,任由她在後面摔了碗筷。
走出正廳,才知外面起了狂風,吹得我眼睛酸澀,淚水簌簌而下。
以至於沒看清從角落裡竄出來的寧哥兒。
「啊,我的虎將軍!」
八歲稚子奔跑跳躍,帶著虎犢般的莽撞,與我撞了個滿懷。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吐了乾淨。
暈厥前,我清楚地看見,自己竟吐出一口黑血。
8
醒來時,入眼是熟悉的青色床幔。
我愣了愣神,才認出這是我出嫁前的廂房。
四下寂靜,只有春枝守在我的床邊,兩眼青黑,靠著床柱睡得香甜。
不知天光幾何,又不忍心將她叫醒,我輕手輕腳地披了衣裳往外走。
走過拐角時,前方突然傳來母親刻意壓低的聲音。
「……這毒可會帶給胎兒?」
另一人答道:「不會。只是大小姐中毒太久,且日積月累,已經深入肺腑。」
「若是根治,用藥猛烈,胎兒恐怕保不住,即便治好了也影響壽數。若只用些溫良的藥,恐怕大小姐撐不過一年……」
母親默了片刻,再開口時嗓音嘶啞。
「也罷,一年也足夠孩子生下來了。」
……
我凝息屏氣,悄悄回了房。
春枝還未睡醒,我躺回床上,目光漫過雕花床頂,手無意識地在腹部摩挲。
心中五味雜陳。
片刻後,母親走進來,眼角微紅,臉上卻盈滿了笑容。
「晚春,你這有了身孕,怎麼也不知會我一聲?」
我艱難地擠出笑容。
「原來我竟有了身孕。」
「我早年寒氣入體,月信一向不准,沒往這方面想。」
母親拍了拍我的手:「你這孩子,也是粗心。」
「剛剛我讓府醫瞧過了,沒什麼大礙。我讓他開了副安胎方子,你回王府時記得帶著。」
我乖巧應聲。
母親似乎是安了心,舒了口氣,笑得眼角的尾紋都舒展開來。
送走母親後,又迎來了一位稀客。
居然是趙姨娘。
她來時提著食盒,交與春枝後,便站在那,不安地搓著手。
「大小姐難得回來一趟,我這兒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聽聞大小姐愛吃棗泥糕,便親自做了送過來,還望大小姐不要嫌棄。」
「寧哥兒……寧哥兒衝撞了大小姐,也覺得十分愧疚,現下還在房裡為大小姐抄經祈福。寧哥兒畢竟年紀小,還望大小姐……」
她苦著臉,聲音越來越低。
似乎是我盯的時間久了,她竟還發起了抖。
她總是這樣膽小,但是在寧哥兒身上卻十分豁得出去。
趙姨娘原本是母親的陪嫁丫鬟。
柳姨娘去後兩年,母親又懷了盛哥兒。
無暇侍奉父親,便做主給她開了臉,抬了姨娘。
不出兩月,也診出了喜脈。
如今八年過去,趙姨娘仍舊只有寧哥兒這麼個兒子,更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疼。
得了什麼稱心的玩意兒,都第一時間送到他面前。
哪怕寧哥兒瞧上了母親手裡的物件,她也敢舔著臉去要一要。
大約也是為母則剛吧。
我嘆了口氣:「你不必害怕,寧哥兒也是無心之失,我不會怪罪他的。」
趙姨娘臉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我頓了頓:「你知道秦嬤嬤被關在哪裡嗎?」
9
那府醫說,我中毒已久又日積月累。
常年伴我身側的,不外乎春枝和秦嬤嬤兩人。
春枝尚在,秦嬤嬤卻不見蹤影,答案昭然若揭。
趙姨娘畢竟是母親身邊的老人,耳聰目明,平日又謹小慎微,母親對她並不設防。
那日她親眼看著秦嬤嬤被拖入沈府最偏僻角落裡的一間柴房。
是夜,寂靜無聲。
我推開柴房的門。
戶樞老舊,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入夜前剛下過一陣急雨,柴房進了水,地面泥濘潮濕。
平素一向愛潔的秦嬤嬤被五花大綁,躺在髒亂的茅草堆上。
髮髻歪斜,衣衫繚亂,臉上也落了灰。
見著我,眼睛瞬間有了光彩,屈膝挪到我跟前,不住地磕著頭。
「小姐,您饒了老奴吧,老奴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平日我待她親昵,稱呼也只用「你」「我」,如今倒自稱起「老奴」來了。
她臉上老淚縱橫,聲音發著顫:
「小姐,您先天不足,被抱到姨娘這裡的時候,甚至不會哭。是老身用體溫把您冰涼的手腳捂熱的呀,老奴還記得您第一聲啼哭!」
「大冬天姨娘罰您跪院裡,也是老奴燒了薑湯給您捂暖了身子……」
「您在王府里受了委屈,那些下人跟著懈怠,是老奴出面懲治了他們。老奴……老奴……」
眼見她哭得抽噎,說不出話來,我蹲下身子,溫柔地替秦嬤嬤拭去眼淚。
「我自然是記得的。」
「我還記得我八歲那年,嬤嬤兒子貪玩,砸了母親的物件,是我頂了上去。」
「十二歲那年,他又欠了賭債,我拿了姨娘的遺物給您,叫您去抵債。」
「去年,您給他張羅著娶妻,老夫人賞給我的蝴蝶簪我也給了您充臉面。」
「嬤嬤,」我以袖掩面,哽咽著說:「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呢?」
秦嬤嬤默了片刻,隨後以頭搶地,爆發出巨大的哭聲。
「小姐,我的小姐啊……是老奴對不住你。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又欠了賭債,偷了老爺的東西……」
啊,原來是父親。
原來他早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換個女兒上位。
畢竟我嫁入侯府三年,他的官職一點未升,甚至因著我和沈未夏的矛盾,落了不少同僚笑話。
他應當是覺得我這個女兒還真不如死了。
我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
許是因為我臉上一點淚痕也無,秦嬤嬤的哀嚎被驚得滯住。
下一秒,又長長地伸著脖子貼上來。
「小姐,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姨娘走的那天,我將您摟在懷裡。您曾說,我的懷裡和姨娘一樣地暖……」
我笑著打斷了她。
「您對我來說同姨娘一般,那麼能和姨娘一樣,您該高興才是。」
我從袖中抖出了一株長春花。
院中的長春花同十年前一樣,開得極盛。
十歲那年,姨娘纏綿病榻數月。
下人懈怠,我十指燙出水泡,親自為她熬藥。
連夜侍疾,我累得幾度暈厥,她卻總是對著窗外痴痴遠眺。
我順著看去,淚竹掩映中,妹妹的居所露出了屋檐一角。
入夜,大雨滂沱,落花無數。
在一地零落里撿起幾朵長春花,屬實不算起眼。
哪怕這花毒性猛烈,寥寥幾朵便能致死。
我將那株長春花擲到秦嬤嬤的面前。
她長長的脖子縮了回去,整個人朝後仰去。
不可置信地勒圓了眼睛,又驚又懼。
「姨娘、姨娘是被你……」
我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她的聲音漸遠,最終悄無聲息。
從柴房出來,天空細細密密下起了小雨。
春枝立刻上前,為我撐起傘。
「小姐……」
許是我的臉色太冷,春枝的聲音發著顫。
我安撫地笑了笑。
「春枝,我們回府吧。」
「天該亮了,我們該給老夫人請安了。」
10
秦嬤嬤的事如石子墜入湖面,泛起漣漪,又很快歸於平靜。
回府時,母親叫了秦嬤嬤的兒子一併送行。
他臉上掛著討好的笑,說托老爺夫人的福,送了他母親去鄉下頤養天年。
我笑著頷了頷首。
沒幾日,老夫人的壽辰便到了。
天色初白,我便帶著管家核菜單、理陳設、迎賓客,在府中各處來回奔走,忙得髮髻鬆了也顧不得攏。
江淮歸府時,看著我步履不停,雖未言語,臉色卻難得溫和。
宴席開場,江淮準時落在我身側,全了我郡王妃的臉面。
我抬眸看他,眼底漾著感激。
他偏過頭去,不發一言,耳朵卻微微紅了。
助興的歌舞結束,眾人依次呈上賀禮。
輪到府醫張綸時,老夫人連忙笑著讓他不必多禮。
張綸是郡王府的老人,年過半百,幾乎是看著江淮長大。
江淮平時對他也頗為尊敬,在校場時也經常請他過去照看。
他獻上的是一幅繡工絕倫的百壽圖。
似乎是捨不得這壽禮一般,他捧著繡圖遲遲不肯展開。
一陣風忽然掠過我汗濕的脊背,涼意浸來,引得我輕咳兩聲。
張綸指尖微顫,終於慢慢將百壽圖展開。
剎那間,一道寒芒乍現,繡品中竟臥著一柄冷刃。
張綸猝然擲了繡品,刀鋒直取江淮咽喉。
我猛地推開江淮,傾身相擋。
利刃刺入肩頭,劇痛撕開意識,我晃蕩著身形向後倒去。
張綸一擊不中,反手便刎了頸。
臨死前喉間迸出絕望的嘶吼:「四皇子……臣無能……!」
「晚晚!」
江淮喚著我的閨名,將我摟緊懷裡,渾身抖個不停。
聽著他鼓動如雷的心跳,我滿意地合上了雙眼。
不枉我花千兩黃金將張綸兒子從賭坊撈了出來,又找了商隊護送他的妻兒去了北疆。
張綸從醫數十載,老夫人口中「堪勝御醫」的聖手。
每兩個月,他都會照例為我診脈。
但兩個月前他來時,只說我體態安康。
沈府尋常府醫都能辨出來的毒,他如何能看不出呢?
不過是銀錢蝕骨,甘為虎倀。
說動他也不難。
秦嬤嬤能使之屈膝的軟肋,自然也能為我所用。
更何況與其被我揭發,因謀害王妃落個滿門抄斬,不如用自己半入土的身軀為妻兒謀個平安。
他是個聰明人。
11
這次醒來時,床邊比上次熱鬧了許多。
春枝蜷在床尾繡墩上,江淮攥著我的手坐在床頭,老夫人房裡的大丫鬟立在簾外,甚至屋外還有代聖上來慰問的宮使。
見我睜眼,江淮哀慟的神情驟然一松。
隨即,他高聲喚了太醫,又親自端茶遞水。
一陣兵荒馬亂後,待屋中只剩我和江淮兩人,他肩頭鬆懈下來,眼眶竟驀地紅了。
「沈晚春,你是傻嗎?」
他神色嚴厲,聲音卻發緊。
「你夫君是什麼人,要你一介弱女子來救嗎?」
我望著他眼下青黑、面容憔悴的狼狽樣,心尖微顫。
眼裡蒙上一層水霧,笑著說:
「我知道,我夫君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是守家衛國的大英雄。」
「可你也會痛,會受傷,那比剜我的心還疼。」
江淮神情怔忪,我溫柔地撫摸他的面龐。
「成婚第二年,你出軍北疆。你在北疆戰事不利,我在京城亦提心弔膽。」
「我本不信神佛,但那年我各路神仙都拜遍了,只求他們若有刀兵之禍,都落我身上,只保我夫君平安。」
他那副狠厲神色霎時裂了縫。
這個在戰場上被剜去碗大的肉都不皺眉的男人,一下子落了淚。
「戰場刀劍無眼,我不曾怕。可你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時候,我好怕,我怕我失去你……」
他鼻音漸重,嘴唇止不住地抖動。
我引著他傾過上身,一點一點吻去他的淚。
他喉間喘息漸重,漸漸動了情。
下一瞬,他又清醒過來,直起身,神色認真地說:
「你怎麼有了身孕都不與我說?」
我垂眼默了默,別過臉:
「我以為,你不歡迎這個孩子。」
江淮啞然。
片刻後,他執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鄭重承諾:「往後無論如何,我定好好護著你與孩子。」
我含笑應了。
他竟不記得,成婚那天,行了合卺禮後,他也曾深情款款說過這話。
不過沒關係,我也不是因著隨便兩句情話便信以為真、雙頰緋紅的少女了。
12
那日之後,我和江淮的關係緩和了許多。
雖不及新婚時如膠似漆,也算得上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老夫人極為高興,流水的賞賜從她的庫房搬進了我的屋裡。
為我診脈的太醫是老夫人舊識,留在王府照看我,我便挑了一些派春枝送他。
聽聞張綸的事傳到了聖上那裡,聖上震怒,派人徹查,但是張綸身死、妻兒出逃,只查到賭坊那裡便斷了線索,只能不了了之。
我臥病在床數日,最焦灼的當數母親。
她第一日來時欲言又止,瞧我神色如常,未提及中毒之事,便長舒了口氣。
之後便日日帶著沈未夏來探病,到了屋裡又左顧右盼,似在找什麼人。
我的好妹妹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旁人瞧了還以為是來赴宴的。
江淮卻改了性子,她們一來,便藉口公務躲了出去,待她們歸去,又悄悄從其他院子裡踱了回來。
我心中覺得好笑。
那日四皇子來府中慰問,瞧著穿紅戴綠的沈未夏,促狹地笑著說,郡王看樣子是好事將近,很快便要雙喜臨門了。
我只能跟著賠笑。
晚間我便向江淮提議,如今我有傷在身,身子又漸重,難以侍奉周全,不若納了妹妹做側妃。
他眉頭微蹙,神色認真:「晚春,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你我雖然對未夏都有所虧欠,但如今你為我擋刀,又懷著身孕,我在這個時候迎她入門,將你置於何地?」
原來不是不納,只是未到時候。
我按下心底的冷笑,眼中卻浮上淚光。
執起他的手放於心尖,眼神含情脈脈,把他瞧得紅了耳根。
於是我和他的感情又增進一分,隱約有了我和他初見時的模樣。
一晃兩月過去,我身子已大好。
我的肚子剛剛顯懷時,邊關告急,聖上金批江淮挂帥。
出征那日,我與老夫人站在朱門前為江淮送行。
沈未夏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站在我身側,一雙眼巴巴地望著。
江淮目不斜視,只拉著我的手殷切叮囑,倒似那遠征之人是我。